第三十九章

第三十九章

战止将那些钱买了大量肉食,让兵卒们三顿饭里有一顿是管饱的大肉包子,一顿是鱼肉菜、大白米饭,还拿出银子请沿海的居民饲养猪羊,以备兵士们想吃肉可以从居民那里提取,不用担心肉会坏掉,又能嘉惠居民,一举数得,也替战止博得了美名。

这种优渥的待遇,哪是每天吃粗粝糙饭惯了的壮汉们有过的待遇,有得吃,有得穿,每月的军饷从没少过,在这样视他们如亲人的将军手下,他们哪能不抛头颅、洒热血,把倭人赶出自己的国家?!

邬深深这举动也惊动了太子。

「尊夫人不得了,早知道爱卿身家如此之巨富,本宫应该借些银两来使才对。」

「太子说笑了,朝廷不遣饿兵,拙荆所作所为分内之事,实不敢居功。」战止不为所动的打太极。

他不是不知道身为储君的太子手头上有多拮据,龙位不是那么好坐的,要坐上之前,上下皆要打点,上自用得着的人,下至打发地方官,在丝丝相扣、网网交织的朝廷里,没有助力想上位何其难,因此要收买人心,想用钱砸出一条光明大道,是花钱如流水,就算有金山银库也不够使。

更何况自从南北都有战事,皇上焦头烂额,据说在为了想提高百姓赋税又困于年年征战国库空乏,百官推托不肯出钱的拉锯下,已经卧床几个月了。

现下太子把主意打到他身上来,他有多少斤两自己清楚得很,就算倾家荡产,顺便把自己卖了,也不够塞太子的牙缝。

其实身为太子,倘若不犯大错,皇帝大行后皇位一准是他的没错,可惜,近年皇上行事越发偏离,太子多番规劝下,犯了多疑皇帝的忌讳,有意让三皇子取代他这太子之位。

而此时皇帝卧病,随时有宾天的可能,有心想得皇位的人谁敢轻易离了京畿,莫不心想服侍在皇帝身畔,有利自己,偏偏太子却押了粮草辎重,翻山越岭,不辞辛苦而来。

在战止看来,太子心胸广阔,为人大度,可取在一心关怀百姓,这样的人一旦坐上那位置,对整个天下而言不会是个太差的皇帝。

至于他即位后要面对如排山倒海而来的繁琐政务,这就不是他这身不在此山中的人能置喙的了。

「爱卿所言差矣,你我是什么交情,就算看在本宫给你张罗粮草的分上,你也帮帮我。」他以为要舌战群臣,力搏他那固执的父皇容易吗?

他不赞同父皇把江山拿来当作儿戏的轻狂,这是他的江山,他的!而他不要一个只剩下烂摊子的江山。

「这是要微臣的全副身家?」敢情这仗是为他一个人打的?战止不由得感慨万千,千万士兵,不过是这些当权者眼中的蜉蝣。

「你莫忘了,将来本宫大业成就,能给你的绝对不下于如今的千万倍,而且你知道本宫向来一言九鼎,绝不妄言。」

「不瞒太子,微臣那些身家挂的全是拙荆的名字,您也知道当初微臣去到那里可是流犯身分,身无半两纹银,若非拙荆如今哪还有微臣?」

他很明白水至清而无鱼的道理,没有互惠利益,谁要白白帮你,但是该作的戏还是要作足,该哭穷就要哭,不要逞强,否则随便人家拿捏,自己成了什么了?

他可不相信把钱借给皇家人,能有拿回来的那天,谁敢叫太子写下白纸黑字的欠条?

看起来是只有打水漂的分了。

还是媳妇说得好,有钱是件好事,但太有钱容易遭人眼红,这不遭太子眼红了!

「我朝素来妻子的财产便是丈夫的。」他就事论事,虽说自己还未上位就跟臣子要银两,未免太过难看,但是箭在弦上,已是不得不发。

往后补偿他便是了。

「唯独嫁妆不然。」战止咕哝。

「你是说——」

「如今微臣除了遮风避雨的宅子,其余产业都是拙荆的。」

看似八风吹不动的太子俊脸裂开了,「你——」

「不过,太子用得着微臣,微臣岂有二话,微臣立刻修书回家就是了。」

虽然心疼银子,但还是要见好就收,皇家人面皮薄又骄傲,若是真翻脸了,得不偿失。

邬深深总不忘给丈夫写信,只是有件事她始终没向战止提及。

那就是她有孕了。

她往回追溯,肚子里的孩子是打从知道战止要离家去征战的那些日子怀上的。

那些日子,两人只顾着纠缠在一起,感情浓郁如酒,谁还记得要避孕这事。

过了最初孕期不适的三个月,如今那些孕吐、头晕、不舒服的症状都没了,进入了算是最舒适的孕期。

盖着毛毯子躺在贵妃榻上,这会儿天气已经冷得非摆上火盆不行了,厚重的帘子隔阻了外面的寒风,屋里温暖融融,摸摸自己还没显怀的肚子,几上放的是收到不久的家书。

家书上自然是战止遒劲有力的字迹,她却看得柳眉倒竖。

要银子。

这就算了,要的还是为数不小的数目,几乎就是他们整副家当。

给、不给?

他们有得选择吗?

也不是没有,别小看人的求生意志,为了活着,人类没有做不出来'做不到的事情。

人的命运从来都是不可预测的,她穿越过来,多活了一世,嫁给了战止,成了妇人,再过大半年,会成为母亲,而这一切会让人生充满乐趣。

她并没有以为从今往后她的人生都将一路顺遂,但是也用不着这么刺激。好吧,她只能安慰自己不管危险还是悲伤,甚至回到什么都没有的一贫如洗,到了终结的时候,这些过程才是最宝贵的财富。

财去人安乐?有舍才有得是吗?

总而言之,只要她和战止都平安健康,钱来钱去无所谓,有人既然敢开口要,那么,她有什么不敢给的。

「是姊夫写的信吗?」

自从知道邬深深怀孕一事,邬家全家总动员,轮流着过来陪伴孕妇,今天一早邬浅浅就带着肖氏炖了一晚的陈皮白果煨老母鸡过来,方才是装盅去了。

这年头,孩子难生也难养,十人中有五人能顺利生产,五个孩子中会有两个夭折,因此只要妇人有了身孕,合家都是小心翼翼。

「是啊,来要银子。」她的声音有些缥渺。

「什么,军中没发军饷吗?何况你多久之前才给了那么多的银两,军队不会是吃人的钱坑吧?」邬浅浅轻笑,完全不知事态严峻。

邬深深也不想吓她,垂下眼睫淡淡道:「谁说不是,要能安家乐业,谁想去打仗。」

「对了,娘让我跟你说,眼看又快要年下了,让我劝你还是回家和我们一块住,阿姊婚前的屋子可还一直给你留着。」

这是旧事重提了,自从邬深深怀孕,肖氏便三天两头鼓吹她回娘家,便于照料,但总被她拒绝。

「好。」没想到这回她答应得很干脆。

邬浅浅没有疑心其它,她拍手叫好,「我先回去和娘说,壮哥儿晓得后不知会乐成什么样子了。」

「你得和娘说,她得养女儿和孙子了。」总要砸锅卖铁给别人看,要不然坐在高位上的人哪能知道他们是真的倾家荡产,竭尽全力了。

因此邬深深这一住,住到瓜熟蒂落。来年春天,她生下一对双生子。

因为父亲不在家,只能先取小名叫着,先出生的叫吉祥,次之抱出来的叫如意。

这一年,壮哥儿已经九岁,参加院试,中了秀才,同年进入江县的官学就读,准备三年后大比之年的应试。

嘉至三十三年,战家军在仙居、台州、桃渚等处大败倭寇,累战皆捷,连破倭人巢穴横屿、牛田和兴化,闽南边境倭寇的主力被消灭殆尽,举天同庆,然而这一年秋天,皇帝大行,太子登基即位,改国号为笃元年。

不得不说,邬深深那万万两的银子在某个特定时刻,起了非常关键的作用。

战止因讨寇有功,升任福建总兵。

次年,破倭寇巢穴平海卫,此后,转战闽粤沿海各地,终于解除东南沿海倭患,费时四年。

班师回朝后,梁蓦被拔擢为六部之首的吏部尚书,正二品官。

皇帝敕封战止为福建总督,战止在面见皇帝时,将搜罗来的铁证,也就是将前首辅、如今摄政王吕奂邛勾结倭寇的来往文书,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呈给皇帝,请求替父亲洗刷卖国通敌的冤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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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妻兴家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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