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改版 卷一 第二十一章 魔法学院的院生

修改版 卷一 第二十一章 魔法学院的院生

晨橡森林的西南边缘外是低矮的丘陵区,间或夹杂着几座突出的山峰。奎拉图察帕河从北往南流贯此区域,沖积出肥沃的平原,而丘陵区的土地虽然较为贫瘠,亦依然足以自给.在此重视农业生产的区域里,德鲁依的势力依然完整,纵然在城市中也受到敬重,和位於奎拉图三角洲上的贸易都市拖查阔塔有显着的不同。

亚雷特一行人离开夏琳思冈尔后的第八天,终於通过晨橡森林的边界,抵达一个位於丘陵间的河谷中,叫做冯迪卡的村落。他们预计要在这小村子里留宿一夜。不过当走过围绕村畔的亚麻田时,亚雷特很快地发现:在田里耕作的村人一见到他和尤西莉,不但全都抬起头来对他们指指点点,眼神中还有些疑惧——经过这么多布塔拉村镇,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对外来的白人显露出惧意的。

「应该不会这样啊,」格里恩也一脸不解,「也许发生过什么事情,我先向护村枝前辈问问情况.」

既然要在村中留宿,格里恩便依例前往拜访护村德鲁依。冯迪卡村的护村德鲁依是位高瘦的中年男性,留着整齐的腮鬍,态度温文有礼.不过当他见到亚雷特和尤西莉时,神情也有些紧张。

「这两位是?」

「他们是我的朋友。」格里恩恭敬地回答,「我们正相偕往南旅行,希望今晚能在村中借宿一夜。」

「只是路过此地?那就好。」护村德鲁依语气如释重负。

格里恩趁机追问:「前辈,村人看到我这两位朋友时,竟然面有惧色。村中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和白人有关?」

「这件事要从一个月半前说起……」护村德鲁依搔搔鬍子,「那天突然有个白人女孩出现在村子里面,正确地说,是出现在那儿……」

他用手指向村子边缘处的亚麻田。护村德鲁依通常住在村中地势较高之处,因此视野也较好。亚雷特三人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看见亚麻田中有块圆形的焦黑痕迹,大约有十公尺宽。

亚雷特问道:「突然出现?是什么意思?」

「就是「突然出现」的意思。」护村德鲁依强调,「那天午夜时分,村民都已经就寝,突然听到一声落雷般的巨响。几个壮丁上前察看,就发现田里多了那块焦黑的痕迹,以及一个白人女孩躺在其中。那时她昏了过去,受了些烧伤,但不严重,我很快便将她治好了。等她恢复意识之后,由於她不知道要怎么回自己的家,我便暂时将她安置在村中某处人家里.

「本来也是相安无事,但没想到几天之后,她竟然在村人面前公然触犯禁忌……唉,她将亵渎的咒文写在地面上!」

护村德鲁依说着重重地摇头叹气,一副懊恼自己没有知人之见的模样。格里恩也是面色凝重。

「当时村民被她激怒,便把她捉起来要押到我这里,没想到她突然开始攻击村民,然后村民也群起还击时,情况就超出我的控制范围之外了。」

亚雷特感到不平:「应付一个女孩,村民为何要「群起还击」?」

护村德鲁依不讲话,却带他们三人绕到他住所的后院去。从这个角度望去,可以看见村子里有几幢木屋烧毁的残骸,以及许多烧得焦黑的树干。

「火焰法术.」护村德鲁依一面摇头叹气、一面继续搔鬍子。「你们现在看到的情况,还是已经清理过的。那个女孩所施展的火焰威力并不强,但是她偏拼命把火焰往容易起火的东西上丢,闹得全村一团混乱.那天村里到处是火苗和黑烟,仅有的几辆板车都给烧掉了,受伤的人也不少,没人死亡算是不幸中的大幸。然后她就逃出村子,躲到山脚边去了。」

护林德鲁依要三人再往更远处看。冯迪卡村位於河谷内,平地狭窄,村外紧邻着两三个绿油油的低矮小丘,之后山势便陡峭起来。其中有一座突出的山峰紧邻河谷,虽然不算太高耸,但相较於周围呈波浪般的丘陵,倒也显得挺拔。山脚的树林里,隐约可以看见有座破旧的砖瓦屋顶在那儿。那屋子离村子有段距离,大约得走个三十分钟路程。

「她现在还在那儿?」

「还在那儿,因为她并不知道要回家的方向。后来我试着跟她交谈过,她说她来自一处叫耶尔博提亚的地方,还说那里有座魔法学院很有名,她是那里的院生。只是村里没人知道这地名,甚至连方向都指不出来。不只如此,每次村里有人到出村办事的时候,都有顺便打听一下,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着落。」

「耶尔博提亚……」亚雷特反覆**了几次,心里却没有印象。「尤西莉,你知道吗?」

「我没听过,不过听起来像是依提拉迪雅的地名。」

「依提拉迪雅?」

这个地名亚雷特有些印象,但格里恩和护村德鲁依仍然不知。尤西莉便解释道:「比雷尼坦恩更南方的一个国家。」

提到雷尼坦恩,就连德鲁依也略有所闻了。终究这是大陆西部最强盛的王国,并且有派遣「巡行使」到各地宣扬正义理**的奇妙习惯.晨橡森林虽然没有雷尼坦恩的巡行使来拜访过,倒也时常听闻他们行侠仗义或是多管闲事的事蹟。之前尤西莉在释放雷精灵茧时,也曾冒充巡行使欺骗镜湖之主。

「比雷尼坦恩更南方,那是相当的远啊……」护村德鲁依从搔鬍子变成搓鬍子了,「对了,你们如果要往南方旅行的话,能不能顺便带她一起走?」

「为什么?」亚雷特奇道:「不能让她就此留在村中吗?」

「她在此地无亲无故的,又和村民的关系闹得很僵。她刚刚躲上山的时候,有几个年轻人上山寻找她,结果却被都浑身烧伤地逃下来,然后她在上山的路上佈下结界,又让好几个上山捡柴火的村民无缘无故地烫伤。更何况那女孩继续留在此地,不但对村子造成困扰,对她本人也不好。」护村德鲁依说到此处,换了个比较和缓的语气。「虽然现在有几个好心的村民轮流分给她一些食物吃,但她好像吃不惯这边的食物,吃得很少,身体状况似乎越来越差了,再这样下去,恐怕要客死异乡.」

尤西莉皱眉道:「跟我们走,也未必就吃得好……」

「吃不吃得好是另一回事,」但格里恩似乎也觉得挺严重的,「让她客死异乡总是糟糕。既然我们正好要往南方走,就顺便带她一起走,说不定能送她回到家乡.」

尤西莉依然不情愿:「还不确定她是否来自依提拉迪雅呢。」

「无论如何,」亚雷特连忙抢着说:「我们先去见见那个女孩再说吧。她一个人孤身流落异乡,若能见到同样白皮肤的人,应该会很高兴的。」

***

三人先将驮马桑普萨寄放在护村德鲁依的居所,然后依照护村德鲁依的建议,到村子中找一位叫做努缇的女性。她是个身材丰腴的中年妇女,嘴唇宽厚,眼神柔和,让人有种温和慈祥的感觉——这种感觉通常能跨越种族间的隔阂.最初那白人女孩便是寄住在她家,而后当女孩逃上山后,村民分给那女孩的食物,都是由她送到山脚小屋去的,因此护村德鲁依建议在上山找女孩前先来拜访她。

格里恩四处向村人打听,终於在南瓜田中找到了努缇。她一见到亚雷特和尤西莉,便搁下手边的农务,走到田埂旁亲切地招呼三人。

「你们是来接菲妮丝回去的吗?」

「接她回去?」亚雷特诧异道:「我们只是路过此地,想见见她而已。」

「喔,是这样啊……」努缇脸上的笑容依然不减,「没关系,她来到村里这么久了,难得能见到和自己同乡的人,应该会很高兴的。」

亚雷特心里暗想:虽然肤色相近,但我连她家乡的地名都没听过,要说是同乡,好像有点太牵强了?不过对异族的布塔拉人而言,这点差别似乎不甚重要。

於是努缇便带领着三人绕过南瓜田与亚麻田,绕过小丘上遍地油菜花,走上山间小路。这座山由於长满榆树,被村人称之为棺木山(不过也可以叫它榆树山)。称不上是崇山峻岭,然而山势从半山腰起转为陡峭,尤其山脊东南侧是大片的碎石陡坡,青灰色的粗糙斜面直抵顶峰,倒也气势巍峨。山腰以下则草木葱郁,并不时有清凉的细溪沿着山坡淙淙流过.

路上尤西莉问起努缇:为何会认为他们是来接那名叫菲妮丝的女孩。努缇笑着说:「是她自己说的啊。她整天在说学院里面的老师会来接她回去,而且总嚷嚷着等老师来接她时,要把村子烧了作报复。」说着她摇了摇头叹口气,「唉,这孩子!」

亚雷特皱眉道:「难怪村民看我们的眼神总是不对劲。该不会以为我们是来烧村子的吧?」

「其实这孩子心肠不差,就是脾气暴躁些。那天她在村里大闹的时候,火焰都尽量不往人身上招呼的,只是大家没去注意罢了。」努缇柔声告诫道:「但你们也要留心,别多说话惹恼了她,否则难免要吃一两颗拳头大的火球。」

说着说着,他们走过一处转角,眼前的路近乎直线地通到底,就是一栋倚在山崖边的小木屋。努缇在此要大家停下脚步。

「你们别再向前走了。菲妮丝在前面施了魔咒,有好几个村民想要硬闯,都被看不见的火焰给烫伤了。」

其实不待努缇好心的提醒,亚雷特就已经先发觉到路上横亘着一道变幻莫测的桃红色光芒,有点像是火焰的影像映照在光滑的大理石墙面上。他猜测那是某种隐墙或结界一类的法术.

「那我们要如何见到她呢?」

「平常我是在傍晚的时候送食物到这里来给她。」努缇指了指路旁树底下的一个竹篓,「把食物放在竹篓里面,她会用条绳子拉进去。不过今天时候还早,我叫叫看她会不会出来。」说着这身材丰腴的妇女,将两手掌组成筒状,凑在嘴前中气十足地大喊:「菲妮丝~!」

「菲妮丝~」

努缇大姨在挡路的结界前喊了好一阵子,但小木屋方向依然毫无反应。她无奈地放下双手道:「她脾气就是不爱理人,你们等到傍晚时分好了。」

「怎么办,要等吗?」亚雷特徵询格里恩的意见。

格里恩从怀中掏出一枝榆树叶:「我把结界解除掉。」

「咦?这样不好吧。」亚雷特颇感不解,「你这样做会不会被视为带有敌意?我查看一下这个结界有没有延伸到两旁,绕路过去好了。」

尤西莉则说:「偷偷绕过去更容易令人起疑。」

「解除结界不仅是为了我们的方便。」格里恩神色肃然,「我不希望那名叫菲妮丝的女孩和村民持续紧张关系,所以应该先解除双方的武装——不管是心理上的或实质上的。就从这个结界开始。」

有时候,格里恩行事作风真是出人意料的强硬,亚雷特也不甚能理解。尤西莉对一旁满脸莫名其妙的努缇说:「大姨,等一下场面可能会有些火爆,你最好先回避一下,免得到时尴尬。」

她担心地追问:「你们要对菲妮丝作什么?」

「我想,」尤西莉指着正要开始施法的格里恩,「他是打算要「驯服」那女孩吧。」

格里恩先是撒沙施展侦测魔法的法术.待确定结界的位置后,他将榆树叶向结界伸出,并**诵咒语:「以妮芙德丽宁静权能为名,请闭上双眼,收起那炙热的视线。请将号角放回腰际,因为亘古屹立的城墙,也有荒废的一天。早晨清醒是为了晚上再次沈眠,关上的是为了再打开.」

结界的桃红色光芒猛然摇曳起来,转变为明亮的火红色,彷彿在炽烈地燃烧。但不过一眨眼间,光芒便急遽地转为黯淡,彷彿木柴烧尽的营火残留几点余烬,点缀在两侧的树枝上。亚雷特好奇地靠近去检视那些「余烬」,原来是数颗固定在树枝的凹缝间、染成红色的玻璃珠子。

消除了结界之后,三人继续前进,而努缇大姨则听从尤西莉的劝告,先回村子里去了。三人很快就走到小木屋前。

小木屋的门前立了个女孩,容貌带着点稚气,又不相称地显得瘦弱。蓬松的棕色头发参差不齐地遮住耳朵,身上是件浅黄色的长袍,剪裁整齐,但有多处髒污和破损.她应该就是那名叫菲妮丝的女孩。

「是你们解除我佈下的障壁?」她朝着三人吼道:「快给我滚下山去,否则我就不客气了9口气中带有十足的威胁意味,手上也没闲着,两颗火球已然握在手心。

格里恩将亚雷特推到最前面:「这里交给你了。」

「什么啊……」亚雷特半推半就地走在三人的前头,继续朝小屋接近。

菲妮丝眼见来人不惧,气得脸都涨红了。不过亚雷特从她的声调中,听出来她其实非常紧张,可能还带点害怕。

「可恶,我就给你们一点教训!」菲妮丝大喊一声,便将两手的火球朝亚雷特扔去。但可惜亚雷特身上有三个精灵饰物所张开的魔法护圈,而她所丢出的火球,比起亚雷特在马什库尔镇上遇到的斗法师所施展的,威力还差得远了。两枚火球撞上亚雷特身旁的护圈,马上消失的无影无踪。

菲妮丝见状,便将双手平举,**起咒语来:「我聚爆焰在此间,名为狂愤,计为积池,备佐枷而柔纤,现烨若缟灰。」

随着菲妮丝急促的咒语**诵声,一颗橙黄色的火球从她平举的手掌浮现,并向前飞出。火球环绕着闪烁不定的锦焰,光亮令人难以逼视。这让亚雷特想起在康克雅和奴隶贩子作战时,两位印缄师以硫磺为术材施放的火球。他不禁举起右手挡在面孔前。

不过这枚稍强一些的火球依然没能穿过亚雷特身旁的魔法护圈,只让他觉得脸颊上有点炙烫.

菲妮丝眼见招式不灵光,很不服气地喊道:「你这傢伙有些古怪……萌景,居意9说着她便将手指从眼前晃过.

这大概又是某种侦测魔法的法术.结果不看则已,一看之下把她吓得脸色发白、连连往后退,一个不小心将背猛然撞在门板上。亚雷特身上三枚精灵饰物的魔法强度,对大多数法师来说都是前所未见——或该说她根本就没料到亚雷特这等模样的人身上会有这种东西。

格里恩往前踏出一步,摇摇手说:「你别害怕,我们没有恶意。」

「别过来!」菲妮丝急得大吼,「你说你们没有恶意,那干嘛打破我设的障壁?」说着她闪身躲进门后面,把门关上便不出来了。

亚雷特懊恼道:「早跟你说不要解除那结界……呃,障壁,你偏不听。」

「要让她知道我们没有恶意,」格里恩微笑道:「最彻底的方法,就是让她知道我们有能力做出任何事情,只是不想做而已。」

屋内传来菲妮丝的骂声:「你、你还想做什么?」

「你说的是没错,」亚雷特提醒道:「但态度太强硬了,难保不会带来反效果。」

「我们如果跟她好言相劝,就算暂时说服她了,她一定还会残留警戒之心。这对她或对我们都不好。」

「哼,我才不相信你呢!」

亚雷特和格里恩在门外讨论,菲妮丝在门内听的一清二楚,便三不五时的冷言冷语几句。亚雷特忍着笑意,问格里恩:「你现在打算怎么作?」

「进屋里去,把她抓住。」

说着格里恩便要去推那扇门.亚雷特连忙警告他说:「有结界哟。」

原来菲妮丝在小木屋的四周也佈上了结界。不过这难不倒格里恩,没两三下功夫就又把结界给解除了。格里恩轻推了一下木门,又退了回来。

亚雷特问:「门拴上了吗?」

「不是,小姐在门后面撑着呢。」格里恩笑道:「我不想伤到她,但这样就不好破门而入了,该怎么办呢?」

「没想到你还是个绅士啊。」菲妮丝在门后尖声讥讽他。

格里恩也不急着回答。他将手轻触在门板上,低声**诵一段咒语:「以妮芙德丽的变迁权能为名,唤起你往日枝叶繁茂的记忆。」

枯乾的白杨木门板上突然冒出许多枝条来,彼此纠缠在一起,有些还吐出新绿的叶芽。靠在门后的菲妮丝大概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到了,尖叫着跳离门板旁边。格里恩就大大方方推门走了进去。

亚雷特跟进去时,菲妮丝已经退到墙角,她伸出右手喊道:「别靠过来!

否则我就在你们身上烧出焦黑的洞!」

话未说完,她的右手已笼罩在橘红色的火焰之中。虽然这火焰在菲妮丝手上恍若无害,但其他人若是碰触到,铁定会立刻烧伤。

然而格里恩对菲妮丝的警告彷彿充耳未闻。他一面缓缓靠近,一面**起咒语:「以妮芙德丽的守护权能为名,愿向持剑武士献上轻柔的一吻,化解戾气,恰如石落明池的涟漪。」

格里恩的右手中指上戴有一枚镶着孔雀石的戒指,是穆里费亚在离开夏琳思冈尔前交给他的——这枚戒指让他可以随时随地施展「静之涟漪」。随即他一个箭步上前抓住菲妮丝的右手腕。原本熊熊燃烧的火焰马上化为数圈波纹扩散开来,碰触到小木屋的内墙、地板和天花板之后,便消失於无形。

菲妮丝眼见最后的反击也无效,手又被格里恩抓住,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格里恩则低头温和地望着她。亚雷特在一旁观察,看到菲妮丝的额头大概和格里恩的下巴齐高,但格里恩身材高大,也就是说,菲妮丝的体形在女孩中也算是相当修长,几乎都快和亚雷特同高了。

格里恩将菲妮丝的右手拉向自己。她身子一震,背紧靠着墙壁,语气颤抖而无助地问:「你……你想怎样?」

只见格里恩单膝跪地,轻柔地将菲妮丝的右手放在他的额前,柔声说:「彷彿花楸般高贵的淑女,以称颂大地母神奴南嘉和森林女神妮芙德丽之名,请让我为你效劳。」

菲妮丝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她刚才听到的话。当她回过神来时,立刻迅速地将右手抽回,紧紧握在自己的胸前,神情既羞涩又不知所措。格里恩轻柔地站起身退后两步,微微弯身作了个邀请的手势:「如果你相信我们是没有恶意的话,就请和我们好好谈谈。」

格里恩的意思是要大家到屋外去。亚雷特环顾屋内,除了破旧剥落的墙壁之外,没有任何家具。左侧墙角处有条毛毯,似乎就是菲妮丝这两个月来的入寐之所。待在房内并不会比天晴气爽的户外更舒适.

「好啦,我服输了,随你们要怎样就怎样啦!」菲妮丝甩甩头发,大踏步地走出门去。她似乎又羞又恼,但已经没有先前的惧意了。

***

「我叫亚雷特。莱文斯敦,他是……」亚雷特逐一为菲妮丝介绍.尤西莉并没有加入安抚的行列,只是远远地旁观.当亚雷特提到她的名字的时候,她也仅是朝这儿笑了笑。

亚雷特趁机仔细观察菲妮丝.她有一对明亮灵活的棕色眼眸,带着兴奋的神采——其实见到亚雷特和尤西莉,她应该很高兴,终究她已经将近两个月没看见和她相同肤色的人了。提到肤色,菲妮丝的脸庞既削瘦又苍白,是身体虚弱的明显徵兆,护村德鲁依认为她会病死他乡确实并非虚言。

「我是菲妮丝.高达,耶尔博提亚魔法学院的第四级院生。」菲妮丝自报姓名,顺便还提到自己的身份。

「魔法学院的院生?」亚雷特突然好奇心大起。

「……你们到底是想干嘛?」菲妮丝不理睬他,先提出自己的问题.

「简单的说,」格里恩答道:「村里的护村德鲁依拜託我们带你离开此地,有可能的话,送你回家。」

菲妮丝楞了半刻,便嗤之以鼻道:「回家?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家在哪里,怎么送我回家?赶我离开倒是真的。」

亚雷特问道:「耶尔博提亚魔法学院是不是在一个叫依提拉迪雅的国家?」

菲妮丝先提出纠正:「我们耶尔博提亚是个自治都市,不属於任何国家的。但依提拉迪亚就在东北方不远处……」说着她的语气有些兴奋,「你们知道依提拉迪雅在哪个方向吗?」

「嗯……在南方。」亚雷特只知道这么多。

尤西莉比较清楚:「离此地大约三个月的路程。」

「听起来还不算太远嘛。」真不知菲妮丝是用什么标准来判断远近的。接着她又问:「对了,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尤西莉和格里恩轮流提了一些地理方位的名字,最后菲妮丝能够理解的,是他们所在的冯迪卡村大约位於拖查阔塔西边五百里之处。「拖查阔塔」对她来说也只不过是「一个位於北方的某城市」而已,其余的像是晨橡森林、奎拉图河,她听都没听过.

亚雷特想到一个重要问题:「你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菲妮丝张口欲言,停顿了一下却说:「跟你们说,你们也不懂。」

「和魔法有关吗?」格里恩鼓励她:「你试着谈谈看,说不定我们可以从中找出送你回家的线索。」

「好吧,既然你们想听……」菲妮丝一脸不情愿,她大概认为讲了也是白讲.「你们知道什么叫「传送术」吗?」

格里恩和亚雷特果然都不知道。却听得尤西莉说:「传送术,是让物体从一处消失后,於极短的时间内出现在另一处,而且大致上不受距离和障碍物的影响。」

「嗯,还有呢?」

「通常传送术的进出口两端都有固定的法阵,不过也能做到从任意地点传送人或物到特定的出口法阵。一般用於隐密地运送物品、来往频繁的两地间的快速通道、或是处境危险时的紧急逃脱手段。」

「大概就是这样子,你知道的还真清楚。」

菲妮丝讶异地点点头.尤西莉详细的解说似乎给了她继续解释的动机,所以她接下去说:「我们在学院里正在做更进一步的研究,想试着在出口没有法阵的情况下传送到指定的位置。基本原理是在进口处以环阵咒文来标定出口的座标。那天我就是在做这个实验,谁知道我正在法阵内检查咒文的时候,法术突然意外起动,我就被传送到这里来了。」

「发生意外就会传送到不知名的地方?」亚雷特觉得相当有趣。

「这有什么好笑的?」菲妮丝瞟了他一眼,「理论上应该不会这样。当天的实验距离不过是在两栋房子之间,就算有偏差也不会差这么远!我只记得……」菲妮丝沈吟着,似乎在回想意外当时的情景。「旁边观察数据的同学好像说了一句「有异常的雷玛那波动」,因为我们是以雷玛那来标定座标,啊,这说了你们也不懂。」

一听到「异常的雷玛那波动」,亚雷特心里想起一个日期来:「你发生意外的时候,是不是四月十二日晚上?」

「你怎么知道?」菲妮丝一时大为诧异,但随即想通了。「是村人告诉你们的吧。」

尤西莉却似乎知道亚雷特另有所指,便用眼神询问着。於是亚雷特附耳对她说:「就是我们释放雷精灵茧那天。」

「你们有什么事情,非得说悄悄话不可?」菲妮丝表示强烈不满.

尤西莉笑着回答:「他觉得他那天晚上作了一件事情,和你的实验意外有关.」

「哼,怎么可能?」菲妮丝大概觉得太过荒谬,也就不放在心上。不过从亚雷特的观点来看,这两件事情显然是脱不了干系的。

***

结果他们还没得到结论,太阳就已西斜,该是用餐的时间了。格里恩下山回村子里讨食物、以及借用炊具,而亚雷特则到附近的山林里捡拾乾柴——小木屋里面甚至连生火的木柴都没有。看来菲妮丝住在山上的这段时间中从来没有烹煮过食物,吃的全都是冷食。

「我有试过啊,」菲妮丝辩解道:「可是村人给我的那些东西,火一烧就焦掉了,那更难吃。」

「火一烧就焦了?」亚雷特正在整理他捡来的乾柴,「……你是怎么生火的?」

菲妮丝作了个施展法术的手势。亚雷特不太瞭解,揣摩想像了一会儿,突然想通了:「你是说你直接用火焰法术去烤食物?」

「不然还能怎样?」

「嗯,也许可以吧。」亚雷特对魔法并非很瞭解,在菲妮丝这个魔法学院的院生面前更不敢妄自断言。不过至少他知道:想吃好吃的烤肉,就得用适当大小的火焰,烧烤相当一段时间才行。菲妮丝是不是直接将火球丢到肉片上面去呢?

尤西莉安顿好驮行李的桑普萨后,也加入了交谈:「我见过有些法师使用一种直接让生食变成熟食的法术——当然,那样未必好吃,所以他们也不太爱用。」

「早知道有今天,我就会去学那种炊事法术了。」菲妮丝叹气连连,「我怎么知道自己会跑到没有餐厅或旅馆的落后地区来?」

亚雷特颇不以为然:「就算是「落后」的农村,家家户户还是会各自开伙的。你如果不在村里闹事,寄住在别人家中不也很好?」

「我不过是教小孩子认字而已,谁知道他们干嘛要生气!?」

碰巧这时格里恩也回来了。他解释菲妮丝的行为如何触犯了布塔拉人的禁忌:「我们祀奉大地母神奴南嘉,大地就是母神的身躯,因此在地上书写任何文字,都是对母神的亵渎.」

「这我哪会知道!」菲妮丝颇不服气。不过从格里恩不以为意的态度看来,他对这种文化误会倒还挺能谅解的。

亚雷特问:「那听说有几个人上山来找你,却被你放火烧伤了,又是怎么回事?」

「你知道那些男人想对我做什么吗!?」菲妮丝又是羞恼、又是厌恶。「我没烧死他们算是客气了!」见到她双手紧紧环抱在胸前,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亚雷特不知该再说些什么,只替她感到不平。

这时格里恩逐一出示他从村中要来的食物。菲妮丝一看便惨叫一声:「啥~~又是南瓜!」

「还有鹿肉。」格里恩拿出一块带血的暗红色肉块.菲妮丝乍见之下,脸色发青地退了两步——看来她还真的是对炊事没经验。除了食物之外,格里恩还背着一顶大铁锅,一手提着满竹篮各式各样的餐具,锅碗匙瓢全都齐了。

菲妮丝抱怨道:「我几乎每天都吃南瓜,快腻死了。」

亚雷特笑道:「那也没办法,这个村子里都是南瓜田,当然是南瓜最多。

但至少我知道:热南瓜比冷南瓜要好吃多了,所以你别担心啦。」

接着格里恩打算将锅子抬进木屋内,却被菲妮丝制止。原来她认为卧室和厨房应该区分清楚,殊不知在一般乡下人家,房子里都不作隔间,卧室、厨房、餐厅……等根本就没分别.但菲妮丝还是坚持木屋内那座砖造的壁炉只能用於生火取暖,绝不可以煮食。亚雷特和格里恩只好在屋外临时搭起一个炉架。

趁着菲妮丝没注意,亚雷特偷偷低声说:「我们真是遇上一个娇惯的大小姐了。」

「她这辈子到目前为止,都窝在城市里当乖学生,」尤西莉倒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这种程度的无知是很正常的。」

***

这天的晚餐,格里恩煮了一大锅的南瓜鹿肉汤。此地出产的南瓜质地细緻呈粉状,所以他将南瓜磨碎后加水放入汤锅,再撒进一把洋葱切片、洋芹末、与鹿肉块,煮成了糊状的浓汤。热腾腾的汤汁黏稠香浓带些甜味,口感甚佳,份量和稀饭差不多,多吃几碗也就饱了。

格里恩将陶碗盛满汤,递给菲妮丝:「很烫,要小心。」

「别把我当成小孩看。」菲妮丝嘀咕着接过碗。她用木头汤匙舀起一匙,小心翼翼地含进嘴里,似乎很认真地在尝试味道。

「嗯……还不错.」

说着她又舀起一匙,又舀起一匙,然后乾脆就直接把碗凑到嘴边,咕噜咕噜地喝起来。等到她把陶碗喝空放下时,才注意到另外三人都在盯着她看。

「看什么,真的很好喝嘛!我还要一碗。」

格里恩接过陶碗,盛了满满的一碗汤再递还给菲妮丝.她一接过来,立刻舀一匙放到嘴里,结果舌头烫到了。她连忙将碗放下,脸红道:「等放凉一点再喝。」

亚雷特尝了一口热汤,再想想生冷南瓜的味道,他就很能理解菲妮丝夸张的反应了。此时尤西莉忽然笑咪咪地放下汤碗,从怀中掏出一个小麻布包,说道:「这是我在拖查阔塔时买的香料,我觉得和南瓜汤很搭配,要不要试试看?」说着她将麻布包交给格里恩,「每碗放一小撮就好。」

於是格里恩便在菲妮丝的碗中撒了一小撮。菲妮丝拿起来凑近闻了闻,惊喜道:「这是黑胡椒!?」看来在她的家乡,这应该是常常吃得到的香料。

她连忙舀了几口,又满脸欢喜地说:「我觉得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了。

真的好好吃……」

讲到一半,菲妮丝突然哽咽起来,几滴圆滚滚的眼泪簇簇落到汤里.

像她这样一个原本过着平稳生活的女孩子,突然有一天流落到不知名的异乡,周围都是不认识、甚至不同种族的人。偏偏她又自己四面树敌,每天过着担心受怕的日子,连吃也吃不好,更不知道如何找到回家的方向。难怪她突然嚐到温暖的热食和家乡的味道时,心情会如此激动了。

「讨厌,我怎么哭了。」菲妮丝擦掉眼泪,强自振作起来,默默地将碗中的热汤给喝完。这天晚上她总共喝了六碗热腾腾的南瓜汤,直到肚子撑得喝不下为止。

用完晚餐之后,四人围着炉火而坐。格里恩一面拨弄柴火,一面对菲妮丝说:「你今后打算怎么办?和我们一起往南方走吧。」

亚雷特一听不禁哑然失笑。格里恩看似在询问别人的意见,其实已经在进行说服了。

「……不用了,学院方面会派人来接我。」

「你怎么知道?」亚雷特十分惊奇。

「学院里面几位老师合力,要标定某个特定个人的位置,是很简单的事情。」菲妮丝相当有自信,「不是说耶尔博提亚离这里有三个月的路程吗?如果来接我的人很快就上路了,那么再一个月就会到了吧——真可惜那个传送术的实验还没成功,不然他们就可以立刻来接我了。」

既然当事人如此说,其他人也没有别的意见。

稍后当大家准备要就寝时,菲妮丝一个人躲进了小木屋里面——她不习惯和别人睡在同一房间里.其他三人对於餐风露宿早就习惯了,也就不甚计较。於是菲妮丝掩上房门(没有门闩),又佈下了某种结界,而亚雷特等人则在火炉旁开始讨论往后的行程。

格里恩首先直指问题核心:「我们要带菲妮丝一起南下吗?」

「她说魔法学院会派人来接她,」亚雷特说:「如果我们把她带走了,不是反而会错过送她回家的良机?」

「假若学院的人真有能力确认她的位置,那就算她移动到别处去,应该也不至於找不到。而且我看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并不好。」

「既然如此……」

尤西莉忽然插嘴道:「但是,我不认为魔法学院会派人来接她。」

她讲这话时稍微压低了音量,显然是不希望被菲妮丝听到。亚雷特和格里恩也都靠拢些,以便低声交谈。

亚雷特问道:「你怎么如此确定?」

「从依提拉迪雅到这里有上千里远,光是车马路途就超过两个月,你想那些法师会为了救一个随时可能会丧生的学生,而特别派人来这里吗?更别提其间要穿越布塔拉人捕捉白人当奴隶的危险地区了。从成效、危险性,以及所需花费的旅费来判断,几乎都不可能。」

亚雷特不得不承认尤西莉言之有理。然而菲妮丝一副言之凿凿的模样,彷彿她坚信学院一定会派人来救她。或许她如果不抱持着一丝希望的话,根本就撑不过这两个月吧。

格里恩说:「照你所说,我们就应该带她一同南下。」

「但照顾她并不是我们的责任。」

尤西莉这句话就显得太无情了。亚雷特忍不住抗议道:「那你是打算要任她自生自灭?」

「不,尤西莉说的有道理。」格里恩的反应令亚雷特颇感意外,「而且我们接下来要穿越奎拉图河南岸的铜矿区,那里对於你们白人是十分危险的。

原则上我们要尽量不惹事,但人数越多,危险性就越高。」

「既然你们两人要反对,」亚雷特有些赌气,「那我也无话可说.」

格里恩笑道:「其实我并不反对。但再怎么说,这件事应该由菲妮丝自己决定。如果她想跟我们走而硬是跟上来,我们也不好拒绝.相反的,强迫她是无意义的。」

「所以,结论是……」尤西莉显得不太热衷。或许对她而言,菲妮丝是否同行都无所谓.

格里恩作结论道:「我们将学院不会派人来接她的状况解释给她听,也让她瞭解和我们一同旅行可能会遭遇到的危险,然后由她自行决定。」

既然商议已定,亚雷特便转移话题,问尤西莉道:「对了,你怎么好像对传送术很熟悉的样子?」

「传送术在雇有家族法师的贵族之间相当普遍。」

「咦?你是贵族吗?」

要说亚雷特惊讶,倒也不是那么惊讶。初认识时,亚雷特就经常觉得她的言行举止与众不同,应该是中上阶级出身。但她的姊姊依夏莉却在巡回游艺团中担任舞女,就算是落魄贵族,也不太可能沦落至此吧。

「我是养女。」尤西莉淡淡地说:「家母是雷尼坦恩的王家旁系,也是大歌剧院着名的女歌手,因为我有唱歌的才能而收养我。」

「原来如此……那你为何要离开家中四处旅行?」

尤西莉却笑而不答,只说:「我还不想说.」

亚雷特这才发觉自己太急躁了。他们两人在离开康克雅、前往镜湖的路上遇到大雨。为了排遣躲雨的闲暇,亚雷特讲出他离家旅行的理由,但轮到尤西莉的时候,她说:「等我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你。」

现在还不到时候吗?亚雷特叮咛自己不该心急——终究并不是每段往事都值得回味、适合与人分享。

谈了好一阵子,三人也都睏倦了,格里恩和亚雷特裹着毛毯准备入睡,尤西莉却起身在小木屋的门前逡巡片刻。稍后她回到营火旁边说:「菲妮丝还没入睡,或者应该说她睡不熟。」

格里恩说:「大概是我们刚才讲话的声音吵到她了。」

「不只这样。她可能不敢放松对四周的警戒,所以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惊醒她。像这样紧绷着精神睡觉,是无法好好休息的,难怪身体状况会越来越差。」

「那你有什么办法吗?」亚雷特认为尤西莉不会平白无故地提这件事,故有此问。

「明天格里恩可以帮她准备一些帮助入睡的药草。今晚呢——就听我唱一首摇篮曲吧。」

尤西莉的竖琴在释放木精灵茧的时候摔坏了,一路上还没遇到会修理的工匠,所以她只是坐在营火旁边,双手环抱着膝盖,轻声细语地唱出一首舒缓而优美的摇篮曲。

聆听这首摇篮曲的另外三人,分别出生在不同的国度、所熟知的摇篮曲也各不相同,但歌声中倾诉的温柔和关爱,就如同母亲的怀抱一样,留存在内心珍藏的童年记忆之中,举世皆一。

看夜色已深天空铺上靛蓝的窗帘群星闪耀对着我们眨眼那是天上的仙灵向我们问候邀请我们到银白色的宫殿去作客我的宝贝闭上眼睛进入梦乡因为天上的宫殿只能在梦中游历

听田野寂静大地放轻了脚步青草随风摇曳对着我们挥手那是林间的妖精向我们道别返回他们碧绿色的村庄里我的宝贝安静地睡个好觉为了明天能精神饱满地向朋友道早安

亚雷特在将要沈入梦乡之前的朦胧间,看了看尤西莉。她轻闭着眼,纤细的身躯随着曲调缓缓摇晃,似乎也沈浸在对这歌声的怀**之中。这也许是尤西莉的亲生母亲在摇篮旁为她哼唱的曲调.

盖好温暖的棉被吹熄烛火将卧房还给黑夜我的宝贝看着你安详的睡脸到天明

***

柔软的灯心草坡上,亚雷特和狄亚德菈并肩坐着,静静望着溪水。亚雷特觉得她好像变的娇小了?……不对,是他自己长高了。他这才想起,以前在梦中见到狄亚德菈,好像都是回忆起幼时的往事。如今景色依旧,人物却已两样——狄亚德菈也变的成熟了些,不再是他印象中天真且爱幻想的大姊姊。不远处传来婴儿的短促悦耳的笑声,亚雷特直觉认为那是狄亚德菈和哥哥亚鲁斯的孩子。

狄亚德菈微笑着问他:「你找到什么样的故事了?」

亚雷特仔细想了一下,站起身说:「已经开始了,但还没结束呢。」

「那就快去吧。」狄亚德菈向他轻轻地挥手,「别错过了。」

***

亚雷特睁开眼睛,发现格里恩已经在准备早饭了,便赶紧起来帮忙。尤西莉过了一会儿也醒过来,但却裹着毛毯坐在那儿,楞楞地不知在想些什么.亚雷特正待问时,菲妮丝打开房门走了出来,两眼有些红肿.

「看什么啦,」格里恩和亚雷特都不自觉地盯着她看,让菲妮丝感到羞窘,「我只是梦到学校里面的事情,很高兴所以掉了几滴眼泪.可别把我当成爱哭鬼啊。」

尤西莉一面整理毛毯,一面喃喃自语道:「真不该唱摇篮曲的。」

她说话的声调非常细微,亚雷特若非戴着风精灵额饰,是不可能听见的。

偏偏现在就让他意外地听到这句话。他自知不便於直接问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便用迂回的方式,趁着用餐时问格里恩:「你昨晚有没有梦见什么?」

格里恩很愉快地回答道:「我梦到亚尔诺德村里的一些人,有父母、姊姊、几个朋友,还有菈妲……奇怪,我梦见她在我家作客。菈妲应该从来没去过亚尔诺德村才对。你也作了梦吗?」

「我梦到我大哥、大嫂和他们的孩子。」亚雷特简短地回答,顺便瞄了尤西莉一眼。见她表情淡淡的没有反应,亚雷特自然也不敢追问她。不过他猜想尤西莉应该也作了和家乡有关的梦——只不知梦里是愉快还是悲伤。

用完早餐后,应该是和菲妮丝认真讨论接下来的打算的时候了。格里恩首先问道:「你和我们一起往南走吧。」

菲妮丝一听大表不满:「为什么我非得跟你们走不可啊?」

「你误会了,」亚雷特忍住笑道:「格里恩并没有要强迫你的意思,只是他觉得这样对你比较好,」说着他望向格里恩,「对吧?」

「可是,说不定魔法学院的人已经到附近了,如果错过的话怎么办?」

格里恩说:「不如你这样想——你和学院的人会合之后,还是得向南旅行返家,终究得走这一趟。跟我们一齐走又有什么差别?」

「这你就不懂了。」菲妮丝的口吻有些优越感,「学院的人找到我后,就可以用传送术带我回去,比起用两只脚走当然要快多了。」

这倒是出乎格里恩的意料之外。他好奇地问:「为何你不自己施法传送回去?」

菲妮丝不耐烦地喊:「我是会传送术!但是我没有随身携带手册,没办法画出传送法阵——那种複杂的图形根本没人记得住。更何况我也没有仪器测量目前所在地的座标,根本没办法施法嘛!」

亚雷特打岔问道:「不是有办法能在不须进口法阵、只有出口法阵的情况下施展传送术吗?据说这是法师常备的紧急逃脱手段……」

「我只是学院的院生而已,还没学会那种法术.而且那种法术很贵的,每次要丢弃这么大一颗黄玉,你知不知道?」说着她用食指和拇指比了个长度,大约一个指节长.

「总之,」格里恩平静地说:「你觉得学院会为你安排好返回学院一切事情,不须要我们再多管闲事?」

菲妮丝看了他一眼,似乎不甘示弱地说:「没错.」

「那如果学院没派人来接你,你怎么办?」

「那才不可能……」

「就是不可能。」格里恩打断菲妮丝的话头.他的口吻十分轻柔,却有种让人不得不听的魄力。「我慢慢分析给你听:护村德鲁依告诉我们,当你因为传送意外突然出现的时候,浑身烧伤昏倒在麦田里.你认为你被传送荒山野地里,无人救助伤重而死、或是飢寒交迫而死的机率有多高?就算你有幸出现在有人烟之处,因为和当地人起冲突等其他因素而死的可能性也很高。

其实我觉得学院并没打算派人来救你,因为他们根本就没考虑到你能活到现在,运气简直好到极点了。」

菲妮丝的脸色变得苍白,但还是语气强硬地说:「那又如何?我现在还活着,他们有充分的理由来接我了吧?」

「那么,请你试着从身处学院的角度来想想看,他们对你的情况一概不知,只知道你还活着,但不知道能活到什么时候。耶尔博提亚到这里不知有几千里远,从学院派人到这边来,得花费多少旅费?你不过是区区一个学生,值得学院花费这么大的心思来救你吗?」

「胡……胡说!我的阿姨也在学院里面当讲师,她不会见死不救的!」菲妮丝大声驳斥,但语气已经不像刚才那么坚决了。

「那我再告诉你另一件事情。」格里恩说话的语调依旧温和,内容却紧追不舍:「从这村庄往南不到一百里是奎拉图河南岸的铜矿区.那里的布塔拉人习於抓白人当奴隶在铜矿山里工作,因此南方的白人是不敢轻易靠近的。

你真的希望你的阿姨会为了来救你,而冒着沦为奴隶的风险,千里迢迢地赶来?」

「不要说了!」

菲妮丝突然双手一甩,一枚火球直朝格里恩脸上飞去。格里恩飞快地**出一段咒语:「让我的羽翼拂去落尘……」说着手掀起披风朝火球挥舞,竟将火球给弹偏了,落到一旁的草丛去。

只见菲妮丝脸色由苍白转为涨红,瞪着格里恩的眼神里带着愠怒和怨气。

忽然她一个转身,跑进树林间的小径,就此消**影了。亚雷特忍不住责备格里恩:「你何必讲的那么绝呢?」

一旁的尤西莉漫不经心地说:「说清楚也好,总是要先让她死心。」她正提着水桶,舀出水浇在刚才火球着地的草丛间,免得火焰扩散起来。一阵青烟从草丛间冉冉升起。

格里恩打算要追上去,亚雷特却阻止他:「你现在过去,只会让情况越闹越僵,我先跟她谈谈看。」

***

亚雷特顺着小径走去,看到菲妮丝坐在一处山崖旁。从这望去,左右两侧都是绿油油的,弯月状的肥沃河谷尽收眼底。崖脚下是片芦苇原,越过一条小溪后,就是冯迪卡村外围的几间房舍。菲妮丝抱着双脚,低头默默看着眼前的田园风光。

「菲妮丝,」亚雷特轻声呼唤她的名字,慢慢走近。

「走开啦,不要烦我!」菲妮丝生气地抬头,顺手甩了一颗小火球过来。

小火球随即消失在亚雷特身旁自动张开的护圈上。

菲妮丝眼见她似乎拿亚雷特没有办法,显得更加恼怒了,索性偏过头不去看他。亚雷特叹了口气,将身上三个精灵饰物都取下来,说道:「你看,我现在身上没有护圈。这样子就公平了。」

菲妮丝却还是不理会他。亚雷特便将双手靠近,好像捧着珍贵的物品似的,低声说道:「风刃,打声招呼。」

一道轻柔迅捷的乳白色气流,从他双手中卷起,朝菲妮丝的面前飞去,几乎就要擦过她的额头,把她吓了一跳。

「你干什么!」菲妮丝大怒之下,站起来连续向他丢了好几颗火球。她没料到亚雷特身上已经没有护圈了,火球全数打在他身上,肩膀、袖子、裤子都着了火,令他慌乱地四处拍打。

「复谘炎门?闭息以掩煌。」

菲妮丝**出一句咒语.亚雷特身上的火焰便随之熄灭,只剩下衣服上的几处焦黑痕迹.

然后她又忿忿不平地坐回原位。亚雷特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由於看不见她的表情,也不敢贸然靠近。当他正打算要开口时,菲妮丝突然说:「你那三颗宝石,借我看看。」

亚雷特便将手中的精灵饰物交给她,顺便在她身旁也坐下来。菲妮丝拿在手中端详了好一会儿,喃喃说道:「这是什么啊……只是拿在手上,就感觉到有很多玛那聚集在这里面。这个黄色的上面是雷玛那,我很熟悉。但这两个是……从宝石的颜色来看,应该是风玛那和木玛那吧。喂,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这些是释放精灵茧的时候得到的。」

「精灵茧是什么啊?」菲妮丝说着将雷精灵戒指戴到自己的手指上。戒指戴在她细瘦的手指上,显得太大而有些松动。亚雷特笑道:「你戴着它是没用的。这东西好像只有戴在我……还有尤西莉身上,才会发挥效果。」说到这里,亚雷特突然好奇地想到:不知尤西莉戴上这枚戒指会是如何?她的手指也比亚雷特来得纤细。

菲妮丝取下戒指,将三样饰物高举在右手中,说道:「你不怕我把它们丢下悬崖?到时你就找不回来了。」

「你不会这么做的。」亚雷特笑道:「而且上面附着的魔法这么强,想找回来也不困难吧。」他当时并不以为意,事后才想到:他如果没戴雷精灵戒指,是看不见魔法光芒的。到时想找回来恐怕真得费一番手脚.不过菲妮丝也觉得亚雷特说得有道理,便将饰物交还给他。亚雷特将饰物握在手中,没急着戴回去。

「对了,你刚才提到的精灵茧是什么东西?」

亚雷特从弗兰提拉的风精灵茧开始,慢慢地讲给菲妮丝听。当谈到释放雷精灵茧的时候,「一阵雷精灵向浪潮般朝四面八方扩散开来」时,菲妮丝低着头沈吟了须臾,才道:「这听起来很像是「玛那节点」。」

「确实有个印缄师告诉过我,精灵之茧就是玛那节点.」

「是吗?好像很有趣。」

接着菲妮丝便静默不语,只顾看着眼前的风景,让亚雷特一时不知是否该继续讲下去。此时太阳已高高昇起,麦田与南瓜田中有许多村人正在工作,由於距离太远,从这儿看分不清楚男女或是年纪,只知道几个特别矮的是小孩子,也在田里帮忙。

过了好一会儿,菲妮丝才突然转过头来,露出困扰的表情:「我应不应该和你们一起走?你觉得呢?」

亚雷特笑了起来:「这个问题应该你自己决定才对,怎么问我?」

「那我换个方式问吧。」菲妮丝说着,从身旁拔起一束小草,朝着崖边丢出。「如果我就此留在这里,待个几年、甚至几十年,到底会不会有魔法学院的人来找我?你觉得呢?」

「是啊,如果……」亚雷特停顿了一下以选择用词,「你一直活着,而且学院的人并没有忘了你的话,总有一天会有学院的人「正好经过附近」、「顺便过来看看」。你要这么想也是可以。」

「忘掉我是不至於啦,我想至少我的阿姨不会忘记我。只要我不想自杀的话,活下去应该也不是难事吧。应该是……」

菲妮丝说着又拔起了一束青草丢出去,神色带些黯然,露出一丝自嘲的笑容。

「其实我想过很多了,我有很多时间可以胡思乱想。我当然知道学院很可能不会派人来接我,於是我就会留在这个乡下小村子,和村民一起工作,也许还会和当地人结婚生子,建起自己的家……哼,到那个时候,就算学院的人找到我了,恐怕我也不想回去了。」

她忽然使劲地又甩了一把小草出去,就好像想将她的气愤和烦躁一同甩出,让这些讨人厌的情绪,顺着风缓缓往崖下的草原飘去。

她情绪激动起来,赌咒似地低喊着:「我不要这样!我不要!我一定要想办法回魔法学院去。但是该怎么做呢?」说着她语气又趋於和缓,「这个村子里没人听过耶尔博提亚、依提拉迪亚这些地名,我甚至连该往那个方向走都不知道。或许我可以先到大城市去打听,不是吗?但我身上又没有这地区使用的货币,事实上,这个村子,我连一步都踏不出去。

「我每天吃着村民们施舍的食物过活,除此之外呢?我该为了什么而继续活着?我告诉你,如果不给自己一点希望的话——就算是说谎也好,又哪里会有继续活着的勇气?好吧,我就说服自己:学院会派人来接我的。我一直这样对我自己说,到后来,都忘了这只是我自己的谎言罢了。」

菲妮丝伸手在身旁的草地上摸索着。她身边的几株草大概都被她拔掉了。

「我真笨,我干嘛一直抱着不可能的希望……」菲妮丝说着竟呜咽起来。

亚雷特面对女孩的眼泪,虽然有些不知所措,但他知道菲妮丝并不期待他的安慰,只好静静地等待她自己收拾好情绪.

过了半晌,菲妮丝再度开始抛甩草叶时,亚雷特才又开口问道:「魔法学院是个怎样的地方?」

「喔,这个嘛,我们的学院是在耶尔博提亚的市郊,周围都是茂密的樟树林……」一提到魔法学院,菲妮丝瞬时便有了精神,开始逐一讲述魔法学院的种种:所在的城市、校舍建筑、学院里面的老师和学生,以及亚雷特最感兴趣的——各种魔法的学习课程。

「在学院里面,每个院生会选择几项学科深入去研究,主要是分成三大系统:与人类身心活动有密切关联的心体院、探讨自然运作法则的自然院、以及从文化历史与哲学脉络来探讨魔法的哲史院。我是属於自然院的空间方略系,专门研究远距离的传送法术,主要是讨论在单一空间座标下进行座标概**的互换.不过除此之外,我也选修过好几堂创唤元素的语法与实作,平常还有参加火系聚形法术的实习活动。」

「听你这么说,」亚雷特由衷道:「让我很想到魔法学院看看。」

菲妮丝浅浅一笑,没有回应。隔了良久,她才说:「我是真的很想回去,那边是我的家乡.但我……我不想麻烦你们。」

亚雷特立刻否认:「怎么会!不麻烦啊。」

「你别装了。我从小到大从来没有离开过耶尔博提亚的城墙超过三天,也就是说,从来没有长途旅行的经验,更别说是跋山涉水了。这样子不会给你们增添困扰吗?路上还要不停地照顾我,你们不会嫌烦?」

「……确实会很麻烦,」亚雷特稍作考虑后决定修正前言,并说:「但前提是——如果你什么都不肯学、什么都要等别人做,当然会给别人增添困扰。你对长途旅行一窍不通,我们可以教你啊。」

菲妮丝低哼一声而没回话。亚雷特觉得她好像有一种放不下的矜恃,不懂得该用何种态度面对别人的善意,只好乾脆相应不理。这让亚雷特想起一个狄亚德菈的故事。

於是他轻声说:「菲妮丝,要不要听我说个故事?」

如同往常般,亚雷特无视於菲妮丝的满脸不解,自顾自地讲起故事来:「有一个人,他的脚天生就有残疾。其实他的残疾并不是那么严重,能从床边站起来,或许还能走个几步,而那些和他得相同病的人,也确实有些还活得挺不错的。但他总是自艾自怜,觉得命运之神对他真是不幸,为什么不让他和普通人一样健康呢?这样他就能和过和普通人一样的生活了。

「因为他心里抱着这样的想法,他的残疾便益发严重了,甚至到了连床无法离开的地步,一躺就是二十年。照顾他的,是他年迈的母亲,毫无怨言地照顾他这个无法自立更生的儿子。

「但是他的母亲终究比他年纪大,头发也白得更快,终於有一天,他的母亲因为不堪长期劳累,倒下死了。邻居亲戚们凑足了一笔钱,为这可怜的母亲办了丧礼,却不知道这无法离开床上的残障病人该由谁来照顾。他一连在床上哭了好几天,哭到眼泪都哭乾了,别人好心放在他床边的食物也吃完了,他感到飢饿难耐,於是便从床上起身,到厨房去弄吃的。」

故事说完后,亚雷特紧接着解释他想表达的意思:「你刚才说,人必须要抱持着希望才能活下去。但我觉得你应该将希望放在「有朝一日能回到魔法学院」,而不是苦等会有人来接你。有了希望,才能带来勇气,你才能跨出第一步。」

「不是等别人来救我,而是我本身应该为了回到学院而努力吗……?」菲妮丝若有所思地说.

此时两人身后传来脚步声,原来是格里恩见两人久去不回,特地来看看情况如何。菲妮丝一见来人是他,立刻将头偏过去不理他,似乎还在生闷气。

「刚才我说话太直接了,冒犯到你,」格里恩以诚恳的语气说:「对此我已经深深的反省,还请你能原谅我的无心之过.」

菲妮丝回头看了格里恩一眼,发现他正以恭谦的态度向自己行礼致歉,这才咋舌道:「他平常说话都是这副德行?」

亚雷特用揶揄的口吻说:「他对女性一向特别是恭敬有礼.」格里恩竟也没有要反驳的意思。

菲妮丝对格里恩摆摆手道:「算了啦,反正我已经想通了。刚才你那几句话我没放在心上。」

说着她又伸手想拔身边的草。此时格里恩迅捷地跨前一步,弯身轻轻按住她的手,柔声而坚定地说:「就算是小草,也懂得疼痛的。」

菲妮丝红着脸收回手,站起身来往旁边跨了几步,装出一副正专注於俯视山谷间景色的模样。她似乎有个难以启齿问题,不得不避开旁人的视线才能开口说出。

「我不懂,你们干嘛要管我的死活?把我丢在这里,不是比较轻松吗?」

亚雷特应道:「人与人之间本来就应该互相帮助。」

菲妮丝哼了一声没有回话。亚雷特察觉到她心底那一点犹豫,是隔阂在人与人之间的不信任感。可是他自认为自己说的是真心话啊。

「你说的没错,把你丢下不管是对我们比较轻松。」格里恩语气明朗地说:「但我不想丢下你不管。为什么呢?因为这是个难得的机缘。」

格里恩一面说,一面走到菲妮丝的身旁,盯着她的侧脸看。菲妮丝似乎觉得扭怩不安,眼光不知要放到何处去,只好继续看着前方。

「我们能在此相遇,是极为巧合的一件事情。不论是你出现在此地,或者我们会经过这个村子,都是由许多的巧合累积起来的。我相信我们的相遇有其必然独特的意义,因此我不会置之不理。」

「你们也不可能遇上一个管一个啊?如果接下来的旅途上,又遇到好几个像我一样的人,你们都要帮忙吗?」

「为何不可能?」格里恩正色道:「若是没有帮助每个人的心理准备,又怎能跨出帮助人的第一步?」

「跨出第一步?」菲妮丝听了噗嗤一笑:「你们两个讲话好像。」

格里恩不明究里,只能用疑问的眼光投向亚雷特。亚雷特也不急着回答,只说:「总而言之,可以这样解释:如果遇到徒步漫游各地的旅人来要饭,大家通常都十分慷慨,但对於住在街角的穷苦人家,就没人去理会了。」

「……你这个比喻不好。」格里恩听了皱起眉头.菲妮丝倒是觉得挺有趣的而露出了开心的微笑。亚雷特这才发现:她虽然任性蛮横,笑起来还是挺可爱的。

「好吧……我跟你们一起走,就这样吧。」

菲妮丝的语气里还是有很多不确定性,不过至少让人感觉得出:她确实在心中做了某些新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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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界转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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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改版 卷一 第二十一章 魔法学院的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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