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事实上,十天前他特地从洛杉矶飞回来面试,就为了挣得这个料理店的职缺;当时,刑事局调阅了所有的人事资料,仅有三名员警曾经学过日本料理这门技艺,他便是其中一人。

於是高层同时寄出了这三人的假履历、安排了三人各别前往面试,最後不知该说是幸或不幸,总之,他被这个叫作宋金国的男人给相中、莫名其妙地录取了。

论技艺,他甚至远远不及另外两名员警,据说那两位同仁的家里是开日本料理餐厅,从小耳濡目染,再加上曾经被父亲视为接班人来训练,料理的技巧自然不在话下。

可这老头偏偏选了他。

为什麽?他很好奇,却无法提问。做这行的问题不能太多、话也不能太多,多问了,容易遭人起疑;话多了,便容易说溜嘴。

宋金国仍是低着头、眯着眼,努力地读着他的履历,彷佛要将这几天来所遗忘的记忆给找回来。

而涂松平则是悄悄打量着对方。

眼前的老伯今年已经五十八岁了,皮肤黝黑、浓眉大眼,留着一头灰花白的小平头。

虽然当年在道上闯荡的煞气已经减少了许多,却仍然可以从对方的举手投足之间嗅出那麽一丁点儿的江湖味。

这家店的熟客肯定很难相信,这个老是笑得傻乎乎的老板,几年前还是个叱吒风云的黑道老大。如今,他退隐江湖,在学区地段开了这间叫作「伊势屋」的日本料理店,从此过着脚踏实地的生活……

见鬼了,怎麽可能?

这男人在黑帮待了一辈子,怎麽可能说不干就不干?没有人相信。於是,这几年来,不论是刑事局还是调查局,在他身边布下了不少眼线,就为了搞清楚这家伙到底葫芦里卖什麽药。

总算皇天不负苦心人,终於在一个多月前,他们从线民那儿得到了一个很可疑的情报。

这也是为什麽他会结束洛杉矶那边的任务,匆匆赶回来的原因。

「你说你这身功夫是哪学来的?」

突地,宋金国抛来一个问题,拉回了他的注意力。

「跟家父学的。」他不慌不忙地说出早就已经熟背的虚构人生。

「哦……」老板抚着下巴,「你爸爸也是做这行的?」

「小时候家里开了一间普普通通的居酒屋,後来经营状况不太好,家人就决定把它收起来了。」

「收了啊?」宋金国露出了遗憾的表情,叹道:「唉,也是啦,做这行的说难不难,说简单其实也不简单。」

涂松平没发表什麽意见,只是露出一抹浅浅的苦笑。

其实哪是什麽跟父亲学?实情是,小时候他的父母忙於工作,他从国小开始就经常过着回家没有晚饭吃的生活。正巧,公寓楼下开了一间日本料理店,当时的老师傅差不多就是宋金国现在这个年纪。

那师傅对他很好,总是笑着对他说:「家里没人的话,就过来我这儿,伯伯弄点好吃的给你。」

就这样,直到他十六岁的这段期间里,老师傅不仅给了他饭吃、教了他一些做人处事的道理,也教了他一些真功夫。後来,父母调职,匆忙之中他不得不跟着一起搬离,他甚至没什麽机会好好向那老师傅说声谢谢……咳、扯远了。

他抹去自己的思绪,回过神来,问道:「那麽,请问一下,我一开始要做哪些工作?」

「做哪些工作啊?」话题切入了重点,宋金国这才把那张皱巴巴的履历表搁下。他思忖了一会儿,道:「我们这儿十一点才开始做生意,现在嘛……我看你也没什麽事做,就先把地拖一拖好了。」

涂松平愣住了,皱起眉,「……拖地?」

「嘿啦,这间店的生意其实也不太好,没那个闲钱可以请外场。」老板摸了摸後颈,显得有些尴尬。

简单来说,因为没有外场人员、没有打扫的阿姨,所以店内不论大大小小的杂务事,一律都是老板员工三个人包下。

「以前拖地扫地、洗碗什麽的,一直都是小朱在做,」宋金国解释,小朱正是另一名员工,「不过他说,既然你是新来的,就要让你做些粗活。」

……原来男人之间也有这种媳妇熬成婆的情结啊?

不过无所谓,他反而觉得有些庆幸。比起过去的任务,老是叫他去贩毒、去斗殴、把活人塞进後车厢里……拖地算什麽粗活?根本是休闲活动。

「还有呢?」他又问。

「还有,每天早上六、七点的时候,你和小朱两个人自己去协调,看谁要去市场买些生鲜回来;九点开始备料,十一点开门做生意,下午两点到五点是休息时间,你们可以在楼上睡个午餐、看看电视,五点半再继续开门做生意,最後,十一点关门打烊。」

看来似乎是个从日出忙到日落的工作。「好,我知道了。」

不罗唆,他问了仓库的位置,拎了水桶、拿了拖把,开始把店内的每一块地板都拖过。

瞧那水桶里脏污的程度,他暗想,那位叫小朱的家伙肯定每天都在混水摸鱼吧?不然这地板怎能像是半个月没拖过似的?

才刚这麽想着而已,正在备料的老板就低啐了几句。「都快十点了,那臭小子还不来。他马的,一定又是玩什麽线上游戏玩到早上四、五点不睡觉!」

闻言,涂松平不由得微扬了唇角,他摇摇头,没说什麽,拎起盛满污水的桶子,正想走回浴室里,却突然遭到制止。

「等等,拖地的水要提到外面去倒水沟。」是宋金国的指示。

「啊?」

「房子又老又旧,拖地的泥沙会把水管塞住。」

「啊、好,我知道了。」涂松平点点头,没有多想,将拖把摆着,拎着同一桶水就往门外走。

岂料才伸手拨开那片印有「伊」字的门帘时,一抹娇小的人影撞了上来——

一桶污水就这麽悲剧性地倒在他们两个人身上。

「呜啊啊!」女孩子尖叫,「我的裙子!」

「Shit!」近乎本能,涂松平也咒骂出声。他自己的牛仔裤也被这污水给毁了。

该死的,哪个人走路这麽不长眼?他恶狠狠地抬头定神一看。「是你」那位住隔壁的邻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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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你这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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