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荣月山庄(三)

第一百六十八章 荣月山庄(三)

第一百六十八章荣月山庄(三)

逐月的声音淡淡的,听在我耳中却如万雷齐鸣,“她……她怎么会死?”

这怎么可能?乌云珠就算要死,也不是在今年,而是在明年,况且袁不破说可以将她唤醒的,为什么她还会死?她……她死了,那福临呢?他怎么办?

逐月没有出声,只是转过头来看着我,我不可置信的摇着头,“她不应该这么早死的。”

逐月稍有不解的一偏头,“我听到的消息的确如此。”

我此时心里乱糟糟的,只怕福临会不会在我与乌云珠相继离去后心生倦意,甚至……这与我最初的设想完全不同,有乌云珠在福临身旁开解他,相信他虽会伤心,但也会很快振作,可现在,我连张了几次嘴,也没有勇气向逐月问出福临现在状况如何。

逐月看着我道:“想问皇上?”

我动了动双唇,垂下眼帘轻轻摇了摇头,逐月笑了笑,“皇上……”

“怎么样?”我着急的抬头。

“放心,皇上他虽消沉了几天,但随后又励精图治,勤于政务,捕虫救灾之法现已传开,江淮各地的灾情已见明显改善,万民皆赞皇上仁德。”

听他这么一说,我的心才稍稍放下,他没事,那就好,忽然又想到,今年没事,那明年呢?后年呢?十八年的正月初七,他……会怎么样?思及至此,我不由得又是一阵担心。

逐月望进我的双眼,脸上满是了悟,他苦笑一下,“过几天,我要前去河南参加武林大会,可能要三两个月才能回来,你自己留在庄中,要……好好保重。”

我错愕的望着他,之前是十几天不见人影,现在又是武林大会,逐月他……在躲我!

“你在躲我?”我下意识的问出口。

逐月转过身去,闷声道:“没有。”

看着他的背影,我心中一酸,荣惠呀荣惠,你明知与京中的那人再无可能,才跟了逐月出来,现在反倒又来伤了逐月的心。

刻意忽略心底的撕痛,我轻声道:“好,你去吧,等你回来,我们便举行婚礼。”

逐月猛一回头,我努力的让自己笑出来,见我的模样,逐月的眸中满是痛苦之色,其中,似乎还包含着几分歉意。

逐月在大厅中踱了几步,又沉思了半晌,终像下定决心一般,他轻声道:“好,我这就让蔡叔准备,等我回来,便正式……娶了你。”说罢,他快步走出大厅,我身子一松,朝后晃了两晃,来喜扶住我,却出奇的没有出声。

我扭过头看着他,“怎么不说话?”

来喜低声道:“主子既已决定,我只能支持主子,否则,主子心中岂不更苦。”

听完这话,我的眼泪像山洪一样猛的爆发,一直以为自己已无泪可流,但显然,我错了。

逐月在庄中呆了没几天,便出行了,老蔡得了逐月的吩咐喜出望外,一会说要为我订制嫁衣,一会又要重修山庄,我也任他忙活,自己反倒清闲,每日跟着有情有意游览山庄,要不然就跟来喜下棋解闷,强制自己不要再想得更多,只想逐月就好了,逐月、逐月、我每天都念着逐月的名字,想着他的样子,不敢让自己有闲暇的时候,我怕自己一旦失神,就又会想到……他,那个永远都不应再与我扯上关系的人。

如此两月匆匆而过,转眼便到了顺治十六年的年底,逐月在除夕当天才堪堪赶回,说是过年,却只有我与他两人,又将来喜和老蔡抓到桌上,这是我回到这后第一次在外头过年,虽没有在宫里时那样热闹,却少了几份虚假的寒喧,多了两分平淡的温馨,或许我想要的生活就是这样吧,平淡,却贴心。

“庄主,”老蔡开口道:“婚礼之事我已准备得差不多了,只差选个好日子,再广邀天下英雄,就可举行了。”

逐月听后看了看我,我淡淡的一笑,低下头吃饭,老蔡又朝着我道:“对了夫人,您的嫁衣试好了吗?有没有不合适的地方?我再叫人改改。”

“不用了。”我笑笑,“没什么不合适的。”

其实那件嫁衣,自送到栖霞院,我就从未展开过,又怎会知道合不合适,只是想来不会差得太多,就算稍有不妥,也就是那么一阵的功夫。

老蔡点头道:“合适就好,这可是咱们庄里的大事,夫人若有什么不合意的,千万不要客气。”

我怔了一会,是啊,对逐月,这是终身的大事,我怎能这么草草搪塞?想到这,我又笑道:“我知道了,那件嫁衣,我回去再仔细试试。”

老蔡满意的笑弯了眼睛,“庄主,那日子订在哪天?”

逐月看着我,缓缓地道:“问夫人的意见吧。”

“我没意见,”我朝他露出个轻松的笑容,“你决定就好。”

逐月点点头,“那就定在一个月后。”

一个月后?那是……他的生辰,我心中一黯,不知到时陪着他过生辰的会是谁。

“不喜欢吗?”逐月认真的问。

“没有,很好。”

逐月朝老蔡道:“那就定在下个月末。”

老蔡不满意地道:“干什么非要等那么长时间?现在立即拜堂都可以。”

逐月笑着摇摇头,自语道:“月末就好,那是……最后的期限。”

我不明白的看着他,自打出宫,他说的很多话,我都是不明白的,但我却从来没问过,今天仍是如此。

当天晚上,逐月喝了很多的酒,他说他开心,可眉宇间那抚淡淡的忧,却任谁都看得出来。

“你在担心什么?”扶他回去的路上,我听见自己这么问。

他停下有些不稳的步子,转过头来看着我,星眸半掩,掩去了无尽的心事。

“我怕失去你。”他的声音异样低沉。

我轻笑,“不会的,我们就要成亲了。”

逐月点点头,“是啊,就快了,”他伸出手来,似要触碰我的脸,指尖却在仅离我一寸时停下,“过了下个月,我就会再无顾虑的……好好爱你。”

顾虑?我摇着头,“跟我一起,你本就无需顾虑。”

不知为何,他听了我的话,脸上不舍之情更浓,“他……”

“谁?”

问完,我便醒悟,他说的是福临,他怕我心中仍想着福临。我轻声道:“我嫁给你,便会一心对你,你不用担心。”

逐月愣了一下,旋即苦涩一笑,“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眼中闪动的款款深情让我有些害怕,我咬了咬牙,低下头鼓起勇气轻声道:“我今晚可以……”

“惠儿。”他抬起我的下颔,细细的看着我,眼中满是挣扎,“我抗拒不了你,所以,不要做出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我为何要后悔?”

他沉默了许久,才轻轻摇了摇头,“我们之间的事,一切等到婚礼后再说罢。”

说完,他推开我,脚下不稳的朝舞云阁走去。

我怔忡的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心中说不出是何种感觉,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不过无论怎样,只要婚礼过后,便一切尘埃落定,我也不该再有诸多想法了。

顺治十七年正月二十日

婚礼的日子一天天近了,我的心不知怎地变得很不安,竟有一种想逃的冲动,我……想回京,趁着我还有些时间想回去再看看他,哪怕一眼也好,看看他现在好不好,有没有人陪着他,看过后,就放心了。

可是,我终究是没这个勇气的,我根本无法对逐月提出这样的要求,所以我现在要做的,就是乖乖的等上十天,等着逐月把我娶到舞云阁,将他埋在心底,再好好的对待逐月,就像一个真正的妻子……那般吧。

这两天也不知怎么,常常出神的不止我一人,还有来喜,也不知是不是我看错,他的脸上,总带着几许悲伤,我问过他,他却吱唔过去,这若在往常,我定然会起疑心的,只是现在,我自顾不暇,哪还有心思追问。

逐月最近倒是常常来看我,只是变得沉默,像是有很多心事一般,问他,也只是笑而不答,只是静静的看着我,好像要将我看个够。

二十三日,逐月没像往常一样来到栖霞院,莫非又有人来挑战?带着来喜走出栖霞院,毫无目的的漫步游荡,眼中不见满院的雅致,却被不远处的两个丫头吸引了注意。

那两个丫头一人穿着庄内统一的丫头服饰,另一人却穿着便装,听这两个丫头闲聊,才知道,原来这个便装丫头是刚从家中回来,所以才着便装,听了一会,全是琐碎之事,便带着来喜转身欲行,这时又听那个丫头道:“灵儿,你头上怎么还簪着白花儿?快摘了,让蔡管家看见了还得了?”

那便装丫头道:“我都忘了。”连忙抬手去摘,边摘边道:“前几天你回来时就是因为这个挨的骂?”

“是啊,蔡管家说庄主成亲这么大喜的日子,怎么能见孝?”

叫灵儿的丫头道:“可是听说朝庭下令,全国百姓都要为顺治爷守孝三月,三月内不得操办喜事,咱们庄子怎么还……”

我的脚步猛的停住,大脑也一时停转,我刚刚……听到了什么?

呆了半晌,才想起要回头,视线却让来喜挡住,他面沉如水,不发一言,我吞了下口水,艰涩地开口道:“她们刚刚说什么?”

“只是琐事,主子怎么了?”

我甩了甩头,是我听错了?她们说顺治爷……守孝……我看着来喜,眼中雾气迅速积聚,颤着声音道:“为什么……要守孝?”

来喜沉默不语,我忍住自己的泪水,忍到脸上僵硬得有些抽搐,我回过头,快步朝栖霞院走着,口中不停地念着:“假的,假的。”

来喜跟在我身后,低声道:“主子……”

“不要叫我!”我回过身,直视着他,眼泪已顺颊而下,“你也听到了,是不是?”

来喜轻轻点了点头,我的眼泪流得更凶,想到来喜这两天来不是心思的样子,我崩溃地道:“你早就知道?”来喜没有点头,却也没有否认。

“是什么时候的事?因为什么?”我很佩服自己到现在还能保持清醒,来喜摇了摇头,目光一闪,视线停留在我身后,我缓缓的回过头,逐月站在那里,脸上一片难言之色,我忽地朝他冲去,抓住他的衣襟,恶狠狠地道:“说啊!是什么时候的事?”

“正月初七。”他闭了闭眼睛,声音轻得几乎听不到。

初七?我渐渐松开抓着逐月的手,身子一软跌坐到地上,正月初七,与历史的记载不多不少的整整提前一年,为什么会这样?对了,乌云珠,她不也是提前了一年?我呆呆的抬起头,看着逐月道:“他是……因为什么……”

“暴病致死。”

“病?”我反应了半天,历史上的确有一说是他因天花而亡,不过自牛痘法现世,天花早已在全国普及,就连应得天花的玄烨都逃过一难,为什么……“什么病?”

逐月摇摇头,“宫中的事,外边向来不会知道得太清楚。”

我不能接受的连连摇头,“不会,是假的,他身体一向很好,怎会突然暴毙?”我强撑着自己起来,“是你故意这么说来骗我,好让我死心,对不对?”我面色苍白的看着逐月,“你不用这么做,我既已答应嫁给你,就会一心一意的对你,你何必要想出这么个点子?”

逐月眼中心痛之色渐浓,“惠儿,不要胡思乱想,回去睡一觉,或许醒来会有不同的结果。”

我听不懂他这错误百出的话,只听到他说:不同的结果,我点点头,“是,我这就回去,这就回去。”

说着,我径直朝前走去,来喜急忙追上,扶着我跌跌撞撞的回到栖霞院,到了卧室,我扑到床上,用被子蒙住自己,在黑暗中睁大眼睛,是假的,这不是真的,是假的……

整整一夜,我都在给自己下咒,强迫自己相信这件事是假的,咒语似乎有些效果,第二日一早,我便精神饱满的招呼来喜给自己梳洗,接着又叫来喜将那件嫁衣取出,兴致勃勃的就要穿上,来喜满脸的惊恐,“主子,你怎么了?”

“怎么了?”

“你……”来喜小心的望着我,“你还记得昨天的事吗?”

我点点头,“记得啊,昨天逐月为了让我忘了福临,叫了两个丫头骗我说福临死了。他虽然骗我,但是我不怪他,只因他太爱我,所以,我以后也要专心对他,不让他再这么患得患失。”

来喜突然跪到我身前:“主子,”两道清流自他眼中流下,“主子,你醒醒啊。”

我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你怎么了?我不是醒着呢吗?”

来喜刚要说话,大门被人从外推开,从外飞进一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着来喜又蹿出门去。

我被这突来的变化吓了一跳,怔怔的看着门口方向,刚刚那人是……追星?

他怎么会在这?

莫不是我眼花了?疑惑的起身走到门口,朝外望了望,却空无一人,真是我眼花了?那来喜呢?我又回头看看室内,没人啊,怎么回事?我挠了挠头正困惑时,忽觉背后多了一人,我回过身去,看清了那人,却再也……不能移动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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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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