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兆俊(5)

安兆俊(5)

国庆后,分场派我们基建第四大队协助农业队秋收。各小队分在不同的地段,收完一片地,把成捆的谷子背到路边,等候农业队的马车来拉,再转移到下一片地。路都是现开的,把地埂上拨开一个豁口,把沟渠填平,让车子能赶过来,地就成了路。谷子拉走后,再把它复原,路又成了地。土质松软,收成无多,这些都很容易,比平时挖排碱沟要轻松多了。但是起早摸黑,加上饿,也还是很累。息晌的哨子一响,人们都就地坐下,打起盹儿来。

那天正打盹儿的时候,忽然听见唱歌。是《国际歌》。声音低沉浑厚,一如热风贴着地面,徐缓而又执拗地行进:

满腔--的

热血已经沸腾

一听就知道,那是安兆俊。我一骨碌坐了起来。远处坡地上,停着一辆马车,车

旁横七竖八躺着坐着许多人,大家喝完了车子捎来的那桶水,就在那里随地息下了。我走过去,看见他背向人群,支起上半身,侧躺在斜坡上。再走近些,从侧面,看见他眼睛里汪着泪水,胡子闪闪发光。好在是革命歌曲,没人多心,都只当风过耳边。

看见我,他用食指碰了一下嘴唇,示意别说什么。拍了拍地面,让我在他旁边坐下。把一只手放在我的手上。我们就这样,默默地坐了一会儿,一动不动。天大地大,没一丝风,没一点儿绿色,没一点儿声音。西斜的秋阳照着横七竖八、静静的、一动不动的人群,像照着许多没有生命、被风吹散的破布垃圾。灰淡灰淡的地平线,长而直。刹那间,有一种被活埋了的感觉掠过心头,也想唱点儿歌,但我没唱。

他是来拉谷子的。谷子离地如不及时拉走,就会被风吹走。他的搭档睡在车上,打了个哈欠,下来蹲到我们旁边,从口袋里掏出烟袋和两张小纸片,开始卷烟。一面说,听说今天晚上吃荞麦面糊糊,加洋芋。

吃什么是农场每天的重要新闻,永远听者兴奋讲者得意。他也得意,卷好一支烟,用手指碰了碰安的臂膀,说,队长,给。安没回头,从肩上接过烟,抽起来。那人又卷好一支,自己叼到嘴上,喷出一个又一个圆圆的烟圈,眯缝着眼睛看天。

天,是一大片空白。开工的哨子响了,安同我握了一下手。仍然那么紧,那么有力,那么微微地抖动。我再次感到,一股子强烈的热流,从那手上,传遍我的全身。这以后,我没再见到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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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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