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七夫人想要一掌打残晓曼那张微笑的脸,可是,她现在连弄死一只蚂蚁的力量都没有!

她不甘心,也不死心。

“没道理的,如果你都能想得到,墨儿没道理想不到!他没道理想不到跟着装疯的沐老头的!”

情急之下,七夫人竟然忘了,沐四少的秘密,很多不该说不该提的秘密。

晓曼也不揭穿她,只是慢悠悠地退了两步,“他当然想得到,但是,却心有余而力不足。言兴、言天两个人同时大婚,不过,我却只把言墨推到了言天的喜房那里,整个沐府,今晚可以留住言墨的人,除了言天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弟弟,还有谁呢?”

不然,她又怎么可能会留在白花林,主动地等着沐言墨的出现,并示好似地推他去喜房?

“你……你竟然如此阴险!”

“七姐,我只是自保而已,我不想为难你,如果妹妹没猜错,要不了多久,言墨就会来救你了,还有,请你千万要心平气和,因为,秘密,真的不能再多透露了。”

“你!花晓曼,你别得意,我不会放过你的,绝不会放过你的!”

七夫人徒劳地看着花晓曼的身影离去,恶狠狠地威胁,却留不住晓曼的一个停顿。

终于,耳边除了她自己的声音不断回响外,再听不到任何声音,想到身边还躺着两个死人,她有些怕了。

如果……如果言墨找不到这里,她要怎么办?

这个山洞设置地很巧,从外面听不到一丁点的声音,她不可能用秘密传音的功夫,因为说不准,这个府里还有别的高人。

一个沐老头子,让她引以为戒,再不敢随意掉以轻心。

那么,不靠别人,自己爬出去?

七夫人无力地瞪着周围的石墙石壁,手无半分力气,先不说爬出去要费掉大半个命,就算她爬出去了,被府里的人看见,那一定会发现这密室山洞里死去的沐老爷和林管家,她出现在这样的地方,那可真是百口莫辩!

怎么办?!

就在她内心煎熬之际,一个天籁般的声音,彻底将她从地狱挽救出去。

“……有没有人?”

那是不属于沐府任何一个人的声音,却是七夫人最熟悉的声音。

七夫人扭过头,费力地想要支起身子对来人笑,“这里!”

那人如鬼魅,闪至她的身旁,“你真的在这里!”

七夫人看着来人的一身黑衣,鬼魅面具,那是沐四少脱离轮椅时,最常用的装扮。

“你可来了,这里现在就我了,没别的活人。你……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沐四少将一粒药丸塞进七夫人的嘴里,将她抱起,才轻声道,“有人给我送了纸条。”

七夫人一惊,满脸惶恐,“是谁?”

“……如果我没猜错,是花晓曼!”

沐四少的视线,扫过地上躺着的沐老爷子,还有林管家,蹙眉道,“他们都已死了。”

这是个肯定句,在他冲进来之前,压根没想到是这样的场面,瞧着二人的死状,以及七夫人的重伤,他心里隐约可以猜出,争斗过程的惨烈。

七夫人吃下大还丹,神情气爽了些,不过,沐老爷子一身功力深厚,下手又狠,她也是习武之人,心里清楚,估计这身功夫是废了,不仅是功夫,她这个人也废了。

她目露凶光道,“死得好,反正是要解决掉的人,只不过,最该死的那个,却还活得逍遥!”

沐四少踏起轻功的脚步,略显一顿,他自然知道,七夫人所说最该死的,是谁。

不过,那个女人显然也是清楚他们的恨意,所以,才给他送了那样的字条,告知他七夫人在这里,否则,自家娘亲极有可能事情败露,又或者,饿死在山洞里。

这个人情,他算是欠下了。

而且,还不小。

他轻叹一声,“娘,别说话了,儿子带你回去疗伤。”

……

大婚第二日,大夫人就开始张罗沐七少和小泛的大婚,当初的计划,本来是翌日就为这两个年轻人主婚,只不过,照顾才嫁进来的沐二少夫人和沐五少夫人,才将婚期定位隔天。

而且,也不像那沐二少、沐五少大婚那般铺张、奢华,闹得满城皆知,只是府里自己办个小宴。

低调点,也是为了小泛考虑,人言可畏,沐七少本就不是很受宠,小泛又是一丫鬟出身。

沐家爱颜面,哪怕大夫人再疼爱女儿,也不能不顾沐家的尊严。

在晓曼的房里,此时一堆小丫鬟们围着看小泛试喜服,二夫人爱屋及乌地,也凑过来看热闹,同时一脸地对晓曼不舍。

“妹妹啊,你这明天、还是后天就要跟着他们出府了?”

“明天。”

晓曼很肯定地说了这两个字,她自然明白二夫人的心思,故意误会道,“二姐务须记挂,言臻毕竟是沐家长孙,时不时,都要回来探望的。”

二夫人“嗐”了一声,压低声音,“谁舍不得他了,我是舍不得妹妹你。”

说到这里,不管二夫人存有多少私心,晓曼听着,总是有些暖意。

“二姐勿要把心思太过放在妹妹身上,还是多多照看好两位小太孙,这言臻出府,放弃了继承人的身份,那么将来,那代表无限尊荣的玉佩,自然是落在两位小太孙之一的手里,姐姐责任重大啊。”

二夫人一听,心里踏实了。

她要得就是晓曼的这句话。

可是,她又哪里知道,其实一切都没有定数。

晓曼当初让沐言臻放弃初定继承人之位,只是为了他日,羽翼丰满时,更加理直气壮地夺回来。

至于宗源宗承两位“没有了亲爹”的太孙,又能有几分胜任的可能?

晓曼笑了。

二夫人沉浸在自己的喜悦里,也笑了。

单纯地逗弄准新娘的丫鬟们更是乐得笑声不断。

整个厢房,其乐融融。

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七夫人的房。

沐四少气喘吁吁,脸色惨白,耗费了大半真气,却对床上的伤者没有半点起色。

沐老爷那手,下得狠啊。

瞧着儿子不死心地又要耗费真气,七夫人阻止了他。

她轻轻地抚去他额头的汗,露出了这二十年来,鲜少出现的慈祥笑容,乍一看去,也是个温顺女人。

“墨儿,娘……对不起你。”

沐四少听得心惊。

这不是娘亲会说的话。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沐四少心中慌了,“不!你不要乱说话!儿子这就去找师父,他一定有办法的!”

女人伸出一根手指,点住了他的唇,“没什么,大不了就这么躺一辈子而已,娘的身体娘清楚,起码还有几年活头。——今早,没人问起为娘吗?”

“大娘问起了,我说你身体不适……”

七夫人止住了他的话,冷哼一声,神情又恢复了以往的那般冷漠和阴狠。

“我知道,她根本不会在意我去不去,甚至,还巴不得我不出现!沐老头子那边呢,都没人发现他不见了吗?”

“爹……沐老爷本就是个疯癫之人,现在言臻大婚在即,没人会顾及一个疯子的,不过,明天要老爷子出席,到时想不发现也难了。其实,这样也好,你现在状况,谁都把你和沐老爷子的死联系在一起,有今天一天的时间,我们起码可以做好应对准备。——林管家那里,我已搞定,不会让任何人查到和你有关的东西。”

七夫人微微一笑,看的沐四少心里发酸。

这样的娘亲,是他渴求了一辈子的娘亲。

可如今,渴求的似乎得到了,虽然短暂,他却有不好的预感……

……

其实,沐老爷子的失踪,大夫人今日一早就知晓了。

大婚在即,她硬是瞒了下来。

因为,这是小泛的大婚!

小泛嫁给沐言臻做正妻,这种好事,错过了,就再也回不来,她绝不会拿一个疯老头子的失踪,去毁了亲生女儿的幸福。

但是,瞒归瞒,明天大婚的时候,沐老爷子是要坐在高堂位子上必须出席的,如果到了那时,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她除了要找人参谋,也要找个同盟。

能够同时设身处地为小泛着想的人,就是同盟。

放观整个沐府,这样的人,除了晓曼,还有谁呢?

“三十八妹妹啊,这小……言臻明儿就大婚了,可是,今晨,我突然发现了一个很要不得的状况,来,妹妹你挨近我点坐。”

晓曼依言过去,她心里已经清楚,大夫人是要说沐老爷的事了。

“姐姐请说。”

大夫人神神秘秘地示意自己的季姑姑去关上房门,这才压低声线说,“了不得了,妹妹,相公他……失踪了!”

晓曼好像一点都不吃惊的样子,“哦?”

“千真万确!照顾相公的那个丫鬟今早来报说,相公昨晚大婚的时候,趁乱不知去了哪里,就再也没找到!”

晓曼闻言,忽而收拢了诧异的表情,事到如今,大夫人打的什么算盘,她知道地一清二楚,而如果她继续隐瞒,也只是让事情更为复杂,此时,或许就是自己给对方施一个人情的最好机会。

“大姐,你有没有想过,或许,相公不是失踪了。”

大夫人没明白,“不是失踪,那是什么?”

晓曼低头,慢慢地绞着自己的丝帕,“比如……死了?”

“咣当——”

大夫人手中的茶杯跌落,四分五裂。

晓曼淡淡地扫视了地上那一滩狼籍,听见大夫人已颤不成声,“妹妹,这……这可不能乱说。”

晓曼笑笑,“妹妹只是说,可能而已。现在言臻大婚在即,如果相公真的是……死了,那沐言臻理应守丧三年,三年之后,谁也不知道,又会怎样,妹妹现在是小泛的干娘,自然疼她,不想她吃亏,凡事都站在她的角度去想,所以,就把问题想得未免严重了些。”

大夫人被她这么一说,心里也坚定了主意,晓曼果然是跟她一条心!

而且晓曼的顾虑也不无道理,如果……如果沐老爷真的死了,那么,她势必要顶着极大的压力,也要促成小泛这桩喜事。

于是,她轻叹一声,“其实,相公疯了,是否出面已不重要,现在,我是主母,你是言臻、小泛的干娘,这高堂,明儿有我们就足矣,至于相公那边,我会想法子让人瞒过他失踪的事实。——只是妹妹,明儿个,如果有异动,你可要跟我站在一条线上呐。”

晓曼微笑,“那是自然,明天过后,妹妹可能就随言臻夫妇出府了,临走之前,妹妹也没什么送给大姐的,妹妹手里有一物,是机缘巧合之下,落在妹妹手里的,思来想去,还是交由大姐最好。——这样东西,妹妹没有给第二个人看过,连小泛都没有。”

听她说的蹊跷,大夫人狐疑地接过。

那是一个精致袖珍卷轴,大夫人慢慢打开,却只看了短短两行字,便倏地合拢,人已变了脸色,手都在不停地抖着,“你……你……”

晓曼处事不惊地依旧神态怡然,“大姐想知道什么,尽管问,不过,妹妹能回答的,也只是得到这东西的经过,大抵背景可以形容为: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而妹妹出现的时候,巧好是那鹬蚌同归于尽,渔翁无力之际,所以,便落在了我的手里。”

大夫人唇色已有些发青,“何人……何人是那渔翁?”

晓曼优雅摇头,“我不会说那个人是谁,就如同我多少知道了些大姐的秘密,也不会说出去一样。——大姐当然可以杀我灭口,事实上,这份秘密,我连小泛都瞒住了,我是想要她开开心心地过日子,是真心疼她。……至于大姐的秘密,现在证据在你的手里,谁也不能妄说什么,哪怕是我,如果我有心要挟,也不会送到大姐的手里。”

大夫人闭了闭眼,不可否认,这份人情大了。

“你想要什么,尽管说!”

晓曼顿了顿,才坚定道,“顺利出府。”

其实,出府已成必然,晓曼给大夫人的这份人情,可不是简单四个字,就能偿还的。

而且,大夫人也只能偿还,不可以再杀她,因为她已将“杀人灭口”的话说在了前面,大夫人有良知的话,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更何况,心虚的人,还是大夫人。

她要的,就是大夫人的那份亏欠,如果七夫人和沐四少那边真的准备撕破脸,或是有别的未知阻碍时,大夫人都不得不站在她这一边!

因为她知道,如果有什么不测或异动,就在今晚,或是明夜。

果不其然,今晚她算是熬过去了,可是翌日,当沐七少和小泛大婚送入喜房,沐府又是一通欢天喜地的时候,沐四少悄悄给她留了个字条。——“跟我走。”

晓曼没有拒绝,她知道,躲不掉的。

目的地,肯定是七夫人那里。

而她武力不敌沐四少,只能赴约。

这是最后的机会,明天她就要虽沐言臻夫妇出府,七夫人不会放了她,尤其,她还知道了七夫人杀死沐老爷的秘密。

可是,临阵退缩,不是她的性格,来到暗处,只有她与沐四少两人的时候,她看了他一眼,“不走吗?”

沐四少审视她良久,才冷不防地勾住她的腰,踏着轻功离去。

他的手,暖暖的,很衬他平日里他那温文尔雅的形象。

晓曼下意识地抚了抚已有些突起的小腹,心里,竟有些眷恋。

是的,他是她孩子的父亲,如果他们没有这些恩怨,如果他们没有身份上的局限,或许……他们会是幸福的一家。

可惜,没有如果。

似是察觉到她的怔忡,沐四少低头看了看她,心中同样百感。

他知道,娘约她,是要杀她,他不能忤逆娘,但是他想,有他在,他就会保护她,起码……起码不会让她死,起码把一个活着的她,留在沐府,留在身边。

因为……因为他不舍。

大手圈紧了她的腰,他忽而开口道,“怕死吗?”

晓曼失笑,“怕就可以不用死吗?”

他咬牙,“……可以!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话一出口,他后悔了。

他口是心非,他其实想说,如果她求饶,如果她愿意妥协地留在他身边,他会安排,安排一切。

但是,他却说出了那样的话。

晓曼笑了笑,“那还是选择死吧。”

……

两人来的地方,是林管家在府外的小屋。

七夫人病重,为了避人耳目,养伤期间,就暂时在此安置。

沐四少推开门,晓曼走了进去。

一进寝房,就看见七夫人病蔫蔫地躺在床上,脸色煞白,这并不让人觉得恐惧,让人心寒的,是她的周围,摆满了鸳鸯香囊。

已绣成的,未绣成的!

晓曼知道,那些香囊有毒,散发无嗅无味的毒,幸好自己吃了解药的,那是沐四少谎称毒药喂了她的,但是乍一看这么多的鸳鸯香囊,而且个个是有眼睛的鸳鸯,她也难免心中一触,同时,手已悄悄缩回袖笼。

她能觉得出,沐四少不会杀她,但是却不一定会阻止自己的娘亲杀她。

“七姐,我来了。”

七夫人睁开眼,侧过头,阴森森地看着她,“呵,花晓曼,来得好啊。你把我害成这个样子,生不如死的,你说,怎么补偿我?”

晓曼向她走近一步,“七姐何必说的这么含蓄,想杀我,明说就是,反正,你不是第一天有这个心思。”

七夫人一听,差点乍起,嘶声吼道,“你不要得意,你也不要以为我不杀你,我是要折磨你,才留你到这会,明天,言臻就要带你出府,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也很难追你出去,不看着你死在我眼里,我不甘!我现在就要给他报仇!”

他……

是她的养父吧,晓曼想。

其实,七夫人这个女人,也挺可悲,为了爱情,自我折磨、又折磨他人到如斯地步。

而最执妄地,是将所有的不快,转为报复一个本就毫无错误的女人。

可惜,这里没有神经病院,否则,真应该把她送进去。

晓曼退后一步,手已握紧袖中物。

“花晓曼,你去死吧!”

就看见七夫人突然使劲全身力气坐起,向晓曼洒出一堆银光闪闪的事物。

沐四少一见,显然也是完全出乎意料,没想到娘亲会说动手就动手,而且,使出的,竟是那样恶毒的、最后一手暗器!

“不要,娘!”

他掌力使出,强大的气流席卷那些暗器,吹离了晓曼的身体周围。

可是,他想不到的是,就在此时,“砰!”一声近乎爆破的震响声起,就见晓曼手握着一个奇怪的玩意,正对着七夫人。

而七夫人在那声响声之后,跌躺会床上,气若游丝地,干瞪着天花板,身体阵阵轻弹。

沐四少呆了,“……娘?”

晓曼放下了手,平静道,“去看她吧,她快不行了。”

沐四少拧紧眉,“你……你什么意思?你到底做了什么?”

他不能理解,晓曼就那么轻轻地举了下手而已,而且,娘亲有穿着蚕丝甲衣,百毒不侵,刀箭不入,她到底用了什么东西,把娘弄成这样?

他冲过床边,就见七夫人的心口处,汩汩地血冒出来,他直觉心里一凉,扯开七夫人的外衣,就看见那蚕丝甲衣已在心口位置,破了一个很小很圆的洞……

沐四少悲痛地回头看她,“花晓曼,你杀了我娘?”

晓曼平静地吹着手中的事物,那是一把很粗糙的简易手枪,从她被沐四少强暴的第二次开始,她就在筹划做这样东西,她不可能把一套手枪的图纸交给一个铁匠,她将图纸分散各个部件,交由多人制造,而后,她自己拼凑一起,并制造子弹。

威力不是很大,却也足以让近在咫尺的人丧命!

“这里有两发子弹,一发留给你娘,另一发,是留给你的。——如果你不放我走的话。”

“你……你连我也要杀?”

晓曼笑得很冷,很无情,“我以为,你早就知道这一点呢。”

“你可知,如果刚刚我没有挥开那些暗器,你现在就已经死了!”

晓曼依旧平静,“我知道,如果不是知道,我不会选择给七姐先发制人的机会。”

沐四少瞪大了眼睛,像是第一次认识面前的这个女人。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晓曼轻轻抬眸,不紧不慢道,“不就是花晓曼,你亲生父亲的养女吗?——如果你再不找郎中,她可真就要死了。虽然,找不找,都是一个结果。”

沐四少握紧了拳,理智抽离,或许,连他都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

自己最在意的女人,亲手杀了自己最亲的娘。

而之所以会有这样的结果,是因为他不知不觉间,做了那女人的帮凶!

“我要给娘报仇!”

沐四少猩红了眼,一脚踢来……

“砰!”

子弹打上了他的脚踝,缓冲了那股力道,可是,余力仍让晓曼无法躲闪,准准地踢上了她的小腹。

“唔……”

痛!

锥心刺骨的痛!

晓曼苦笑,软软地滑做地上。

关键的时候,她心软了,只打中了他的脚踝,而且,那种程度的枪伤,甚至对他以后的行走,都不会造成影响。

可是,他呢?

她不知道他的功力如何,也不知道他用了几成力,只知道现在……

她抚着小腹,孩子……

沐四少脚上吃痛,理智也回归了些,他顾不得晓曼是怎样,自以为那一脚已没什么气力,又能对她怎样?

他一瘸一拐地冲到床边,此时,七夫人已剧烈喘息着,眼神涣散了。

“娘!娘!”

七夫人想要抬起手,可是,只动了动一个手指头,便头一歪,死了。

“娘——”

沐四少拼命地给七夫人输送真气,“娘,不要死,不要死!娘!”

可是,一切已无力回天。

他跌坐地上,泪眼模糊,此时方想起,那个凶手还在这个屋里,他怒气冲冲地闪到晓曼的身前,一手抓住她的胸前衣襟,一字一顿道,“我要杀了你。”

晓曼虚弱地喘息着,眼皮轻颤,挤出一个无力的笑容,“好……好啊,死在你手里,也算不错。”

沐四少见状,暴走的情绪顿时平复下来。

因为,这个女人不对劲!

他明明……明明只是踢出很受限制的一脚了,明明在她把自己的脚踝打伤后,那一脚已不会造成这种伤害了,为什么……

随着扫视她的身体,他慢慢瞪圆了眼眸,松开了她的衣襟,不可置信地看向她的身下……

一片血渍。

那一刻,犹如一记重锤敲上他的心里。

他撩开她的衣裙,连手都不可抑制地抖。

血是从她的下体流出来的,脑海里陡然闪过她曾经喝的那种安胎汤……

“你……你……”沐四少说不出话来,只知道无尽的悔意和恐惧涌上心头。

晓曼低笑了声,轻声道,“你造出来的,……由你毁灭,命吧。”

“不……,别这么对我,不要这样对我!”

沐四少抓狂了,为什么上天这么折磨他!

除了自己最在意的女人,杀了自己的娘亲外,为什么……为什么还要让他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晓曼虚弱一笑,“要不……现在就杀了我,要不……把我送回房里,叫小泛来……来见我。——你任选一个吧。”

沐四少抿紧了唇,他几乎二话没说地将她横抱而起。

脚踝伤了,却不影响他运轻功,他想告诉她,他无意的,他不想杀她。

尤其是,他知道了……她怀了他的孩子!

娘死了,人死不能复生,他已经有了遗憾,他不想自己往后的日子,还要多有一个遗憾!

“别担心,我不会杀你的,我现在替你找个大夫……”

“回……回去!”

孩子是少爷的,可是她却是老爷的妾。

不能让别人知道的!

沐四少明白她的顾虑,“……你不信我?”

话一出口,他也觉得这样的疑问,是多么地苍白,一个时时刻刻折磨她、想要她命的男人,如何让她信任?

晓曼疲惫地闭着眼睛,“回去!”

……

沐四少将晓曼送回了房。

在他以强暴男的身份,叫出了已快入睡的小泛时,小泛差点吓破了胆。

他没有给她惊呼的时间,扯住她的手腕,“她在房间,孩子……孩子……”

小泛瞪圆了眼眸:沐四少知道了小少爷的事!?

手腕上有些粘稠,她低头一看,不由惊呼:血!

顾不得这许多了,她手足无措,“叫大夫来好吗,求你了,四少爷,奴婢……奴婢……”

她慌乱地不知该说什么,急忙地甩开了他的手,向晓曼的房中奔去。

其实,不用她说,沐四少也会去找大夫,一个可以守住任何秘密的大夫。

可是,等他和那大夫重返晓曼的房中时,早已没有一个人影!

他的心里充满恐慌,折回头到了小泛的喜房,因为顾及身份,他直接上了房顶,撩开瓦砖,却没有在房内看见自己相见的那个人!

她去了哪里!

她孩子即将流产,她能去哪里!

有些魂不守舍地,他默默地守在晓曼的房前隐蔽处,一夜,第二日一早不久,竟听到了这样的传闻。

沐家三十八夫人,昨夜突染传染疾病,死了!

死了……

他不知道怎样变回那个残疾的沐四少的。

只是知道,晓曼死了,甚至连尸体都没有见着,就这样被火化了,说是……传染病,防止传染。

一切放话出来的,都是大夫人和季姑姑。

他早该想到的,小泛是大夫人房里出来的,那种时候,能够依靠的,就只有主母。

而一个没有和老爷同房过的妾室,有了孩子,这是奇耻大辱。

沐家决不能接受一个不忠的媳妇。

所以,晓曼只有死。

只有死……

……

沐四少茫然地坐在轮椅上。

他想,纠结了这么多年,经营了这么多年,如今,算是了结了!

以死了结!

可是,他的心里,怎么会这么空,这么痛?

晓曼杀了他娘,他则杀死了她和他们的孩子,这份恩怨,到底是扯平了,还是更加纠结了?

不管怎样,人都死了,他还要怎样,还能怎样?

沐五少夫妇,在他的身边哭着,因为,才听说神棍王神医,已经在向大夫人报七夫人的死讯了。

事实上那王神医,压根就没见到七夫人的死状,只是给了他点钱,告诉他,七夫人突染疾病而死,很可能是传染病,那王神医就吓得连尸体都不敢看,向大夫人汇报去了。

七夫人的尸体,因为怕病毒传染,只给众人一个脸看,确实是七夫人其人。

可是晓曼的,却连尸体都没见着。

一夕之间,沐府死了两个夫人,而且,都是传染病突发死亡。

整个沐府惶恐,如果一个夫人因此而死,那是蹊跷,两个夫人皆如此,沐府的人就怀疑,身边确实是有传染病毒了。

大夫人以此为理由,让沐七少夫妇迅速离开沐府了,并且,沐府上下全部消毒,每一个石头缝都要消毒。

有个细心的丫鬟,在消毒的时候,发现假山那有一条很长的蚂蚁队伍,一直延伸到某个山洞里。

在众人的挖掘下,终于破开了那道石洞的门,里面躺着的,是已经开始发臭的尸体。

其中一具,谁都知道,是沐老爷的,而另外一具,则是很久都不出现的……林管家!

一时间,沐家似乎又陷入了那种之前的低迷死寂状态。

仿佛整个沐府都被死神的阴影所笼罩着。

大夫人想要故技重施,叫来沐三少和沐四少,商谈再次大婚的事宜。

沐四少以为养育自己多年的七夫人守孝为名,拒绝了。

沐三少则更狠,开出了一个郎中的证明,证明他在妓院风流,染上了花柳病,不宜成亲。

如此一来,分家一事也暂且搁置,因为沐五少懦弱,没有分家要求,沐三少、四少还未娶妻,分不出去,至于沐家二少言兴,那自然是希望留在大夫人的身边。

就这样,日子倒也开始平静地过了起来。

一晃,五年。

……

五年里,沐家依旧保持着首富的头衔。

沐家上下的生意,在各个行业根深蒂固,每个分店也都忠心耿耿,当然,主要是对为人冷冰的沐二少,忠心耿耿。

沐二少性情凉薄,说话少,但是做事却极有分寸,并且恩威并重,故而,沐家的那帮子经营生意的人,都服他。如今,膝下已有一两岁子嗣,众人更是肯定这沐家二少将是沐家的一家之主。

沐五少成亲后,虽不能圆房,但是五少夫人人很贤惠,日子倒也舒坦。

沐三少依旧不改,还是常年流连青楼场所。

沐四少倒有些奇遇,在两年前,有个得道高僧前来化缘,为了感谢沐家主母的慷慨,竟然治好了沐四少的常年腿疾,如今,沐四少身为正常男人,喜爱他的女子更多,只是,却没有谁能入得了他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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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夫主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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