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一三八 过路的僧人

章 一三八 过路的僧人

看陆谦的表情,白月生知道,陆谦已认出了他。他没跟白月生说话,也在意料之中,想当日他领着一百名禁军,闯进宋江的院子去抓白月生的时候,那是何等的风光,何等的霸气?虽然那种风光和霸气持续了没一会儿,就被张叔夜给灭掉了,但再怎么说,他也曾是高俅麾下的六品钦差,现在居然落魄成了一个囚犯,猛然在长江北岸的客栈中见到“故人”,陆谦有点抬不起头,刚才认出白月生以后,陆谦就再也没说过一句话,更是没再看白月生一眼。

而白月生,反倒对陆谦来了兴趣。

看到酒保给陆谦那桌端上了酒菜,对他和那俩妓女不管不顾,白月生毫不犹豫,在酒保放下酒菜后离开的一瞬间,高唱一声佛号,移步到了陆谦的桌子上。

小方桌子,两个公差对面而坐,陆谦坐在中间。白月生坐到了陆谦的对面。

没等那三人反应过来,白月生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白瓷瓶,挨个往酒坛和三个菜盘子里撒了一点灰色的药粉,然后在那三人莫名其妙的注视下,随手抄起一双筷子把那粉末跟那些凉菜拌匀,又在酒里搅和一通,对那俩公差和陆谦微微一笑:“尝尝我佛门独家配方。”

“你干什么?”两个公差对白月生怒目而视。

白月生拿筷子夹了一片牛肉扔进嘴里嚼着,嘿嘿笑道:“不干什么,化个缘。”说着话,拿过陆谦面前的酒碗,端起酒坛子,给自己倒了一碗酒,自顾自喝了下去。

陆谦皱眉瞅着他。

两个公差拔出了腰刀。

酒保远远地站着,眯着眼盯着白月生。

那两个妓女,面带好奇的神色,饶有兴趣地望着这个和尚。

却见那和尚不慌不忙,将手中的金禅杖往桌子上一放,对公差笑呵呵道:“贫僧出门远游,没有带钱,路过此地欲与店家化个缘,但没化到。贫僧腹中饥饿,只得与两位差爷化个缘,但又怕二位不肯,于是出此下策,在酒菜里撒了点蒙汗药,不为别的,只求一饱,然后好好地睡一觉。但有道是‘天下没有白吃的粮食’,对于二位差爷的热情馈赠,贫僧无以为报,这根纯金的禅杖,就送给你们,当做饭资好了。”

看白月生说得这么客气,那俩公差对视一眼,瞅了瞅禅杖,瞧了瞧白月生,然后不约而同,将手抓在了禅杖上面。

两个人的两只手刚碰到禅杖,却见日落后稍显阴暗的屋子里,猛然间银光大作,两道银白的闪电毫无征兆地从杖头窜出,不声不响,击在了两名公差的脑袋上。

就见他二人毛发倒竖,浑身一阵哆嗦,哆嗦了半秒之后,双双露出惊讶的神色,对视一眼,却见那和尚笑眯眯望着他们。

二人愣怔片刻,齐齐将腰刀入了鞘,“大师,多有得罪。”,“大师,尽管吃喝。”,“酒保,好酒好菜再来一份!”

酒保眯着眼盯着白月生,听到公差的吩咐后,冲白月生招了招手。

白月生离座,走到厨房门口的酒保面前。

酒保低声道:“你是什么人?”

白月生笑道:“过路的僧人。”

“从哪里来?”

“从来处来。”

“到哪里去?”

“到去处去。”

“出家人都像你这么扯?”

“不全是。”

“你刚才洒在酒菜里的是什么东西?”

白月生笑道:“解药。”

“解什么的药?”

“解蒙汗药的药。”不但能解蒙汗药,而且能解软骨香、神仙倒及各种害人的东西,下梁山之前,跟安道全要来的。

酒保看怪物一样看着白月生:“你是来闹事的?”

白月生摇头道:“不是。我只不过是饿了,想吃饭。”

“吃完以后呢?”

“睡觉。”

“睡完以后呢?”

“走。”

“走?”

“走!”

“没有别的事了?”

“你还想有点什么别的事?”

“不想。”

“我发现,你心里有鬼。”

“没有。”

“真没有?”白月生双目冰冷,盯着酒保的眼睛。

酒保愣了愣神,随即呵呵一笑:“真没有。”

白月生笑道:“你这个人有点不正常。”

酒保笑了笑,没有再说话,转身进了后厨。

白月生转过身,回到陆谦的桌子上,他和陆谦彼此之间依然像是从来没见过一样。白月生瞧着这位昔日的钦差,就算吃饭都要带着枷锁,两只手被绑缚在铁夹上,行动颇为不便,于是皱了皱眉,对那俩公差道:“他这个样子,怎么吃饭?”

公差甲笑道:“我喂他。”

白月生道:“你们还怕他跑了不成?”

两位公差在白月生和陆谦之间来回看了看,没说话。

白月生道:“给他解开枷锁。”见两个公差不动手,白月生把九环锡杖抄在了手里。

手腕轻轻一抖,杖头的九个锡环叮铃铃作响。

两个公差的脸色有点难看。

“你们是不是还不知道贫僧的厉害?”白月生瞪起了眼睛。

两个公差阴着脸对视一眼,瞧了瞧白月生,又颇为惧怕地瞧了瞧他的九环锡杖,随即双双露出假模假样的笑容,公差甲起身,跟酒保要来一碗清水,用手指沾了点水,在陆谦的铁夹中间的封条上轻轻拍了拍,然后小心翼翼将封条揭起,另一个公差,用钥匙打开了铁夹。

在这个过程中,陆谦垂着头,一语不发。

白月生拿过一只碗,放到陆谦面前,给他倒满酒,再给自己面前的酒碗倒满。

端起酒碗,笑眯眯道:“这位朋友,一见如故。贫僧欲与你畅饮三碗!”

陆谦依然垂着头,一语不发。

白月生见他如此模样,笑道:“这第一碗酒,贫僧敬你是条好汉。”自顾自大口喝干。

陆谦依然垂着头,双肩禁不住颤抖了一下。

白月生给自己重新把酒倒满,笑道:“这第二碗酒,贫僧敬你改过从善。”大口喝干。

片刻之后,再次端起酒碗。

“这第三碗酒,贫僧愿与你做个朋友。”端着酒碗,等着陆谦。

陆谦依然垂着头,肩膀微微挺起,又微微落下,长出口气。

抬起头,直视着白月生。

猛地端起酒碗。

两碗相撞。

陆谦一语不发,大口喝下碗中酒,瞪了白月生一眼,再次垂下了脑袋。

两名公差面面相觑。

两位妓女瞧着那个和尚,越瞧越有趣。

酒保端上了另一份酒菜,把先前的被掺了解药的酒菜归落到白月生面前,将后来的酒菜放在了桌子中间,对两位公差笑眯眯道:“二位差爷,请慢用。”说完话,冲白月生施了个眼色,当先穿过后门,走入后院。

白月生道:“贫僧上个厕所,二位差爷、这位朋友,请慢用。”

走到后院。

酒保盯着白月生。

“你到底是什么人?”

“过路的僧人。”

“真不是来我店里闹事的?”

“刚才不是,现在是了。”

“井水不犯河水。”

“谁让你牛哄哄的,跟我说什么你是开黑店的?我不管你开的是什么店,但你不给我吃、不给我喝、又不给我住,我不跟你找事,跟谁找事?”

“我奉劝你,最好在吃完以后,马上离开这里。”

“你要这么说,我更不能走了。——别跟我瞪眼,你信不信,我一雷劈死你?”说着话,搂住酒保的肩膀,喊了一声“逆”,一道银色的闪电,自放在陆谦饭桌旁的九环锡杖上窜了出来,窜过后门,窜进后院,劈在了酒保的脑袋上。

酒保翻着白眼,哆嗦了半秒。

半秒之后,回过神来,面目狰狞地盯着白月生,猛不防挥起豆大的拳头,向白月生的脑袋砸去。

但未等铁拳砸到脸上,白月生不慌不忙,依然搂着酒保,又喊了一声“逆”。

一道闪电随声而至。

酒保再次瘫痪半秒。

半秒之后,露出了苦逼的表情。

“你到底是谁?”

“我第三次回答你:过路的僧人。”

“出家人不打诳语?”

“出家人不打诳语!”

“吃顿饭,睡一觉,然后?”

“走。”

“真走?”

“真走!”

“我凭什么相信你?”

“逆。”闪电落下,落在酒保的头顶上,白月生笑呵呵道:“信了没?”

“我能说不信吗?”

“你可以试试。”

酒保点了点头:“我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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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古美人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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