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江山如画不如妻2[大结局]

第二十章 江山如画不如妻2[大结局]

第二十章江山如画不如妻2[大结局]

冬天的气息随着积雪的融化一寸寸消去。

我仍然没等到宸岚凯旋的消息,倒是身子越来越重了。

这几日腿上浮肿,太医来看过,说我可能就要临盆了,这段时日要多加小心。

我既是欣喜又有些害怕,多希望在我临盆的时候,宸岚能赶回来,守在我的身边。此次为我诊治的太医换了另外一个,我再次隐晦的向他打听宸岚的消息,他却不肯向我透露半点,就像那些每天服侍着我、对我乖笑的宫女一样。

又是日沉月升时刻,寂静的宫殿传来了复杂的脚步声。我耳根一震,竟高兴的翻身下了床,快步奔到门口。

满心以为是宸岚赶来接我了,却很意外的看到,从那重重帏幔间走过来的,是太后和她的一众随丛。

几个月不见,太后竟是老态龙钟了。

那老太监和一个老嬷嬷一同扶着她,一脸的悲戚,像是扶着一个将去之人。

太后到了近前时,我本想躬身施礼,却被她慌慌的阻止了。她走上前,伸手摸了摸我的肚子,眼中忽的涌上泪光。

我想她是因为疼爱宸岚,进而也疼爱宸岚的骨肉才会这般激动的。

不料,她再摸了几下,竟失声哭了。

我心头一震,浮起丝不祥的预感,不安的询问:“母后,您为何落泪?”

她流着泪看我一眼,又向身旁的人使了个眼色。随即,便有几个人将殿内的宫女制服带了出去。

殿门关上了,太后这才放心拉起我的手,道:“来,到床边坐着,母后有要紧的话告诉你!”

我怔了一怔,便随着她到床边坐下。

太后一面流着泪,一面轻轻拍着我的手背,伤心欲绝道:“儿呀,母后对不起你们!”

我不解,问:“母后何出此言?”

太后现出懊悔不已的表情,垂头哀叹不已。在我又追问了两声后,她才哭着将一段惊人的秘密说了出来。

——宸旭竟不是她的亲生儿子!

当年,太后生下一个女儿,深谙宫中诡道的她,为了树立自己的权势,活活将女儿溺死在水中,然后将事先准备好的男婴放在了产床上,谎称是自己所出。

之后,宸旭如意被立为了太子。

时隔一年多,她再次临盆,竟生下一个儿子,宸岚。

为母的私心不断的作祟,她便想着,有朝一日,能把江山交给自己的亲生儿子。

于是,在先帝弥留之际,她怂恿先帝下了一道秘诏,诏上称,倘若它日宸旭做出有损道义的事,将由宸岚接任帝位。

她没想到,宸旭当皇帝会当有声有色,并且严于律己,声威日盛。

眼看着自己的权势一点点不如从前,她心急了,就想出一个法子,用巫盅罪陷害宸旭最心爱的妃子,也就是前世的我。

她更没想到,宸旭不知怎么的,得知了秘诏一事,为保江山,竟狠心将挚爱的女人交由公办,并打入了冷宫。

从那以后,宸旭就开始疏远她了,并且处心积虑的削弱她的权势。

我听得一阵阵心惊肉跳。

阮家二夫人上演过的戏码,在宫中竟也有过一出,而且,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叹世间冷暖,竟如此令人寒心。

怪不得呢,我前世时,宸旭对太后和宸岚十分的好,比普通百姓还要重视亲情。而这一世回来,他就像变了个人,对太后也冷漠了,对宸岚更是不惜痛下杀手。

原来症结在这里!

可是,太后为何要把这么重要的秘密告诉我呢?

心中升起疑虑,我谨慎的问:“母后,您这话是玩笑吧,我看皇上,和王爷长得十分的相像!”

太后痛苦的捶打着心口,似是极度不适,无力的回道:“你有怕不知,宸旭也是先帝所出。只不过,他的生母是个卑贱的人,先帝宠幸过就不记得她了。我发现她有了身孕,便将她偷送出宫,藏在我父亲的府上。我当时是想,倘若我生了男儿,就直接将她灭口。倘若我生了女儿,就用她的孩子顶替!倘若俩个人都生了女儿,那我也就认命了!不料,还真就应了那一招,她生了儿子,而我生了女儿!本是同根生,他们,岂能长得不像呢?”

原来如此。

不用问,宸旭的生母,早就被太后送到阴间去了。

所以说,人世间啊,因果循环,太后当年造的孽,竟报应在宸岚的身上。她断不会想到,她当年间接害死的素贵妃,如今会是她爱子的王妃。

唉,她已是行将入土之人,我也没有必要让她知道这个秘密了。

感慨在心时,她忽然将一卷明潢色的布卷塞入我的手中,低声叮嘱:“这便是秘诏,你等孩子长大了,交给他,愿他能借以夺得天下!”

我不禁诧异,为何是交给孩子,而不是交给宸岚,先前的不祥之感再次涌上心头,惴惴不安的问:“母后,您为何要把这惊天的秘密告诉嫣儿呢?为何要嫣儿将这秘诏传给未出世的孩子,而不是王爷!”

这一问,令她再度老泪纵横。

颤抖着拉起我的手,她一字一字的告诉我:“嫣儿,咱们的宸岚,被皇上害死了!”

惊天响雷。

我怔了好一会儿,才颤着声问出:“母后,您说什么啊,王爷不是得胜了吗?不是就要回来了吗?”

她哭着告诉我,宸岚的确是得胜了,三个月前就胜了,本该凯旋而归的,却就在上元节那一天,遇刺身亡了。刺客们烧了他住的帐子,将他魁伟的身体,化作了一堆黑骨。

我无法承受这惊天噩耗,一声都没哭出来,便晕了过去。

意识在强烈的腹痛中苏醒,我却极度的不愿意醒来,既然宸岚不在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比较于心中的痛苦,娩身时的腹痛又算得了什么?

我睁眼看着棚顶,直挺挺的躺着,明明知道孩子即将出世,也不做任何努力。

稳婆急得一边擦汗一边哀求:“王妃,您若是醒了,就加把劲儿呀!可不能就这么躺着!您再这样,莫说孩子保不住了,就是您自个的命,也会搭进去的!”

我看了她一眼,绝望的指尖碰了碰腹部,便轻轻合上了眼睛。

我不要活着,我要去找我的宸岚。

半个时辰后,我便这样躺着,痛晕了过去。

直到一阵婴儿的啼哭响亮的传遍大殿,我的心似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竟又苏醒了。

明亮的光线中,一个胖嘟嘟像小肉团似的男孩儿,正在白采衣的手上挥舞着拳头、踢动着小脚,用力的哭喊。他纵然尚小,却生得五官清奇,可爱得令人招架不住。

他是我的儿子!

是我和宸岚的骨血!

他在用哭声唤我醒来!

我再次回到了人间,得益于白采衣精湛的针法,也得益于我的儿子。

我为儿子取了一个很平凡的名子,宸曦。希望他能平平安安的长大,就像晨曦一样,就像他的父亲,永远给人温暖。

宸曦降生后的第三天,太后归天了。

我猜,在我晕迷后,她应该是将秘诏藏在了一个很隐秘的地方,于是趁着夜深人静,将自己的被子和枕头悄然剪开寻找,居然真的在被角找到了秘诏。

留着它,将来可以替宸岚报仇。

自打决定活下去把儿子抚养长大,我便同时下了另一个决心,要替宸岚报仇。

太后已死,宸岚也死了,宸旭曾泒人在我宫中寻找过,没有找到什么,便放下心来,撤走了我宫外的守卫。

他许是猜到太后对我说了什么,但并不急着对付我和曦儿。关于宸岚的死,在朝野和民间已经有些质疑之声,倘若我和曦儿再死于宫中,那么他就不好对天下交待了。

所以我明白,留在宫中,我们母子反倒是最安全的,至少目前是。

宸曦满月这天,按说我就可以出宫了。

宫女们收拾好细软后,我并未急于离开,而是抱着儿子去求见宸旭,以谢圣恩。当然,这一谢是另有目的的,我要好好“谢谢”他,害死了我的夫君。

旭日初升,宸旭正在膳店用膳,我将写好的书信交给了笛清,而后便道:“我就不进去打扰皇上用膳了!万请公公将这书信交给皇上,上面有些话,也不便当面说,皇上看了便会知道!”

笛清满目诧异而略带喜悦的看着我,道:“真没想到,王妃还会惦记着咱们皇上呢!也不枉费了皇上对你们母子的一片苦心!”

我问:“公公所指何事?”

他道:“知道皇上为什么向你瞒着王爷的死讯吗?其实呀,就是怕你受不住打击滑了胎!皇上说了,你已然失去过一次,再失去一次,怕就保不住命了!”

我赶紧向着膳店的方向鞠了一礼,恭敬道:“皇上隆恩浩荡!”哼,什么苦心,他的苦心,无非就是太太平平软禁着我们,以便在这几个月间,把方方面面的事情安顿下来。

如今,他必是都处理好了,万无一失了,也就愿意放我们离开了。

呵呵,皇上,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轻易离开的!

带着恨意站在殿外等着,不多时候,就见殿门大开,金光万道的皇帝惊讶莫名的奔了出来。

来到我的面前,他已眼含泪光,手中拿着我的书信,微微颤抖。

其实这书信上,只简单的写了四个字:多谢皇上!

他会如此激动,并不是因为书信上的四个字,也不是因心心念念过的阮品嫣来找了他,而是因为,他认出了信上的笔迹——姜素素的笔迹!

是的,我将自己的身份告诉了他,因为我要利用我们的前世的情。

我要保住幼子的性命,要为夫君报仇,无以凭借,唯有借助姜素素的身份。

来时只想赌上一赌,没想到,宸旭见了我的字迹,竟激动得亲自跑出来相见,竟眼含热泪说不出话来。

儿子哭了,我轻轻拍着他、哄着他,心中十分难受。想必,他也不愿意他的母亲做出这样无耻之事吧,可惜我身单力薄,唯有效法孝庄,用情致胜。当然,我会想尽办法守住自己的身子,不能让宸岚在地下蒙羞。

宸旭又将字笺看了一遍,方泪光漾漾的问我:“怎么回事?这几个字,谁写的?”

我亲了晨光中儿子的小脸,随即笑看着宸旭,淡声道:“我写的!皇上不必怀疑,我便是素素!此一别或许再也不能相见了,我想,还是让皇上知道,有一个叫素素的女人,曾经回来找过你!”

他闻言表情甚为复杂,似笑非笑,似信非信,就这般看了我一会儿,问道:“那么你,为何成了阮品嫣,你是鬼魂?”

我反问:“皇上,您听说过鬼魂能生孩子吗?呵呵,我不是鬼魂,我只是转生在了阮家小姐的身上。因为阮家小姐恰在我转生时坠湖淹死了!”

我们对站在晨光中,一问一答,一个情绪难平,一个心怀仇恨。终于,他彻底相信了我的说法,急于将我拥入怀中。

我向后退了步,坚声道:“皇上,如今我是王妃!王爷尸骨未寒,倘若皇上要素素被万人唾骂,那我倒不如,寻个一了百了的去处!”

他急忙摇首,道:“不,不!不要一了百了,不要!素素,朕知道,有些事发生了,再也难以改变。朕也不管你回头与朕相认是为了什么,呵呵……”凄然一笑,晴亮的泪珠很少见的顺着他明耀的脸宠滑落出来,他似剜心一般的,泪眼凝着我道:“找回了你,朕只想好好的待你一回!”

言罢,他仰望长空饮去泪水,随即笑着向我道:“打今儿起,就住宫中吧!住在帝宫,想当座上宾便当座上宾,想当皇后便当皇后,朕只要能看见你就好,别无,所求!”

我心底一声冷彻的讥笑,脸上却与他深情凝望,以迟疑而又不安的口气,娇唤了声:“皇上……”

一片秋叶,打着滚落在了脚下,我终是轻轻抬步,无情的将它碾碎,从此,踏上了一条屈辱、危险的复仇之路。

凄凄茫茫路,

磕磕碰碰心。

莫问来时泪,

为何染香襟。

我本无根水,

我本无弦琴。

一泪为爱流,

一曲为情吟。

……

为了给宸岚报仇,我再次回了宸旭的身边。不过,我向他提出,要为宸岚守孝三年,三年间,我可以陪他歌月吟风,可以陪他对弈品茶,可以与他把酒言欢,却不能委身于他。他一一答应下来。

我不知道他为何对我这么好,难道是将前世的遗憾转化成情丝万缕了?

不管怎么样,一切都晚了,如今我对他,只有满腔的恨、满腹的怨。

宸旭的头风有时会发作,每每发作时,他便躲着,几日不来找我。只要病痛一过去,便又会像个孩子般,或手捧鲜花,或手执纸鸢,或拿着各种新奇有趣的东西,来讨我欢心。

我既然是以浚南王妃的身份留在宫中,住在帝宫自然不合适,我却偏偏要住在帝宫,目的就是要毁了宸旭的声名。

当然,这样赔进去的还有我的名声。名声而今对我,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将来心愿了了,我便自刎在宸岚的墓前,用血书将前因后果写出来,自会洗清我的污名,还给儿子一个值得骄傲的母亲。

我住在帝宸殿,在朝野乃至民间都引起了不小的波澜。宫里宫外都在传言,说皇帝强占了弟妻。

想到复仇有了成果,我心中的快意一层层加深。却也只有冷清的寒夜,面对孤寂的月光,才会发觉,原来心中有一滴泪早已化成了坚石。

宸旭不但是对我好,也对宸曦表现出了十足的溺爱。有一次晚宴,当着容贵妃和其他几个妃子的面,他一直抱着宸曦,哄他逗他,将其他人都忽略了,就连宸景和若素也不予理会,仿佛手上抱着的才是他的亲生。

渐渐的,宫里宫外又有了传言,说宸曦是宸旭的骨血。

对此种种,我只付之一笑。

当然,宸旭对我们的宠爱,不但招致了各种流言诽语,也招致了诸妃对我的妒恨。别人再怎么恨我也不在乎,我只是看不得溪巧眼中对我的恨意。

春光正好时,择了一个时机,我终于忍不住到了紫暄殿,想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溪巧。一直以来,怕引来不必要的非议,我和宸旭彼此守着这个秘密,不曾对人提起。

到了她的宫中,刚刚落座,便有个宫女上前侍茶。我客气的对她笑了一下,突然注意到,她身上穿的裙子十分眼熟,再细看,心底忽的涌起一阵心惊胆战的寒意。

她的裙子虽然有些旧了,却不是俗物。蚕丝织的雪色底纱,上面绣着金丝和形态万千的蝴蝶,可不就是我的那件缕金百蝶穿花雪纱裙子么。

因了这一惊诧,我反而清楚的记起了,当日在禁宫,慌忙之中将血书藏在一叠熟悉的衣裳里。那叠得工工整整的,便是这件裙子!

心头疑问万千,我略作思索,装作若无其事,只以赞美的目光瞧着她的裙裳,道:“你的裙子真好看!怎么看都不像俗物,是主子赏你的吧?”

她一面为我斟茶,一面甜笑着回道:“王妃的眼光真好!不过,这裙子不是主子赏我的,是主子让我拿去烧了,我舍不得,就拆掉了上面的零零碎碎,留下来自己穿了。都穿了这些时日了,也没人看出来,这件裙子是主子命我扔掉的那件,就独让王妃瞧出来了!”笑着将茶杯递于我,她红着脸哀求:“还请王妃可怜奴婢,不要把这事儿说出去!”

我应付的答应了一声,随即陷入了强大的震惊当中。

许久以来一直猜测血书是被容贵妃调换的,没想到另有其人,更没想到会是溪巧!

她为什么要害我呢?

彼时我可是连她的面都不曾见过啊!

我心中盘算着,待会儿相见便把所有的疑问都解开,却不料,进去通传的宫女快步出来,竟告诉我,因若素公主想念父皇,惠妃娘娘在一刻钟前带着小公主去面圣了。

我有些失落,怏怏的起身告辞,却不经意的碰翻了茶杯。青花瓷制的溪光晚照茶杯掉落在地,啪啦啦碎成了几片,震得人眼皮惊跳。

我也不知为何,突然极想在此时见到溪巧,便与陪伴我的宫女茗薇一道,赶往了桃花宫。

这几日宸旭头风发作,正在桃花宫静养。

快马金舆,我们以最快的速度到了桃花宫。

因为宸旭有命,我可以随时找他,任何时候、任何人都不得阻拦,小太监便顺从的将我引去了桃花溪渡。

桃花溪渡是桃花宫中一处十分迷人的景致。

转转弯弯的溪水,映着含苞待放的桃花,像点了星星点点的小桃唇,缓缓流动,如诗如画。

我们到达溪岸时,宸旭正躺在对岸一张青藤制的长椅上闭目养神。白采衣在为他施针。而溪巧则端着刚刚沏好的茶水,笑意缱绻的跪在他的椅边,柔声柔语道:“皇上,请饮茶吧!”

若素公主正蹲在地上玩耍,一把一把的揪着草叶。这个境头,让我想起了后花园桃树下的一幕,脑中一震,似乎预感到什么。

脚步匆匆的踏上石桥,视线一直瞥着他们,心中有些期待,期待溪巧的杯中有毒,将宸旭毒死。

却不料,宸旭将要饮茶,忽然微微一笑,将茶盏递到了溪巧面前,和声道:“这茶好香,爱妃也饮一杯吧!”

溪巧神色慌然一变,随即掩饰过去,婉声婉色道:“好,妾身另沏一杯便是了!”说着她急欲转身,却被宸旭一把按住了肩头。

桃花树影暧昧的扑打在宸旭的脸上,变幻莫测。

他将溪巧的身体正向自己,将闪着光芒的鎏金茶盏递到她的唇边,声色俱冷了下来,道:“朕让你喝这杯,你便喝了这杯!”

溪巧双手举杯抿了一口,似乎并未沾上一滴茶水。

此时,我也到了他们近前,站在宸旭身后。他并未发现我来了,仍然冷眼看着溪巧。

溪巧将茶盏放到一旁桌上,随即向宸旭微微一笑,道:“多谢皇上赐茶!”说着,她提身而起,樱唇轻翘,似要在宸旭的脸上吻上一口。

却有一道寒光,自她左手袖中闪了出来。

我停步在宸旭身后,手心为溪巧捏了一把冷汗。

眼看溪巧的剪刀就要插进宸旭的心口,突然一支冷箭自桃树后飞出,噗,洞穿了溪巧的左肩,她手中的剪刀咣当坠地。

宸旭眸心闪出骇人的寒光,抓住她行刺的手腕,锁起墨染的双眉,咬牙道:“好一个惠妃!在朕的皇宫种下无数毒草,教唆公主向茶杯中投草毒,你如此处心积虑的想害朕,到底为何?”

原来宫中的毒草是溪巧有意种的!

这个真相令我如遭棒击,怔在原地。

溪巧见大势已去,索性冷冷一笑,道:“不为什么,只为你当年负了我的主子!”

她到底是为我!我早有这种预感,却一直不愿意面对和相信。因为我承担不起这厚重的情义。

这么说来,她彼时偷换了血书害我,也是想为前世的我报仇了。因为我如今的身份是阮品嫣,是阮品瑜的妹妹。

她恨阮品瑜反目害我,便连阮品嫣也一道害了。

好溪巧,不枉我疼她一场。

可惜,她不该为我而耽误了大好青春。再则,她也不想一想,宸旭经过上次中毒之事,必然加重了防范。如今他所到之处,皆有大内高手暗中保护,莫说是她,就是武林高手也难保能行刺成功。

我猜想宸旭必不会放过她,必会杀一警百,却不料,他在听了她的话后,居然回头看了我一眼。原来,他早已察觉我来了,只是故意视而不见。

听了溪巧的话,他在第一时间回头看我,表情似是在问:她是为你,你看如何处置?

我自知保不了溪巧,眼泪涮的落了出来。只望着他流泪,倒不开口。

星星点点的桃花蕊映在他的眸心,原本清亮娇美,在我哭了后,它们便在他的眼中化作了一团温柔的桃花波。

他怕我看出他眼中有了泪光,忽的低了头,抬手捏了两下额角后,竟向两个押住溪巧的侍卫挥了挥手,道:“放开她,下去吧!”

就在众人讶异不已时,他又命笛清:“笛清啊,把惠妃带下去医治吧!今儿的事只是个玩笑。不过,她这玩笑开得有些过火了,就废黜了她的妃位,将她贬为宫女,赐给浚南王妃吧!”

我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他放过了胆敢刺杀自己的女人,竟只为了我的两行泪水!

古往今来,许是从来没有帝王,会放过刺杀他的人吧!

心中有丝弦软软的弹了一弹,然而转瞬,我从白采衣的神色间,找回了一种坚定不移的信念,报仇。

稍后溪巧在怔怔愕愕中被笛清差人送走。

宸旭似是累了,并未再理会我,而是皱着眉头靠在椅背上,唤道:“采衣姑娘,再替朕扎一扎耳后那个穴位吧,朕头疼得厉害!”

我笃的看了白采衣一眼,恍然间明白了她的用意。

其实一早,我就感觉到她留在宫中有些蹊跷。试想,她性情豪放,纵然奉皇命入了宫,也不会甘愿留下,结果却是进了宫就不曾离去,其中必有隐情。我记得初次在宫中见她,是在娩身的时候,幸亏她及时赶到,才救了我们母子一命。

我当时心情不好,也没力气,便没同她交流一句半句的,再往后见过她几次,也都在宸旭在场,不方便交谈。但从她眼底深处,我能读出一种心照不宣的恨,对宸旭的恨。

她恨宸旭,自然不会尽心医治于他,那右耳后的穴位,我清清楚楚的记得,她曾说过,久扎会损伤人的脑络,后果不堪设想。

我不曾言语,缓缓的转了身,一丝隐晦的笑意渐渐云上嘴角。

宸旭当真离死不远了。

白采衣入宫,是为了保护我,更是为了害宸旭替宸岚报仇。

我感到快乐,却又不是真正的快乐。

如今我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只是为了完成一个不得不完成的心愿。

因为不能让宸岚枉死,我必然要害宸旭。却又不知自何时起,也曾为宸旭对我的好,在心中弹起了一弦柔软的旋律。

我惜君时君不惜,

君恋我时已非昔。

人心年年逐水老,

怎比桃花年年绎?

去了的情终是去了,你再回头,我未必还在原地等你。纵我想等,也有光阴将我的步子推入下一个洪流。在这流波中,我找到了自己的归宿,从此落地生根,再也不会回头!

知道了白采衣杀宸旭的法子,我这一夜辗转难眠,睁眼闭眼的都在琢磨,如何能在朝野树立自己的权势。有了权势,将来也好把皇位交给自己的儿子。

想了大半夜才睡着,不料,清晨一睁开眼睛,看到儿子乖美恬静的小脸蛋,浴着晨光,就像他父亲一样与世无争、安宁和美,我心中突然一片柔软。昨夜做好打算竟在顷刻间被融化了,好想带着我的小宸曦离开皇宫,去一个清净安宁的地方,静静的生活。

可是宸旭不死,我们母子又能逃到哪儿去呢?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虽然不会碰我,却也绝对不会放我离开皇宫。

自打向他坦白身份的那一刻起,这结局似就注定了。

我将心一横,坐了起来,梳洗打扮后,再次踏上我的复仇之路。

宸旭将溪巧赐给了我。她刚到我面前时,对我充满敌意,而我只轻松的讲了几个和她的过往片段,便令她识清了我的身份。

初时,她不能承载这等惊人的消息,喃喃的嘀咕了几句:“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呢?”随即再抬头看着我淡然微笑的脸宠,便忽的涌出了泪水,一头扎进我的怀中。

有溪巧陪伴,我对宫中的事了解得更多、也更深了。

听溪巧说,容贵妃的宫中藏着一个身材非常高大的太监。他的嗓音不细,并不像太监。我便常常去容贵妃宫中走动,经过细心观察,果然发现,那太监看向容贵妃时,眼神中有掩藏不住的情丝。

这一发现非同小可。

我们择了一个时机,将那太监骗出来。溪巧对他稍加引诱,便探出了他还有男人真身。

我便以此做为要挟,让容贵妃在宸旭的饮食中放置一种毒草。溪巧为了给我报仇,这些年一直在精读药书,对各种草毒颇有研究。我们将一种很常见却有慢性毒素的草研磨成细粉,时常交给容贵妃一些,让她对宸旭施毒。

几个月后,宸旭的身体越来越差,常常病得不能上朝。

沅明十五年春,皇帝宸旭因龙体欠安不再上朝,只在龙榻理政。在身体不好的日子,他依旧像从前一样,不找我,不见我。我清闲的时光越来越多了。

沅明十五年夏,皇帝宸旭病情渐重,令太医束手无策。我高兴得对着烛光冷笑,却总觉得眼角有一滴泪,似落非落的坠在那里。

沅明十五年秋,已经清闲了几个月的我,突然接到太监传来的旨意,宸旭居然要见我。

昏暗的殿室,飘着好闻的安息香,没有半丝药味儿。我在笛清的引领下到了宸旭的寝殿,随后只身一人,来到他的床边。

在光灿灿的灯影中,他身着潢色飞龙锦缎,面清目朗,根本没有半丝生病的样子,我的心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怯怯来到床边,我福了一福,深吸一口,不安的问道:“不知皇上,叫弟妇前来,有何吩咐?”

他目光微敛,灿灿的似夹着一汪琳琅珠宝,忽瞥过来,道:“你猜!”

我摇了摇头,惶惶看着他,回道:“皇上的心思,岂是弟妇这么愚笨的人能猜得到的?”

他笑眼眯眯的望着我道:“朕是想告诉你,其实容妃,没有对朕下毒!”

一阵不好的预感自脚底串升上来,我屏息望着他,全身的神经都在同一时间绷紧了。

他的笑意依然十分迷人的浮在脸上,语气却变得有些冷了:“素素,其实这几个月,朕一直在等,等你跑来告诉朕,说容妃给朕奉的茶里有毒,说你后悔了,不想再害朕了,可惜……”

长睫忽煽的一落,他闭着眼睛,痛苦的深吸一声,再开口竟哽咽了,“素素,我们……真的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吗?”

事已至此,我再也没有必要伪装什么,索性将脸一沉,道:“从你把我打入冷宫的那天开始,我们就已经回不去了!”

他点了点头,忽尔又将一双泪眼睇向了我,问:“那么来生呢?你还愿不愿意,与朕再续良缘再结情?”

宫灯映在他明媚的脸上,令我想起昔日,在一片葵花底下,他便是这般的看着我,问:“倘若有一天,全世界都遗弃了朕,你也不会离开朕,对吗?”

眼睫因回忆而挂满了水雾,我摇首在泪光中,声色冷而坚定,道:“皇上不必多问,再多的誓言,也美化不了一个人的行为!我不再相信誓言,也不再轻易许诺。‘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唯有到青丝变白发的那一天,才能验证真假!”

他闻言轻声笑了,笑得那么缥缈轻远,仿佛他的人生已经走得很远很远了。

而后,他缓缓靠在床头,望着前方挂在床尾的一柄九龙宝剑,冷声道:“你还有机会去验证一次!七弟没死,前两天已经在西疆发兵,可能很快就要攻入京师了!”

我不知该不该相信他的话,怔怔的望着他,并未询问。

他自顾言道:“其实朕这段日子装病,就是想引诱他发兵。倘若不是这样,等他养满了羽翼再发兵,朕可就真的不好招架了!”

看来宸岚没死是真的了!

巨浪般的惊喜冲上头顶,我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他失望瞥了我一眼,道:“你也不要高兴得太早!他先前命大没死,未必过几日也不会死!”

我平静望着他,回道:“他为了我,不会死!”

他突然一拧眉心,恨恨道:“这就是朕心心念念的女人吗?不,不是!你不是她!”

我即刻回道:“对,我不是从前的姜素素了!因为那个姜素素,已经被她所爱的旭郎打入冷宫,已经被阮品瑜一脚踢掉了腹中骨肉,已经被烈火烧成了灰烬!”几句话清晰流畅,像在讲述一个别人的故事,我想,我是将从前放下了。

他却对我的回答万分动容,回避了我的目光,冷声问道:“你说吧,那封秘诏藏在什么地方?告诉朕,朕便念及旧情,饶你们母子不死!”

原来找我来是冲着秘诏。

又何必装得那么深情?以为我还像从前一样好哄好骗吗?

我蔑然一笑,只回答了三个字:“不知道!”

宸旭对我彻底失望了,命人将我押送回去。我以为他会像从前一样将我囚禁在宫中,却不料,他这一次更狠。

回到奢华的宫殿,我一进门就碰上了哭红了眼睛的茗薇,心中顿时一惊,急问:“出什么事了?”

茗薇哭着回身,指了指地上的一滩血迹,道:“侍卫来抢世子,溪巧与他们争执,被一刀捅死了!”

我身子一晃,几欲被噩耗惊倒,随即强自镇定着,问:“那么,世子呢?”

茗薇垂下头,低声回道:“被抢走了!”

我眼前一黑,晕倒地冰凉的地面,眼前模模糊糊的晃动着金光,转瞬化作了宸旭藏刀的笑脸,将我的心割成无数碎片。

他可真狠!

我想利用前世的情,却反倒被他利用,被他控制在了宫中。

他处心积虑的对我好,恐怕就是为了得到秘诏吧?

如今见我不再倾心、听命于他,竟命人将我的孩子抢走了!

我可怜的曦儿,晚上没有母亲在身旁,必会哭喊一夜的!

心一阵阵的绞痛,我哭着睁开眼睛,躺在茗薇怀中,向侍卫求道:“带我去见皇上!”

再次回到帝殿,我已无力行走,是在侍卫的架扶下来到宸旭面前的。他已经下了床,正由宫女服侍着更衣。

我晋见前,笛清已经向他请示过了,可他仍然无视我们的出现,看也不看我一眼,尽显他皇帝的傲慢与尊贵。

我担心自己的儿子,便忍着胸口的闷痛,向他跪下,道:“皇上,我愿意交出秘诏,请放了我的儿子!”

他闻言倒是笃的转过头来,脸上云遮雾罩的样子,问:“你在说什么?朕何曾抓了曦儿?”

他居然装傻,宁可连秘诏都不要,也不还我孩子,必然是有更深的用意,许就是用以要挟宸岚!我绝望至极,忽的狠咳了起来,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终是吐了口血。

他快步来到我的身前,望着地上一滩血迹,连声惊呼:“传太医!快传太医!”

因为溪巧的死和儿子的失踪,我旧病复发,倒在了床上,没日没夜的咳嗽,常常痰中带血。

宸旭来看过我一次,命太医全力医治,而后便不再来了。听茗薇说,如今王爷的兵马一路东进,所向披靡,皇上日夜和大臣们商讨对策,已然顾不得其它了。

我为宸岚高兴,却也为自己悲哀。孩子没了,我有什么脸面再去见他?

再则,如今我在沅朝臭名昭著,若再回他的身边,岂不是给他抹黑么。他若赢了这场仗,便是指掌天下的皇帝了,不能因我而毁了形象。

郁郁不乐的在床上躺了十几天,一个闷雷滚滚的日子,我见到了容贵妃。

她眼圈泛红的来到床前,看上去十分挂念我的安危,却在茗薇去端药时,见周围没人,恶狠狠的凑到我的耳边,道:“贱人,你儿子是我命人抢走的!此际,他已经被野狼吃光了,连骨头都没剩下一根!呵呵,告诉你吧,那封血书就是我调换的,你没有误会!只不过,我命人将藏血书的衣裳放在了溪巧床下,本想引起别人对她的怀疑或是挑起你们之间的争斗。没想到呀,她将那衣裳丢了!倒也好,替我清理了尾巴!”

得意的向我卖弄着阴谋诡计和小人得志的笑脸,她向后看看,见没人过来,又道:“不过,她下面做事儿可真不漂亮,居然把我故意安插在宫中的假太监当成了事儿向你汇报。你们施计捉奸,我却是给你们来个将计就计,假装答应你们,再把你们提供的草毒交给皇上。呵呵,怎么样,皇上恨你入骨了吧?”

她此行的目的便是刺激我的情绪,加剧我的病情。我心知肚明,遂强自镇定着,向她递去冷森森的目光,声寒如冰道:“你等着,倘若我的曦儿遭遇不测,我必会让你负出加倍的代价!”

她嘴角笑着,眼底却是本能的生起一丝怯意,随即又随意嘲讽了两声,便匆匆离去了。

我咬着牙坐了起来,摸起曦儿的小衣裳捂在心口,流着泪咬破了下唇。我的儿子,我的心头肉,他何其无辜,却平白的被人害了。我这个做母亲的,没能保护他,绝不能再让他平白的被害。

宸旭,容妃,你们待我如此狠毒,就别怪我心如蛇蝎了!

仇恨令意识咬着牙关强硬起来,我日里夜里的赶制起了纸鸢。茗薇不明白我的用意,只是默默的帮我赶制。

五天后,我们足足做了五百只简单的纸鸢。趁着她夜里休息时,我在每一个纸鸢上都写了字:兄占弟妻,天理不容,皇帝病危,帝星移位!

看似浅显的几个字,倘若自皇宫中传出去,必会影响民心和军心,有利于宸岚大军顺利攻入京师。

是以趁着夜色,我将五百个纸鸢放上了夜空,目送它们随风飞向遥远的月光。最后,我放了一只荷花风鸢,上面写着几行想对宸岚说的话:

与君相识,

三生之幸。

倘若我在,

必与君老。

倘若不在,

盼君安好。

来生相逢,

与君偕老。

我知道,这一只孤鸢,无法到达宸岚的手上,但是我的心意,却会随着它飘向天际。

我想,我再也见不到宸岚了。

一口热血涌出喉咙,喷在了鸢面上,我强撑着病体来到窗前,将它放上了高高的星空。

夜色如此静美,真想化作一只飞鸢,飞到他的身边,可惜我没有力气了。随着身子软软的瘫向地面,遗憾的泪珠也不断的坠落了下来。

迷迷糊糊时,感觉到有细针在鼻息下方转动,我一惊睁开眼睛,发现竟是白采衣在为我施针,不禁自心中发出一声阴冷的笑意:呵呵,宸旭,天要亡你!

精神稍稍振作了一点儿,我急问白采衣:“你怎么来的?”

她悄然指了指窗子,示意她是凭非常手段过来的,我笑着点了点头。随即,我在她的搀扶下走回床边,咬着牙,用指甲扣开了床底下的一块地砖,将藏在下面的秘诏取了出来,交给她。

她着一袭黑衣,在宫灯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的醒目和精神,同时又扑闪着大眼睛,不明所以的看着我,样子真的好生令人喜欢。

倘若有她这样一个女子长伴身边,也是宸岚的幸福。

我虚弱的挤出一抹烟笑,轻轻道:“这是秘诏,你即刻想个办法出宫,将它依样制成上百份,留住原诏,将仿诏贴遍皇城,定能助王爷一臂之力!”

她郑重的点了头,小心翼翼的将东西接在手中。而后便忧色深深的望着我,道:“跟我走吧,你的身体,不能再拖下去了!”

我咳了两声,摇首道:“大事要紧!趁着没人发现,你快走吧!别管我了,我要留在宫中,找我儿子!”

她抿了抿唇,眼圈一红,终于转身而去。

她许也明白了,我的儿子已是凶多吉少,我留下来,也是在等死。

这便是命吧。

好在我要做的,已经做完了。只要秘诏贴遍京城,便是对宸旭的致命一击。

沅明十五年的冬天伴着悠然小雪步入尘寰。

宸岚的讨伐之师,因为民心所向,也因为先帝秘诏内容的公示,而节节取胜,就在入冬后的第一个月圆之夜,攻到了皇城。

外面是一片喊杀声,我却寂寞的躺在床上,延续着若有若无的呼息。我想撑到宸岚入宫的时刻,再看他一眼。

可是眼皮如此沉重。

突然殿中响起了脚步声,宸旭拧着眉头走了进来。

一到床边,他便一把将我揪了起来,眼中布满血丝,面相狰狞的问我:“你满意了?亲手将朕送上绝路,你满意了?”

我艰难的抬起指尖,摸了摸他冰凉的脸,弱声道:“那一年,在小桥下,你救了我一命!我……会记着你的恩!”这句话,很早就想对他说了。我不会忘记,雨中有个面目清隽的少年,跳进水中救了我。我不会忘记,白月光下那一块流光溢彩的玉佩。

他则狠狠甩开我的手,顷刻间泪飞如雨,疯了一般,摇着我嘶喊:“不许记得那少年!那不是朕,那是宸岚!你知道吗,当年,因为你的八字与朕相合,他就把你让给了朕,还将那块玉佩一并赠给了朕。呵呵,你以为他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吗?早在前一世,他就将你让给朕了,你却还对他爱得如痴如狂!不觉得自己可笑吗?”

我忽的怔住,良久,轻声的笑了出来。多好啊,原来在我懵懂的青春记忆中,那个永远也无法忘记的少年,正是我的宸岚。

原来他说的有负于姜素素,便是指的那一场擦肩而过的缘。

前一世,他错过了我;这一世,他找回了我。原来这美丽的缘份,从一开始就系在了我们中间,只不过,我们没有好好把握。

泪水一串串自眼角滚落,我仍被宸旭提在手中,身体极度不适,长吸了口气,道:“皇上,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的幸福,又深了一层呢!”

他气极了,将我狠狠掷回床上。

我觉得浑身的骨架都要被震散了,猛然咳了几声,连连咳出两口乌血,闭了眼睛。

他又将我抱起来,动作轻柔了许多,哭着道:“素素,朕这是怎么了?心里明明疼着你,却总是因为气恼而不由自主的伤害你!对不起!素素,其实朕来,是给你送一样东西的!”

我只闭着眼睛,不想再看他一眼。这个坏蛋,因为我放了纸鸢上天、传了秘诏出宫,竟迁怒于茗薇,命人将那可怜的丫头给乱棍打出皇宫了。

他似全然不知我心中的恨意,抱着我道:“其实,朕本来想,把前世今生的爱都还给你的!可惜,你不给朕机会!呵呵,你可知道,宸岚此次发兵,之所以来势汹汹,是因为他得到了匈奴的帮助!是因为他和匈奴的公主联了姻!就算他当了皇帝,你充其量也就是一个贵妃,无法与匈奴公主相提并论。可是在朕眼中,没有一个人可以比得过你!只要你点一点头,皇后的华冠便是你的!唉,朕用一生钟爱着你,却只换来一个恨字。也许,就是天意吧!天意……”

他的脚步终于沉沉离去。

我再次睁开眼睛,发现枕边多了一道明光闪闪的金牌。潢色雕着龙纹的牌面上,醒目的刻着一个大字:赦。

这是免死金牌。

他知道皇城将破,宫中很快会乱作一团,便留了这样一块金牌给我,以令他的军将们,对我手下留情。

最后关头,纵然知道我害了他,他到底还是留了一份关爱给我。我的心却早已结成寒冰一团。

纤指轻轻一扬,将免死金牌抛出了帐外。

啪嗒嗒。

金色的牌子在地上跃了几跃,颤微微的躺向地面,尚未躺稳,又被人轻轻拾在了手上。

拾了它的是一个熟悉的身影,是我盼了无数日日夜夜的身影。纵然他以黑巾遮面,以黑衣加身,我仍然能一眼识出他来。他是宸岚。

我有些不敢相信。

如今大军攻城在即,他身为三军统帅,居然只身闯来了皇宫!

我暗暗告诉自己,一定是幻觉,直到他的臂心疼的将我抱起,直到闻到了他身上的清香,我才终于相信,他真的来了!

没想到闭眼前,还能见他一面!

望着他星辉耀灿的眼睛,我突然间心跳加快,令虚弱的身体无法承受,本想对他说些什么,却在急促的喘了几声后,向后一仰,失去了知觉。

迷迷糊糊感觉到,他紧紧抱着我,飞步行进在风中。有个熟悉而清朗的声音,也随同他一起飞在风中。

是夏候珏,一直在他身边忿忿的唠叨:“我说什么来着,早点起兵,早点起兵,你们偏偏不听我的!现在可好,嫣妹被折磨到这步田地了,看你心疼不心疼!”

宸岚默不作声,只抱着我纵步如飞。我紧紧靠在他的胸前,似乎可以听到,那来自于肺腑深处的哭泣。

夏候珏不体谅他的难过,见他默不作声,又压低着声音嗔道:“还以为把嫣妹让给你,你会好好待她,守护她。可是你呢,一次又一次的让她受伤。我警告你,千万不能让她知道你和匈奴公主的事,否则的话,万一她有个三长两短,我绝不会放过你们!”

就这样,断断续续的听着夏候珏对宸岚的指责,终于到了一处明光艳盛的地方。周围有无数的声音在关问宸岚,他却一概不予理会,只是心急的迈着大步,直至将我轻轻放在了床上。

我刚要抬起沉重的眼睑,看他一眼,便听有个女人风风火火的奔了进来,边奔着边丽声喊道:“夫君,夫君!听说你只身闯入皇城,把姐姐救出来了!”

宸岚笃的站了起来,声音沉而严肃,道:“公主,同你说过了,不许乱叫!我不是你夫君,她也不是你的姐姐!她是我娘子,是我心中唯一的女人!”

那女子娇蛮道:“我不依,我不依!我跋山涉水的跟了你来,带兵帮你打仗,你不许不娶我的!你若不娶我,我马上回去让父皇发兵攻打沅朝,量你们这刚刚经过战乱的国家,也敌不住我们匈奴的铁骑!”

宸岚轻叹一声,不耐烦的向她走去,沉声道:“有话出来说!”

那女子嘻嘻一笑,道:“就知道,你怕你的娘子听到我的话么!嘿嘿,想让我闭上嘴巴不乱说话,就得乖乖听我的!”

他们的步子出去了,我悄悄睁开眼睛,发现身处在一顶白色的帐篷里。想必,这就是宸岚的军帐吧?

这漫长的日子里,他就住在这简陋的地方,日日争战,必定受了很多苦。

我若有力气,就为他唱支歌,为他抚曲琴,为他吟段诗,为他……

想为他做的事太多了,可惜,我再也没有机会做了。

好在,他有白采衣,他有匈奴公主。

希望我死后,她们其中的一个,能与他相伴终老。

我不要再成为他的负担。

大战在即,我不能让匈奴公主与他反目,不能成为他的羁绊。这副残躯已然拖延不下去了,又何必再造孽呢?

环顾洁净的帐房,有把短刀摆在床边不远处的柜子上,我撑起上身,探出手,试图将它抓到手中,不料眼前一黑,一个跟头栽到了床下,扑通一声。

宸岚和夏候珏一前一后,风一样的奔了进来。宸岚抢先将我抱住,惊惶不安的唤我:“嫣儿,你醒醒!嫣儿,我回来了!嫣儿,我……”

后面的话,我没能听清,便被体内的疼痛夺去了意识。

不知道多久以后,身体越来越冰冷,我梦到了松涛山,梦到了月魄庵,梦到了莲花桥。

那一天,我替他到月魄庵求那起死回生的神草,住持师太坚决不给,在我跪了一天一夜后,才冷着脸告诉我,我入了庵门却不守清规戒律,本来万万没有资格求药,除非能赤足走过莲花桥。

莲花桥是通往极乐的地方。

我一直好奇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说法,到了桥前才知道,它的确是通往极乐的地方。

长长的木板浮桥上插满了向上的剑尖,它们拼成一朵又一朵的莲花。

赤足走在上面,每走一步都会见血,每走一步都会偿到锥心的疼痛。

走到第十步时,我的小脚指被切断了。为了救宸岚,我拾起了它,咬着牙,一步步的踩着剑尖,终于到了彼岸。

一般人走不到一半就会半途而废,就算走过了桥,也已经历过人世间最惨烈的痛苦。相比较于那种痛苦,接下来所经历的种种都是快乐,故称彼岸为乐土。

我在下桥的那一霎,笑着摔倒在乐土,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要嫁给他,和他共度每一个快乐的时光。

无量清净光,

染吾罗衣香。

步移血莲生,

朵朵为爱妆。

一妆吾娥眉,

笑颜无愁色。

二妆吾羞腮,

与君长依依。

三妆吾罗裙,

红红嫁衣裳。

还记得,出嫁的那天,我没披嫁衣,没戴凤冠,就穿着一身红色的衬里衣裳,被他抱进了王府。

虽然不像别的新娘一样风光俊美,然而,我是幸福的。

因为我遇到了一个值得用生命去爱的人。

他用血光和泪光,为我谱了一曲属于我们的白头吟唱:嫣与岚,情不移,长相守。

一滴滴泪在心间滚烫的穿梭,我想起了宸岚曾为我做过的点点滴滴,终于从那条孤寂的路上逃了回来,再次感觉到了他温暖的怀抱和如雨的泪滴。

甫一醒来,我尚未睁眼,听到的第一句话便是:“嫣儿,我不会当皇帝,更不会娶别的女人。不管众人笑我也罢,骂我也好,我心所想,只是找回我的娘子。不管你此次能不能痊愈,还能不能再与我相依相伴,岚都会信守那一个诺言,带你畅游山水,携手不离!”

心中波澜翻滚,我一头扑进了他的怀里。幸福的泪水一朵朵绽开在他似海的胸膛。

沅明十五年冬,一场席卷式的讨伐,就在一个雪夜,像一闪即逝的雪花一样,悄然的结束了。

宸岚没有娶匈奴公主。那率直的公主,带着无尽的遗憾回去了。

宸岚亦没有逼宫,没有进行那最后一步,因为他找回了我,根本不想当皇帝,倘若将那一步迈出,山河变色,也就不好收拾了。

在撤兵前,他向宸旭要了一个人,容贵妃。

容贵妃跪着向我们招出,宸曦没死,只是被她藏在了她父亲府上,倘若我们肯放了她的话,她便将孩子交出来。

一个阳光温暖的早晨,我终于见到了日思夜想的曦儿。他瘦多了,原本圆润小脸儿成了瘦桃尖儿。一回到我的怀中,原本呆滞无神的孩子,眼中顿时有了光采,并且不断的向我怀里钻,寻找着母爱的慰藉。

宸岚怕我累着,将他接了过去,抱心肝似的抱着,喜爱得不得了。

春暖花开的时节,我的身体有了起色,虽然依旧咳血,却不再咳出乌血了。宸岚带着我和曦儿以及一甘亲人般的随丛,去了翠雾山,从此一家人逍遥快活,胜似神仙。

有一天坐在山顶等待日出的时候,我将脚伤的来历告诉了他,他听后并未出声,只是紧紧将我拥在怀中。旭日升起,映了一空暖融融的光采。

其实我还有两个秘密没告诉他。

一个便是宸旭的身世。

我怕他知道了太后的所作所为会感到羞愧。逝者已矣,就让那些不光采的过往,随着太后长埋地下吧。

另一个是关于醉竹翁的秘密。

那一天,当我双脚沾满鲜血走过莲花桥的时候,醉竹翁深受感动,便对我讲了一桩陈年往事。原来,他和月魄庵经院的老尼师曾是情侣。那老尼师长得同德慧太后一模一样,因为她们是双生姐妹。

当年,老尼师与身为太子的醉竹翁心心相映。而她的妹妹则与先帝情深意浓。

有一天,老尼师想同醉竹翁开个玩笑,就打扮成妹妹的样子出现在醉竹翁的面前,醉竹翁一眼便认出了她,俩个人便抱着在水边嬉笑。无巧不成书,就在他们嬉笑调情时,醉了酒的先帝路过,以为兄长调.戏他的女人,一冲动,便将醉竹翁刺伤了。

醉竹翁的伤势很重,老尼师便到月魄庵为他求那救命草药。月魄庵住持给了她两个选择:一是剃发出家,二是赤足走过莲桥。她选择了前者。

每个人面对选择时,做出的决定并不一样。老尼师的决定,导致她一生孤苦,也令醉竹翁舍弃了太子之位,到一个能看到月魄庵的山上做了隐士。

他们虽然没能在一起,却也守住了一份爱情。而我,也将守着我的爱,与他携手走完人生。或许,多少年后,我会在一个早晨或是下午莫名的消失,被送回那个年代,但是在一起的日子,分分秒秒,我们都会珍惜。

沅明十六年的春天,崭新的竹叶钻出树尖,我们的曦儿会走路了。宸岚将这个喜讯告诉我时,高兴得几乎跳了起来。

我自然也是满心欢喜,迫不急待的去看我儿蹒跚初步的样子,不料从椅子上起身时动作过猛,竟觉得一阵眩晕。

宸岚最怕我的身体出现任何状况,不安的叫来了白采衣。结果是虚惊一场,白采衣稍稍为我搭了下脉,便醋溜溜的恭喜宸岚,道:“师兄好活力呀,又令嫂嫂有了喜脉!”

自从上山后,宸岚便不许别人称他王爷了。白采衣倒越发的无了拘束,竟这样大胆的开起了宸岚的玩笑,惹得瑞儿和香秀两个未阁的丫头,脸红红的奔了出去。

宸岚正想说些什么,夏候珏恰从窗子跳了进来,向他兴师问罪道:“就她这身子,怎么经得起一次又一次的身孕。我说岚兄,你懂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呀!那男男女女的情事,有那么重要么?”

宸岚刚要开口,白采衣又抢着骂了夏候珏:“好你个痞子官,如今得了个云麾将军的虚职,整日无所事事,只会扒窗子偷听别人说话是不?看我不打你个满地找牙!”

话音一落,二人又是一顿好打,有门不出,双双纵出了窗子。

我望着他们失笑,宸岚却一脸不安的,像个做了错的事的孩子,来到床前,轻轻拉着我的手,忧声道:“嫣,是我大意了!那日你没嗅麝香,我却……”

因我身体尚没完全恢复,他怕我有身孕一直尽量避免房事。然而我们彼此有情,自然有情难自禁的时候,他便会在行爱之前让我嗅一下麝香,以便避孕。

如今他说的,就是一个多月前的一天,他在我出浴的时候为我擦身,两个人情丝泛滥,没等嗅过麝香就急不可耐的向彼此索取了雪月风花。结果又是一标中的,当真让白采衣说对了,他好活力呢!

见他一脸懊恼的样子甚是可爱,我佯怒着沉了脸,道:“唉,别说了,分明就不疼我!”

他顿时深锁云眉,急切的讨饶:“是,是我不好!娘子万万不要生气!”

我扑哧笑了出来,转尔又有些心疼他的样子,香衣一扑,依恋的偎入了他的怀里,道:“相公莫要取笑了,我怎么会生气呢?其实,我很庆幸这个孩子的到来。咱们曾失去两个宝贝,曦儿已经回来了,如今这一个也终于回来了,我……”我字停留在舌尖,千言万语难说出口。

他懂我的心思,难过的嗯了一声,将我温柔的裹在了流满深情的臂弯中。

一个小雨沥沥的日子,宫中来了人,请白采衣入宫为皇上施针,说是宸旭的头风越发厉害了。

我找了个借口,将白采衣拉至一旁,抿了抿唇,迟疑着道:“采衣,有些话我本不该说,但……”

她朗朗一笑:“嫂嫂,有什么话你尽管吩咐就是了,何必吞吞吐吐的!”

我向周围看看,见没人过来,方轻着声道:“其实我是想说,事情都过去了,放过他吧!”

她略一垂目,终是缓缓的点了头,随即揶揄我道:“呵呵,你这话要是让师兄听见,他可能会吃味儿哦!”

我浅浅一笑,未作回应。其实我知道,宸岚不会的。他似乎已经知道了什么,有一天在床上,突然抱住我道:“人都有当初和前世,我后悔没在你前世的前世就认识了你,但也意识到,今一世的情得来不易。嫣,我会好好珍惜你!等你的身体再好些,我便带你去云游四方!”

我心中震动,猛的有种预感,他已经知道了我是姜素素。但我仍是不愿意当着他的面承认那一切,便以一个俏皮的笑容将他的话题岔开了,撒着娇问他:“原本有机会掌控这如画的河山,你竟把它放弃了,不后悔吗?”

他许是明白,有些秘密纵然不是秘密,可是把它当成秘密,也是对对方的一种爱护,是以若有所思的看了我一眼后,他便不再提先前的话了,只轻轻一笑,道:“江山如画不如妻,贤妻莫要取笑,宸岚胸无大志,一颗平凡心中,你便是整个天下!”

……

白采衣将要入宫的时候,我将瑞儿叫到了屋子里,交给她一封书信,请她随白采衣一道入宫,将书信交给宸旭。

上一次宸岚本来能取天下而又弃了天下,宸旭已然明白了宸岚的心意,便再也不把他当成敌人了。

再则,经过那么多事,我也不怕宸旭再对我起什么色心,便写了一封书信给他,并交待瑞儿,必要亲手交到他的手上,不得擅自打开。瑞儿好奇不已,追问我信上写了什么。我自然没告诉她。

其实信上没写什么,只有简单的几句话,记上读过的:

三生石上连发结,你我相约定百年。

若谁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

前生缘尽相思断,劝君惜取眼前人。

来生觅得一心人,奈何桥头莫等待。

相信,他能读懂我的意思……

沅明十六年夏,荷花初开的日子,一个万物蓬勃的好月份,瑞儿终于披上金冠霞帔,嫁作了帝王妃。别人都只道,她是交了好运飞上枝头变凤凰,唯有我清楚,她是为情而嫁。

宸旭竟当真接纳了我在书信中的建议,纳了她,并且一朝将她封为贵妃。至于皇后的位置,他则一直由它空置着。也许,在他的心中,为某年某月的某个人,留了那个位置吧。

沅明十七年伊始,瑞雪纷纷的日子,我和宸岚的二子宸煦降生世间。瑞儿以贵妃的身份前来探望。临走时,她悄然塞给我一叠纸张,向我私语道:“这些信笺,是皇上昔日写了埋在冷宫树下的,我将它们一并挖了出来,量他日后也不敢再写了!”

我微微一震,心道:这小妮子,一朝为妃竟也变成了个霸道娇妻!

等她走后,我便将身边的人打发了出去,好奇的将宸旭昔日写下的信笺逐一打开,读着读着,眼角不禁湿了。

第一张信笺写于我前世被火烧死的那一天,寥寥数字,字字如泣:素素,你竟先走了,等着朕,等着旭郎!

第二张:素素,莫怪朕狠心将你打入冷宫。朕也有难处。你知道么,福瑞嬷嬷告诉朕,朕不是母后的亲生。朕觉得自己很孤独,在这世上,唯有你一个亲人!

第三张:素素,朕今夜又醉了!自你走后,朕便一日日的放纵自己,再不珍惜这孤寂的身躯。百年之约莫忘,许过不久,旭郎便来找你了!

……

最后一张写于沅明十五年:素素,原来你是这么想让朕死,朕的心好痛!好希望,你不是素素,你只是阮品嫣,那样,朕会在心中有个念想。唉,世事弄人,若重活一次,朕宁愿失去江山,也不失吾爱。到如今,情难回首,朕也唯有寄望来生,与你重结连理,再续龙凤佳缘。若再牵手,宁负天下,必不负卿……

一张张读着,我竟泪湿了衣襟,也许,只是为了一份人间的情义而感动吧。

不知何时,宸岚已经坐在床边,他也看到了信笺,只略略瞥了一眼便对上面的内容了然于胸,却没过问一句,只若无其事的逗着他在襁褓中的儿子,声柔似水道:“煦儿,看来爹爹还要更疼你娘才行哦!不然啊,倒比不上别人了,呵呵!”

晨光映在他父子俊美无双的脸宠,也映着宸岚潇洒的青丝、清雅的雪袍,再折射成道道迷人的线条,令整个屋子沉浸在美好祥和之中。

望着他们,呼吸着美好的空气,我的嘴角翘起了幸福的弧线。

这便是我前世今生的故事。

故事没有结束,它还会幸福的持续下去。

岁岁年年暮暮朝,

红颜难避青春老。

愿能执手情长在,

冬雪满窗亦妖娆。

心在,情在,龙凤必成良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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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续龙凤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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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江山如画不如妻2[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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