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琴书倦,鸳鸯不成眠

第三十八章 :琴书倦,鸳鸯不成眠

第三十八章:琴书倦,鸳鸯不成眠

当次日醒来之时,杜若锦将这件事告诉了高墨言,高墨言一听当即蹙眉,对杜若锦说道:“你在墨言堂等我的消息就好,哪里都不要去。”马上穿衣出了墨言堂。

杜若锦叫金线搬了椅塌放在院子里,自个躺在上面,一手拿着一本专门讲古代八卦的“闲”书,一手拿着点心吃着,不一会残歌过来和她说着话,丝毫没有出门的意思,杜若锦不仅奇道:“残歌,今天你怎么没有去锦亲王府?难道今天不需要去教云泽习武?”

残歌说道:“不要再提锦亲王府了,锦亲王的封号都没了,哪里还有什么锦亲王府?”

杜若锦心里也唏嘘不已,想要说什么,最终也没说出口,两人坐在一处,又说了好些别的话题,譬如绿意在的时候如何如何……

越说心里越不是个滋味,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正在这时,高墨言从外边回来了,神色黯沉,眼睛里都是抱歉的意味,杜若锦猛然起身,问道:“她怎么样了?难道说,她已经,她已经……”

“她死了,在锦州城一家酒楼里,她一个人叫了好多菜,那小二赶她走,她一下子亮出了那些银票……”说到这里,锦亲王没有再说下去,可是杜若锦已然明白了,那些银票亮了出来,怎么可能没有人起了坏心?

可是,可是文谦就这么死了?

杜若锦震惊之下,又跌坐在椅塌上,双手捂脸轻轻抽泣着:“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如果我昨晚就去找她,说不定她就不会死……”

高墨言走过来,蹲下来揉了揉她的头发,说道:“你不要再责怪自己,这样没有意义,你如果一定要怪,那就怪我吧,如果不是我把银票给了她,她也不至于惨遭横祸……”

杜若锦将手挪开,看到高墨言心疼的眼神,再也压抑不住,搂住他的脖子,说道:“我不怪你,我怎么可能会怪你?我在怪我自己,如果当初没有拆穿高笔锋,任由他们折腾,高家就算是跨了,至少他们活着……”

高墨言好言劝慰着她,轻拍她的肩膀说道:“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杜若锦止住哭,接过金线递过来的帕子,拭了泪,说道:“那么你可曾将她安葬?”

高墨言一怔,然后才说道:“我将她安葬在了城外……那里安静,没有人打搅。”

高墨言的不自然杜若锦没有发现,可是这一切却都落在了残歌的眼里,过后残歌曾经问过高墨言,说道:“你是不是根本没有将她安葬?”

此刻,高墨言不在杜若锦的面前,倒似没了顾忌,直言说道:“她根本就没有死,我要怎样将她安葬?”

残歌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高墨言见杜若锦仍旧在房中没有出来,于是才放心对残歌说道:“我今早派人四处寻找,找到文谦之时,确实有人想要打劫她,我手底下的人将她给救了,带到我的面前,看样子她也没有那么疯癫,不过是装出来吓人得罢了。我说是沉香要我去找的她,她死也不肯回来见沉香,说没脸再来见她,而且要我对沉香说自己已经死了,我没有办法只得应了下来,并叫人将她护送出了锦州城……”

残歌点点头,没有作声,他们两个人谁也不知道,隔着门,在房间里的杜若锦听见这番话,却再次落了泪,文谦活着就好,至少她想起自己的女儿高惜人,她就该好好地活下去。

只是,杜若锦却私心的认为,文谦不要再回来了,她回来,只会让长大的高惜人无地自容,当年她既然为了自由抛下自己离开高家,现在又何必为了什么亲情来认自己呢?

文谦,愿意你在外面的世界上活得自在,惜人,希望你在高家的庇护下快乐成长……

就这般过了几日,杜若锦终于恢复如初,带着金线进出墨言堂几次,先是去老太爷的房里请安,后又去美景阁看望高惜人,好不惬意自在。

只不过昏迷数月的时间内,高家貌似与先前有些不一样了。

就在杜若锦苏醒后第一次去前厅与众人一起用饭的时候,就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是怎么也想不到,直到快吃完饭时才发现,原来在开饭之时,大夫人特意问了问四少爷高砚语是否回了府,如果回来就请四少爷过来用饭,还特别叫张妈去请,张妈从砚语堂回来说,四少爷刚起,还在洗漱,大夫人竟然,竟然就那么坐等着,直到高砚语来了,才吩咐大家用饭的。

用完饭,大家散了去的时候,杜若锦抽空特意问了问张妈,张妈掩嘴低声对杜若锦说道:“二少奶奶,您是不知道,这四少爷如今做官做大了,这家里家外的人谁不看他的脸色?他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哟,就是有些小官还想进高家巴结他呢,不过都被四少爷给挡了,这大夫人即便曾经再不待见他,现在也要给他留几分情面了,话里话外也不敢说重了,总之,人一旦生了势,那脸面可是升了天了……”

杜若锦似笑非笑得说道:“那么张妈你的儿子,现在跟着四少爷,岂不是也……”

张妈两眼立即放光,笑的合不拢嘴,说道:“那是,那是,他如今也出息了,外边那些人想要见四少爷,都少不了打点他……”

张妈说完知道自己失言,惶惶得住了口,朝杜若锦讪笑了几声,杜若锦轻笑不语,随即出了砚语堂。

待到回到墨言堂之时,路过砚语堂,听见门口有些琐碎的动静,杜若锦有些疑惑,见是周姨娘站在高砚语身边,眼圈都红了,杜若锦轻咳一声,朝金线大声说道:“金线,你先回去收拾下我夏天的衣物,拣几件自个拿去穿吧。”

金线神色有些异样,随即朝砚语堂多看了几眼,才迅即离开。

而砚语堂内,周姨娘匆忙走了出来,在杜若锦身边顿了顿,终是没说什么,离开了。杜若锦望着周姨娘的背影,心道,我本来只不过是提醒你们两个人一句的,难道竟是惹了什么误会?

高砚语走过来,语气恭敬说道:“二嫂,既然到了我这砚语堂,还是进来小坐一会吧,皇上新近赏了砚语一些好茶,正好可以拿出来给二嫂尝个鲜。”

杜若锦笑道:“这么说,倒是沾四弟的光了。”

杜若锦随着高砚语进了砚语堂,顿时感觉到砚语堂与先前有很大的不同,虽说是物件换的并不多,可是单单换了几件,虽然不张扬也看得出必是极品之物,雍容华贵而不显山露水,最是难得。

“四弟,听说你现在可是平步青云,二嫂孤陋寡闻,先前竟是连尚元阁都不知道是何等的地方,四弟能够进到尚元阁,想来也是有一番机缘的吧?”

高砚语轻笑,在桌上冲泡着茶水,过了一会递过来一杯茶,对杜若锦说道:“砚语永远就只是高家的四少爷,所谓的尚元阁只不过就是份差事罢了,二嫂对我说话不必这么掂量,还是如往常一样,随意敲打便好。”

杜若锦情知高砚语不似高家另外三个兄弟,越跟高砚语说话,越发觉得他心机深沉,所以言辞间便更加谨慎了,甚至连笑容也是勉强才挤出来的,杜若锦说道:“四弟,这就好,高家永远就是你的家,我们每个人都该与高家共存亡,特别是你,四弟,你如今出息了,官越做越大,就该更加懂得荣辱与共的道理,再者说,爹也在宫里当差,凡事你也该多照料着点……”

高砚语似是没有料到杜若锦竟是说出了这么一番话,一怔,随即笑了起来,说道:“二嫂真是周到,砚语铭记在心。”

高砚语笑完,又顿觉有些不对劲,于是敛了笑,仍旧恭敬说道:“二嫂,刚才周姨娘过来,她只是,只是拜托砚语给她的远方亲戚寻个差使……”

杜若锦轻轻“哦”了一声,没有应话,听见外面金线寻过来,唤“二少奶奶”得声音,于是赶紧起身辞了高砚语,匆匆从砚语堂出来了。

原来刚才是大夫人叫张妈过来寻自己,张妈见杜若锦不在墨言堂,便催着金线出来找,金线料想肯定还在砚语堂,便在外面唤了几声,杜若锦问金线,张妈有没有留下什么话,金线摇头说没有,说张妈貌似有些急,看样子大夫人像是发了火,催得紧。

杜若锦闻言紧忙去了大夫人那里,路上却一直在想,高砚语为什么要撒谎?这个周姨娘进门之时,明明就已经对众人说过,自己孑然一身,已经没了任何亲人,现在怎么可能又跑出来什么远方亲戚?

可是高砚语为什么要撒谎?这个周姨娘为什么会在高砚语面前红了眼圈呢?难不成是求着高砚语为自己做些事?

这倒是有可能的,毕竟周姨娘年纪还小,进高家时是一种想法,呆在高家久了或许就是另一种想法,难不成她想求着高砚语帮自己逃出高家去?

杜若锦带着金线去大夫人那里,大夫人见了杜若锦一反常态,就这杜若锦的衣袖,急切得说道:“沉香,你可来了,娘有件事要跟你商量……”

杜若锦有些疑惑,要知道在她的眼中,大夫人虽然难免有刻薄之处,却从来没有这般着急慌乱的时候,杜若锦不着痕迹得抽出自己的衣袖,问道:“娘,发生什么事了?”

大夫人当下也顾不得杜若锦的态度有些疏远,说道:“沉香,你听娘说,你爹在宫里犯了事了……”

杜若锦大惊失色,疾呼问道:“爹在宫里出了什么事?娘,你慢慢说。”

原来,前几日,皇上指派闻步青为新晋的惠婕妤请平安脉,却突然诊出来有了身孕,闻步青大骇,要知道这惠婕妤本是临近边国大燕朝送过来的美人,因为得皇上喜爱,被封为惠婕妤。可是这惠婕妤才进宫月余,闻步青又从御监司那里的记录查看,这惠婕妤得皇上临幸不过也才是十数日前,怎么可能就有了身孕?

闻步青凭着自己多年精湛的医术,知道自己所诊断的结果不会有误,而宫闱间传来这样的丑事,又岂是自己能够沾惹的?

闻步青再三斟酌,最终还是亲口在皇上面前吐露了实情。

皇上勃然大怒,立即将惠婕妤召至自己面前,捏住她的喉咙,要她说实话,否则非要将她大卸八块。

而惠婕妤却讲出了石破天惊之语,说道:“皇上,臣妾是被冤枉的,这一切只不过是无中生有,他意欲染指于臣妾,臣妾不从,他才出言诬蔑臣妾的,皇上如若不信,可是叫其他的御医上来为臣妾把脉诊断……”

而这时的闻步青已经如跌冰窖一般,他看见惠婕妤面色如纸,冷汗淋漓,口唇青紫,便知道,惠婕妤来皇上宫殿之前,已经服下了堕胎药,如今别的御医仅从脉象上来看,自然是已无受孕征兆,所以,所以自己个的罪名算是落实了……

可是这一切任凭闻步青解释也已无用,所幸皇上看在闻步青多年勤恳的份上,也不相信闻步青就做出这等胆大妄为的事情,所以就让人将闻步青关入大牢,听候发落。

闻步青拿出身上的金银,打点了牢里的狱卒,这才有人将信送了过来,并且送信的人还说:“闻老爷说了,叫高家的四少爷不得为自己求情,不得为自己走动……”

说到这里,杜若锦已经明白过来,闻步青这是卷进了宫闱之斗去了,而他当时如果将这件事隐了下去,将来这件事被翻出来的时候,也是难逃一死,他选择当时向皇上吐露实情,也不过就是搏一搏,谁能聊到惠婕妤竟然会口吞堕胎药,做出这般凄厉而令人发指的事情来……

只是,如若闻步青所诊断的没有错,那么这惠婕妤到底是与谁有私情在先?

难道说是在大燕朝未将她送过来之前,就与人发生了私情?可是杜若锦知道,在女人进宫之时,一定会有人先查看女子是否为贞洁之人,惠婕妤到底是如何遮掩过去的?

杜若锦断定,惠婕妤在元熙朝定有其它熟识的人为她打点,那个人到底是谁?

至于闻步青让人带话,叫高砚语不要为自己求情走动,也不过是怕拖累了高砚语,让他受牵连……

杜若锦还在怔忪间,不经意看见大夫人用期翼的眼神一直望着自己,心下又开始打起了小鼓,难道说……

果不其然,大夫人又扯住杜若锦的衣袖,眼圈红红得说道:“沉香,过去都是娘待你不好,你不要记恨娘,这一次就当是为了高家,为了墨言,求你救救老爷吧……”

杜若锦黛眉轻蹙,说道:“娘,不是我不肯救,只是,在这件事上,我怕难尽绵薄之力呀!”

大夫人扯住杜若锦的衣袖,说道:“沉香,你看看能不能再去求一求锦亲王,他对你一向关照,这次咱们高家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他不能袖手不管呀。”

杜若锦又气又恼,说道:“娘,你在说什么呢?难道你不知道锦亲王的封号已经被撤了?再者说,他上次帮纸渲已经是……”

杜若锦自觉失言,慌忙住了嘴,大夫人心思散乱,也顾不得追问杜若锦的话,只是在听到杜若锦说锦亲王帮不上忙的时候,满脸的失望之色。

杜若锦从大夫人的房里出来,郁郁而行,她总有一种预感,闻步青的事情绝没有那么简单,看起来似是被人陷害,而其中之人定是少不了惠婕妤。

正厅内,杜若锦、高墨言,还有自从杜若锦醒来后一直未曾见过的高纸渲,杜若锦飞快得扫了两人一眼,说道:“该怎么办,你们倒是说句话呀。”

先开口的是高纸渲,他手执玉笛,轻轻敲了一下旁边的桌几,说道:“难不成皇上还是想借纸渲的事难为高家?”

杜若锦自然明白他的意思,高纸渲以为皇上还是不肯放过他,所以才在惠婕妤这里做了手脚,让闻步青诊脉是假,陷害他才是真,一来可以搞垮高家,二来就是借此事与大燕朝谈判?

因为杜若锦最近从残歌口中得知,大燕朝与元熙朝纷争不断,大燕朝一方面为元熙朝皇帝送美女填充后宫,另一方面,又在边界大肆骚扰元熙朝百姓,掠夺物资……

杜若锦坐在对面,用手轻轻敲着桌几,说道:“那倒未必……”

照常理来说,杜若锦说出这话来,高纸渲必然会追问一句“此话怎讲”之类的,可是高纸渲没有作声,甚至一直没有抬起头来看杜若锦一眼……

杜若锦右手叩打桌几的声音越发大了,在高美景进来之时才戈然而止,高美景急匆匆走进来,说道:“你们坐在这里,倒是讨论出什么主意来?”

高美景在杜若锦身边坐下,眼见房间里三个人“营造”出来的异样气氛,不禁长叹一口气,说道:“如今是高家为难之际,你们能不能弃掉这些顾忌,弃掉这些累赘束缚,如果高家不在了,你们讲究这些还有什么用?”

杜若锦面上一红,心里不是个滋味,可是却仍然扬起头来,说道:“二妹说得对,如今这件事非同小可,所谓齐心协力,说的就是我们大家一起……”

杜若锦有些说不下去,高墨言适时得接口,说道:“如果从官路行不通,我倒有个办法,只是这个办法……”

高纸渲知道,高墨言的筹码便是墨龙帮,墨龙帮如今声名在外,都是为老百姓所赞誉的,如果一旦与朝廷分庭抗议,那么势必会引起老百姓的恐慌,到那时,墨龙帮帮众也会受到牵连……

高纸渲忙制止说道:“二哥,纸渲知道二哥要说的是什么办法,纸渲望二哥三思,即便按二哥所说,将爹救了出来,可是高家必然也不能为世人所容……那么在别人眼里,我们高家与满门抄斩有什么区别?”

高墨言满目阴郁,说道:“可是爹如若惨遭不幸,我们又有什么面目存活下去?身为人子,却不能尽人子之义……”

杜若锦顿时无语,看来这古代人永远脱不了古代文的风气,别管外表看起来多么洒脱不羁,别管外表看起来多么雷厉风行,可是骨子里仍旧是旧派的思想,难道高墨言的意思是说,如果闻步青死了,就是他们兄弟几个人的错,所以他们也没有脸面再存活在世上了?

这究竟算是个什么道理嘛?

杜若锦心里所想,在座几人自然不能明白,可是杜若锦面上那份尴尬之色,哪几个人却是看在了眼里,首先说话的是高美景,她说道:“二嫂,你心里想什么,我清楚,二嫂毕竟是外姓人,如果因为爹的事受到牵累,只怕心里是不甘的,如果果真救不出爹来,那么我们兄妹几人自甘为爹而死,二嫂心里只怕更加不甘……”

杜若锦听得是瞠目结舌,说道:“美景,我一直以为你是明理的,想不到竟是糊涂如此?先不谈努力救人,就轻易言死,如果叫爹听见情何以堪呀?”

高美景没有说话,或者心里也有些不以为然,杜若锦看高墨言和高纸渲,他们两个人面色还好,但是看那态势,也是丝毫没有将杜若锦的话听到心里去。

杜若锦拍案而起,说道:“你们几个人是怎么回事?如今是爹因为宫闱丑事被关进了大牢,别说他的下场会是如何不堪,即便是我们高家上下注定也是难逃满门抄斩,你们只是说自己为了爹去死就算是尽了孝道,那么老太爷呢?娘呢?二娘呢?他们何其无辜,难道你们就忍心让他们跟着也一起死?你们就算是为了给爹尽了孝道,那么为爷爷和娘亲,你们尽了什么孝道?你们这么做,只是拖累着他们也跟着去死,所以说,如果你们不救爹,你们就是高家的罪人,你们就算是死了,爹也不会原谅你们的所作所为……”

杜若锦越说越激动,越说到最后越失控,等到自己喘口气的功夫,看见高墨言几人,竟是冷汗淋漓,高纸渲说道:“你说得对,我们不该这么消极,也不该以为自己的死能有多少价值,这么做,只是拖累了别人,而对于爹,只怕是会更加令他难过……”

“可是我们现在怎么做?或者说你们现在要怎么做?我不过就是一介弱质女流,我根本帮不上忙,我好后悔自己一直游离在高家之外,那么久了,一直想着的就是怎么离开高家,或者根本就从不关心高家发生的事情,现在,现在我知道自己错了,我是高家的女儿,到死都是,不管我怎么怪这个家给予自己的关爱太少,我仍旧是这个家的一份子,所以,二嫂,你说我能帮上什么忙,我一定能做,毫不犹豫……”

杜若锦上前,握着高美景的手,十分得感动,一直以来她都知道高美景心高气傲,对于高家的成见一向很深,难得她在高家危难之际说出这番话来,杜若锦说道:“美景,你不需要做什么,如果你实在觉得自己该出份力,那么你的任务就是看好这个家,照料好大家,老太爷那边一定要瞒住消息,不要让他知道,另外大夫人、二夫人那里都要照看着点,她们现在都没了主心骨,需要有人给她们吃定心丸,你就凡事拣好听得说,千万别给她们泼冷水,然后,你还要照看好惜人,如果高家真有什么事发生,你记得什么也不要管,抱着惜人离开高家就好,只要惜人在,高家的香火就不算是断了……”

高美景听到后面那几句话,心里咯崩一声,说不出来滋味,当即掩嘴差点哭出声来,再也压抑不住,便奔出房外……

杜若锦强忍着热泪,转过头去用帕子轻拭了一下,才转过头来说道:“现在,一切的一切都已经安排好,置于死地而后生,你们有什么想法,就尽管说出来吧。”

高纸渲站起身来,没有看杜若锦一眼,望着门外暖日徐徐,不由得叹道:“这天热了,可是人心更热,人心热心必乱,纸渲还是出去寻一味清凉药吧……”

杜若锦望着他的背影,只不过是一眼,迅疾转过头去,对高墨言说道:“你呢?纸渲去寻一味清凉药,那么你呢?”

高墨言端坐着不动身,神色却更加阴郁起来,说道:“那么我应该去坐镇火焰山……”

说着便起身出门,杜若锦在他身后,欲言又止,轻轻说道:“墨言,小心些……”

高墨言身子一顿,没有回头,只不过从侧面看到的微微勾起的嘴角看得出,他在浅笑,是的,有什么比听到心爱之人劝自己小心之类的话,更令人窝心得呢?

正厅里只剩下杜若锦一个人,杜若锦走出去,看到夕阳西下,烟霞漫天,那辨不清红紫的光辉,都是徐徐洒落在高家院落内,或落在青石砖上,或落在廊亭小桥上……

杜若锦穿过廊亭,来到后院,说不清到底是为什么来到这里,可是就是感觉,在今天,她需要缅怀一下过去,这里曾经是她经常来过的地方,也是后来她惧怕来到的地方,有回忆,有伤痛,有甜蜜,有别人的隐私,总之,杜若锦对于后院的情感很复杂,她需要时间来整理思绪,就这样无人打搅,静静的……

杜若锦想起了很多,譬如高美景与楚惜刀,如果不是造化弄人,如果楚惜刀不是清远主持的徒弟,那么他们两个人是否最终能够走到一起?

毕竟高美景为了楚惜刀愿意去死,这份感情不是假的,也不容任何人质疑,哎,一切都是过去式了,过去式里我们曾经参与了很多,得到的却很少……

后花园,自古才子佳人故事发生地最常见的地方,高家也不例外,当楚惜刀从外墙越过,以天人之姿出现在高美景面前的时候,可能就把高美景的心给俘虏了,楚惜刀告诉过她,他只是游戏人生,可是高美竟说自己什么也不会在乎……

不对,那不是什么也不在乎,那只不过是因为想要期盼太多所以努力蛰伏的情绪而已,一旦迸发出来,那么这种占有欲望势必会如滔天大浪一般打来,直把人击得粉身碎骨……

所以,当楚惜刀发现了高美景炙热的情感后,也恐惧自己被灼伤,所以才会把一部分的情感放在了几乎不可能有机会发展的杜若锦身上,那只不过就是欣赏杜若锦的洒脱而已,相对于古代女子而言,杜若锦是洒脱,是骨子里的洒脱,可是就其本心,却还是传统之际,否则,否则她早就……

杜若锦苦笑,在听到金线在远处唤她的声音,才回过神来,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好端端得怎么来到后院想起楚惜刀与高美竟来,如今楚惜刀已死,高美景却渐渐从阴影中走了出来,这一切不是很好吗?

杜若锦缓步从后花园走了出去,金线正焦急得转来转去,看见杜若锦出来惊喜说道:“二少奶奶,好歹找到您了,”走近杜若锦身边之时,却突然低下了声音,说道,“许是听说了什么,大小姐从袁家急匆匆得赶过来了,连大夫人那边也没顾得去,就在墨言堂等着您呢。”

杜若锦快步往回走,她记起美景说过,杜若锦如今怀了身孕,如果再叫她有个好歹,自己可担不起这份罪责,待到回到墨言堂的时候,娇喘吁吁,见到高良辰之时,便拉着她的手,说道:“我们先顾不得叙旧,你有什么事就赶紧说,说完就赶紧回袁家……”

杜若锦本来想劝着高良辰赶紧回袁家,可是高良辰突然落了泪,对杜若锦说道:“我也是听夫君回来说的,他说朝中已经有好些人知道这消息了,可是谁也不曾见有谁有动作,一来这闻步青医术精湛,人品极好,从来没有被人非议过,二来他又是尚元阁高砚语的父亲,这样一看,谁都想要卖高砚语个人情,只待高砚语为父求情之时,自己也跟着求情……

可是,谁也没有料到,事情发生一天了,高砚语竟然纹丝不动,在尚元阁当差之时,竟然连提也不曾提过,朝中上下顿时议论纷纷,有人说这高砚语是大义灭亲,有人说高砚语这是泯灭人性见死不救,有人说高砚语这是临危不乱……

总之说什么的都有,可是高砚语就是不见有任何动作,淡定如水……

高良辰将这话讲给杜若锦听,这意思不言而喻,就是隐隐埋怨高砚语这是在明哲保身,见死不救,何况这个人还是自己的父亲?

杜若锦脸上带着轻微的笑,劝道:“如果四弟果真为爹求了情,那些见风使舵的人势必也跟着来求情,皇上怎么能容忍结党营私之嫌发生?定当重重惩罚父亲之罪,还不如就此淡然待之,四弟如今身份特殊,只有他保全了自己,才有机会出面保全高家,如果只凭他一时热血,那么皇上不光迁怒于他自己身上,想必迁怒于整个高家也是有可能的……”

高良辰似懂非懂,说道:“可是这毕竟是他的父亲呀?皇上难道不考虑到这一层?”

杜若锦苦笑,心里却似凉透了,许久才说道:“君臣大于父子……”

杜若锦将高良辰送出了墨言堂,又吩咐金线将高良辰送到大夫人那里小坐,并且在旁边侍候着,再者又派人去袁家说,天色已晚,高良辰身子不便,今夜就宿在高家了。

及至很晚,杜若锦仍旧坐在墨言堂,窗外明月皎洁,杜若锦的心境却不如往常一般清亮……

那如水一般清澈的月色,你说,你是否真正洒落在我的身旁?

为什么我仍旧感觉到那片昏暗,始终在我的身旁,从未离开?

就在此时,另一个人敲门进来,竟然是高良辰提到的高砚语……

杜若锦微微一怔,说道:“四弟,你终于回来了……”

“二嫂,你刚才的话我都听见了,想不到你竟是这么明理,砚语确实是这般想的,伴君如伴虎是恒古不变的话,砚语时刻小心,就是怕有一天犯了事拖累高家,可是如今砚语虽然进了尚元阁,却是连在翰林院的那份自由也没了,爹犯了事,砚语不敢去找人商量,更加不敢找人去求情,因为砚语知道自己一一举一动,肯定在人的监视之下……”

杜若锦起初不过是安慰高良辰,才应急揪了一段话出来,想不到高砚语竟然深以为然,还说此话能符合他的心境,杜若锦不动声色,心里却暗暗生疑,高砚语,你能进尚元阁自也不是泛泛之辈,难道不明白?

有时露短比遮短要强得多吗?

我想到的,你想到的,皇上自然也能够想得到,那么你这份刻意的掩饰在皇上眼里,是否少了几分真诚?

杜若锦不敢将此话说破,因为她了解高砚语的脾气,高砚语虽然看起来恭敬敦厚,可是内里却是心机深沉之辈……

有些话自己还是藏锋芒不说得好,譬如这件事杜若锦不准备分析给他说,高砚语是个明白人,他心里自然能够分得清自己在做什么。

杜若锦和高砚语周旋了几句话,杜若锦有些厌了,打了个哈欠,高砚语识趣得离开了……

及至深夜,金线才从大夫人房里回来,说是已经安顿下高良辰睡了,杜若锦吩咐金线也下去歇着,金线依言而去。

杜若锦走出房间,来到墨言堂的院落内,虽然是深夜,可是月色清凉,依旧能看得清少许事物,所以当杜若锦看见墨言堂一袭白衣走过的时候,便立时看清楚,那正是高纸渲……

杜若锦轻步追了上去,唤道:“纸渲……”

那一袭白衣停了下来,没有转身,也没有言语,杜若锦倒是有些发怔,问道:“你不是去寻清凉药吗?可得偿心愿?”

高纸渲回转身,用玉笛轻撩开垂荡在两人之间的枝条,言语间那声音竟是有些低哑,说道:“你猜的出来我做了什么?”

“我自然猜的出来,你不就是进宫找欣月了吗?”

杜若锦料想得没有错,高纸渲在杜若锦痛喝之后,便想到进宫去找欣月探知此事,欣月也仿佛是料定高纸渲一定会来,所以早已将事情的大概弄了个清楚……

原来,欣月从宫人口里得知,这惠婕妤进宫才不过月余,进宫来却不断结识人,从上至下,凡需要打点的竟然一个人也没落下,所以在宫人口中还是个大方的好主子……

皇上念着几番因素,所以宠幸了几日,谁也没有想到,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本来众人都不相信惠婕妤会做出这等事龌龊之事来,可是谁也不会相信一向安守本分的闻步青就会做出这等胆大妄为的事来……

这些话貌似没有价值,可是欣月打听来的最后一句话却是,惠婕妤与高砚语相识,并且来往过密……

当高纸渲如何婉转将这句话告诉杜若锦的时候,杜若锦还是犹如听到了石破天惊的一句话,这难道就是高砚语稳坐尚元阁,淡然镇定的真实原因?

是他不想救,还是他不能救?

杜若锦将这个疑问抛给了高纸渲,问道:“那么你心里怎么想?”

高纸渲没有丝毫的犹疑,说道:“你心里难道没有答案吗?既然你已经有了答案,那么你的答案便是我的答案……”

杜若锦微怔,便见高纸渲飘身离开,杜若锦始终没敢在后面再唤他一声,因为天色太晚,夜色暧昧,禁不住以爱的名义行使一切……

杜若锦回到了墨言堂内,烛光微弱,杜若锦趴在桌上很快便打起盹来,待到感觉有人将自己抱起才醒过来,原来竟是高墨言,看自己睡在桌上好不心疼,马上动手抱起杜若锦来轻放在床榻上,杜若锦一手勾住高墨言的脖子,说道:“墨言,你可终于回来了?我好担心你……”

高墨言宠溺得抱了抱她,说道:“爹的事情已经叫我揪心,你就不要再拿自己身子来让我为你担心了。趴在桌子上入睡,着了风寒该怎么办?”

杜若锦撅着嘴,将头埋在高墨言的怀里,轻捶着他的肩膀,说道:“我哪里就让你为我担心了?墨言,我们不说这些,你坐镇火焰山究竟如何了?你快些将你的事情说给我听……”

高墨言扯过来薄被给杜若锦盖上,将手搂在她的腰肢上,沉声说道:“若锦,我有件事一直以来都瞒着你,起初不告诉你单纯就是不想告诉你,后来该告诉你的时候,我又不忍心告诉你,怕让你为我担心……”

杜若锦没有动身,只是冷静得说了一句话:“你就是想说,你是墨龙帮的帮主,对吗?”

高墨言搂着杜若锦的胳膊略为僵硬,说道:“你是早知道了吗?”

杜若锦长舒一口气,说道:“算是吧,那时楚惜刀说与你有仇,我便猜到了,只是后来你半夜出去,我叫残歌跟踪你,才算是彻底知晓了吧。”

“那你为什么不问我?”

“你想说早就说了,我何必来问你这些俗事?”

高墨言搂着杜若锦的腰身越发用起力来,说道:“你这个女人,心思真重……”

杜若锦一怔,随即失笑,说道:“你还没有告诉我呢,今天你到底做了什么事?”

高墨言说道:“我去墨龙帮,吩咐帮众,无论从何种渠道,都要给我搜罗出这件事的消息来,然后彻查惠婕妤的来历……”

杜若锦将这边高良辰还有高纸渲处得来的消息说给高墨言听,高墨言却是良久没有说话,唏嘘不已,杜若锦问道:“你在叹息什么?难不成你会以为四弟与此事有联系?”

高墨言将双手垫在头下,说道:“你从前只是听说四弟是青楼出身的女子所生,却不知其中个因……”

原来,闻步青未入宫前,认识了高砚语的生母梁红泪,可梁红泪是罪臣之女,当时闻步青已娶妻妾,本想接梁红泪入高家再做第三房小妾的,可是高老太爷无论如何也不同意,并且在闻步青不知情的情况下将梁红泪逼得离开了锦州城。

闻步青苦心寻找梁红泪数年,终于寻见她时,才发现她已入青楼,当闻步青得知是父亲所为之时,当即就决意将梁红泪接回高家,可是高老太爷雷霆大怒,就是不肯答应。

闻步青无奈之下,便给梁红泪在外面置办了庭院,并且买了两个丫鬟侍候着,未到一年那梁红泪竟然生下一子,便是高砚语。

闻步青几次三番苦求老太爷让梁红泪进门,可是老太爷还是死咬着不肯答应,并且放出话去,只要梁红泪自尽,那么就会准许高砚语进门认祖归宗。

所以,爱子心切的梁红泪,为了让高砚语有个被承认的身份,自尽在高家门前,闻步青当即见状痛哭出声,几欲昏死过去……

高砚语被抱进了高家,高老太爷指明让大夫人抚养他,大夫人嫉恨他的娘亲曾经勾住闻步青的魂,所以言辞间对他说话总是多了几分讽刺,高砚语从这种环境里长大,难免会性格上有些怪异,这份怪异就是表现在,言辞间异常的恭敬客气,可是面色与体态上,却是端得冷傲孤僻。

杜若锦听完高墨言的话,一时没有吭声,还在揣摩高墨言说这一番话究竟是何道理?难道是说,他认定了高砚语心里存在恨?

高砚语对高家有恨,想必是可以理解和宽恕的,想必老太爷也会后悔当年的决定吧?

如果梁红泪不死,说不定高家不单有了大夫人、二夫人,甚至还有三夫人……

“墨言,你说,如果砚语真在此事上掺和了什么,你会如何处理此事?”杜若锦试探得问道。

高墨言一怔,随即说道:“这件事太过于重大,岂是我一个人可以说了算的?他再有过失,他仍旧是我的弟弟呀……”

是的,高墨言,你有一个看起来像猫其实是老虎的弟弟。

杜若锦猛然间想起,曾经捡到过高砚语掉落的一块玉佩,上面刻有“铭”字样,杜若锦说给高墨言听,高墨言答应明天就派人查问清楚。

次日,当朝阳初起之时,杜若锦醒来就没有看见高墨言的身影,忙去问金线,金线说道:“二少爷带着残歌一起出门了……没有说去了哪里,只是说有急事。”

杜若锦洗漱完毕,还来不及吃早饭,便见高良辰过来辞别,杜若锦松了口气,恨不得她赶快离开高家才安心。

大夫人叫杜若锦过去问了几句昨天的事情,杜若锦都是照实回答了,只是高砚语与惠婕妤相识之事,杜若锦掂量再三先不要告诉大夫人真实情况。

可是那里想到,这边瞒住了大夫人,那边却走漏风声惊动了老太爷,老太爷忧心忡忡,急忙召杜若锦前去问话。

杜若锦也不敢耽搁时间,疾步进了老太爷的房间,周姨娘竟然不在里面,或许是看出杜若锦的讶异之色,老太爷才说道:“我叫她出去办的别的事,趁着这个空挡,我跟你说说话……”

杜若锦点点头,心里却打起了小鼓,老太爷听见这些事,竟然还能扛得住,果然是见过世面的,才不至于这般恐慌起来。

杜若锦在老太爷房里突然有些恐慌起来,高老太爷大力咳了几声,对杜若锦说道:“步青出了事,你们一个都没有来给我说的,现在由别人口中得知这件事,你们让我这张老脸往哪里搁?”

杜若锦说道:“家里人都担心老太爷您的身子,再者说告诉您也……”

高老太爷重重得拍了拍榻边,说道:“再者说,告诉我也没有什么作用,对吗?”

杜若锦没有答话,心里却是这般认为的,老太爷只要不在这件事上起反作用便好,杜若锦飞快得扫了老太爷一眼,看见老太爷苍老而悲伤的面孔,突然心里又有些不忍,脱口而出得叫道:“爷爷……”

高老太爷长叹一声,闭目不语,杜若锦想起什么来似得,问道:“爷爷,当年四弟的娘亲都生下四弟了,你为什么还不让她进高家门呢?孙媳妇看您也不是那么……”

“看我也不是那么不通情理的人,是吗?你以为我不想叫高家和和睦睦的,添子进孙吗?可是,别的女人都可以,唯独她梁红泪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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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香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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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琴书倦,鸳鸯不成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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