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可是身为女人嘛,总是有那么一点好奇心的。

曾经有人说过,钱包里放照片的地方,就是一个人心的反映,因为对于所有人而言,那里都是最重要的地方,无论是对你,还是对于喜欢你的人而言。

听以她没想看看,原先生的皮夹里,究竟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静谧的夜已经深了,星星眨着眼,朦胧的月光洒向大地。

顾沁朵被男人的健臂占有欲十足地拥着,很自然地靠着他宽阔的胸膛,彷佛找到最安全、最温暖的港湾。

原圣成睡得很熟,发出均匀的呼吸声,额上垂着几缕发丝的模样看起来十分性感。

睁开眼,顾沁朵注视看眼前的俊颜,越看越觉得目己的老公帅得离谱,忍不住凑上去,极轻地在他脸上啄了一口。

悄悄地将那支强而有力的臂膀从腰间拿开,再把枕头塞进他怀里,他发出几声模糊的呓语,接着抱着枕头又睡沉了。

轻手轻脚地下床,顾沁朵拿起他睡前搁在大床对面白色矮柜上的皮夹,走到浴室,再轻轻地打开。

钱包里果然有一张照片,可是……怎么只有一个背影呢?

浴室柔和的灯光下,那帧三寸的照片,像是用手机拍的,画面上奇怪的只有一个远远的镜头。

似乎是在盛夏,阳光从密密的云层间透下来,一条乡间小道上,两侧的田埂上都盛开米粒般大小、红红白白的野花,仿佛正随风摇曳。

小道的中央,有一个剪着妹妹头的小萝莉,戴着一顶小草帽,看上去大概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正背对着镜头在快乐地骑着单车。

纯白的短袖衬衫,天蓝色的碎花小裙子,草帽上长长的粉色丝带,每当微风吹过,黑色的短发就会和小裙子、长丝带一起飘飘然飞舞着,生动而又满溢出甜美可爱的意境。

镜头在这一刻,“喀嚓”一声,让这幅画里面永久地定格在这一刻。

这个看不清楚长相的小女孩,难道就是原圣成心里的那个女人?

天啊!顾沁朵直愣愣地盯着照片,可是……不对!不对劲啊!

照片里女孩子的那顶帽子,她有;那身衣服,她有;就连那双红色的凉鞋……她也有!

这明明……明明是十四岁时的她啊!他怎么会有她那时的照片?

顾沁朵满心疑惑,将照片从皮夹里抽出来,从浴室冲出来,一边打开床头灯,一边快速地爬上床,“老公!快醒醒!”

原圣成被从睡梦中推醒,睁眼看小妻子盘腿坐在身侧,手里捏着一张照片,满脸严肃。

他看到那张照片,希腊雕像般英俊的五官骤然盛满了笑意,双眼却神秘深邃,里头似乎燃烧着什么。

“你快告诉我,你怎么会有我的照片?”顾沁朵急急地嚷着,想知道答案。

他坐起身,倚在床头,再将她拉进怀里,熟悉的男性气息立即包围了她。

“你怎么知道是你?”

“当然是我啊!我认得的,这条路就在高雄的乡下呀!”顾沁朵坚定地说:“这上面的人肯定是我,对不对?”

“那你知不知道,原太太……”他低沉而愉悦地笑了,“你骑脚踏车的时候差一点就走光了…”

二十岁的年纪,是应该好好地享受青春、去轰轰烈烈地谈着恋爱、去梦想的远方旅行、做一切今后再也没胆量做的事情的年纪。

但,那并不包括原圣成的二十岁。

他的父亲出身于南美黑道势力极大的莱斯家族,母亲则是台湾第一豪门的千金小姐,一次阴差阳错的邂逅,两人便相爱了。

然而在家规森严的大家族里,子女的婚事皆由长辈作主,谁敢有丝毫违背?

可是爱上了就是爱上了,再也不想跟那个人分开,他那文静温柔的母亲,做出谁也想像不到的举动,她毅然决然地与爱人私奔了。

后来母亲腹中有了他,却因为莱斯家族在这个时候,因叛徒而遭受到前所未有的重创,父亲为了母亲的安全,便将母亲悄悄送回台湾。

回到台湾的母亲没有回到官家,而是隐名埋姓来到了高雄的乡下,直到生下了他。

身为莱斯家族里的一员,原圣成绝不是在优越、幸福的环境下长大的。

他的祖父是名声如雷贯耳的黑帮教父,统治着整个南美最大的黑帮组织。

他只记得他的左颊上那道长约十公分的疤痕,令那张脸有些扭曲。

他的童年里似乎充满着杀戮、血腥和暗杀,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会跟着母亲来到另一个陌生地方,直到七岁,母亲和父亲作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将他一个人送到了台湾官家,留在了外祖父身边。

在官家的日子,确实过得悠闲许多。

大概因为他是个混血儿,七岁前一直在外国长大,比起同龄的表兄弟们,他其实受到了外祖父更多的教导。

幼时的原圣成常常待在外祖父的书房,那里除了高大的紫檀云蝠纹书橱、摆放整齐的各类书籍,还有一应俱全的紫砂茶具、点缀其间的字画和有序摆放的佛像器皿,处处都显示着东方特有的韵味。

书房内挂有外祖父最喜欢的一幅字,上面写着,不为利所用,不为欲所纵,不为权所倾,不为势所动,此为君子也。

外祖父说这每一条,都是一个君子应该做到的。

后来,原圣成想,自己做不成君子了,因为遇上她,自己便为欲所纵,他只想将这小女人牢牢地绑在身边,再不放她走,当然这是后话了。

变故发生在他到德国读大学的期间,一年寒假,他刚回到台中,南美那边便传来消息。

他整个人都几乎被那个噩耗击倒,脑子里“轰”的一声,像爆炸般全身都僵直了、麻木了,胸腔中却有一把烈火将眼泪烧干,想哭也哭不出来。

他不能告诉任何人,尤其是垂垂老矣的外祖父,唯有压抑着悲痛,一个人离开台中,他四处游荡,最后想到了母亲曾经待过的地方……他的出生地。

高雄的乡下,空气真是清新,不经意地,呼吸间还能闻到淡淡的青草香和泥土的气息,每当走到田梗上,他都会不由自主地猛吸了两口,让新鲜的空气滋润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住在一间小小的民宿里,很少与旁人交谈,好在这里常有旅客落脚,对他这个古怪的混血面孔倒也不那么好奇。

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原圣成开始注意到那个骑着脚踏车,快乐得像个精灵的小女孩。

“大婶,我今天摘了好多漂亮的花,送给民宿里住的客人们哦!”

“阿伯,阿嬷叫我帮她拿刚做好的栗子酥给你吃,是新鲜出炉的,又甜又香呢。”

“婆婆,这几天天气慢慢热了,但你可别贪凉,千万不能减衣服呀!”

她的声音清脆娇嫩,像只叽叽喳喳的小山雀,说个没完。

那段时间,原圣成总是懒洋洋地倚在护栏上,漫不经心地望着远方的山脉,耳里听着民宿门口女孩纯真的声音。

没有意识到那些令人温暖的字句,正慢慢地渗透进心底,奇特地有某种安抚人心的魅力。

他没有跟她说过话,可是听着她欢快的声音、看着她远去的背景,几乎成了每日的必修课。

在这纯朴的乡间,在这令人轻松的天地,他慢慢地振作起来。

离开的那天,又看到她正骑着脚踏车路过,神使鬼差般地,他拿着手机,“喀嚓”一声,将渐远的俏丽背影留在了镜头中。

后来,原圣成又回到德国继续学业,却有意无意,总想起那个小女孩,想她是不是依然那么快活。

三年后的那场台风灾害,造成了台湾五十年来最严重的水灾,其中遭受灭顶之灾的高雄某个小村庄,至少有两百多人死亡,一百多人失踪,遇难人数超过了上千人。

这其中,就有她的亲人。

根据征信社给他的资料,他看到当年的小丫头己经慢慢长大了,出落得相当美丽清新,一颦一笑间透露着纯真良善。

正值花季的少女,豆蔻一般,怎么会没有人喜欢?

那个名字叫“阿开”淳朴少年,跟她一起长大,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原圣成不知道他们的感情里有多少爱情的成分,也不知道那小小的稚嫩女孩子,究竟懂不懂什么叫做爱情……

但是,好吧,他想,她的笑脸,比什么都重要。

直到那场天灾,她的阿嬷和阿开都丧生在那场风灾中,她被父亲带回台北,远远地离开了那个伤心的小村庄。

原圣成则在刚回到台湾没多久,官家就出了事,官之荷因车祸去逝,他被派往香港分公司进行代管,等他再次踏上台北,却又愕然听到她父亲病逝的消息。

她失去亲人和恋人时,身边还有父亲,现在,还有谁能让她依靠?

脑中分分秒秒想象着她悲伤无助的模样,一向冷硬的心竟像被巨轮重重碾过,骤然滋生出无限疼惜与不舍,他突然想去接近她、怜惜她,甚至去爱护她。

原来,纯真的小女孩,不知在什么时侯,已经悄悄地在他心占据了一个角落,等到如梦初醒时,她已像那些红红白白的小野花,绽放至漫山遍野。

是啊,如果不在意、不喜欢,他怎么会默默地关注着她?又怎么会将那张照片放进皮夹里,一放就是好几年?

后来的事情,顺理成章了,原圣成用小小的玩具工厂来要挟她嫁给自己,当了他的妻,然后一日比一日更爱她,只想守护她、疼宠她,让她幸福一辈子。

他无疑做到了。

“历书”上是这样解释清明节的,春分后十五日,斗指丁,为清明,时万物皆洁齐而清明,盖时当气清景明,万物皆显,因此得名。

第二年清明,原圣成和顾沁朵一道去高雄乡下,为阿嬷和阿开扫墓,再到台北的陵园看看父亲。

然后她被他带到阿根廷的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在一个最繁华的贵族区里,到处都是拥挤的高级住宅、酒吧、咖啡店和顶级品牌店……然而它们都围绕着一圈高墙而建。

高墙之内,是拥挤而华贵的建筑,一个古老的家族墓地。

那个墓地看起来像是一个漂亮的小镇,铺设着街道、花坛、长椅。

修建得宛如家园。

直到看到雕花铸铁栅门内,那个巨大的墓地群里,其中一块墓碑上赫然是一张东方女子的照片时,顾沁朵捂住嘴,潸然泪下。

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第一次见面时,原圣成对自己说……有机会会带她去见他的父母。

因为他们安息长眠于此,在他刚刚二十岁时,他们就永远地离开他了。

他告诉她,他们死于一次暗杀。

身为黑帮家族的一员,很少有人能善终,所以他的父母在他七岁时将他送回了官家,永久地远离了血腥、杀戮的残酷世界。

一双大掌轻而易举地将顾沁朵自背后搂进怀里,让她纤细的背部贴靠在自己胸前,他吻去她长睫上的泪珠,脸贴着她的颊,微笑地看着墓碑上父母的照片。

他和自己心爱的小妻子会过得很好,他们彼此深爱,在不远的将来,他们还会享受着儿女承欢膝下的天伦之乐,然后相依相偎,慢慢地变老。

就像她放在他书桌上的那两个小小的盆栽,在金色的光线下,小小的花朵,生机盎然地绽放着,看得人心里有说不出的欢喜。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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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的龙套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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