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无心栽花
“……一个非常不幸的消息，天褓当权者公然废除‘绝对生存’法则，对火星上的天狱人和地球上的地墟人进行灭绝性杀戮，他们犯下的反人类罪行必将受到惩罚……”
天狱星的外层空间，诺亚号和方舟号太空母舰平稳地地运行在预定轨道上。两艘太空母舰分别由天狱人和地墟人耗时数百年，在极为艰苦的地下环境中建造，由于受到各种条件的限制，存在着很多无法弥补的缺陷，比如只能完成一次脱离行星引力的飞行，现在他们将永久地停留太空，成为守护天狱星的两座太空碉堡。
这次大转移的幸存者分别聚集在两艘太空母舰上的重力甲板广场上，听到这个噩耗，到处响起低低的缀泣声。
星石大将、亨利大将和前来迎接的天狱星五大执长一同站在诺亚号的主席台上，星石大将语气由悲愤转而激昂：“天狱军团第一野战师、第三野战师、第一航空师和地墟军团阻击部队，还有在银河中心会战中临时组建的特别编队，这些无畏的勇士，用他们年轻而宝贵的生命，换取了本次‘大转移’的最终胜利！他们的英灵，永久地长眠于火星、地球和银河中心！我们要记住他们，我们的子孙后代也要记住他们！让我们一起为无辜的死难者和牺牲的勇士们默哀三分钟……”
每个人都沉重地低下头，三分钟后，星石大将的声音再次响起：“我想，我们还不应该忘记一个人，他作为一个班长，参与了‘大转移’的地面战役，然后，又作为一个司令，参加了银河中心会战。正是由于他的建议，我们才没有失去方舟号和一半的战机！而他的军衔，只是一个列兵，他的名字就是……”
“是明日！是明日大哥！”两个站起前列的少年男女，激动地喊起来。
“不错，他的名字叫做明日……”星石大将的情绪出现一丝波动，深呼吸一口气，接着说，“明日的一生虽然短暂，却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光辉，他的名字将永垂天狱史册！经长老会讨论决定，追认明日为天狱英雄，并追授少将军衔……”
“不！明日不会死的，他是救世主！怎么会死？”台下的小蝶泪流满面地大哭起来，小飞抱住她的肩头安慰。台上的艾珂少将也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悲恸。
忽然，人群骚动起来，纷纷仰起头，用手指着透明护罩。艾珂跟着大家的目光望去，不由既惊且喜：一艘遍体鳞伤的宇宙飞船出现在漆黑的星空中，在梦星系两个太阳的背景下，有如一副寓意战争与和平的上帝启示画，正是特别编队的指挥船……
太阳一个接一个地落山，灿烂的余晖照在天狱星一处新建的军事基地上。
“明日司令，星石总指挥委任我协助你组建特混部队！”容貌酷似伊月，却多了一分娇蛮的艾珂少将站在他面前，俏皮地眨眨眼睛，“在我正式上任之前，还有一个隆重的授衔仪式要举行！”
特混部队的组建指挥部，幸存的宇宙飞船十八名将士，齐刷刷集合在厅前。
“以统帅的名义，授于星哲船长少校军衔！”艾珂从星哲船长的胸口撕下钢制上尉军衔，自卫兵的托盘中拿起带着尖钉的少校军衔，一拳捶入原来的位置，鲜血染红了胸口的军装。
星哲船长咬牙忍痛，却一脸骄傲，军中将授衔仪式称为“血染的荣誉”，因为这是用鲜血换来的。
艾珂一路**下去，一路为船员授衔，人人晋升一级。最后，来到他的面前。
“以统帅的名义，授于明日少将军衔！”他又开了一个先例——连升十级，艾珂用欣赏甚至带点仰慕的目光盯着他。
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涌上来，他立正敬礼，跳开眼神，不敢回视艾珂的黑眼睛，胸口一痛，钢制军衔已经钉在了军装上！
原先的天褓五号——现在的天狱号太空母舰，把来自火星和地球的八万移民一批批运回地面，使天狱星的总人口达到了十万以上，虽然远不能同五百万人口的天褓相比，但军事实力却剧增，因为太空战争的决定性力量——太空母舰的数量达到三艘，一个真正的人类国度诞生了。
作为天狱的最高权利机构，长老会发布了第一道令：鼓励婚姻，鼓励生育。由于处于战争时间，人口又远远不如天褓，长老会的第二道令是实行志愿兵役制，军队的建设方针是精兵简政，参军选拔流程几近苛刻。为不跟第一道令相抵触，还增加了一条特别规定，军人在服役期间可以结婚，并享有怀孕津贴。
建设一个国家的各项制度都被完善起来：以货易货制度被取消，货币制度重新实行，新的货币被称为天狱币；天狱星的地方行政长官被称为执长，不再由军人兼任，而是由公民选举产生……
天狱的国家体制类似于地球时代的君主立宪制。国家元首被称为统帅，由天狱创始者的后代世袭，是神圣三角的看护者，地位超然。最高行政长官是大长老，由长老会选举产生，即实际的掌权者。
基于安全理由，现任统帅和大长老在火星上就十分神秘，不要说天褓人，就连天狱人也很少知道他们的身份。有传言说，统帅一直就生活在民间，跟普通人一样。
但到了天狱星，统帅和大长老还是没有现身，所有的重大指令都由长老会发言人公布，公民们不免有所意见，官方回应是时机未到。
这些日子，他一直忙着特混部队的组建工作，又是抓新兵培训又是配合兄弟部队演习。天褓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新的大战随时会爆发！最重要的是，他比谁都想早点打回火星，因为那里有他梦萦魂牵的两个爱人。
这天傍晚，他正和副司令艾珂讨论一场演习情况，通讯兵进来了：“报告司令，招兵办传来消息，说有一对少年男女在大闹，非要加入特混部队，还说要见司令！”
他立刻猜到是谁了，二话不说，出门跳上飞车，命令驾驶员直奔招兵办。到了那里，不出所料，果然是小蝶和小飞。两个人正跟招兵的军官纠缠吵闹，一见到他，立刻见到亲人似地扑上来。
他把他俩一起搂着，心里涌起一阵愧疚，自己埋头军中事务，竟忘了去看看他俩。
“明日，我们要参军！参加特混部队！”小蝶嘟着小嘴，语气对他相当不满。
“明日大哥，让我们参军！”小飞露出少见的恳求之态。
“不能违反规定啊，你们还小，等再过两年吧！”他拍拍两人的肩膀，“好久没见，我请你们吃饭！”
“不行，先让我们报名再说！”小蝶和小飞见他打马虎眼，拽着他不让走。招兵办的军人都好笑地看着他们，威名遐迩的明日少将竟被两个少年弄得满头大汗……
“这就是小飞和小蝶吧，明日司令常跟我提起你们！”一个柔媚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艾珂适时赶到，“来吧，姐姐带你们参观兵营！”
看到这么漂亮的女军官拉着自己的手，小飞的脸红了，小蝶却神情紧张地看着她，又看看他：“你是谁，我们又不认识你！”
“我叫艾珂，明日司令的副手。小蝶，你可真是个小美人！”艾珂拿话一赞美，小蝶的脸也红了。
咦，他什么时候跟艾珂提过小蝶和小飞？他和她可从没有过私人性质的谈话，不过还是要感谢她为自己解围。
“艾珂姐姐，你这么年轻就是少将副司令了，真让人羡慕！”小蝶和小飞完全被艾珂的风采迷住了，坐在飞车的前排，向亲自驾驶的她问东问西，“这是部队营地吗，怎么没看到一架战机？”
“呵呵，都藏在地库了，万一敌人搞偷袭怎么办？是不是，明日司令！”艾珂有意无意的，水汪汪的眼睛瞟了他一眼。
坐在后排的他，赶紧点点头，艾珂和伊月的相似总让他产生一种亲近感，这就是他不敢跟艾珂接近的原因。
“来吧，尝尝军中的伙食，跟你们平时吃的不一样吧？”艾珂特地让食堂备了一桌接待餐，相当丰盛。
“小飞、小蝶，虽然你们还不到参军的年龄，但想加入部队，也不是没有办法……”艾珂抿了一口清酒。
“艾珂姐姐，你快说啊！”小飞看艾珂的眼神有些发亮，一如以前看小蝶的眼神。
这臭小子，不会见异思迁吧，有姐弟恋的倾向？那可太过分了，他还指望小飞把小蝶追到手，去一块心病呢。
“我可以推荐你们参加预备役学习班，你们一毕业就可以加入部队了。”艾珂同样用欣赏的目光回视着小飞，“我听说，你很有飞行天赋呢。”
“那可太好了！”小飞兴奋得满脸通红。
他未免自责，对小蝶和小飞的关心太不够了，连这么适合他们的地方都想不到。
“来，为我们未来的战士们干杯！”艾珂带头举起酒杯。
派卫兵送走了小蝶和小飞，他向艾珂致谢：“真的太谢谢你了！”
“不客气！”艾珂脚下一个踉跄，似乎喝多了，可是清酒应该不上头的。他一面扶住她一面喊她的卫兵。
“明日，不要喊她们，我不想部下看到我这样子！”艾珂的脸红红的，看起来真的醉了，她刘海齐眉的短发有些散乱，军装的领口微开，散发出一种别样的风情，“扶我……回宿舍……”
他扶着艾珂走向宿舍区，她的宿舍就在他隔壁，这样的安排是便于指挥层沟通。他避开岗哨，也不想让人看到自己扶艾珂回宿舍，以免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自从长老会的第一道令下达后，盟军的兵营出现了一种新气象：一到晚息时间，男兵女兵就出双入对，光特混部队已经有好几十对举行了军中婚礼。
他知道艾珂的追求者众多，可是从没见过她跟别人约会过，或许眼光太高了吧。艾珂应该比伊月大一点，老实说，如果她留起长发，再跟伊月穿上同样的衣服，或许真像一对双胞胎。
想到这，他心中一动，偷偷端详着艾珂，这时候的她全无副司令的庄严，半个身子靠在他怀里，星目迷懵，一如烂漫的邻家女孩。
他摇摇头，自己的想法有点可笑：伊月是天褓人，艾珂是天狱人，两个女孩八杆子打不到一起去……
到了艾珂的宿舍门前，见她还是半迷半糊，只好抓起她的手，按向指纹锁。进了屋，他把艾珂放到床上，刚要离开，却听她嚷道：“水……我要喝水……”
他无奈地叹口气，只好干起勤务兵的活，倒了一杯水过来，递倒她手里，哪知她手一软，那杯水整个倾倒在胸前，军装全湿了，艾珂轻叫一声：“哎呀……帮我……换下衣服……”
他这下挠头了，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隐隐觉得这好象是个温柔陷阱，可是，他能让她这样躺在床上？万一受凉了呢……
他找不到不顾而去的理由，只好拿了一条干毛巾，坐到床边，手指放在她领口的拉链上，扭过头，向下一拉……
他的反应纯粹是地球时代遗留的，这时代都是公共浴室，男女混浴，对异性的身体习以为常。
姑娘的体香传过来，他的鼻翼本能地一抽，手拿着毛巾也不看目标，在胡乱艾珂一擦，手碰到她的胸罩，也是湿的。
他又重重地叹口气，把艾珂扶起来，自己坐到她身后，小心地去解胸罩，这下无法避开目光了，姑娘雪白细腻的背部肌肤映入眼帘，纤腰如柳，美艳绝伦。
“君子不欺暗室！”他暗**着这句古训，艰难地视线移开，嘴唇有点发干，也很想找水喝。
哪知他的手一松，艾珂就软软地倒在他的怀里，他赶紧伸手去推，哪知入手之处，软若棉花，天，他触到她的……
艾珂就在这时睁开星眸，似嗔还娇道：“明日，原来你不是君子！”
这下有嘴也说不清了，他嗫嚅道：“艾珂，我不是成心的……”
“呵呵！人家也不是淑女……”艾珂狡黠一笑，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倒着吻向他……我的菩萨！他所有的防线在这一瞬间崩溃了……
良久，艾珂娇慵地枕着他的臂弯，玉指划着他的胸口：“你这个趁人之危的坏蛋，人家可不是随便的女孩子……”
他不敢接话，生怕她要自己承诺什么。艾珂又露出狡黠的微笑：“我想再来一次……”
“不要了……”他吓得哧溜坐起来，明知自己是个意志不坚定的家伙，但理智告诉他不能愈陷愈深了。
“臭小子，我还以为你哑巴呢！共事这么久，好不容易一起吃顿饭，就把人家弄上床了……”艾珂幽幽倾诉。
他明明觉得是她把自己弄上床了，怎么反倒……唉，谁叫她是女人呢，只好解释：“我只是觉得我俩不太熟……”
他这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这种时候应该温柔地哄她，怎么能说这种话。果然，艾珂的脸色一变：“哼！不太熟就可以跟我这样了！要是很熟又会怎么样……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贱……”
“艾珂，我不是这个意思……毕竟你对我不太了解……”他越描越黑。
“那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觉得我会缠上你、是不是觉得我想跟你结婚……”艾珂的话确实说中了他的心事，他不敢做声了。
“你以为你是谁？放心，就算天底下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嫁给你！你给我滚，滚出我的房间……”艾珂冷笑道。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他抱着衣服“滚”出了艾珂的房间，幸亏他的房间在隔壁，没人看到这一幕。
艾珂坐在床上，瞪着他带上的房门，两行清泪流出了眼眶，她为什么喜欢他，他应该知道吗？
次日，特混部队的两位司令一如往常地洽谈军务，谁也没看出他俩有什么异样，谁也不知道昨晚发生的事。
就当作那是一场梦吧，他记得好象有过这样的梦……反正这样的结局正是他想要的，他的心已经容不下多余的女人了。
一晃过去了六个天狱月，相当于九个地球月，天狱星的基础建设和上层建筑都日益完善，整个社会蒸蒸日上。最具代表的现象是婚孕率大增，连兵营里都随时可以看到大着肚子的年轻女兵，预示着一个生育高峰的来到。
他则没空注意这些，像一个工作狂似地几乎天天泡在基层，只有他自己清楚，这是用紧张的工作化解对伊月和朴贞爱的思**，还有避免和艾珂见面，他把司令部的事务都甩给她了，有什么事就交代通讯兵传达。
这天，他刚带操归来，通讯兵通知他回司令部处理军务，他一愣：“不是有艾珂副司令吗？”
通讯兵报告：“艾珂副司令住院了？”
“啊，她生病？”他紧张起来，这才感觉内心对艾珂有一点挂怀。
“不是！”通讯兵扭扭捏捏道，“艾珂副司令快临产了！”
什么，艾珂怀孕了？自己竟然不知道，难怪几次开会时见到她都是坐着……是谁的孩子？他一算日子，天，不会是自己的吧！
他没有去司令部，而是直接奔向军医院，医院门口有卫兵把守，他亮出身份才得以进入。问了护士找到艾珂的病房，他犹豫一会，终于推开了门。
艾珂一个人躺在雪白的病床上，正出神地望着窗外，被子隆起，她雪白的脸上透着一丝幸福的红晕。
“艾珂！”他咳嗽一声，把一束红色的鲜花放到床头。
艾珂惊讶地转头，看到是他，眼中闪过一丝喜悦，随即又恢复了冷淡：“明日司令，谢谢你百忙之中还来看我！”
“对不起，我对你关心不够，竟然都不知道你怀孕了！”他真心致歉。
“没什么，反正我跟你也不熟……”艾珂咬着嘴唇，这是他曾经说过的话。
“艾珂，我想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他硬着头皮说出了这句话！
“哼，谢谢你的关心！反正不是你……”艾珂眼圈发红，不再看他。
他感觉她在说谎，再次试探：“艾珂，告诉我孩子的父亲是谁，我向他祝贺！”
“反正不要你负责，问这么多干嘛？”艾珂有些羞愤。
他心头狂震，为了最终确定，继续残忍地问：“我可听说你有好几个男朋友……”
“混蛋，我只有你一个男人！”艾珂委屈之极地流出了泪水。
他已经明白了一切，上前单膝跪倒，握住她冰冷的小手：“艾珂，对不起！如果我伤过你，请你原谅我！”
“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不用道歉！”艾珂已是泪流满面，“你为什么躲着我……我就这么令你讨厌吗……”
“不！我怎么会讨厌你？”他的心彻底地软化了，一面吻着她的小手一面说出此时的真心话，“艾珂，我是怕喜欢上你，可是我已经喜欢你了……”
“不！不会的，你不喜欢我，你喜欢的是另一个人……”艾珂泣不成声地摇着头，女性柔弱的一面毕露无遗，“我不要做另一个人的影子……不要……”
这时，床头亮起了红灯，一个医生和一个护士两个紧张地冲进来，一面检查仪器一面不客气地赶他走：“少将，请你出去！孕妇情绪不稳，动了胎气……”
他忙不迭退出病房，不忘叮嘱：“艾珂，好好静养，我会再来看你……”
他站在医院的门口，激动地望向红里透白的明媚天空：老子有孩子了，哈哈，太不可思议了……二十岁的身体、三十岁的心理、上千年的人生……老子谱写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故事，而今，又掀开了生命的新篇章。
可是，艾珂、伊月和朴贞爱这三个爱人该怎么协调呢？即便记忆中的宋代自己，也只有一个妻子，总不成到了未来，反而娶了三个吧……
正胡思乱想间，手腕上的通话机发出尖锐的啸叫，几乎同时，兵营的上空警报大作，是一级警报！他脸色大变，按下通话钮，一个电脑女声机械地重复：“天褓舰队来袭，所有军官立即归队，各部队进入最高战备状态……”
天空似乎也暗淡下来，军医院隐隐传出新生儿哇哇坠地的哭声，他匆匆跳上飞车。
“艾珂，保重！”他心中发誓，要用自己的生命和鲜血，保卫自己未出生的孩子和其他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