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丹华……丹华、丹华、丹华……

姑娘的名字深刻烙在心间,他也记起那天她轻垂粉颈的模样,脸是嫣花绽,唇是红蕊嫩,眸光映天光,暖热得让他周身毛孔大开,渗出细汗。

她对他说话,说很动听的话,那是姑娘家最最私密的情事,全被他听了去。

听了那样的话,他双腿虚浮,肌筋虚软,不想承认在那当下自己曾神智昏眩,但那昏眩感确实猛一波袭来,兜头打落,打得他险些撑持不住。

他探臂搂紧她,如目盲者急着寻到一处可供扶靠之墙,他必须感觉她扎扎实实落在怀里,心魂才能勉强定下。

巴罗……我对你,肯定很不一样的……

她对他不一样,那么,他待她呢?何曾寻常过?

巴罗,我很会猜喔!那些你心里已然明了的事,跟那些你尚不明白、或者不愿多想的事,我都懂得去猜……

她猜中什么?莫名难解之事,他便搁置脑后,他究竟堆了多少念想在内心深处,连他自己都说不清、讲不出,她却已然猜出?

那么,他到底要什么?

喉如此干涩,烧灼食道,那把浑沌火一路烧落他的胸与腹,仿佛饮再多清水也止不住的渴。

巴罗,你到底要什么?说啊,你要什么?

他自问,惊觉这一次竟无法故技重施。

既是答不出,干脆就不理会。以往他能潇洒为之,将所有波澜捺于澄镜般的水面下,但这次的自问咄咄逼人,自心底发出,像是那些莫名绪意遭他压制太久,有自个儿的意识,它们全选在这时跳出来反他、逼他……

你这座山好难驱使……

山不来就我,只好我就山……

他想告诉那姑娘,这些年来,他感激她的迁就,他喜欢她来扰他、陪他,他还想告诉她,那一日,当她说他就是那座山时,她暖颊的嫣色让他回想起中原的江南春,美不胜收。

然而,想归想,他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做,只牢牢搂住她……牢牢地……抱紧……不能让她离开,绝不能允忍……

蓦然间,烧落腹部的火竟又涌向胸房,气血瞬间往同一个所在汇聚,全攻向他的左胸心房。无数道劲力鼓噪、搅缠,而后混作一股惊人压力,将他的胸臆一撑再撑,不断撑扩!

鼻端无一丝气,气息进不来亦出不去。

他痛到胸骨欲裂,拚命呼息却得不到丁点儿养命之气。

他快要没命,没命之前,他看到那个最最深沉的欲念,他要的、渴求的,终于大剌剌摊开在眼前——

他要她!

他要的就只是她,从头到尾,只要她一个!

“丹华——”叫出,绷在胸间的气猛地从七窍喷泄。

下一瞬,他忽然大抽一口凉气,静止的胸房终于又鼓伏起来,一张一缩,剧烈震动,每下皆强而有力,犹若与谁大战完三百回合,正喘息不止。

随着冲口而出的叫唤,他掀开眼,神智悬荡在一处相当诡谲之处,他明明已醒,却觉身在虚无,映入眼中的是一片昏幽,而鼻肺充斥着古怪的浓香……

他闭眼再看,伸掌摸索,摸到冷硬的石墙,发现自己正处在紫相思林里、离冷泉池不远的小石屋内。

有人在石屋外头!

“丹华,我头有点晕,身子一会儿寒、一会儿热的……”气虚言语。

“近来夏秋交替,海风时强时弱,楼主又时常来这儿泡冷泉,说不定受风寒了。丹华扶您回楼歇息,再请大夫过府。”

危险!巴罗内心狂声提点,可恨奔出口的厉喊全化作痛苦呻/吟,仿佛一切气力全在方才那渴求的一唤用尽。那姑娘心眼太直、太轻易相信人,要吃大亏了!他颤栗,拚命从软榻上撑起上半身,却听那可恨楼主浑无力般又道——

“回楼得爬上壁崖呢,那段石径你扶着我不好走,先让我到石屋那里躺下吧,等会儿头不晕,咱们再回楼。”

管事姑娘乖乖应声。

巴罗此时已勉强站起,但身形颠了颠,才踏出两步,整个人又倒回榻上。

来不及……石屋的笨重木门已被推开,姑娘被请君入瓮了!

“楼主暂时在这里歇息,丹华上去唤人来帮忙,也得遣人先去请大夫。”

“好……”楼主大人说得有气无力。语调如此,身形却快狠准,一扫刚才软弱无骨的虚弱样,出手就攻。

“楼主!”陆丹华轻呼,一时间弄不明白发生何事。只知楼主原懒懒倚着她的身子,螓首甚至还可怜地搁在她肩头上,才要扶楼主入石屋,哪知是她被楼主一个移形换位推将进来。

她脚步踉跄,待稳住回身一瞥,那扇厚重木门竟“砰”一声关上,她扑过去试着开门,却听到铁炼和落锁的声响,门被人从外头锁牢。

她又被捉弄了!

“让我出去!楼主——”白着脸,惊得秀眸大瞠,她不住地拍打门板,打得掌心都红通通。

门外的花夺美一扫病样,温声揉笑,安抚着。“妹子别怕别怒,你回眸瞧瞧里边床榻,姊姊帮你准备的好货色正躺在那儿。唉,女人有男人滋润能保青春恒驻,那些‘玉房秘术’你不好意思学习,这些日子时时撞见我调教十二小婢,该也多少听进了一些。”

陆丹华听不进去,心狂跳,被幽禁在小小空间让她心魂发颤。

“我要出去!楼主……我、我……什么气味……”惊急攻心都已够糟了,哪知气血一快,暗燃在石屋中的奇异浓香更从七窍与肤孔钻入。

她中气不足,喊声太弱,拍门的力道也跟着缓下,只听到花夺美隔着木门笑笑安抚着、鼓动着——

“石屋内熏染着我独门调制的迷香,嗅多不碍事的,顶多就轻飘飘、晕癫晕癫,能把心里头的欲念全都大泄出来,不怕的。妹子快去瞧瞧榻上男人,喜欢就好好享用吧,我在那人身上用芙蓉金针下足了迷香,亦煨进足量的淫药,任他再晕、再无力,肉体还是玩得出花样,你不玩他,你不舒服,他也很痛苦,痛苦到周身筋脉如要爆开那般,所以妹子啊,一切顺遂欲念,该如何就如何。你别急,姊姊日落后定来替你开锁。”呵……

“楼主……我不要在这儿……开门啊……”哀求着,陆丹华双膝陡软,扶着门板缓缓跪坐在地。“不……”丹华无力再说,两腿屈起,低垂的头倚着门。

石屋内弥漫异样香气,她自是知晓这气味定有文章,却又不能闭息。

身子好热,她细细喘息,薄汗带香盈出每粒细小毛孔,她浑身发出异香。

榻上男人……

妹子快去瞧瞧……

喜欢就好好享用吧……

男人……是了,她想要男人,她喜爱上一个男人,感情往来回旋费思量,踌躇耽误,蓦然回首才见他,原来一直有个他,让她情浓欲也浓。

咬紧唇瓣,她拚命压下体内骚乱,温潮在腹内漫涌,以某种让她羞得想放声哭泣的方式隐隐渗泌出来,如芬香薄汗那样,濡湿了她的贴身衣裤。

怎么办?怎么办?

她不敢妄动,连去瞧榻上是谁的勇气也没有,怕一个失神,要出大事的。

而且……四周暗得好可怕,她不喜欢这种昏暗光线。石屋中无窗,木门一合,屋内黑不尽黑,只有油灯里的一簇小小火光诡静窜着。

“呜……”小手抵着嘴,身子好难受,她没察觉到幽暗中的脚步声。

那人来到她身畔,蹲落,爱怜哑问:“……丹华,怎么哭了?”

她抬起头,婆娑的泪眸看不清近在咫尺的男性面庞,然听到他的声音,感觉到他身体的热气,她彷徨无助的心如寻到依靠,像在茫茫海路找到一个确切方向,她小手摸索到他,想也未想,人扑进他怀里,牢牢抱紧他的腰际。

“巴罗……呜……我、我不喜欢这儿,我不喜欢……”她真像受了委屈的孩子,呜咽着,把话说得断断续续。“……倭贼的船有地牢,很暗,女孩儿们都挤在那里,只有一个小洞窗能透光,我不喜欢……”说完,她又哭了。

“丹华,看我。”男嗓低柔,诱哄中半带命令。“丹华……你看着我。”

陆丹华恍恍然抬起睫,尚未分辨出他的五官轮廓,已先感觉到他灼烫气息烘染她的脸容。

她努力看,眼珠转动,最后定住。

她找到他窜着两把小火焰的深瞳,然后是他的浓眉俊鼻、他深捺的人中和薄且好看的唇,他的一切渐现渐明,她看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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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爱薄情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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