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叫你抢，在抢就打死你。”拳头就和雨点一样落在了我的身上。

一群比我大一些的孩子抢到了今天龙家发的善粮。

龙家是上海一家不大的武馆，不过弟子却不少，现在的警察局副局长听说就在这里学过武，所以很多有心往警察方面发展的人，都把自己家的小孩子送到这里来学武。说是学武不如说是来玩。

龙家的四少奶奶是个好人。听说她是龙家的龙全老爷新收的小妾，不过她却比其他的龙夫人要好得多。她不光长得好看，而且也常给这附近一些流浪的一些小孩子一些食物，要知道现在这个时候上海这种人以很少了，大家都只为自己，谁还会去理别人的死活。

现在是划定日租界和英租界不到两个月，是哪一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现在很多人都逃难来到了上海，听一些人说，好像又在打仗了。

我叫丁力，生活在闸北，说好听点是个繁华的地方，说难听点就是难民营。而我只不过是街上的小混混，用上海话就是小赤佬，小瘪三。

本来和我一起生活的还有一个兄弟，是叫做阳豪的朋友，可是上个月扒钱的时候给车撞死了。最后听说连埋他的人都没有，给人扔到黄埔江喂鱼去了。

就在三天前我在家附近遇到一个满脸涂得黑黑的小女孩，她一个人孤单的站在那里，我知道像她这样的女孩很可能有两种命运，要么是给人卖到闸北那差的妓院，要么就是饿死街头。也不知是天意还是我哪根神经搭错线了，我把那天拼命抢到的一个馒头分了一半给她，准确的说是一大半，我还记得那天雨很大，在上海这阴沉沉的雨天，她吃的我给她的馒头，她吃的很慢，也很小心，像是怕馒头渣给掉了下来。

也许她真的该感谢这该死的雨，如果不是这雨，她说不定早给那些人卖到窑子里去了。

人就是这样，做了一天好人，第二天就是想做坏人就做不下去。

今天是第三天，我却没有昨天那么好的运气，虽然龙家新娶的少奶奶还是一样给我们发着善粮，可是今天却没有逃过陶狗的追堵。

脸给他们打得起了好大一个包。虽然没有流血，不过也着实让我痛了一阵。这天太阳很好，上海有阳光的天并不多，我不知道是不是在这美丽的太阳下总是发现着美好而幸运的事，可是今天的我却绝对不幸运。

陶狗是闸北的另一伙混混，他们老大叫陶二子，个子很大，我几次打架都输在了他手上。听说他们还有大的靠山好像叫什么徐容的，听说是现在闸北的黑道老大。

现在想起来那天我带回来的女孩我还没和她说过话，心想今天怎么撩她说话呢。我没见过什么美人，所以美人在我看来就是让我觉得舒服的女人，像龙家的那几个丫头和龙家新娶的小奶奶都是美人。不过这女孩昨天洗脸的时候我发现原来美人是那么人让心动，我望着他一动也没有动，心只是砰砰的跳着，连我自己好像都听到心跳的声音。虽然她还很小，也没什么身材可言，不过光看她的眼睛和神色以让我觉得晕晕的。

不过这天回去，我却没有见到这女孩，我想她可能是自己走了吧。因为我在家里找到她留下来的一张纸。纸上写的些什么我是八年后才知道的。纸上写的是我想嫁给你。

我当时并不知道男女之事，想来这应该是别人说过得人恩惠要报答吧。只不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说这样的话。而且她在纸上写下的是日文，连中文字都不认识几个的我，当时也只能让他看着我，我在看着他。还有她能在我家里找到一张纸，我还真得佩服她的能力，要知道家里的纸大多都给我搽了屁股。

阳豪

阳豪是我在上海的第一个朋友，怎么说是朋友呢，因为我随着流民潮来到这上海，途中本来是和母亲在一起，可是给人潮给冲散开了，当时散开的时候，我看到了母亲眼中的泪光，也许是知道可能在也见不到母亲，所以当时母亲的每个动作，没一个表情都在我的头脑中那么深刻，就是后来我也常常做梦，梦到和母亲分别的样子。

后来我到处打听母亲的消息，可是却没有人知道。

最后连我自己也放弃了，当然我经过了一年的努力，我并不是没有努力过，可是这世上的事，并不是努力就可以改变的，认识阳豪是在闸北，闸北是可以说是个地狱，这里中国人欺负中国人，富人欺负穷人，穷人也欺负比自己更穷的人，所有的都是不理别人的死活，直管自己快活。

阳豪比我大二岁，不过从外表看他比多要大得多。也许他是那种早熟型的吧。

认识阳豪后我就在这里住了下来。有时和他去街上讨钱，又时去偷，又时还从一些比自己弱小的孩子那里抢，也许会有人认为我们很无耻，可是在这个人吃人的年代里，无耻值几个钱。“无耻能当饭吃吗？”这是阳豪对我说的话，我记得很清楚，这就是闸北的样子，我不知道整个上海滩是不是这样，不过闸北的样子却一幕一幕刻在我的脑海里。

记得阳豪和我说过他长大后一定要做这闸北最大妓院的老板，当时为了不输给他我说我要把整个上海踩在自己脚下。

当然那不过是少年轻狂。连我自己都认为我自己在一边空口说白话。

在阳豪给车撞死之前，一次我问他同不同情那些给卖到窑子里的女人，当然我是看到一个因逃跑逃出的女人，后又给捉了回去的情况问他的。我还记得他当时的每一句话，只到现在和后来的每一件事这句话都很了起大的作用。

“其实，卖到窑子里也不一定是件坏事，你看我们现在比起那些窑子里的女人来那点比她们强。她们虽少每天不用为自己的吃不饱而担心吧，在说了，如果他们不在窑子里他们能做什么呢，去做针线吗？有那么多针线让她们做吗？去做老妈子，我看也没那么多人请吧！如果不是这些窑子，只怕黄埔江里的浮尸还要多呢。这是阳豪第一次提到黄埔江的死人没想到他却也成了其中的一个。

小月亮

可能是人做了一次好事之后，就可能会去做第二次好事，在上次救过那女孩后我又做了一次这样的事，和上次一样又是一个下雨天，又是一个样子吓死人的女孩子，同样的我又救了她，还有一样的是这个女孩子也一样也很漂亮，不同的是这个女孩子一直没有走，一直在我身边，因为她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所以我和二虎给她取了个小名，小月亮，因为当晚的月亮很圆，所以就她取了这么个名字。

当然小月亮来到我身边以是阳豪死后三年的事情了，这三年里，我有几次都差点死在了陶狗的手上，还有次差点给巡捕抓去做苦力。

从二虎的目光中我可以看出来他很喜欢小月亮，不过小月亮好像并不喜欢他，几年后雪娘才对我说我是一个很有女人缘的人。我不知道女人缘是什么，也许是和戏里的潘安宋玉之类的人才有的吧。小月亮来的时候我才十四岁，和二虎还有黑子住在阳豪以前住的破屋里。

二虎与黑子

二虎听说是从东北来的，说一口的东北话，个子也很大，如果真打真来我也不知自己打不打得过他，黑子是他弟弟，说真的他们两人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兄弟，因为黑子很瘦弱，瘦弱得好像风都能吹倒。

遇到二虎和黑子那天天很好，我在大中华戏院门口扒了个人的钱包，正高兴着，要知道像我这种没有人罩着的小混混如果出事的话不给人打死也要扒层皮。

大中华是一座很大的戏院，里面不但有南北大戏，还听说有洋人叫电影的戏。当然了人越多我下手的机会也就越多。也许是过惯了没有原则的生活，我下手从来没分对像，年轻的老的少的男的女的，什么样人的钱我都照偷。生活在这没有原则的世界里，我也只能过着没有原则的生活。

二虎和黑子则不同他们有着东北人特有的豪爽和固执，我见到二虎的时候他正在给一个卖馒头的女人打商量，黑子则因为饿得看着锅子里热腾腾的馒头，这多么像当处的我啊，经过了几年的洗礼我早就变得以不是当年的我了，可是自己从来没有讨厌自己的理由，同理对和自己一样的人自然一样持肯定的态度。

我给总共买了八个馒头，我并不是个做事没有计划的人，今天扒到了钱，并不代表明天一定这么走运。我每次扒到钱之后就会留一些下来以防万一，也许是因为当时我太小，我不像别的扒手，他们扒到钱要么就是去吃鸦片，要就去逛窑子。

当时我把买来的馒头分了一半给二虎和黑子，也许我这人一身最大的弱点就是心软，不过带二虎和黑子回家时，我心里隐隐有打算建立自己的势力的意思，当然十几年后这些势力给我拿下了整个上海滩的整个黑道，不过当时的我最大的心愿其实只是让自己不被闸北的另一伙混混欺负。

黑子与飞刀

第一次发现黑子这特点是在我遇到小月亮之前，黑子比起他大哥二虎来很少说话，而且打架也不行，每次都打输，不过他有一双特别修他的手，手指很长，后来我们进入龙家武馆的时候连龙家馆主都赞叹天下居然有这么好的手。

因为每次黑子打架都输，所以我们能抢到的东西并不比我以前多多少，二人的抢到的却要分成三个人吃。所以我常见黑子一个人偷偷的哭。

一次夜里我看见黑子拿破瓦扔墙时，却发现他扔得很准，每一次都是打在同一个地方。我心中涌起一个可怕的想法，如果他手上不是瓦片而是一把锋利的小刀的话…

小月亮来后的几年里，闸北又变大了，听说日本人打到东三省，更多的人逃难来到南方，而做为南方最大最繁华的上海滩自然是这些人第一的选择。

经过了几年这样不算饱也不算饿的生活，几个人都长高了许多，二虎长得最快，本来就比一般人长得粗壮的他现在长得更是高大，不过可能是因为肚子里没有多少油水，脸上有着一些菜色。当然菜色在闸北区很流行，就像虹口流行逛日本窑子一样。小月亮虽然长得没有二虎高不过也算是长高了些。黑子还是那样瘦弱。不过打了几年的架也打出了些经验现在他以是赢多输少了。

好色鬼

好色鬼本为是这附近一个窑子里龟奴，听说那窑子的老板得罪了闸北区的老大徐容，窑子也给烧了。

他是小月亮带回来的，我们大家都知道在闸北现在多一个朋友总好过多一个敌人。说起好色鬼来也很可怜。十四岁就给卖到窑子里当龟奴。当然他的可怜只是相对的。

人多了起来我们也开始在街上布一些局，不过常常因为陶狗们的破坏而给人识破，所以也没有什么积蓄，只能糊口。

好色鬼有个不好的习惯就是老用他那双贼眼色眯眯的看着小月亮，不过在大家面前他最多也只能是看看。

龙家小姐

虽然过了几天不过龙家的少奶奶还是常常在发善粮，我第一次见龙小慧是就是在一次拿善粮的时候，龙家这位少奶奶在龙家过了几年，脸上透着一股贵气，比起几年前的她，富态了许多，她手上还抱着一个三岁多的小男孩，想来是她亲生的才对。

可能是知道如果不是没办法，我是不会去拿善粮，所以每次都给得很多。见到龙小慧那次是她给我取的米。

在闸北，像我们这些无所事事的少年人在一起常常谈到的就是如何发达，很多人都说如果能娶到龙家三小姐就一定可以成为闸北的老大。他们这样说不是没有原因，现在闸北的老大徐容就是龙家武馆的亲戚，算算这闸北区势力最大的就是龙家武馆了，不过这龙家武馆的当家却从来不插手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