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一直要对他道出的话,隔了四个多月,经历千里奔波,终于说出来了。

不待他反应,埋在他胸前的小脸抬起,紧闭的凤眸掀开,白霜月早已泪流满面,却勾唇笑了。“那晚在刀家的石园小亭,他们以为你对那三名女子下手,那是误会,我一开始便知的。那些人不信你,可我信。”

那柄银剑像是猛地又刺入心口,傅长霄瞬间感到剧痛,那痛来得好急,当中且混入古怪滋味,好似满腔的负气、怒气与傲气,全给刺破,硬是教他围堵住的心绪将起波涛。

“你错了。若非你那一剑,我早就挟走姓桂的那小丫头。”他说得好冷酷,连五官亦是,冷淡得可以,瞳中的冰晶却见消融。

白霜月兀自流泪又兀自笑着。

“你是教人误解了,心里不畅快,才干脆想把恶行坐实。我知道你的……你向来孤傲,宁愿由着旁人误解,也绝不多费唇舌道明。我没错……我一直信你,没错……”她眉眸幽幽,苍白脸色更衬得那双眼睛黑白分明、晶莹剔透。

感觉他身躯明显一震,她想笑的,唇儿却扯出一个欲哭不哭的弯弧,泪珠静溢,爬满双腮。

“错的是那一剑。我没要同谁合围你,我只是……只是不想你与义天大哥他们再起冲突、不想你受伤、不想你喝闷酒……我那晚本要告诉你,待天明,咱们一块儿回西塞、回沧海之地,中原武林的风波,咱们不理了,我要跟着你,一辈子跟着你,在西塞高原上骑马牧牛羊,我没想伤你,可我、我……我竟然刺伤了你……”忆及那一剑,她呼息促急,寒颤不止的身子突然软倒。

传长霄一惊,垂于身侧的双臂终于有所动作,忙抱住她下滑的身子。

“我没事……”白霜月苦笑,硬是撑持着。“我很好,没事……”

想她几天前才受过风寒、高热不退,甚至在他怀里晕厥,这个飘雪的寒夜里竟还艺高人胆大地攀下黑蒙蒙的崖底,傅长霄脸色蓦地奇臭,弯身将她横抱在怀。

“霄……”她双手环着他脖颈,额颊抵在他颈窝处。能彼此依偎,已不在乎自己将被带往何处。

在浓雾中疾行片刻后,她被放坐下来,掀睫,讶异地发现面前是一池温泉,而她就坐在泉边的大石上。

这儿的雾虽淡了些,但温泉上生成缕缕薄烟,盘桓不去,使得周遭润意更浓,若非两旁山壁的凹缝里插着五、六根熊熊燃烧的火把供以照明,这儿的氛围定是更显诡谲。

“你身子好冰。”男人像是瞧出她的疑惑,淡淡丢下一句,仿佛如此便足够说明一切。

他是担心她再着凉、发烧,才抱她来此,要她浸在温泉里暖暖身吧?白霜月鼻中又酸,忽地拉住他衣袖,咬咬唇,柔嗓略哑地问:“你没话对我说吗?”

“说什么?”他不答反问,雾气与水气模糊了表情。

白霜月轻叹。“说你这四个多月究竟去了哪里?说你们两个‘天枭’怎会凑在一块儿?说你的伤是否都痊愈了?说你是不是恼极我、恨极我,要如何罚我才能甘心……你可以对我说这些。”

两人间横漫着短暂的沉默,傅长霄感觉到一只泛凉小手从他袖底探入,怕他掉头走掉般紧握他的掌。

他由她抓着,却未回握,从受伤至今累积在体内的怒火,似乎也变得飘渺了。

“离开刀家后,我先回你我成婚的那处宅第,把剑取出,在宅中养伤数日。”

白霜月道:“我也回去那儿了,可你不在,整座宅子全找遍了,没有你。”

“我在。我一直没对你说,当初建那处宅子时,曾设了几道暗门,分别通往不同的暗室,我在暗室中疗伤。”略顿,他唇再启。“你来到时,我从暗室里的洞眼窥见了。”

“啊?”她扬睫,努力要瞧清他面容,方寸波荡难平。“你瞧见我,却不见我……你身受重伤,我如何也寻你不着,跑了好多地方,可哪里都没有你,你知不知道我、我……”

“我就要你痛。要你难受、忧心。”五指蓦地反握住她的手,抓得好紧、好重,如同他话中的重量。“你有多痛,我便有多痛。”

耳中如灌巨雷,轰地一响,嗡嗡呜鸣。白霜月在雾中幽然一笑,体会这痛中的蜜味。

无情且多情。

多情却又无情。

她和他是如此相似的性情,向来清傲淡然,一旦倾心,情感却如野火燎原般猛烈,亦希冀对方全然的付出。

她误伤他,伤的不仅肉体,那一剑亦刺伤他的情意,以为她没将他放在心中首位,以为她辜负他。

她再次叹息,音中似揉淡笑,道:“真的好痛。现下我明白了,你只须避开不见我,便足以教我心如刀割、痛彻心肺,跟你挨的那一剑有得相比。”

似思及那痛楚,她忽而打了寒颤,忍不住轻咳。

傅长霄呼息陡紊,许多话欲同她道出,只是一时间寻不到头绪,几句心底话便闷闷堵着。见她畏寒般发颤,他在石上坐下,将她抱至大腿上,竟动手开始解她腰带与衣衫。

“你、你……”

“你身子好冰。”薄唇低吐,仍是一样的话,粗糙十指更忙碌了。

白霜月尽管脸红心促,也没要他停手的意图,反而改守为攻,化被动为主动,扯他宽袍、拉他衣带,直到露出那片精劲且结实的男性胸膛。

然后,她的眼再也移不开了。

氤氲迷蒙里,凤眸一瞬也不瞬地凝着他左胸那小小剑伤,那殷红痕迹虽小,却重创他。

她冷香的指尖小心翼翼触着、抚着,怕把他碰疼一般。

“你在我身上留了印记,我在你身上也留了印记,这下可公平了,很好啊……”她说“很好”,眼泪又垂。

她心中清楚,他方才说自个儿避在暗室中取剑疗伤,短短几句说得好轻巧,整个过程定是艰险万分。

想他如此心高气傲,当时又极恼她,她求刀义天帮忙为他止血,他竟掉头就走,连解释的机会也不给,教她焦急痛苦,这苦滋味她是彻底尝过了,一颗心为他绞得好碎。

傅长霄不语,只紧紧望着她。

见她流泪,他似又震了震,下一瞬,唇已袭近,卷掉她颊边的湿润,在她轻喟中覆上那点朱唇。

衣衫一件件掉落在大石上,他搂着怀中柔润的女体,吻不曾歇止,抱着她踏进温泉池中。

水面仅及他的腰际,他唇与双手全黏在她身上,迷情晕癫,心里即便再有怨怒,于这一刻也全化作焚火,狂猛燃烧。

“霄……”暖意急速涌来,白霜月甘愿被吞噬,害怕两人分离的寒冷,她用力攀紧他发烫的身躯。

“霄……”她唤他,不住地唤他,在吻与吻间一遍遍低吟他的名,那唤声带着鼻音,她泪眼朦胧,是喜极而泣的珠泪。

她不要他再放开。不要他又远走。

他因她,舍不得、狠不起。

她却也因他,傲不了、无法泰然潇洒。

她心里有他,喜爱他、在乎他,更胜于自己。

顾不得羞耻,也不在意傅隐秀是否躲在茫茫雾后窥伺,她就要她的男人在这儿与她野合,任由着最激切热烈、汹涌奔腾的情意炸开,把两具交缠的身躯炸成千片、万片,炸成灰烬,分不出谁在谁的血肉里。

她要他……爱她。

【第九章海雾藏潋潋明月】

这一夜,回到心爱之人怀里,白霜月魂思幽幽,与男人之间的种种浮现心头。当那双健臂从一池暖泉中抱起她,徐稳在夜雾中行走时,她感觉与他似乎回到了西塞的草海野原。

在野原上的那片小湖畔,她避在高地矮柳后取水净身,而他则略带蛮气地抱高一身湿润的她,怕她洁净的足踩落,又要染泥。

“我从来不知,原来山崖底的风景可以是这般模样。”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姿态。温池中一场旖旎欢爱后,男人抱她起身。此时,白霜月侧躺在男人怀里,腰间占有意味深浓地横着一只臂膀,他的脚趾又开始摩挲她的小腿肚和脚踝。

壁上仍嵌进两处火把,多少驱散了雾气,教她约莫瞧出,他俩现下所在的地方是一处浑然天成的岩洞。洞不深,洞口颇大,他们躺在铺着毛皮大毯的石地上,他像是怕她受寒了,一进洞便把她困在石壁和自个儿的胸膛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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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之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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