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初露端倪
虽然来的路上信心挺坚定，可走到了门前，季明川终究还是停住了脚步，一门之隔内，是他恨了多少年的人，一门之隔外，也有了今生唯一的羁绊，明明幸福已然很平衡，难道真的要放下这么多年的执念？那他死去的母亲呢？
沈念祁能明白季明川的纠结，陪他站了一会儿，可就在他想要开口推季明川一把时，站在前面的季明川突然一转身就拉起了他的手腕儿。
弄的沈念祁个措手不及。
看了眼被拉着的手，沈念祁冲着季明川的后脑勺儿说：“哎？怎么走了？不说好了么？”
“我不能对不起我妈妈。”
季明川言简意赅。
“你等等！”
沈念祁停住脚步用力一扯，季明川抬起的脚这才没有再向前落下去。他扭过头看着沈念祁，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任何涟漪和疑问。可他此时的心里除了乱还是乱。
“季荣朝得了这种病是他活该，当然，也是便宜他了，他应该死在我手上。”
季明川冷冽的说着，空着的那只手紧紧地攥起了拳头。
“那岚姨呢？很久没见了，去看看她吧，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沈念祁急忙说道，同时无比留恋的回头看了眼紧闭的大门。沈念祁此行的目的说是让季明川看他爹一眼，其实百分之九十九是想找个借口来看看夏岚，离那次生日宴上的事情日子不短了，他还没来看过夏岚。尤其是知道了季荣朝得了这种病，不知道夏岚的日子好不好过，过得怎么样。
虽然那次夏岚对他的态度不好，但沈念祁觉得那是理所应当的，毕竟出现一个莫名其妙关心自己的人，夏岚一定会有很多疑问的，想到这些，沈念祁前所未有的释然。
对小心翼翼生活着的夏岚，也越来越心疼了起来。
“你……对岚姨很不同。”
季明川转回身子，眉心微微的蹙起，似是发问，又像是自言自语。
同时，细长的手指覆上了沈念祁仿佛划过一丝尴尬的脸庞。
沈念祁假装吊儿郎当的打开他的手，故作轻松俏皮的说：“我对于散发着母性光辉的人来说，有着莫名的好感。当然，你也可以把它当成是爱屋及乌好了。”
说话间，沈念祁颇具意味深长的转了一下眼珠儿，随后耸耸肩膀，眼神向上呼出一口气。
“爱……我？及他？！”
季明川心中瞬间升腾起巨大的喜悦，那种激动的心情，突然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沈念祁是在说爱他吧？是吧？他没有听错是不是？沈念祁一直都是爱他的！是不是？！
季明川正想不分场合时间的抱起沈念祁欢呼雀跃，可还等付诸行动，别墅的大门从里面被打开。
听到动静，沈念祁也为了躲避冒着想吃掉他的眼神的季明川，急切地回过身，而季明川，胸膛一下子就撞到了沈念祁的后背，因为他也看到了开门的人，所以，本想拥抱沈念祁的双臂也突然转换成上举的姿势，成了地地道道的伸懒筋。
同时，他也向前迈了一步，站到了沈念祁身侧，面冲开门的人一笑。
“岚姨。”
夏岚微微一愣，转瞬又恢复了自然的神态。
“小川回来了？太好了，岚姨可想你呢，来，快进来。”说着，夏岚又看了一眼沈念祁，微笑没换，也主动的把沈念祁让进了屋子。
一进屋夏岚就拉住季明川的手，把他拉到了客厅里，一边喊着佣人给少爷沏茶，一边顺势和季明川坐到了一起，聊起了家常，时不时的还试探一下季明川的口风，看看他是不是能上去看看季荣朝。
季明川因为沈念祁的话本来一脸的笑，可每每听到关于季荣朝的点滴，那脸上的笑就一点儿一点儿的少。
夏岚看着季明川慢慢冷下来的脸，倒也知趣的没有在说什么，转而看向坐在一旁有些尴尬的沈念祁。
“念祁啊，来，吃水果，没事的时候就和小川回家来坐坐，咱们都是一家人，应该多亲近才是。”
夏岚眉眼带笑，丝毫让人看不出做作或是虚情假意，她的所作所为对于沈念祁来说，简直如沐春风。
沈念祁抑制住内心的兴奋，兴高采烈地答道：
“好的岚姨，我们一定会常回家看看！”
夏岚和沈念祁的一唱一和也感染了坐在中间的季明川，季明川默默的在心中呢喃：一家人，多亲近，常回家看看。
这种氛围好到不能再好了。
不过通常反面角色都是用来破坏气氛的，三个人坐在沙发上聊得不亦乐乎的时候，谁也没有注意到身后不远处的楼梯上，站着穿着薄丝绒睡袍的季荣朝。
他看了一会儿，正在思量着转身上楼，却被在厨房出来的佣人看到，佣人恭敬的叫了一声老爷，沙发上坐着的三个人，夏岚率先看了过来，沈念祁是循着夏岚的目光看过去的，而季明川，却坚定的没有回过头来。
季荣朝轻咳一声，看到夏岚迅速的站起来跑向他，也不得不迈着虚无的步子向前走了几步。
夏岚几步跑到季荣朝身边，作势想要搀扶着病态毕露的季荣朝，可季荣朝却轻轻地摆了摆手，有些厌烦的嗯了一声。
夏岚只好讪讪的跟在季荣朝身边慢慢地走着。
这一切都被沈念祁看在眼里，一股无名火顿时中烧，他看不得夏岚对这种人渣委曲求全，也看不得任何人对夏岚趾高气扬。
他顿时双眉紧蹙，目光如刀。
而季荣朝像是摒弃了除了季明川之外的一切，只是目光灼灼的盯着那个像极了他年轻时候的小子，那个倔强的，小子。
虽然那个小子直到他走近，也只是先给了他一个冷漠的后脑勺，又给了他一个冷漠的侧脸。
楼梯到大厅，短短一段距离，在季荣朝来说，已经走得颇有些吃力，可他除了稍显有些气喘之外，一直隐忍着不暴露一丝弱势。
“你个兔崽子，舍得回来了？是不是来看看老子什么时候死啊？不用那么着急，老子死也不会让你可怜，你也放心，老子的钱全是你的，跑不了……咳咳……”
季荣朝撑着说完这些话，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季明川斜睨着季荣朝，脸上的表情已经没办法保持刚才的冷漠，像是被激怒了，可又想极力的忍着，他心中乱，五味杂陈，闹不清楚这种复杂的情绪是什么。
从小时候起，季荣朝在他眼中是高高在上的，哪怕他无耻，哪怕他卑鄙，哪怕他冷漠无情。
可现在眼前这个人，一瞬间的苍老，枯槁，脸色苍白，脸上却又若隐若现一些斑块儿，被病痛折磨的眼窝深陷，甚至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光彩，甚至像是没有了焦距。
季明川在这一瞬间想到了他死去的母亲，为他的母亲庆幸，季荣朝终于罪有应得快死了；可随后那突如其来的感觉又是什么？就像是看着母亲死去的那一刻，那种压抑，那种心碎的感觉。
“钱钱钱，你就知道钱，我也不说不要你的钱，你不是爱钱么？等你死了，我把你的钱全部捐给慈善机构，以我母亲的名义，你为钱害了她，如今你要死了，你的钱也该完璧归赵了！”
“你！！！！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怎么样？心疼了吧？有本事你别死那么早，我还没为我母亲报仇，你不可以就那么死了！！！”
季荣朝想到了季明川会翻脸，可他没想到的是季明川不是幸灾乐祸的说些盼着他死的话，而是提起了他的母亲，并且，他在这种威胁中，听除了季明川的不忍，和不舍。
季荣朝突然有种想要热烈盈眶的感觉，他的儿子，无论老子做了什么样的错事，终究还是老子的儿子，血浓于水！
季荣朝在死亡面前也不得不低头，他老了，也快死了，现在的他，比任何一刻都要渴望亲情，渴望儿子的原谅。
季明川，包括沈念祁和夏岚，惊异于季荣朝竟然瞬间老泪纵横，四下无声，只有季荣朝的两行浊泪，还有那句：“小川，我对不起你妈，对不起你，下辈子，我给你们娘儿俩当牛做马，赎罪！”
一句道歉，狠狠地戳中了季明川此时的软肋。他这么多年执着于为母报仇，虽然他一直在忽略，但是，他身体里留着的始终是季荣朝的血。
………………
“你打算原谅他？”
是夜，季宅。
沈念祁走到床边坐下，顺势躺在季明川身边，季明川单手枕在脑下，双眉纠结，没有回答沈念祁的问话。
天花板中央的那个灯，是老头子在国外订购回来的，说再怎样季明川是他儿子，高贵霸气才符合他的身份；墙纸，他喜欢柔和一点儿的，老头子偏偏要买死贵还装逼的，说小兔崽子就得像个老爷们儿；家具，他喜欢简洁风，老头子一定要欧洲皇室那种高端定制的，说老子的儿子的窝，怎么金贵怎么装。
长到那么大，老头子要钱给钱，也没少给他资本装腔作势，虽然他们两个人处处针锋相对，可大部分都是老头子不了了之……
其实……老头子是把他当儿子的吧……
季明川坚定的信念恍惚间有些动摇。
“你想原谅他？！”
沈念祁见季明川默不作声，蹭的一下坐起身来，侧身坐着，单手撑床，问话中带着不可思议。
“我……”
“你想清楚了再说，别做出什么悔恨终生的事情！”
沈念祁及时打断了季明川的话，本来沈念祁也是想看在季荣朝是将死之人的份儿上让季明川给他个好脸儿，可这一晚，季荣朝对夏岚的态度，实在是让他心情好不起来。
“别碰我！！！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忽然，夏岚激动的叫喊响彻走廊。
季明川急切的起身，心中突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而这时的沈念祁却已经应声打开了房门，衣衫不整的夏岚在两个人的眼前跑过，在跑过他俩跟前时，还双眼含泪，委屈至极的看了他们一眼。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刚刚应该是发生了哪一幕，联想到季荣朝的的这个病……
“岚……姨！”
沈念祁惊慌失措的抬起脚步，想要追上夏岚。季明川打算紧随其后，却被沈念祁推了一个踉跄。
沈念祁停下脚步怒不可遏的对季明川咆哮：
“滚蛋！！！！！！去原谅你那个混蛋人渣老爹吧！他是人吗？你还要原谅他？滚！！！！！！”
说罢，沈念祁循着夏岚追去。
站在原地的季明川双拳紧握，没有去追沈念祁，而是努力地压制着心头的怒火，大步的走到了季荣朝的房内。
“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说完，季明川愤怒的将紧握的拳头砸向身旁的墙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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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季明川双拳因为砸墙而带血走出季荣朝的房间后，季荣朝前所未有的沉默，他没有愤怒，也没有急躁，反而异常冷静的思考。刚刚季明川的行为的确是吓到了他，他因为身体虚弱根本也来不及解释，只是他不明白，夏岚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根本就没对夏岚做什么，为什么夏岚会演这一出？难道……
季荣朝的心脏突然收紧，瞳孔也骤然一亮，他所想到的事情比刚刚还要可怕！
不，他不能再等了，不然等他哪天死了，季明川身边清不干净他就是死也闭不上眼！
季荣朝双手撑床急忙站起来，可刚迈出去一步，就发现脚下一片虚浮。
“咣当！”
季荣朝身体向前，狠很的摔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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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场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