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妈生你很辛苦

康家寨坐落在一个极其偏僻的小镇，是一个被群山围绕的村子。|www.|村子里有二三十户人家。通往康家寨的是一条失修多年，用石头夹着泥土铺成的马路。就在二月末，春暖花开的季节，村子里唯一的木匠康凯瑞家迎来了一个婴儿。

“是个读书的，是个读书的！这孩子命好，二月生来好赏花！”接生婆用长满老茧的双手托着婴儿，满脸喜气地向正从外屋涌进来的康凯瑞说道。

接生婆是村里死了男人已经守寡了多年的李婆婆，既会接生，又会做媒，有时候也凑合着算命。当即李婆婆很麻利地用自备的剪刀咔嚓一声剪断脐带。然后要了胎盘和一定的费用，转身离去了。

这是村子里的风俗。但凡是李婆婆给接生的，她都要了胎盘，然后把它们很虔诚地埋在了后山的大树底下，化上几张钱纸。

康凯瑞的儿子就这样诞生了。因为身体很是弱小，而且自呱呱坠地之后就再也没有哭过。

康凯瑞年迈的老母亲也叹着气说道：“这孩子，可能都带不出来……”邻居看了个个也觉心焦，然后忧郁的气氛就像房顶飘起的炊烟弥漫了整个院子。

康凯瑞暂时推掉了木匠的活儿，每天负责把院子里最不喜生蛋的母鸡捉来，宰了炖成汤给妻子喝。虽是这样，妻子的面色依旧像身穿的印花布衫一样惨白，没有一丝血色，挽起来的头发也像感受到了忧郁的气氛，看上去似乎蒙上层层青烟，眼睛里充满了忧虑和担心，而且还不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破棉袄裹着的孩子，不时地曲着个食指揩揩眼泪。

在忙活完了之后，康凯瑞就把着个已经旧得不成样子的字典，从头一页不差地翻到尾，目的是想找一个配得上孩子的字，不过他毕竟只进过五年学，又丢下课本这么多年，因此认识的字数还是有限。在他认识的字里面，大多都是些和生活密切相关的器物，比如“锅”“碗”“瓢”“盆”“锄”“镰”“犁”“耙”，越翻到后面越觉得索然寡味，眉头也越皱越深。

终于熬到了“洗三”的日子，康凯瑞全家老小包括七岁的女儿康琴都忙得不亦乐乎。他们要给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三天了的孩子洗一个痛痛快快的澡。

按照村子里的风俗，这“洗三”可不能随便，得先怀着一颗虔诚的心拜过天地菩萨，列位祖宗，然后还要把自己的双手左洗三遍右洗三遍才能开始。

康凯瑞是这个村子还算稍微有见识的人，自然知道这个，所以大清早就吩咐康琴把堂屋打扫得干干净净。康凯瑞拿了一把香，放在灯盏上点着，然后去了堂屋每三柱作为一份一一插在各位菩萨的面前，化了纸又磕了几个头之后，且不忘把刚取来的井水按规矩洗了手。

一切都怀着一颗虔诚的心准备好了之后，便开始给孩子“洗三”：首先端来一个大木盆，往里面注满凉得差不多了的开水，再把小孩抱到水里，从头到脚洗了好几遍。

这时孩子哭了，而且还哭得很伤心的样子，这让全家人都觉得有了些许生气，于是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孩子的母亲温柔地抚摸着孩子的每一寸肌肤，口里念叨：“康儿，妈生你很辛苦……你不要离妈先去……”然后抱了孩子，依旧把那破棉袄裹着，进屋去了。

康凯瑞跟在后面，听得妻子左一个“康儿”右一个“康儿”的低声叫着，心里挺不是滋味，因此琢磨着，忽地来了灵感，就把孩子取名为康康。

康康还是活过来了。他虽然体弱，不过并不多病。相反地，他连经常性的感冒都很少遭。不过他总是一个人蹲在墙角，把右手的大拇指放在嘴里吮吸个不停。姐姐康琴用收集来的毛线头给他编织了一只手套，试图想让他停止吮吸手指头，可是他聪明地把它戴在了左手上，大家都笑着逗他，说他古怪得很。他丝毫不理睬，继续吮吸着手指头。

除了吮吸手指头这点不好的习惯之外，康康还有一个不好的习惯，他好像对自己的小鸟儿很感兴趣，总是把手从开裆裤的大口子里伸进去和它玩。母亲看到这种情况后曾几次对他说：“羞羞羞！羞羞羞！”然后把个手指往脸上划几下。只是他照样丝毫不理睬，继续玩着自己的小鸟儿。

其实这个时候康康还不会说得来完整的话，因为他来到这个世界才两年多的日子。

时光荏苒，很快康康就长到了六岁，在一个充满童真的年龄里，康康对世界充满了各种好奇，比如说世界上有没有鬼，鬼是不是就是母亲嘴里说的那只山里会咬人的豺狗？康康都乐此不疲地做着各种自认为正确的想象。

可是，人长大了，接着，麻烦也跟着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