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虚浮
张西西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顶顶聪明的人，可自认也不算愚笨，但接下来的几天，她的心思都绕在了翟雁北的这番话上头，左思右想仍是摸不透他的真实想法孙新沂和温庆邦的旧事到底是不是真的？翟雁北的那番轻松态度究竟是真不在意还是故布疑阵？……这些问题想得她头疼，一个人去商场血拼减压，却又意外地遇见了江楚。
江楚不是一个人，他身边跟着一个年轻的小姑娘，两个人在宝玑专卖店。小姑娘低头正挑着，不时歪着头看向江楚说话，江楚显然是陪客，虽然看起来不太热衷，却也显得很有耐心。
张西西刚从洗手间出来，怀孕到了后期就会尿频，拎着一手纸袋又不太方便，心头正燥，远远望见那一双人影，愣了愣，随即垂下眼，转头便往停车场的电梯走去。
她当然知道那个小姑娘是谁，江楚身边出现的人，哪一个她不曾留心？这个林爽，她原以为也没有什么不同，江楚对孙沐荷的心思她太知道，不是随便一个谁就能动摇的。这一段时间，她冷了心，强迫自己不要再看向这个男人，原以为他身边早就换了人，没有料到林爽依然还在。难道是真要为了家族压上自己的婚姻了吗？还是说……她回想了一番小姑娘的眉眼，脸色僵了僵，心头一阵冰凉又一阵火烧，压不住，许久未有的眼泪就这么涌上了眼眶。
把自己关在车里半天，张西西才把眼泪硬生生逼了回去，这几日悬而未决的事情落了定不管翟雁北说的是真的也好假的也好，孙沐荷都应该知道。
翟雁北是个混蛋，却也是个聪明的混蛋，有一点他是看得明白的，内心深处，她对孙沐荷未尝不怀有一丝不甘和恶意。父母和睦，全家宠爱，事业顺心，青梅痴心守候，孙家大小姐的人生没有一处不完满的，有这样的对比，她张西西的人生就像是一个笑话，凭什么呢？不就是投胎投得好吗？可是，孙沐荷对她的好，即便是在她眼里充满优越感的好，她也是没办法全部抹去的。当初温云起找上她，软硬兼施地想从她那儿套出孙沐荷的行迹，她的确有私心，也有些不是滋味，脑子一热，便不顾孙沐荷之前的嘱咐，私下里透露了她回国的消息，安排了那一场接风party。那时候，她并不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在孙铭家门口等着孙沐荷的时候，张西西心里的情绪是复杂难明的，她不知道自己希望看到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会是什么心情。即便做好了心理准备，当她真正面对孙沐荷，说出这些事情的时候，亲眼见到孙沐荷强撑着没有失态，脸色却一点点白下去，她只觉得心头一阵闷痛。这一刻，她唯一能感受到的就只剩下自己手心冷冰冰的汗。
“这些话，你是从哪里听来的？”不过数秒时间，孙沐荷脸色已是几转，直至一片平静，不细听，听不出她声音里微微的颤抖。
张西西屏息，她虽然已经决定和盘托出，可那些话就是堵在嗓子眼里出不来。
“是……翟雁北，对吧？”孙沐荷垂目沉吟，“是他主动告诉你的？”这话里，还带着怀疑和侥幸。
张西西更觉得难以开口，摇了摇头，想了半天自己准备好的说辞，却什么都想不起来，只好带着莫名的慌乱，毫无技巧地把那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直到她说完，孙沐荷都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只是目视前方坐得笔挺，空调口里暖风呼呼地吹着，吹得她脸上燥热，背上都泌出了一层薄汗。
“小荷……”孙沐荷久久不发一语，张西西觉得空气都要凝固了，她试探地握住孙沐荷的手，轻声唤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孙沐荷缓缓转头，深深地看了张西西一眼，慢慢地抽出自己的手，在她肩上抚了抚，然后便突然推门下了车。张西西赶紧跟着下车，动作有些急，踉跄了一下，被绕过来的孙沐荷扶住。
“我送你过去你车上。”孙沐荷低声说，也不管张西西的反应，搀着她便向巷口走。到了车旁，司机打开了车门，孙沐荷像往常那般叮嘱她：“既然决定要生，那就要做一个负责任的妈妈，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孩子。”
“小荷！”张西西拽住她，张口欲言。
“张西西，”孙沐荷截住她的话却不看她，抬头不知道看向何处，然后淡淡地说，“活好自己的，我的事情，你就不要再想了。翟雁北不是善类，你自己要留神。”说完，她拍了拍张西西的肩，转头往回走去。
呼呼的，又起了一阵卷地风，刮得孙沐荷的大衣晃荡荡的，刮得张西西背后的汗冷冰冰地粘附上来，她眯着眼，鼻头发红，抓住车门站了好一会儿，直到司机忍不住叫了她一声，她才揉了揉眼，动作笨拙地坐进后座去。
孙沐荷一直没有回头，看起来她一步一步走得稳当，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脚步有多虚浮。她微笑着和门口的小战士打了个招呼，推门走进了寂静无声的院子。
大概是天冷的关系，一路上一个人也没有，静得只能听到她自己的脚步声，快到后院的时候，才见到家里的老保姆于妈端着汤煲从侧院里过来。
“小荷啊，你来了啊。”于妈见了她，原本闷着的一张脸忽然亮了，“老首长在书房里，一天没吃什么东西，我熬了小米粥，正好你来了，让他多少吃点儿。”
孙沐荷点点头，跟在于妈的身后折身往书房走去，到了门口，于妈回头朝她努努嘴，示意她去叫门。孙沐荷笑了笑，敲了敲门，然后便像往常那样，不等回音便推门进去，只是“爷爷”两个字还没有出口，横空里就飞来一个不明物体，她闪身一躲，一本书“啪”地砸在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