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故里依旧,佳人不再

第六十一章:故里依旧,佳人不再

张老爷子眼神一冷,两道犀利凌厉的视线。嘴上冷嗤,什么商业,什么世交,这个小子满脑子还不全是为了秦家那个丫头,虽然他从来不反对将那个丫头收到张家当孙媳妇,甚至是很小就定下了,但是看见自己费尽心思培养的孙子一副只为红颜的样子,张老爷子一下子就想到祸水这个词语。语气也不由得冷了几分:“她来过了。”

“她在哪里?”张南迫不及待,语调仓促急切,一副就要跃跃欲试的样子。

张老爷子冷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走了。”

张南愣了一下,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自家爷爷一眼,那眼神可不是一个孙子看爷爷该有的神情,那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真是不像话,镇定,喜形不于色这是商人必修的课程,自己一手培养的孙子居然一点也没有学到。看见飞跑出去的孙子,张老爷子就觉得来气,微微愠怒,说:“来不及了。”

张南顿下步子,回头,眼神冷漠地看了一眼,声音冷到了冰点:“爷爷,如果清清有什么事情,那都是你造成的。”说话,也没有看僵硬的张老爷子一眼,直接就跑出去了。

张老爷子一个趔趄,要不是有拐杖拄着,他可能就被孙子这一句大逆不道的话给惊倒了,他气得脸色铁红,半天说出一个字:“你”眼珠子一翻,气叉了。

想他驰骋商场几十年,什么样的风浪没有见过,今天惊叫两个半大的孩子给震慑到了。

从张家出来之后,她并没有急着回去,反而不想回去了,回到H市,那些事情就不能不正视了。

林浅清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人来人往,她却觉得顾忌,心都是凉的,迎面吹来的风,让她打了个寒颤,微微在颤抖,六月的天怎么冷起来了。

抬头看看天,万里无云,一片炎日,她望了望刺目的太阳,只觉得阴寒。

原来太阳也不是什么地方都照得进去啊,比如人心,比如她心中的阴霾。

突然便没有了力气,她坐在街口的许愿池旁边,看着满池子的硬币只觉得可笑,如果=许愿池有用的话,这个世界也就不会这样昏暗了,她冷笑一声,准备走开,走了几步,还是停下来,顿了好一会儿,还是从口袋了掏出一个硬币,走到许愿池旁边,将硬币扔进去,然后闭上眼睛。

愿父亲早日清醒,愿秦氏渡过难关。

睁开眼睛,眼光一阵刺眼,她有些眩晕。

会不会太贪心了,她只扔了一个硬币,可是却许了两个愿望。林浅清想着想着,还是从口袋里再翻出一个硬币,丢进许愿池,然后苦笑一身,转身走开。

大概她真的走投无路了,竟然会相信许愿这么抽象幼稚的做法。

叹了口气,好累啊,有点想念他了,总是这个时候,就会特别地想他。拿出手机,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拨通了江绵忆的号码,接通很快,她先开口:“喂,绵忆。”

那边安静了一会儿,没有说话,林浅清刚要开口,那边却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听,是个上了年纪的人:“林小姐是吗?”

老人?哪里来的老人?林浅清错愕,将手机拿下看了一番,没错啊,是江绵忆的号码,她试探着问:“你是?”

“我是绵忆的爷爷。”

声音一听就知道对方的脾性了,真想刚才见过的张老爷子,语气里救含了一股不怒而威的感觉,一股子商人口吻,说什么都商业化了,一板一眼的。

难道商人都是这样?到了一定的年纪就成了活脱脱的铜臭商人了,不过幸好自己的外公不是这样的人。

林浅清对江家这位老爷子不是很熟悉,只是偶尔听过这位商业传奇点滴,传说他凭借着江氏打通了亚洲服务业市场,传说,这个商业奇才将电子业给垄断了,反正不是个好应付的角色,林浅清不想多做交谈。听江绵忆说挂江家的事情,江家正房无所出,所以这么多年过去了,江家老爷子才答应接江绵忆认祖归宗,语气说是认回孙子,还不如说是找个继承人,林浅清对这个从来没有见过面的老人,是没有一点好感,语气虽然礼貌,但是绝对僵硬,问:“绵忆呢,这是他的手机。”

对方并不正视林浅清的话,而是擅作主张地说:“林小姐,秦氏的事情我很遗憾,但是这个时候,不要再找绵忆了。”

对方开门见山地言简意赅,一点也不含蓄,不拖泥带水,不愧是个见惯了风雨的商人,说话一针见血,真是狠。

林浅清被这话弄得愣了好几秒,有种不好的预感,自尊心作祟也好,别的也好,面对江绵忆的亲人,她不想卑微:“我打电话给他不是要说秦氏的事情,放心不止你们江家不希望他知道秦氏的近况,我也不希望。”

对方不温不火,说:“既然这样,就没有必要找他了。”隔了几秒,正待林浅清要说话的时候,他又说,“他要去美国,时间已经提前了,就在明天。”

突然脑中一声雷,将林浅清脑袋炸得一片空白,缓冲了好几秒,她才接受这个惊天响雷:“为什么会提前?”她竟一点也不知道。

回忆起来,这些天似乎江绵忆更忙了,电话也少了,而且总是欲言又止,难道……不会的,不会的,她不信。

对方语气明显有所隐瞒,那样敷衍塞责:“也许有些什么理由吧,是绵忆自己提出来的,我以为他已经和你说了。”

“他提出来的?”林浅清不可置信,沉静的黑眸似乎颤抖了一下,“我不信,请把电话给绵忆,我有话问他。”

天空烈日一下子就变得阴暗了,似乎风雨欲来了,她觉得满天满地都是一股阴寒的气息,肆无忌惮从每个角落袭来。

对方不为所动:“绵忆并没有交代让我们告诉你,如果他愿意,他会告诉你的,还有不要再打电话来了,这几天绵忆要办护照,很忙。”

对方冷冷说完,不等林浅清说话,直接将电话给挂断了。

“嘟嘟嘟”林浅清听到一阵忙音的声音,急切地对着电话喊,“等等,不要挂电话。”

电话里没有一点反应,死气沉沉只有自己的话在来回回荡,荡得她脑袋里像有什么在翻滚轰炸一样难受。

她怔然地看着电话,一个劲地摇头,自我催眠,一遍,又一遍:“不会的,不会的……”

她颤抖地伸出手指继续不停地按着重播键,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告诉自己:不会的,这只是一个人的片面之言,绝对不是江绵忆的声音,只要他接电话了,他就会解释了,然后会怕她生气,哄着她说都是误会的……

只是电话一直一直没有拨通,她一遍一遍重播,电话那边一遍一遍传来千篇一律的声音:“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啪嗒手机掉在地上,屏幕还亮着,里面的声音没有停歇:“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她勾着背,蹲下,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指去捡地上的手机,可是无力感却从心底传到手指,袭遍每一个细胞,她竟然几次都握不住手机,浑身力气被抽干,她坐在冰冷的地面上,眼泪啪嗒啪嗒地滴在地上:“绵忆,你也要抛弃我吗?”

不是说上天给你关上了所有门,总会给你留一扇窗的吗?为何她没有,不仅如此,连那个她从来不担心会失去的人也转身不属于自己了。

要是江绵忆也抛弃了自己,那她的世界就彻底毁天灭地了。

手指抽动,她费了所有力气,将电话捡起。

“最后一次i,如果他还不接电话,那”她对自己说,然后按下了重播键,将电话凑在耳边,手指一直在颤抖。

很久很久,她没有动,只是眼里的眼泪一直没有停歇,然后手缓缓垂下,她笑着哭了:“好,江绵忆,你不要我,那我也不要我们的约定了。”手上用力一抛,咕咚一声,手机在空中划了个弧度,坠在了许愿池了。

林浅清冷冷看着许愿池,突然觉得可笑,她居然相信许愿池。转身,擦干眼泪,她不再留恋。

从今往后,她的未来,她一个人过。

那些逝去的人啊,她会将他们忘记个一干二净。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情稍后再拨。”冰冷的女声一遍一遍传来。

张南按着电话,在原地走来走去:“清清,你在哪里,接电话啊。”

许愿池里的电话是不可能会接通的,林浅清丢弃的过去了,也包括了张南。

锦城,江家。

江绵忆结束了一天的课时训练,才刚刚走进书房,便看见白发苍苍的老人正站在眼前,手里还握着自己的电话。

“我的电话怎么在你手里?”

江绵忆走过去,眼里一直隔着一层疏离,这样的眼神不知为什么,总是让江老爷子无所适从,明明是血脉相连的孙子,却怎么也亲近不起来。

“你放在桌上忘了。”将手机放回桌上,江老爷子说,“机票已经订好了,明天你不去也得去。”语气僵硬,带了十分的不容抗拒。

从来都是他安排别人的命运,这个孩子本来就出乎自己的意料,现在更是不能在让他自己预订的轨迹偏离。所以刚才那个电话,所以眼前这个孩子,他都有他的打算。

江绵忆拿起电话,翻开了一番,才抬眸,语气认真,神情不想一个十七岁少年该有的,倒像在谈判:“如果我都听你的,那我能不能完成了那些学业就回来?不管什么时候。”

其实江老爷子早就决定,要提前将江绵忆送去美国,江绵忆一直没有和林浅清说,他开不了口,也不想去。只是原本五年的课程,他有把握两年就修完,如果提前去的话,他就有筹码谈判。

江绵忆眼里有股谁都没有的信心,那种气魄,这种唯我独尊的气势,连他的父亲也没有,江老爷子仿若看到了当年的自己,爽快地说:“只要可以。”

“那好。”只说了两个字,拿了手机就走开了。留下江老爷子意味深长的目光久久没有偏移。

江老爷子睃了一眼一直候在门口的秘书:“那些报道不要让少爷知道。”

眼神撇了一眼压在书本下面的经济报道,秘书会意,回答:“是。”

江绵忆料想了一千种林浅清听到他要提前离开的消息时候的反应,才拨通电话,只是电话里却传来冰冷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酝酿了很久的情绪都烟消云散了,电话打不通,江绵忆反反复复一直重播了很多遍,但是还是没有接通,一颗心一下子便提起来了,变了忐忑不安。

“清清,接电话啊。”合上了手机,他将头埋在掌间,揉着眉间,却怎么也抚不平眉间的阴霾,“清清,请告诉我你没事,我很不安。”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夜深了,没有星星的夜晚,格外地冷。

林浅清回到H市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挤了一整晚的火车,她疲惫不堪,没有回李婶家里,买了个新手机,给李婶报了个平安,去了秦氏,然后签署了破产文件,她以为她会心情起伏的,但是她却什么感觉都没有,反而轻松了,似乎一直压在肩上的担子一下子没了一样,原来秦氏也不是她自己想的那样重要吗?也许等到生活都困难之后,那些什么誓言,什么坚守,什么重要的东西,都变得不重要了,因为要活着。

从秦氏出来,已经快中午了,林浅清就直接去了医院。林怀义还在睡,甚至连姿势都还是她走之前的,一点动静也没有。

她坐在床边上,打了一盆水,替林怀义擦手,一边忙活,一边说:“爸爸,秦氏我已经宣布破产了。我很没用是不是,救不了秦氏。”

林怀义不能说话,没人回答她,她只是苦笑了几声,继续手上的动作,嘴里不停地碎碎念一般说着:“对不起,没有保住我们的家,爸爸从今天之后,我们就要无家可归了。”她俯身,替林怀义擦着脸,手上的动作一顿,林浅清看着父亲没有任何颤动的眸子,轻声试问着,“我带你走好不好?我们离开这里,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没有人逼我们的地方好不好,就我们父女,我会好好照顾你,你也要快点醒来。”

另一只手上攥着的金卡被她抓得死死的,锋利的卡边缘快要陷到皮肉里。林浅清将已经有些血迹的手浸在水里,沾染都毛巾上,点点腥红明显,她没有注意,继续替林怀义擦着脸,说:“张氏抛弃了秦氏,绵忆也不要我了,原来这个世上真没有什么是不会变的,全世界都放弃了我们,爸爸,只有我们了,他们不要我了,所以,爸爸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我们一起离开,一起重新开始好不好?”她面无表情地问着,眼睛有些模糊了,然后就有些什么液体在往下坠。

林浅清就这手里的毛巾替自己擦了擦脸,然后是眼睛,声音微颤,她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眸子红红的,只有一潭不见底的黑色,有些冰冷,她对着水面,似乎看见了另一张倒影,她说:“没有江绵忆,没有张家,以后只有我,只有父亲。”她眨眨眼,将眼中的温热倒回去,晶亮的眸子忽明忽暗,“我再也不会哭了,因为没有力气了。”

转眸,看着病床上睫毛都不曾动一下的父亲,她含笑地问:“爸爸,我们离开这吧,重新生活。”

离开吧……这样难受,那就走吧。

连续高温之后,下起了这个夏天的第一场雨,断断续续的,连绵不断。

林浅清撑着伞,走在林宅外的小径上,林宅已经被查封了,大门上被白色的封条封住了。

林浅清站在铁栅栏外,踮着脚尖,探头看着里面,肩上落了雨滴,湿了一片,只隐约可以看见里面萧条的景象,院子里那颗梧桐树因为没人照看,长了许多旁支,都开要压断枝桠了,花开了一树,即便是隔着远远的门还是可以闻见淡淡花香。

脚踩了一滩泥泞,染脏了白色的帆布鞋,长睫上沾了少许水汽,有些雾蒙蒙的,望着树影:“绵忆,我走了,对不起,和你的约定,我做不到了。”

曾经说过,要等到不能等的那一天,她守不住曾经信誓旦旦的约定了,不能待在原地等他了,因为他们都变了,就算是当初童言无忌好了。

眼睛干干的,没有一点水分,她以为她会流泪,会不舍到痛苦,却没想到再也流不出一滴泪了,也许那天,真将所有眼泪都流干了吧。

她最后忘了一样盛开的梧桐花,只留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去。

她说:“以后两不相欠吧。”风吹过,将她的话吹散来,飘飘荡荡不知散去了何方,越发抽离飘渺了。许久,却又听到说了一句,“不,也许我会恨你。”

原来到如今,两不相欠都成了一种奢侈。

再见了,她的家,她生活的地方。

再见了,她的约定。

再见了,她要等的人。

再见了,她所有的回忆。

还有那盛开的梧桐,会有它将来的主人,与她两不相欠。

今年的梧桐似乎开的尤其繁华,花满枝头,芬芳了一整个夏天。

记得是是谁说过要一直一直在一起,一直一直看花开花落,那个约定的人走了,那个信守约定的人也走了,从此各安天涯。

哦,雨后,那几棵初升的梧桐也抽出了嫩嫩的绿芽。

还记得,曾经少年与女孩一起种下了一片梧桐,在树下笑得浑然忘我,只是都还没有等到花开已离去了。

她一个人撑着伞走在雨中,路过那条曾经和那个人一起走过无数遍的街道,熟悉的路,熟悉的街景,熟悉的雨天,这次她一个人走过,告别她的过去,祭奠曾经的年少无知。

她停住脚步,看着对面街角的甜品店,她鬼斧神差地走不动了,算了,就当最后一次想他好了。

林浅清走近店里,要了一份慕斯蛋糕,花了她身上几乎所有的钱,她还是第一次发现原来慕斯蛋糕这样昂贵,几乎花掉了她一个礼拜的费用,捧着蛋糕,突然觉得那样格格不入,轻轻咬了一口,便皱着眉头放下,然后转身离去。

她苦笑,大概这辈子她都不想在碰这蛋糕了,因为是苦的。

那个为她买蛋糕的人已经不再了,原来不是喜欢慕斯蛋糕,而是喜欢那个买蛋糕的人啊,她以前还真是傻呢。

雨下得很大,撑着伞,还是打湿了肩头,凌乱的发揪扯。她回身,望了望来时的路,掏出手机,发了一条短信。

“再也不要相见了,绵忆,请一定一定要忘了我,因为我也不会再记得你。”

将手机电板拆下,她打从雨里走过,身后是连绵的细雨,朦胧了整个夏天,这个季节是灰蒙蒙的。

昌北国际机场。

因为雨天,许多飞机都晚点了,候机室里人满为患。

少年站在玻璃窗前,听雨声滴答滴答落在窗上,串成不绝的雨滴,透明色的折射在雨里,淡淡的光景,融进了窗外的人,与窗外的雨,还有窗前倒影出的少年的身影。

少年深深蹙着眉头,脸上棱角分明,一双眸子像破碎的琉璃珠,所有光点折射到一点,一点光线融在他眼底,眸光跟着手里的手机移动着,视线一直锁着手机。

身后的助理静静地候着,时而看着手上的手表,从好几天起,少年就一直守着电话,反反复复拨号,却从来没有拨通过。

第N次看了手表,身旁静默许久的助手上前去提醒:“少爷,该登机了。”

江绵忆抬眸,清清凌凌的眼眸含了一股冷冽,没有说话,只听见他手里的电话传来声响:“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江绵忆并未言语,只是怔怔望着雨,若有所思,似乎窗外所有光景都融在眼底,却又什么也没有倒影进去。

“少爷”

助理的话还没有说完,便传来“叮铃”一声,所有到嘴边的话还是胎死腹中了,助理有些苦恼,明明只是个半大的孩子,却每次与他对视都像要被两束冰凌吸进去一样,让人毛骨悚然地打颤。

江绵忆视线落在手机上,屏幕上的白光照在他的侧脸上,清冷而又寂寥,棱角分明的好看。

只一眼,他脸色突然沉到了极点,似是千年久伏的积雪沉淀在了他脸上一般,一边的助理不由得想,是什么人来的消息,竟叫一直毫无表情的少爷这样失态,从他跟着这位心沉如水的少爷以来就没有看见过他出去冷沉之外的表情,这样的慌乱震惊,绝对不寻常。

就见江绵忆失魂落魄一般,不停呢喃着一个名字:“清清,清清”

一定是她,一定,虽然号码是陌生的,但是他知道,一定是她,是她发来的短信,那为什么要说那些话,一定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江绵忆几乎要不能思考,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反反复复闪现的都是她的话,仿若耳边都传来她绝望又决绝的话,她说她要走了,说要两不相干了……

怔愣了许久,他才恍然,连忙拨回去,可是,再也没人接通。

“少爷,少爷,你去哪里?”

江绵忆转身,便朝着相反的方向出去,身后的助理大声喊叫,他置若罔闻。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找到她,然后再也不离开她,不管什么理由,不管什么阻隔,再也再也不要分开,只是他却有种该死的预感,似乎手中的沙漏,他抓不住了……

恨不得能快点,再快点,只是脚步沉重,他跑进雨里,只是片刻便浸湿了衣衫。

“清清,请一定要等我,不要放弃我。”

他呢喃着,奔跑在雨里,大颗大颗的雨滴打在脸上,刺痛刺痛的。耳边雨声,风声,杂乱无章,却又窜进来一个别的声音,江绵忆脚步顿时便想生根了一般,怎么也走不动了。

对面街角上方的电子屏幕上,好听的女声不绝如缕:“据报道,与今早九点,秦氏执行总裁不得不宣布,秦氏资金冻结,濒临破产,如若再无资金入驻,便只得宣告破产,但是秦氏客户资料被泄露,早就一潭死水,专业人士分析,破产是必然结果,商场诡谲,昨日商业帝国,一朝瓦解。中央财经新闻,特别报道。”

他突然便再也没有力气移动脚步了,怔怔看着屏幕上的人影,那个女孩,穿着套装,沉着脸的女孩,那样熟悉的脸,那样陌生的神情,是他的女孩,他的清清。还有那么多咄咄逼人的嘴脸与刺目嘹亮的灯光,那时候,她一定厌恶极了吧,她说过她最讨厌阿谀奉承,最讨厌商场秽浊了,只是那个时候,他却不在。

原来发生了这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只是为什么要等到已经不能挽回的时候,才知道,最后,他只能对着影像说一句:“对不起,清清,那个时候没能陪在你身边。”

他停在雨里,任雨滴忌惮而下,雨水从额角划过,淌进嘴里,全是苦涩的味道,从喉间漫到心尖上,淹没了所有感官,只有冰冷冰冷的针刺在一寸一寸剜挖。

“晚了,晚了,我的清清,再也回不来了。”

转身,他走着,淋着雨,却不知道该往何处去。他已经丢了他的女孩,再也找不回来了。

连续了几天的阴郁,这天阴霾终于散去,六月的天继续炎热着,只是雨后还有些泥泞的痕迹。

林家门外,少年踏着一路风尘而来,站在门外。只见当初繁华化为一庭荒凉,门前还有另一人。

铁门之外,两人各站一端,冷眼相视,一个目下无尘,一个犀利寒烈。

“你来做什么?”张南率先开了口,隔着半进不进的距离冷冷睃着满身倦怠的少年。

江绵忆不答,走近,反问:“清清在哪里?”他找遍了每一寸地方,都没有她的踪迹,便将所有希望寄托于张南,眼神鄙视,直直望进张南眼底,竟让人难以闪躲开来。

张南冷然回视,冷嗤一声,反而嘲弄极尽:“现在来问我,不觉得晚吗?”

江绵忆不言语,只是探头看着里面,除了一庭荒凉之外什么也没有,后院的梧桐开出枝桠来,隐隐可以望见点点白色。

张南见江绵忆不做声,更是步步紧逼:“她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是你,是你抛弃了林家,还有清清。”

江绵忆沉吟,还是默不作声,想着那个时候他在哪里?在哪里啊,似乎在忙着出国的事,还是在忙着学习那些无边无际的无聊课程。他抬眸,琥珀色黑沉的眸子染了一丝请冷,他言简意赅地冷淡,只说:“告诉我,清清在哪里?”

张南冷笑,冷冷道:“我不知道,这座宅子已经没有人住了,医院也没有人,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他反笑,笑得极尽讽刺薄凉,冷冷的眼神像,两道冰凌睃着江绵忆,冷清清的一双杏眼,似嘲似讽:“江绵忆,不觉得假惺惺吗?锦城江家,难道救不了一个秦氏吗?”

江绵忆冷笑,是啊,锦城江家,别说一个秦氏,是个秦氏也不过是弹指之间的事情而已。只是那又如何,锦城江家再大再权势也不过是一潭污水而已,而现在,自己也是其中的一部分。他苦笑,沉静的眸子似乎轻颤了一下,自嘲:“清清,会怪我吧,我也绝对不会原谅我自己的。”转眸看着张南,眼神冰冷,目光宛若冰锥,直直扎进去,叫张南一瞬无路可退,他说,“你呢,又有什么资格,张家选择了置身事外。”清清凌凌的声音却叫人无处闪躲,像千万刀刃,直扎人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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