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1 殇莫往生

我按捺住激动的心情，扯了斛卓的衣袖道：“你还真是厉害，这么快就找到他们了，现在快把他们放出来吧！”

“这石门上有结界，破开需要一些时间，你耐心等一会。”斛卓说完挥袖捻了个诀，只见一束泛着青色的光亮堪堪笼在石门上。他面色微白，指尖稍稍续了些力，便听得几声清脆的碎裂声传来。这一路他几次强行破开结界，一定损了不少法力，我有些歉疚的立在他身后，却也帮不上什么忙。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斛卓总算是将石门上的结界破开了。我上前推开石门迫不及待的冲了进去。入眼是一片朦胧的光幕，浅洛盘腿坐在地上，用大量的仙气聚成一个光球，将月季笼在其中。

见我进来他稍稍松了口气，起身收了仙力抱起月季对我道：“月季伤势太重，我先带她返回天界去找广寿子帮忙，仙尊历劫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我朝他点了点头，示意他放心：“广寿子那里神丹妙药多的是，月季一定会没事的。还有，你自己回去要多加小心，师傅的事已经连累了司命星君被关押，你回去后若得帝喾询问，便将责任都推到我身上，万不可逞一时义气。”

浅洛为难的看向我，又低头看了眼月季，而后轻轻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重黎抓了月季后只单单抢走了月季随身带着的那块玉坠。”浅洛离开前留下这样一句话，让我沉思了很久。

那块水滴型的玉坠难道是重黎的？那当年带走云裳魂魄的人难道是重黎？

因师傅的事情迫在眉睫，便也没时间去考虑这些。斛卓自我进了石室以后便没了踪影，我只好独自一人入了轮回司。

黑白无常甚是恭敬的将我领进了殿内，仗着上次同司命一道来过，我毫不客气的对他们道：“此番我入轮回是为了办事，不必喝那孟婆汤。”

白无常面色有些为难的看着我道：“上仙不喝这孟婆汤也是可以的，只是自诞生便有神识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还望上仙可以把握分寸。”

他的意思我自然是懂的，你想，一个刚降生的孩子就会说话走路，世人定是会将我当做妖怪来看的。

点头应了一声，忽然听见殿外传来一阵凄厉的哭声。

我问：“是什么人在哭？”

黑无常道：“回上仙，是一个不愿入轮回的女鬼，她已经在轮回司守了很多年，说是一定要等到一个名叫苏辰的人才肯入轮回。”

苏辰？

难道是乔扇儿？

“可否带我去见见她？”

“上仙这边请。”

幽暗的偏殿内，一个身着黑衣的女子散着一头长发背对着我立在墙边。我上前抬手扶上她的肩头：“乔扇儿？”

女子闻声回过头，只见她一张脸被水泡成了近乎透明的颜色，辨不出形状的嘴角还挂着刺目的暗黑色血液。我倒吸一口凉气，急忙退了数步。

“怎么是你，这么多年过去了，为何你的容貌一点变化都没有？九爷呢？九爷还是否还活着？”女子上前抬着森白的手攥住我的前襟厉声问道。

她真是乔扇儿？

我挣开她的手，又退了几步，直到身后撞上坚实的墙壁，才稍稍回过神来，对她道：“苏辰早在七年前就已经死了，你守在这里不入轮回也不可能再等到他，因为就算这一世的他死了也不会叫做苏辰。”这么对乔扇儿说是不想道出师傅的身份，因为师傅这一世根本没有入轮回的机会。

“苏辰死了？七年前？怎么会这样……”乔扇儿用空洞的双眼失神的望着我，半响突然惊声叫道：“他是怎么死的？是谁杀了他？”

“玄山那日我为救他被重黎打伤，待我前些日子养好伤回去的时候，听人说他七年前领兵抗敌，死在益国和萧国的战场上。”

“恰恰是你受伤离开以后才战死沙场的，我早就该知道的，我在他心中从来无半点分量可言，他至始至终心里只有你一人。”乔扇儿背过身，纤瘦的肩头微微有些抖动。

连她也早就看出了苏辰的心思，难道只有我一人被蒙在鼓里？

“我一直以为他深爱的人是你，我挑拨你们，揭穿你的身份只是为了让他杀了你，我以为你是他这一世的劫数，却没想到他的劫数原来是我……”我喃喃自语道，片刻之后抬眸有些疑惑的问道：“为何当日在玄山，苏辰说他回宫以后会求皇上赐婚？他心里没有你又为何要娶你？”

“你是想减轻自己的罪恶感所以才会质疑他对你的感情，是不是？我告诉你，苏辰说从画舫初见他就已经倾心于你，而我……他对我除了怜悯和愧疚便再无其他，我用性命相要挟，换来的也只是他许给我一个身份罢了。”乔扇儿说完挺着僵直的脊背走出偏殿，对守在偏殿门口的黑白无常道：“我愿入轮回，但只求生生世世——不再为人！”

黑白无常领着乔扇儿去见十殿阎王，而我独自一人怔在原地，想着乔扇儿刚才的话。苏辰从画舫初见就已经倾心于我？四月初九……四月初九……乔扇儿出现时已然过了子时，她出现的时间应该是四月初十才对，原来苏辰命定的劫数一直都是我……

因为我的疏忽让师傅的劫数再一次以失败告终，我立在轮回司里整整想了三日，才终于明白了以前司命星君同我说过的话。我是师傅命中的劫数，若不是我的帮忙，或许事情不会变得这么糟糕，但这最后一世我却也不能不管。

即便违背天道，即便忤逆天帝，我也一定会让师傅渡过劫数，重返天界！

入轮回之前，我在往生崖的石壁上看到了轮回后的乔扇儿，阎王并没有应她的要求将她打入畜生道，而是继续让她转世做了人，只是她将痴傻一生，到死也不能体会到人世间的爱恨情仇。

随着大批投胎转世的鬼魂过了奈何桥，我按着眉心的花钿印记，暗暗道：“师傅，纵然没了法力，纵然天大地大，纵然只有一个名字，我也一定会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