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斗法

第十五章 斗法

失去了后台就失去了工程,有钱铺路也不行,因为大家都知道用钱铺路,钱是一样的,而后台不一样,谁的后台硬就花落谁家。这就是现实,不承认不行。

六十三

董家在南集的日子越来越少。不是他不喜欢南集,也不是怕南集有个桂海量在找碴,而是南集不适宜他发展。

在南集最赚钱的生意仍然是建筑业——揽工程。失去了后台就失去了工程,有钱铺路也不行,因为大家都知道用钱铺路,钱是一样的,而后台不一样,谁的后台硬就花落谁家。这就是现实,不承认不行。

董家离开南集改行做医药生意,主攻保健药和治疗富贵病的药。他有一套销药方法,就是认准某个药厂,买断经营权,在富裕地方设立销售点或租柜台或委托销售,然后在媒体打广告。医药生意最大的成本就是广告,最大的合作者是电视台。谎话说三遍也成了真理,而医药广告是三十遍、三百遍、三千遍的播,到了人见人烦而又不知不觉上钩的地步。

董家发了,电视台发了,药厂也发了。三缺一,就是消费者即患者亏了。

董家的座驾最能体现“三缺一”关系——车子的牌照是药厂办的,车子的挡风玻璃上挂着××电视台采访专车,司机副座上坐着电视台广告部的小姐,后备箱是患者的资料……广告部的小姐都喜欢他,只要跟他合作就能完成全年广告任务。

董家是个豪爽人,对女人特别大方,出手就是几千元铂金首饰。小姐得了实惠自然替他想办法省钱。打折是小儿科,赖账才是大手笔。方法很简单,就说广告效果不好,没有赚到钱。反正电视台没有权查账,盈了亏了全在于你说。董家只欠单位不欠个人,对电视台的领导、广告部主任、广告小姐这类人从不马虎……尽管欠了电视台几百万广告费,可台长却是他的好朋友……为了巩固关系,他邀请电视台一班人到南集做客,目的是显示他在南集很有市场。

他前脚踏进南集,后脚就有人传信,说桂海量正在找他寻仇。他嗤之以鼻,根本不把桂海量放在眼里。

桂海量得到董家回南集的消息后便把几个哥们召集一起,具体分工后马上行动。然而董家身边总有三四个人跟随,并且个个腰里插着硬家伙,特别是阿厚这个小子枪法还特别准。

桂海量感到来硬的不行,让人到邮局把董家当月的电话费缴清,然后打印了一份董家的电话费清单,选上几个使用频率高的电话号码,打114查号台,查出对方名字后标在号码后边,再一一拨通对方电话摸清底细。

桂海量没有想到,前任财政局长熊世昆与董家打得火热,于是决定从他身上寻找突破口。

桂海量打通他的电话:“喂,熊老板。”

对方迟疑一会儿,问:“请问怎么称呼?”

“我你都忘了,我是地委办公室高秘书。”桂海量突然想到打高天泽的牌子。他还不知道高天泽到张庙乡当书记。

然而熊世昆也是黑的,还信以为真:“哟,是你。董书记现在怎么样?”

桂海量说:“董书记还好……他老人家怪你不去看他……怎么样,不当财政局长是不是很自由?”

扯到了熊世昆的痛处,他骂道:“哼,桂为民那个老狗日的把咱害苦了……”

他做梦都没有想到,接电话的人是桂为民的儿子。至此桂海量肯定对方是熊世昆。“狗日的孙子,自己贪污还怪我老爸,看我怎么整死你……”桂海量在心里骂道。

桂海量约他到兰都歌舞厅唱歌。

听说唱歌,熊世昆浑身来劲。因为唱歌不叫唱歌,叫打“波”。有个段子是这样说的:唱去唱来两首歌,摸去摸来两个波,结起账来两百多,不如回家搞自摸。

熊世昆如约来到兰都歌舞厅。

门口有一位年轻小姐问他是不是熊世昆局长,得到证实后把他带到一间包房。

包房里坐着一个男人和四个小姐。见他进门男的起身迎接:“熊老板,高秘书有急事不能来,让我陪您好了……我叫小朱。”即猪头。

熊世昆显然不悦:“高秘书干什么去了?”

猪头感叹秘书是个苦差,时间掌握在领导手里。随即转移话题,问他身边的两个小姐怎么样?

熊世昆见到小姐眼睛发直。两个小姐一左一右把熊世昆包了“饺子”,一口一声熊哥,唱什么歌?

熊世昆左看看右看看,情不自禁地一手搂住一个:“先聊聊。”

在没有弄清谁埋单之前熊世昆不敢过分。

猪头说:“熊老板放开一点,想怎么干就怎么干,我荷包暖和。”

熊世昆不是吃素的猫,大胆地把手伸进小姐的裙子里。自从被撤职后,他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再躲躲闪闪,想吃就吃,想喝就喝,想玩女人就玩女人。好在在职时敛了一笔小财,这辈子吃喝不用愁。

电话铃响,是董家打来的。熊世昆问有什么事。

董家约他去见一个福建老板。他是董家的副总,只要董家谈生意就约他出来,不是要他谈,只要他出场。

熊世昆撤职后想到潘露霞的公司挂个副总,没想到潘露霞不念旧情,倒是董家主动上门邀请他出山。请他有两层意思:一是熊世昆当局长时经常借钱给他周转,他要知恩图报;二是熊世昆当过局长,可以在不知情者面前继续打财政局长的牌子。每次陪客人吃饭,董家总要向客人介绍:“这是我们地区财政局局长。”熊世昆也乐意这样做。

今天有两位靓女在身旁,他说什么也不愿离开,于是扯谎,说他不在南集。

董家相信。人到了没有本钱这一步,是不会讨价还价的。

熊世昆把一名小姐带到里间舞池,三下五除二地把对方的衣裙脱去,抱着她在舞池打圈……

歌声掩盖不住小姐的叫床声。猪头会意地笑起来。

猪头唱累了,要摇骰子,谁输谁喝。陪他的小姐欣然同意。

他们在这里都喝得差不多了,熊世昆在里间的事还没有办完。猪头的小姐都夸熊世昆是男人。

殊不知熊世昆干事之前偷偷吞服了一颗伟哥。药助人兴,越战越勇。熊世昆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终于露面。

熊世昆要了一杯啤酒,倒肚后他拍拍胸脯说:“我还能干。”

“还能干?我不信。”猪头故意激他。

没等熊世昆回答,另一位小姐插上话:“还能干就算你有本事。”

“怎么啦?”熊世昆不服老,“我一晚上可以干三次。”

没有干的小姐说:“那我今晚陪你。”做小姐的都愿意被人干,因为上床的小费与唱歌的小费不能同日而语。

熊世昆再度来神,真的要带着小姐去开房。

只要有人埋单,不干白不干。这年头,只要有钱就不愁玩不到女人。

六十四

有了熊世昆就不愁没有董家的消息。桂海量叮嘱猪头盯紧点,一有董家的消息就及时汇报。

机会来了,熊世昆、董家、阿厚和一名司机正在省城回南集的路上。

天赐良机,就在杉树林那段路下手最宜。

布置完毕后,桂海量叫猪头再次与熊世昆通话,看他们走到什么地方。熊世昆说到了湖山坡。桂海量掐着指头算了一下,董家进入南集路段正是晚上十点左右。

熊世昆手机每隔一段时间就响一次,董家问他跟谁热线联系。熊世昆说一个朋友。董家以为是熊世昆的“情况”,于是不再过问。熊世昆不说名字是因为猪头在电话中告诉他,找了两个漂亮小姐请他尝鲜,他怕董家抢了他的“生意”。

进入南集境地就是三公里杉树林,一个拐弯,前方出现交警设点检查。

小车停稳后,一名交警把头伸进车内:“车上坐的什么人?”

熊世昆觉得这名交警好面熟,却想不出来。董家觉得奇怪,什么人晚上戴墨镜。

交警把手一挥,司机以为是放行,哪知道立即有一伙人围上来。

一声枪响,司机瘫坐在驾驶台上不动了。

“不好。”阿厚大叫一声,想撞开车门,因为小车后备箱里有一支上了膛的来福式猎枪。

董家坐在车内左躲右闪,头上和身上不知挨了几棒、几刀。

刀棍不认人,熊世昆也挨了几下。熊世昆说:“好汉,你们是不是认错了人,我熊世昆从来没有得罪过谁……”

没有人理睬,照打不误。熊世昆的腰部中了一刀,顿时感觉自己死了。

“砰!砰!砰!”阿厚终于拿到了猎枪,连发三枪。

没有人料到会有这个插曲,围攻董家的凶手有一人中弹,其他几个人仓皇逃跑。

乘着这个空隙,董家打开车门,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进杉树林。

阿厚提着猎枪,跌跌撞撞地追赶;没追两步,身体不支,倒在地上。

对方杀了个回马枪。

找不到董家也不敢久留,于是拖着受伤的同伙逃之夭夭。

熊世昆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医院床上。老天爷对得起他,让他跟阎王爷说了一声拜拜……他还想到: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医生告诉他,刀尖刺伤肾部,生命没有危险,但性生活将受影响。

熊世昆泄气了,刚树起的信心顷刻间崩溃。不能尽兴地过性生活,人间还有什么乐趣?真是生不如死。

刑侦队询问案情。

熊世昆断言是仇杀,与他无关,只不过他正好遇上。他恨死劫匪,要求警方一定破案。

董家否认是仇杀,说自己是做合法生意,没有跟人结仇,并断言是错杀——对方认错了人。

之所以说谎是因为他清楚是谁干的,此人十有八九是桂海量,他不想把真情公诸于众,相信自己有能力有实力摆平此事。

警方提示董家,说有人揭发事发之前他与桂海量发生过一次械斗,桂海量输了,到处扬言要找他报仇,问他会不会是桂海量干的。

他说不会。虽然董家与桂家上辈有点摩擦,但是那是工作上的摩擦,属正常现象,他们做晚辈的不会因为上辈的摩擦而结仇。

有道理,但是警方并不因此怀疑此案与桂海量无关。从现场检验报告来看,此案与澳门商人黄大江遇害案同出一辙,警方决定将两案并案侦查。

阿厚的追悼会非常隆重。南集的玩角都来了,有一百多辆送葬车子穿街而过。

桂海量亲自参加了追悼会并送了一万元现金。

之所以参加追悼会并不全是猫哭老鼠假慈悲,真实的目的是想看到董家失魂落魄的样子让他开心。

董家因为伤重不能出席追悼会。虽然他不能来,可是追悼会的规格、议程由他拟定,基本基调是庒重热烈,让阿厚风风光光地走,让人们看到他董家的实力超一流。

桂海量从追悼会回来后心情特别惬意,正准备出门找高天亮,不想老爸来电话,说为他联系了一家好单位,要把他调到省城。他想说不去,又没有勇气。他问老爸,能不能把高天亮也调走。桂为民没有考虑就拒绝了。

他无精打采地找到高天亮,说他要走了。高天亮问什么地方。他说是省城。高天亮这才发觉自己有些舍不得他,但还是祝贺他。

他问她能不能跟他一起走,她说她没有这个福气。

这意思就是拒绝。

桂海量心灰意冷地离开。

刚出医院门口,他发现了盛梅园。

好长一段时间不见,对方比原来漂亮许多。

他不明白她怎么会比原来漂亮,论条件龚强兵家肯定不如他桂家,龚强兵本人是个残废人肯定不如他桂海量,为何她却活得有滋有味?这里面一定有蹊跷……他想解开这个秘密,于是随盛梅园进了一家刚装修好的饭店。

这家饭店桂海量还是第一次来过,以前经营什么记不清了。

这家饭店的主人是华楚天,不过营业执照上的法人代表是另一个人——华楚天的弟弟。

盛梅园刚一落座,桂海量就走到她跟前:“园园,还好吗?”

桂海量的突然出现让她措手不及。沉默片刻后她马上镇定过来:“托你的洪福,我过得比任何人都好。”

话中有刺。

桂海量知道,却不生气,厚着脸皮说:“虽然咱们离了婚,毕竟一夜夫妻百日恩,我还是祝福你……”

没等他说完,盛梅园就让他闭嘴,请他今后不要谈什么一夜夫妻百日恩之类的话。继而明确告诉他,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仇人关系。

就是要把话说得极端,目的是气他走,因为华楚天马上要来。

她的这番话把桂海量惹怒了:“你是什么东西……你只不过是偷男人的骚货。”他正愁没有事做,吵架能消耗时间,还刺激。

盛梅园抬手给了他一巴掌:“给我滚!”

桂海量正要说又不是你家,却没有机会,身体被保安架出。

势单力薄,只好走人。

桂海量正要启动小车,却发现华楚天驾着小车来到酒店。是私车,也没有带司机。华楚天没有注意到他,径直走进酒店。

他正有事要找华楚天,于是他跟着下了车。却发现盛梅园与华楚天有说有笑地上了楼。

他俩是什么关系?他停止脚步,决定看个究竟。

六十五

落座后华楚天见盛梅园气色不对,问发生了什么事。她说碰上了桂海量这个小瘪三。

华楚天说这种人提不上手,不要理他,去吃饭。

在餐桌上华楚天问她怎么样,她明白他的意思,是问她这家饭店怎么样。她说还行。华楚天说不是还行,应该是很好。她说再好也没有她的份。他说她有40%的产权。她问真的?华楚天拿出工商注册本,说:“你看,合伙人盛梅园占40%股份。”

盛梅园开心地将头埋进他的胸膛。

酒菜上桌,华楚天端着干红葡萄酒说:“园园,来喝酒。”

一杯下肚,华楚天继续说:“不要为琐事发愁,我们在一起就要尽情地享受生活,享受每一天……不是我吹牛,在南集没有我华哥办不成的事!”

盛梅园干了一杯,脸上顿时出现红晕。她说:“华哥,我要告诉你一件喜事……”盛梅园故意不说完,一双传情的眼睛灼得华楚天下身发热。

“什么喜事?”华楚天忙把盛梅园揽在怀中。

“医生说我已经怀孕了。”盛梅园羞答答地说。

“噢!”华楚天站起来,顿时热血沸腾,谁说他不是男子汉?……兴奋过后他说,他要把这家饭店送给她儿子。

盛梅园问他怎么知道是儿子。华楚天说他有预感。接着他补充一句:“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只要是我的孩子我就高兴。”

趁着喜讯,他们在饭店四周逛了一逛,算是替未来的儿子考察了一番。

当然不会忘记亲热。华楚天拿出一套钥匙对她说:“这是给你的,我们在这里有一套总统套房。”

打开房门,里边的装饰极尽豪华。

华楚天已急不可耐要上床。

盛梅园说不行,肚子里有孩子,不能办事。

华楚天一听蔫了劲。

为了孩子他不敢莽撞。

“那好,我欣赏一下你的身子总可以吧。”华楚天想出个折中办法。

他把盛梅园的衣服脱光,然后浑身摸遍,边摸边说:“园园,我受不了。”

盛梅园说:“我也一样……还是办事吧!”

华楚天想了想,为了孩子,不能上。

理智战胜欲望,下身却像关不紧的水龙头——一下子将身体放空。这下老实了,倒头便睡……

房门被悄悄地打开,有一个人在房间拍照、录像,而床上的人浑然不知。

是桂海量,他拍好录好后便坐在沙发上等待他俩来求情。

华楚天一个翻身,发现了桂海量:“你来干什么?……滚!”他摆出叔字辈威风。

却行不通。桂海量说:“要我滚可以,拿钱来。”

盛梅园说:“这是我的私事,关你屁事。”

桂海量说:“怎么不关我的事?当初就是因为你偷人我才跟你离婚,没想到你偷的不止一个汉子,都是我爸爸最信任的人,我爸真是瞎了眼……龚强兵的账我已经算了,华秘书长的账我看今天也该算一算。”

“你想怎么样?”华楚天还是居高临下的口气。

“不想怎么样。”桂海量显得胸有成竹。不怕你有钱,不怕你有权,不怕你嘴硬,不怕你不妥协,他手头有证据,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可以玩死你。

“要多少钱?”华楚天问。蚀财脱灾是上策。

“华秘书长有钱,不做官也行;华秘书长有老婆,不要这个情人也行……为何要花这笔冤枉钱?”桂海量故作惊讶,不正面回答。

主要是提示他钱少了摆不平。

“五万怎么样?”华楚天问。

“加个零吧。”桂海量答。钱不是主要问题,可以打折,关键要看他俩如何求他。

“凭什么要五十万,我又不是你老婆!”盛梅园说。

不是亲不关心,她舍不得华楚天花冤枉钱。

华楚天怕盛梅园把事情搞复杂,叫她不要说话。

盛梅园恨不得上前与桂海量拼了。

华楚天要桂海量看在他和他父亲的关系上以及盛梅园与他夫妻一场的份上少一点。虽然不缺钱,但不能花冤枉钱。

有钱人总爱讨价还价。

“园园,华秘书长说得对不对?”桂海量记恨进门时的那一巴掌。

盛梅园想发怒,被华楚天拉了一下衣服,示意不要犟。

“对。”盛梅园说话的声音只有她自己才能听清楚。

桂海量好得意,他招着手:“来,园园,看在咱们夫妻一场的份上我帮你整理一下头发。”

盛梅园被华楚天推到他跟前。

“啪!”桂海量给盛梅园一巴掌,“这一掌是你自作自受的结果。”

盛梅园哭起来。

桂海量露出不耐烦的嘴脸:“得了,我最怕女人哭,五万就五万。”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二天,桂海量的账上就新增了五万元存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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