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在配备了最新设备的健身俱乐部里,到处洋溢着享受晨练的VIP会员们的激情。

透过三面环绕的玻璃幕墙,这个城市的面貌一目了然。

坐在健身器上锻炼臂力的振宇,终于忍不住从健身服口袋里掏出了手机。

看看腕上的防水手表,指针正指向五点四十分,这个时间早得实在有点不适合打电话。

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振宇犹豫了半天,还是打开了手机盖。

嘟……嘟……

连接音在他听来是那么的漫长。振宇坐在健身器上,傻傻地咬着自己的手指头。

因为听见比闹钟先响起来的手机铃声,秀璇艰难地睁开了眼睛。尚未完全睁开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摸出了手机。

——冷酷王子?!!

读出屏幕上四个字的瞬间,秀璇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睡意也立刻飞到九霄云外去了。急忙起来坐到床沿上,秀璇先清了清嗓子,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接通了电话。

“喂……喂?你好?!”

笨蛋……干吗说话这么不利索?

感到狼狈的秀璇,心里面暗暗骂了自己无数次。

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稚嫩的声音,振宇也暗自捏了一把汗。没想到的是,一听到她的声音,却越发想念她了。

——“你怎么没给我打电话呢?我不是告诉你给我打么?”

表里不一地冒出这么一句埋怨的话,振宇懊恼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那……那是……怎么也觉得你都会忘了的,所以……”

秀璇用饱含委屈的声音回答着。

事实也是这样,如果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打了个电话,对方却不记得说过的话了,那多尴尬呀?!以为他肯定忘记了,所以秀璇这一整天只是握着手机傻看而已。

——“我,不是那种和一个小孩子开玩笑的人,我还没无聊到那种地步。”

什么?小孩子……?!秀璇没精打采地望着自己的脚,小小的脚趾头缩来缩去的也显得没精打采。

——“放学的时候我去接你吧,别自己乱跑,要记得等我哦。知道了吗?”

听见后面的话,秀璇的眼睛又圆了起来。他要来?来接我?!

——“不愿意么?!”

“不,不是的。”

秀璇使劲地摇着头,好像电话那头的人会看见似的。

——“会等我吧?”

“嗯!”

——“那晚上见吧。”

也不等人家说完话,振宇就擅自挂断了电话。

握着电话呆在那里的秀璇,突然欢呼地跳起来。

“呀~!他说要来接我了!!”

在对面房间睡觉的海英,半睁了一下眼睛,又重新闭上了。

“真是的,这孩子,有什么事那么高兴?”

把脸埋进了枕头里,海英埋怨着。

振宇是为了掩藏自己兴奋的心,怕自己给她留下不符合年龄的幼稚印象才用了那样低沉的语气的。

“呜~!胆小鬼!!”他自嘲着。

突然想起了秀璇的回答,振宇的表情瞬间明朗了起来。

“呀呼!!”

兴奋无比的振宇,像耍杂技般抛起了手机。

时间怎么这么慢?什么时候才到晚上啊?看着手表,振宇恨不得马上把表针调到晚上十一点。从早上睁眼,就开始期待着崭新的一天,那种久违的幸福感充满了振宇的心。就因为一个小孩子,能够这么幸福吗?振宇觉得是那么的不可思议……

从窗户洒进来了阳光,今天感觉格外温暖……

中午时分,早在几周前就和姜会长的礼服一起搭配好的振宇的礼服,被送到了他的公寓——这是为了今晚举行的姜会长的生日宴会而特意准备的。

打开包装,看着出自名设计师之手的套装,振宇冷笑了一下。

一样的材质,一样的风格,据说还是以什么“情投意合的父子”为主题设计出来的。情投意合的父子?站在镜子前,振宇把带着衣挂的套装拿过来比量了一下。

名义上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啊……作为儿子,该好好孝敬他啊!!何况他还给他提供了高级公寓和高级跑车,还有丰厚的生活费呢!!做这样的服务是应该的!姜振宇不就是为了这些才存在的么?!

“是吧?朋友!!”

对着镜子,振宇笑了一下。歪在一边的嘴角让振宇十分吃惊,在自己的脸上竟出现了父亲——老头子式的微笑。

“狗屎……Tmd!!”

脏话随之而来,高贵的礼服被狠狠地摔在了白色大理石上。

靠着墙,振宇无力地捋了一下头发。

照进屋里的阳光正在变化着,强烈,但不温暖。

傍晚时分,振宇站在了衣柜前。

从挂满衣服的衣柜中,振宇选出了早已熨好的白色衬衫和名牌粉色领带。在穿上黑色套装、打好领带后,振宇又从数十双皮鞋里挑出了双黝黑铮亮的黑色正装皮鞋。

终于准备完毕,振宇在楼门口的长镜子里照了照自己。

呼~~看起来还不错的外表,这才是准备好演戏的样子嘛!

整了整领带,振宇又一次无奈地挑起了嘴角。

正在举行姜泰锡会长生日晚会的格林宾馆钻石大厅,完全是上流人士的聚会场所。

和姜会长并肩站在入口处迎接贵宾的振宇,完全是传统的财阀二世的翻版。

再叼着一根骨头就更加完美了——振宇自嘲着嘟哝了一句。

振宇努力抑制着对这些笑容可掬的贵宾的反感,一如既往地灿烂微笑着。虽然他知道,这些表里不一的家伙在他们面前都会亲切地笑着,但转过身就会歪着嘴巴说他是私生子什么的……机械式的笑容已经让他的下颚接近于麻木。

现在才8点。

振宇强忍着想马上见到秀璇的冲动,继续着自己的表演。

来回走过的人,每次用眼神向他打招呼的时候,振宇也没有忘记一一以笑容回应着。

“振宇啊,你过来一下。”

听到父亲在远处喊着振宇的名字,振宇优雅地走了过去。

“这个就是我的儿子,正就读于韩国大学。呵呵,打声招呼吧,这位就是财人会社社长金财福先生。”

“第一次见面,多多关照。我叫姜振宇。”

“很高兴认识你。有这样帅气又出色的儿子,姜会长真是好福气啊。呵呵。”

“承蒙看得起,真是太谢谢了。”

“以后多多交往吧!”

金社长很羡慕地望着振宇,亲切地拍了拍振宇的肩膀。

“一定,谢谢您。”

就在振宇礼貌地微笑着鞠躬的时候,后边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爸!”

像封面模特一样高挑的女人,向金社长这边走了过来。

可能是因为穿着高跟鞋的缘故,这个穿着金褐色丝绸晚礼服的女子,看起来比高个子的振宇还要高出一些。

“原来在这里啊?找了好一阵了。”

“唉,你这丫头好好叫我爸爸!”

“噢!!失礼了!!”

对于金社长的责怪,女子吐着舌头笑得很无邪。

“这孩子就是我的女儿,现在在纽约研修。想让她继承她妈妈的店铺,那是很适合女人做的。可是这丫头这么大了还是不懂事,在公众场合也不用敬语叫我,哈哈。”

可能是有些不好意思,金社长抚摸着自己的下巴,爽朗地笑了起来。

“父女之间很亲密,这很好嘛!呵呵呵……”

都是一些客套的场面话,如果他们都说真心话,会变成什么样呢?当然没人知道,不过肯定不会好到哪儿去吧?

“第一次见面吧?互相认识一下,振宇,这是我女儿。”

“我叫姜振宇。”

郑重地伸出手,振宇的表情却突然凝固在那里了。

盘着高傲的头发、穿着晚礼服——她分明是酒吧里遇见的那个黑发女子;女子同时好像也认出了他,睁大了漂亮的眼睛。可马上,那女孩子就机灵地装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伸出了自己的手。

“初次见面,我叫金智英。虽然是初次,可感觉像以前见过似的,是吧?哈哈……”

智英狡猾地笑着,调侃似的问振宇。

呵呵,有意思,都说冤家路窄,竟然在这种场合见面?!

“哦?!两个人站在一起很是般配嘛!是吧?呵呵呵。”

“是啊,很般配,哈哈哈。”

而这边,两个冤家之间已经开始了暗战。

振宇看着自己的脚尖歪嘴冷笑着:垃圾和破鞋?嗯!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

整个一晚上,秀璇都没什么心思画画,全部注意力都在墙上的时钟指针上。他说会来接我的。可是今天那个秒针怎么走得那么慢呢?她一个劲儿地叹气,时刻确认着指针的位置。

秀璇偷偷从教室跑了出来,站在走廊里,隔着玻璃窗望着外面的夜景。怎么也要等到11点吧……

时针已经过了10点。

智英无声无息地走到振宇旁边,干咳了两声,然后对着他诡异地一笑,递给振宇一个高脚杯。

“喝一杯吧?”

振宇装做没听见,无视笑着的女子,径自看了看腕上的手表。

焦急感又涌上来了,振宇下意识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喂,你这个人……别人和你搭话,至少说个是、或者不是什么的吧。你觉得我很可笑么?”

振宇可怕的无视,伤透了智英的自尊心,她挑战性地追问过来。

“对,是很可笑!”

振宇故意气她。

“呵!真是不知道我的厉害!到现在为止,对我这样无理的只有你小子一个人!知道吗?”

刚刚还想表现礼貌点的智英,想起昨晚的侮辱,终于爆发了出来。因为伤到了她一直都高高在上的自尊心,智英气得握着拳头直发抖。

“噢?是么?那样还是第一次?运气一直很好嘛!”

“什么?”

智英气得举起手砸向了振宇,可手在半空中却被另一只有力量的大手制止住了。

“呵……!要打我?你随便吧!可我没理由挨你的打哦!”

“你快放开……”

智英为了抽出自己被抓住的手而使劲挣扎着,脸涨得通红;但振宇还死握着她的手,轻蔑地看着她。

看到女人皱了的脸,振宇一把甩开了她,然后悠然自得地走向了舞会现场。望着振宇修长的背影,智英跑过去挡在了他的面前。

面对这个目中无人、自以为世间所有男人都会拜倒在她裙下的女人,振宇又皱起了眉头。

“不想挨打就乖乖走开,我可不管你是不是女人……”

振宇狠狠瞪着眼前的女人,轻声警告道。

“你看看,这都是你的杰作!!”

智英露出了自己的手腕和脖子喊道。

振宇看了看她有些红肿的白皙手腕,而当他看到智英脖子上面居然留着清晰的吻痕时,突然不知所措了。

“该死的……”

“总不会说你不知道吧?我——有一点看好你……你觉得怎么样?”

看见振宇有些慌张,智英的脸上又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不好意思,我对破鞋不感兴趣。”

“呵呵!你真可爱!可是你不知道吗?破鞋要跟破鞋在一起才合适啊。”

“该死!……”

“更何况我们是门当户对的破鞋呢!我想可能会非常合适的,我说错了吗?”

“不好意思,我正想从现在开始漂白自己呢,所以破鞋就免了吧。”

有点挫败感的振宇又重新占据了上风,双手夸张地向两边一伸,鄙视地笑了。

“呵呵,原来两个人在一起呢!正好,你送智英小姐回家吧。”

“那样好呀,常见面还能增进感情。哈哈哈……”

来到剑拔弩张的振宇和智英身边的两位老人,默契地会心笑了。

还感情呢,到底在说些什么胡话啊?

过了11点,终于得到了姜会长可以走的命令。振宇匆忙走出了宾馆大堂,跳进了早在出口处等着自己的爱车。

已经是放学的时间了。

呵?!这又是怎么了?

振宇不敢相信地望着自己打开车门坐进来的智英,皱起了眉头。

“喂!快下车!我有急事!”

振宇不耐烦地喊了起来。可智英一丁点儿要下车的意思也没有,向他嘟了一下嘴。

“我不!你这么快就忘了你爸爸让你送我回家的事情吗?你要是不送我,我会告诉你爸爸的,你看着办吧!”

“该死!!”

没有办法,振宇载着智英,一脚踩死了油门,加起速来。

“喂,你想死吗?”

这才害怕了的智英,抓着安全带,拼命喊了一声。

“不想死你就快下车。要不就闭着嘴巴老实点儿!”握着方向盘,紧盯着前方的振宇扔给她一句。

走得那么慢的指针终于到了11点,秀璇迅速收拾着东西。

“走吧,为了挽回昨天的过失,我请你吃米条汤。”

早站起来的智友,因为昨天的“雨伞事件”,不安地冲秀璇笑着。

“可是……今天你先回去吧!”

秀璇不好意思地稍微抿了抿嘴。

“我先走?”

智友的眼睛瞪圆了。

“嗯,今天有个约会……”

秀璇一边不停地收拾东西,一边说。

“约会?什么约会?你……莫非有男朋友了?”

“不……不是那样的。”

看着红了脸,话都说不利索的秀璇,智友无可奈何地笑了出来。也是,等着这个胆小鬼自己去谈恋爱,还不如我徒步去爬63层大厦来得快!

“开玩笑的,呵!恋爱是谁都能谈的么?那我先走了,明天见!”

拍了拍死党的肩膀,智友走出了教室。秀璇走到墙上挂着的镜子前,看见自己兴奋得通红的脸颊,难为情地皱了皱眉。

“呼~~丢死人了……”

秀璇抚着自己的双颊,使劲地舒了一口气。

出了教室,她紧张地望向周围,可是安静的街道上连振宇的影子也见不到。

泄了气的秀璇,靠在水泥墙上,默默地看着来往的车灯。

“哦?怎么还没走?”

一个高个子女生看见靠在墙上的秀璇问道。

“嗯,在等人。”

秀璇慌张地红了脸,对着好奇的女生笑了一下。

“是吗?那我先走了,明天见!”

“好的,明天见!”

女同学走后,又有一位讲师和院长各自问了秀璇同样的问题,又都走掉了。

……在人都走光的画室前,秀璇已经等了一个多小时了。

他是开玩笑的吧?我真傻,竟然信以为真?他凭什么要来这里啊?筋疲力尽的秀璇蹲在了路口的银杏树下。

“笨蛋,傻子!”

一边自责,一边却又因为迷恋他而舍不得走掉。秀璇伤心地哭了起来。不想被人看见自己的眼泪,秀璇把脸埋进了膝间,依然倔强地等待着……

真的该走了……再晚妈妈会担心的……再等一会儿,就一会儿……姜振宇,笨蛋!海参!螃蟹!驴!恨死你了!

吧嗒~~

伤心的眼泪滴在了灰色的街道上,摔得粉碎……

山形洞,金社长家。

在放有石狮子的大门口,振宇扔下了智英,急忙调转了车头。

通过后备镜,振宇看见了吓得还在发抖的智英,于是得意地笑了一下。

“蛮不讲理的丫头!这回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满足地自言自语的振宇,看了一眼指示盘上的时间后……

“该死!!”

看见已经过了12点的指针,振宇开始焦躁不安起来。应该回去了吧?!真的想见一面呀……不,一定要见一面的!!

这双被污染的眼睛需要消毒呢……

振宇使劲踩了一下油门,表盘上显示的速度越来越快了。

好不容易到达了目的地,果然看不见秀璇的影子了。

“走掉了……”

无力的振宇,悲伤至极反而笑了一下。也是,都这么晚了,还希望她能在这里等我?这都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这个时间,这样黑乎乎的地方,秀璇如果在这里会很不安全的啊。

夜风吹进胸膛,振宇无精打采地转过身,突然发现出现在他的视线里——蹲在银杏树下的小小的影子。

“天啊!!”

确认了她是秀璇,振宇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本来就不小的嘴巴张到了极限。就是骂我,我也没有怨言。在这样的黑夜里,等了这么长时间,振宇的心针扎般地痛了起来,不过更多的是被一种叫做“感动”的东西填满了……

振宇走到近处,秀璇也没有被发觉,仍然在地面上写着什么……

姜振宇:笨蛋!驴!海参!螃蟹……?

看着地上写的字,振宇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喂,我为什么是那些东西啊?”

掩藏住心里的不安,振宇开起了玩笑。被吓了一跳的秀璇,慌张地抬起了头。看见秀璇眼睛的瞬间,振宇的表情凝固了,小小的脸上全是泪水。好像有人揪住了他的心,猛然撕扯了一下。

“我拉你起来吧,小可怜!别蹲在那里了!”

振宇弯下腰,拉起了秀璇。感觉着握进手心里的小小的温暖的手,突然产生了一股冲动,把秀璇拉进了怀里。

好像是造物主特意为自己订做的一样,秀璇小小的身体在自己的怀里是那么的合适——温暖的体温,熟悉的香气。振宇突然抖动了一下,身体的细胞开始了剧烈的反应。与复杂的情欲无关,只是从内心深处传来的波动。感觉着这些,振宇更加抱紧了秀璇。

“对不起!对不起!担心你就这么走了可怎么办……”

突然一声呻吟,秀璇逃出了振宇的怀抱。

以为是自己粗鲁的动作吓坏了秀璇,振宇赶忙松开了手。

“老鼠……脚上上老鼠了!”(韩语里这句话表示脚麻了)

看到振宇的不安,秀璇急忙解释。麻木的脚,好像不是自己的了,肯定是因为刚才长时间的姿势惹的祸吧。

“喵~~喵~~”

秀璇很严肃地单腿站在地上,又是学猫叫,又是摇头,一会儿还把唾沫抹在鼻头上。

“哇~~哈哈哈哈~~!!”振宇看着她可爱的表情哈哈大笑起来。

好久没这么笑了,振宇笑得前仰后合,秀璇也害羞地笑了起来。你看啊,笑起来更帅了!秀璇的眼睛忠实地告诉自己。

秀璇,你一定要留在我身边。只有你才能让我这样笑!只有你才能让我拥有真正的快乐!也许我这个家伙没资格拥有你,但我还是想努力争取……振宇发现自己笨拙地说不出这些涌到嘴边的话。

“太晚了,快走吧,阿姨会担心的!!”

拉着秀璇的手,振宇温柔地说。

真是一个连风儿都是甜味的夜晚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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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2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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