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大白日里,她看到赤裸的自己,全然的娇柔、女性,光滑洁白展开在嫣红色的毛毡上,这令她相当震撼。

再不开口打破沉默,岑久相信她的脸颊必定会起火燃烧。

“我……我该怎么做?”她清清干燥的喉咙,一脸的严肃。

对她窘迫不安的模样,南宫哲并没有任何嘲弄,他仍怀疑着自己的际遇,盯着她玲珑有致的身体,仿佛被人封住周身穴道,不能说也不能动。

相较于昨夜半遮半掩的昏暗,此时的清明视线,更火辣得教人发热流汗。

“你……”

岑久的声音唤醒了他,南宫哲箭步上前,点住她的唇,将她拦腰抱到腿上。这一次的吻,没有先前的从容,反而有些局促慌乱。他惊异于胸膛如雷的心跳,这情景仿佛回到多年前,曾属于他的那个新婚夜,初经人事的少年新郎,抱着那么纯真期待的心情。

羞怯和尴尬都不见了,岑久管不住自己,任凭他时而轻柔、时而缠绵的吻遍身上每一寸的肌肤,怎么也停不下来;当他吻她,她星眸微睁,毫无抗拒,只是不由自主地呻吟喘息;这种亲密的感觉实在太美好了。

岑久星眸微睁,感觉身上每一寸的肌肤感官从来不曾如此活跃过,她第一次发现女人也有这样的饥渴和需要,她心焚似火,为渴求而燃烧。

在她恍然明白要发生什么事之前,突如其来的疼痛已经惊醒她,她抵抗、挣扎,可是他的双臂将她环得如此温暖,紧实的热情与刀割的刺痛,在身上交织出一场奇异的梦境。

“你……你弄疼我了。”她困难地说。

“你别乱动,一下就过去了。”他说,表情却比她还痛苦。

“那你也不许动!”她瞪大眼,呕气地回道。

“好。”这节骨跟上,除了敷衍,叫他说什么呢?

岑久盯着他,才要相信,但他身体的些许移动突然加剧这种不适,岑久难受得想推开他,甚至想臭骂他,但南宫哲将她的低喊吞人嘴里,令她动弹不得。

这种感觉回复很多年前的新婚夜,他很想停止,但身下却无法自主。

待南宫哲松开她的口,岑久已经像夏日滂沱大雨下的水气,分裂四散,她不由自主喘息着,很想要清醒地体会这种欢娱,但身体快乐得无以名状,意识纷乱,眼前的水气,顷刻间爆发成满天纷飞的花瓣……

有那么一刹那,岑久死命掐住他的肩胛,她怀疑自己是否已经蒸发,消失在世上。

激情过后,两人皆筋疲力竭。南宫哲紧闭双眼,看似睡着了,但胸膛的急剧起伏说明他是清醒的,而且,感觉和她一样震撼。

回想方才的一切,岑久的双颊禁不住泛红,但心里却一点儿也不觉得羞愧,本能与理智都在告诉她:这是对的。虽然他们俩不是以爱为基础,但他已使她成为一个真正的女人;他的女人。

纵使两人日后会分开,这件事实终不能磨灭。

她心里涌起一阵奇异的安宁,再无力气想下去,合眼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南宫哲缓缓睁开眼,仍然因为她温暖湿濡的身体眩惑着,这种情境,让他恍恍惚惚。

长久以来让他难堪的往事,莫名其妙地跃上心头。

南宫哲身子动了动,有些恼怒自己对身体的控制力不佳。该死!他又想要她了。

小心翼翼地不吵醒她,南宫哲穿妥衣裳,恋恋地看着她,不舍地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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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缤纷的梦中醒来;两个时辰后,岑久终于睁开了眼睛。

床上空空如也,除了她的裸身及腿间的不适,一切似乎都没什么改变,但那发生在她身上的经历,却是千真万确的。

发现自己嘴上浮着傻笑,岑久急急敛住,接着无名地叹了一声,才起身梳妆整容。

走到门口,她猛然停住脚步。

万一南宫哲就在外头,她该拿什么表情对他?

岑久觉得全身又燥热起来,对眼前的情况突然没了分寸,那些从来没当回事的问题,全变成了大石块,堵着门,让她心乱如麻。

困扰间,门被大力推开,晓缘整个人差点儿撞上她。

气息急促,端看这一点,岑久就知道有问题。

“慢点儿说。”她拉住晓缘。

“晌……晌午来了几个不怀好意的客人,他们一进门便大叫大嚷,指名要姑娘出来回话。”

“人在哪儿?”

“南宫爷不想让他们妨碍了生意,把他们引去祥云酒窖,这会儿已经打了起来。”

岑久柳眉一攒,提着裙子奔了出去。

往酒窖的小径上,岑久追问了晓缘几个问题,才知道闹事的几个江湖打手,全是江家重金礼聘来的,想为江斌那日夜袭受创之事报仇雪恨。

当酒窖映人眼中,一阵阵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岑久看到两个伙计脸色通红横躺在地。

一旁,醉仙居几个跑堂的小厮已是头破血流,唉声叫痛。看来,若非有南宫哲及时出面,只怕后果会更糟。

更远处,四条人影快如鬼魅,此起彼落地缠斗着,掌风、兵器交错声,不绝于耳。

“哎呀!”晓缘突如其来的尖叫一声,这下子,把专心观战的岑久吓得魂飞了一半。

“好端端的,你喊什么?!”她怒斥。

“久姑娘!”晓缘急得乱跳,“那些酒,全是准备明天要装坛外卖的,全给这些混蛋打破了,这下子……怎么办才好?”

经晓缘一提醒,岑久这才看到,十多个需合三人之臂才能环抱起来的酒桶,散落一地,倒的倒,破的破,桶里头装的全是已经酿制完成、正等待分装的桂花酒。

瞪着滴滴渗入黄泥里的琼浆玉液,岑久虽然有些心疼,却没太大的火气。

在她眼里,只有一个南宫哲的安危,才是她最关心的。

“酒再酿制就是了,何必这么大惊小怪。”她皱眉说道。

“可……”这些话,完全不像岑久平日的行事作风,晓缘一时间呆了,竟无言以对。

走上前几步,现在,岑久可以看得更清楚了。三名大汉联手夹攻南宫哲,一扬鞭一挥刀一耍流星锤,铮铮铮的撞击声不断,更显战况激烈。

但南宫哲始终噙着笑,一派气定神闲,总能在杀招接近衣角时轻巧地避开。难以想像这么庞大魁梧的身子,不但没有在行动上受到牵累,反而动静之间如只猫儿的优雅灵活。

半晌过后,断成三截的刀和鞭,分别滚到岑久脚边,接着两名男子像泥团似地重重弹了起来,动作难看地仆倒在泥地上。

照这情形,那个耍流星锤的,大概也撑不了多久了。岑久不再费心观战,只扬声对晓缘吩咐道:“叫几个人,把这儿收拾收拾吧。”

“可姑娘,这些酒……”

“有什么事比醉仙居的安全更重要?”她冷冷地问。晓缘不敢开口,闷闷地离去了。

果不其然,在南宫哲一记重拳下,最后那个家伙拖着自己的流星钟撞上酒桶,一颗大脑袋卡在桶子里,挣扎了几下,便再也不动了。

酣战一场,南宫哲收剑回鞘,调匀呼吸,从容拍去衣袖上沾惹的尘埃。

“我没有看错人,你本事真的很高。”

他挑眉,没对这番赞美做出什么反应,倒是突然反问:“你还好吗?”

这么突如其来,岑久僵了,她试着不要脸红,可那实在很难。

“很好。”她有些尴尬地别过脸,声音却愈来愈低:“我只是没想过,过程会是那样的。”

南宫哲点头,似乎明白她在说什么;可这种体贴却让岑久觉得自己蠢到了极点。

见他转身离开,岑久追了上去。

“南宫哲!”

“什么事?”

“你……你为什么会答应我的条件?”她走到他身边,低声问道。

“答应你什么?”他问,眼角瞥见那几个店伙计为了搬动一只完好的空木桶,胀红了脸,个个使出九牛二虎之力,那桶子却未动分毫。

“你清楚我在说什么。”

“喔!那件事,”他恍然,

“我已经说过了。”说罢,他大步折返,把闹事的几名男子像拎小鸡似丢成一团,接着走到伙计中间,运劲一掌朝那空木桶挥出,那桶子平平一飞,听话地飞进了酒窖里。

众人全吆喝叫好,其中一个年记最轻的小伙子,甚至大力鼓起掌来,只有晓缘绷着一张脸,狠狠瞪着南宫哲,埋怨这个不知打哪儿来的野人打乱了醉仙居的生意。

“笑什么笑!又不是卖笑,谁再张嘴出个声音,我便扣他半个月薪饷。还不赶紧拾掇拾掇去!”晓缘怒斥,所有伙计皆收了笑,急急进酒窖去了。

“我想,这一阵子,不会有人来骚扰你了。”南宫哲说道。

“我还没得到我要的答案。”岑久拦住他。

“为什么突然问我这个?”南宫哲奇怪地说,见四下无人,突然拧了拧她的鼻子。“如你所愿,亦如你所言,这是买卖,不是吗?”

“我相信这只是一部分。我坦承,这一两天,我被这计划能顺利进行给兴奋过了头,现在仔细想想,以你南宫哲的牛脾气,是绝不可能这么轻易答应我的。”

南宫哲打住脚步,环胸而立,满脸兴味地望着她。

“你也知道我有副牛脾气?”他语气调侃。

“别跟我打马虎眼,告诉我为什么。”

“现在问这件事,你不觉得太晚了些?”

“不会,”她脸色很坚定。“我做事向来不吃悔药,把事问清楚,至少心里会踏实些。”

好一会儿,他终于闷闷地开口:“我是个男人。”

“那又怎么样?”她揪眉,“别唬弄我,你要不是男人,我何必找上你。”

他突然绕住她的脖子,如鬼魅般迅速的动作再次吓到了岑久,耳朵边传来从他喉间发出的低沉声音:

“你真的不知道吗?就是圣人,也不一定能拒绝你这种提议。我既没损失.又能拿到一笔够我吃上三辈子的钱财,笨蛋才会放弃这种机会。”

这就是答案!如此无赖的说法重挫了她。岑久失望透顶,只觉得早上所经历的那些美好经验全蒙上了一层阴影。

岑久嫌恶地想挣脱他,但力气却搬不动他分毫,于是,忿忿地重踩他一脚。

“生气了?”

“你占我便宜!”她咬牙怒道。

“不,我从没这么想,你也不该这么觉得,咱俩只是——”南宫哲顿了顿,突然含住她一只耳垂,轻柔吸吮。

岑久倒抽口气,脑子顿时空白一片,来不及有所反应时,那晕茫茫的感觉已经消失,他松开了手。

“各取所需。”

“你——”

“我想要你,而你需要我,事情就是这么简单而已。”

“可是你说——”

“没必要为这种事跟我横眉竖眼的,从某方面来说,男人和女人并没什么不同。以你的聪明才智,在这种小事情里钻牛角尖太浪费;再者,你不会希望这件事弄得人尽皆知,那对你可没半点好处。”

她哑口无言,只能呆望着他离去的背影。

“各取所需……各取所需……”她喃喃重复着,下意识地把手放在微微濡湿的耳垂上。

怒气已无影无踪,岑久陷入了沉思,仿佛在他的三言两语中,得到了某种启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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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一阵雨,全然没半点预兆,来得又快又疾。

像极了女人变化多端、捉摸不定的脾气。

南宫哲坐在祥云号酒窖的门口,升起一堆火,不时呆望着从屋檐汇流而下的雨水,清亮的眼里满是岑久那固执追问的表情。

这场争执,他扳回一城了吗?南宫哲拨散烧旺的柴枝,为自己的想法嗤之以鼻。

谁占上风又怎样?他真是无聊到脑袋生疮了。难道真记恨着岑久曾算计过他的小仇小怨?

可话又说回来,那丫头……唉!她想清楚了吗?

南宫哲揉揉刺痒的鼻子,抑住打喷嚏的冲动,暖暖的火焰,还有那些理不清的烦人问题,弄得他整个人昏昏欲睡。

最好是她能想清楚,两人才能继续维持安全无虞的关系,这条路既然两人都走了一半,以后再怎么困难,他硬着头皮也得撑下去。

这一生,他是绝不可能有所改变的。配合岑久定好的计划,答应给她个孩子,也是因为知道她有能力照顾那个孩子。

愿意跟她上床的理由也很简单,一半是因为男人的冲动,一半是因为他实在想压过她的自信,这种情况已经有些槽,他只希望她脑袋里别再蹦出其它的想法。

南宫哲大力搔头,却觉得更加烦闷。他已经很努力地把每件事铺陈的简单了,可不知怎么着,想到岑久早上那极力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困惑表情,他就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去!真他妈的乱七八糟!

脚步声穿雨而来,岑久擎着伞站在他面前,半幅绣花裙摆泼溅着湿泥,衣肩发上也沾了不少雨水。

南宫哲抬头望望她,仍不发一语地就着柴火烘烤两手。

“下大雨,怎么不进房去?”她说道,语气平淡。

“这儿很好。”他眯着眼,斜瞅着雨丝。“走进来些,你会淋湿的。”

岑久抖去雨水,收了伞,在离他一步之遥的台阶上坐了下来。

“在想什么?”

他没回答,只是偏着头望她。

“你看起来没那么罗嗦了。”

“关于那件事——”

“有些事,既然回不了头,还是别去追究的好。这么做,对谁都没好处。”南宫哲突兀地打断她的话,仿佛也像说给自己听一般。

岑久一愣,随即没再多语;她得自制着些,别又跟早上那样,把两人之间的气氛弄僵了。

这种事儿,就顺着南宫哲的意思吧,毕竟在这方面,她不否认他确实比她聪明,也有经验的多,如果想安安心心完成她的计划,还是照他所讲的去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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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来,岑久的眉梢常挂着喜气,眼波流动,清瘦的体态也逐渐丰腴。清儿和晓缘心里虽然好奇,但素知岑久的个性,也不敢多问。

偶尔,她会趁着打烊之后,摆桌和南宫哲小酌数杯,但他们彼此有默契,从没在旁人面前流露出任何不寻常的举动。

所以就连细心的晓缘也未瞧出任何端倪,更没想过把主人的转变和南宫哲联想到一块。

“姑娘最近变得好美。”望着菱花镜里低头调胭脂的女主人,晓缘若有所思地开口。

“是吗?”岑久怔了怔,下意识地对着镜子摸摸脸,原来尖削的脸蛋果真圆润了些。

“也许,是少了那些混入来闹,睡得好的缘故。”她喃喃地说。

“这么说来,还真多亏了南宫爷的帮忙。”

岑久没搭腔。倒是晓缘,见她心情甚好,大着胆子上前问道:

“晓缘斗胆,姑娘是否有了意中人?”

岑久眨了眨眼睛,这回,唇角噙着一抹甜腻的笑。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姑娘笑容变多了,连清儿都说,你没这么爱在她鼻子上点爆栗了呢。”

“一定要有情爱滋润,女人才会更美丽吗?”她反问道。

“古人云,阴阳调和,天地方能滋养万物,这可是汪老常常挂在嘴里的;他老人家从不打诳语,又是宫里告老下来的御医,总不会说错的。”

提到汪老这个忘年之交,岑久忍不住嘴角一弯。

“好一镇子没瞧见他了,不晓得他老人家好不好?”

“好,好得很。清儿昨儿个在街上瞧见他替人义诊,精神体力皆不错,清儿还让他给糗了一顿,汪老还要清儿代为问候姑娘呢。”晓缘微笑道,突然话锋一转:“如果久姑娘真能有个好归宿,汪老肯定也会开心的,他老常念着要跟姑娘讨杯喜酒喝呢。”

岑久怔了怔,将晓缘拉近身前,很仔细地端详着她。

“这番话倒是提醒了我,没留意时间,你都十七了。”

沉吟了一会儿,岑久轻叹了一声。“照说,我是不该再留你。”

“姑娘,晓缘在这儿很开心,晓缘说那些话,真没别的意思!”听出主人隐约之意,晓缘慌得跪下来。

“我懂,”岑久轻抚她的头,“你是这样一个伶俐贴心的丫头,晓缘,答应我一件事,要真有一天,你遇上了你的意中人,千万记得,别错过幸福。”

“我要像久姑娘这样。”

岑久闻言失笑,笑中却掺着一丝苦涩。

“傻丫头,像我这样有什么好?富贵并不表示能拥有一切,一人一种命,我并不是抱怨什么,而是每个人一生中的造化皆不同,以你的聪明智慧,就算不留你在醉仙居,你一样能有作为。”

“晓缘哪儿都不去,姑娘是晓缘的恩人,这一生为醉仙居作牛作马,晓缘都心甘情愿。”

“傻丫头!”她叹了一声,将晓缘扶了起来。“我什么时候当你是奴才了?也罢,现在跟你说,你还不懂,总有一天,你会了解我这番话的意思。”

目送晓缘掩上了门,岑久拈着笔上的胭脂,却迟迟没落下。

是因为方才的话题吗?关于一个女子的爱情与幸福,她不由自主地想到南宫哲。

当青春逝去,年老的她,将会是什么样的光景?有了继承事业的孩子又能如何?她的心,仍是一缕孤魂。

一种从未有过的伤怀与疲惫如浪潮翻涌而上,令她不得不扔开笔,按住脸上那块永远去不掉的胎记。岑久只觉得深深的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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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南宫哲进了醉仙居后,岑久再也没让清儿留在房内守夜夜;甚至,她更谨慎地把三楼几个较接近她闰房的客居也给腾空了。这么做法,一来不但能避开他人耳目,二来也方便她和南宫哲亲近。

自第一次在大白日之后,南宫哲便不再有那样奇异的行径了,他总是选在下半夜时,无声无息地上岑久的床。

对两人来说,尽管每夜的缠绵都有如第一次那般美妙,但南宫哲显然比岑久有定力多了,他从不冒险在房里过夜,而是等她睡着后,悄悄回到自己的客房。

而岑久似乎也明白他的用意,事实上她亦感激他体贴的做法。

这一日夜里,两人筋疲力竭之后,南宫哲拾起衣服,看了枕边的女人一眼。

“你要回去了?”她呢喃地问。

“你还没睡着?”他呆了呆。

岑久拥紧被子;这两日气温骤降,她实在贪恋他身上烧暖的体温。

“唔,再陪我一下好吗?”

南宫哲没异议,钻进被窝里躺好;她选了一个很好的时机拉住他,因为暴露在寒冷的空气里还真不是普通的受罪。

真是奇怪,两个还算不上熟识的人,居然会离经叛道的睡在一起。南宫哲摇头,这问题连他都不知道怎么开始的,还是别虐待自己去想的好。

“在想什么?”岑久掩嘴打了个呵欠,爱困地问。

“想你,想你这个惊世骇俗的怪人。”

“我惊世骇俗?”她眼睛眯了起来,嘲弄地反问道:“难道,你南宫哲就不奇怪吗?”

南宫哲弓起手臂,瞪大眼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

“我总觉得,这么大一个秋水县,总会有几个你中意的男人才是。”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她睁开眼,意识有些醒了。

“好奇吧。你不回答也无所谓。”

“对你,我没什么好隐瞒的。”她答得坦白,对这个总有一天会离去的男人,岑久不但不想隐瞒任何事,反而迫切地想让他知道自己的所有。

这种情境及突然转变的心情,连她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十年前,我与江斌差点成为夫妻,就是你砍了他命根子的那个男人。当年,我真的很倾慕他,不过在江家下聘之后,半路却杀出另一户人家的女儿,她让江斌搞大了肚子,哭哭啼啼地闹到了醉仙居来。说起来,我真该谢谢她,才没让那厮给误了。”她轻柔地诉说着,手指头却不安分地在锦被下、他光溜溜的身躯上移动。

“每年八月至十月,是醉仙居桂花酒上市的日子;酿制桂花酒,必须采集大量当季新鲜的桂花。那几个月里,邻近秋水县的周遭人家,都会人山采集很多桂花瓣以为副业;饶家是朝廷御定的酿酒坊,收购的价钱一向是最公道优厚,秋水县的人家自然会把最好的桂花送到醉仙居来——”顿了顿,岑久的声音有些怀旧。

“其中有个男子,他是个渔夫,长得平凡,识字也不多,但那一言一行,却总是很吸引我,那是——”

岑久叹了一声,续说:

“那是七年前的事了。我每一次看到他,都觉得心里很清爽,他是那么地有朝气而明朗。我常常在想,也许那气质是来自于他生长并赖以维生的浩浩江水;后来,打听到他已有妻小,我打消了念头;不过,却因为他,爱上了这江边的美景。”

随着愈来愈清醒的声音,岑久的动作也愈来愈放肆,她的手指渐渐移到南宫哲胸口那片卷结浓密至小腹的毛发,勾着纠着来来去去,不时还轻压着他的心脏。

“你曾经亲身站在码头上,瞧过那江边的日出吗?”她突然岔开话题。

“没有。”

“我也没有。”岑久带着一丝遗憾说道,然后,一切静默了下来。

黑暗中,南宫哲闭上眼感觉这一切,她的触摸一点都不带肉欲,反而是带着些纯真无邪,令他舒适而飘然。

他不免揣想着她的表情,只是某种柔软情绪却沸沸腾腾袭了上来,南宫哲突然轻颤!绝对不是妒忌,天知道,那是比妒忌还可怕千倍万倍的东西!

南宫哲呀南宫哲,你对她,当真是在乎了吗?

难道,他终究高估了自己,以为只要坚定地不去想,便能将她置身事外?

“你怎么了?”感觉到对方身子的紧绷,岑久停了动作,不解地问他。

他勉强一笑,摇摇头说道:“以你的本事,难道没打算把他抢过来?”

“如果是你,会不会这么做?”她莞尔一笑,把这个问题丢还给他。

仿佛印证了他的困惑,南宫哲突然也安静了。

“我不会让自己遇上这种事。”一会儿,他坚决而确定地开口。

岑久瞅了他一眼,“没错,像我们这样,的确比较开心。”

“感情的事要随缘的,何必把自己的快乐安在旁人的痛苦上?想开一些,对谁都好,”岑久长吁了口气,“他的妻子,我不想比,也没必要去比。”

“现在你……还想着那个人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想也没用,他死了。”岑久别过脸去,隐没在黑暗中的双眼有着淡淡忧伤。

瞪着仍是一片漆黑的夜,南宫哲只恼自己竟不若平日的冷敛。

“你刚说,运河上的日出?”

“嗯……”

“既有兴趣,怎么不去瞧瞧?”

“不行的,给人瞧见,就不好了。”

“你不是从来就不在意旁人的看法?”

“我向来也很谨慎。那些人一日对我不死心,我绝不冒险。”

“有我在,你怕什么?穿衣服吧,迟了,你又改变心意了。”

“可是……”她呆了呆,再开口时,话里藏不住低柔的笑声。“噢!南宫哲,有时我真不了解你,你这个疯子……”

半炷香后,她换上一件寻常下人的衣裳,跟着南宫哲,赶着一辆小车,趁着天色一片漆黑,偷偷出了醉仙居。

£££

运河上的夜风,似乎比平日楼上观景时还要强劲冷冽。

运酒的官船早巳离去,寂寥的码头,只孤伶伶泊着一艘中型的画舫。

“岑久仍是精神奕奕;尽管凌晨寒意绕身,却似乎影响不了她的好心情。

马车突然紧急煞住,她撞上了南宫哲的背,听到从码头那处传来刀剑交错声。

她提起身子,隔了一会儿,才确定是从那画舫上传来的,于是催着南宫哲把车子往码头移去。

沿着河岸小路,全是垂条浓密的杨柳树,一棵棵绵延不绝,更利于他们察看情势。当南宫哲停下马车,岑久早迫不及待地取下悬在马车上的灯,一手扳着南宫哲,好奇地观看。

画舫上灯火通明,十多个人在甲板上打成一团,再仔细一瞧,原来是三个人被十个渔夫装束的男子攻击。

“你瞧见没?那年轻人受伤了。”她突然低喊一声,用力戮了戳南宫哲的肩。

“瞧见了。”南宫哲习武多年,眼力自然比她还好。

“那你还不去帮帮?”

“说不定是私人恩怨,咱们是来赏景的,别无端惹上这种事。”南宫哲评论罢,就要取走她的灯;岑久横他一眼,反而站了起来,想把灯擎得更高,好看清楚些。

南宫哲赶忙把她拉下来,轻声斥责;

“你疯了不成?!站这么高,要给他们瞧见,连你都灭了口。”

“有你南宫哲在,谁敢动我分毫。”她倒在他怀中,噘嘴逞强道。

“岑久!”他语带警告。

“好嘛好嘛!我别站这么高就是了,为这种小事生我的气,倒不如你去帮帮他们。”说着,又从他怀中爬起,提灯细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忙不迭地打了他一掌。

“哎!那老人家受伤了,南宫哲。”

“岑久,你安分些行不行?”他恼怒地喊道。

“这是劫财呀!再不想想法子,真的会出人命的。那些坏蛋,出招如此狠毒……南宫哲!”后头三个字,她甚至急得尾音都扬起来了。

南宫哲鼻孔忿忿地喷出一口气,满脸无奈地瞪着她。

“这么做能让你安静下来吗?”

她一怔,低头细细瞧他,半个身子突然弯下,凑到他面前,绽出一个甜死人的微笑。

“当然,不仅如此,你还能讨我欢心。”

“你付我银子便够了,我讨你欢心干嘛?”不知怎的,这些话竟逗得他想笑。但南宫哲可没让她得逞,他板起脸,佯怒拧她的鼻子,然后将她推开,足尖座上一点,整个人如箭簇般朝画舫上疾飞过去。

迎着寒意刺骨的冷风,南宫哲免不得又为了轻易顺了她心意而懊悔。说不出来是气自己多点儿,还是恼她多一些,原想晚一些再出手的,可却拗不过她这般三催四请。

就可恨她一点儿都不怕他!

南宫哲南宫哲,你呀你,再这么着,就要成了个绕指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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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举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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