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10月29日,星期五

戴维和安吉拉这一夜又都没有睡好。好像已成为习惯,戴维在天亮前很久就醒了。他尽管全身疲乏无力,倒不像头天早晨那样有生病的感觉。

他没有惊动安吉拉,起身下楼来到了起居室,考虑起他们眼下的经济情况。他开始罗列一个该做哪些事和访问那些人的名单,并按轻重缓急编排了顺序。他坚信面对目前这种困境,他们更加需要沉着冷静,绝不可鲁莽行事。

安吉拉身穿睡袍出现在起居室门口,手里握着面巾纸。她刚哭过。她问戴维在干什么。戴维给她讲了自己的打算,但她不感兴趣。

“我们该怎么办?”她大声问道,接着眼泪又扑籁扑籁地流了下来。“我们把一切都弄得这么糟。”

戴维把单子拿给她看,尽力宽慰她。可她把那些单子都推到了一边,责怪戴维一点也不关心她的心情。

“你这些愚蠢的单子不会有任何用处。”她说道。

“我想你歇斯底里的眼泪倒是蛮有用的。”戴维反唇相讥道。

所幸的是,他们没有再相互指责下去。他俩知道各自都有些神经质,也知道各自都有一套应急的办法。

“那么我们该怎么办呢?”安吉拉问道。

“首先,咱们去医院看看尼琪。”戴维说。

“好吧,”安吉拉说,“这样我也可以有机会和海伦-比顿谈一谈。”

“跟她谈是没有用的,”戴维劝告说,“难道你愿意浪费口舌吗?”

“我是要她知道沃德利对我进行了性骚扰这件事。”安吉拉说道。

他们很快吃完早饭离开了家。对于去医院而不是为了工作这种情况,两人心里都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他们把车停好,径直去了特护部。

尼琪的情况很好,闹着要出院。她虽然在白天觉得医院里人来人往还是挺有趣的,但是到了晚间就感觉十分无聊,再说她觉睡得很少。

后来皮尔斯纳医生来了。他证实尼琪的身体状况不错,说一旦派人来调整,就立即将尼琪转到一般病室。

“你认为她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呢?”安吉拉问道。

“像目前这样保持下去,她要不了几天就可以回家了。”皮尔斯纳医生答道,“我希望能确保她不再出现反复。”

戴维继续陪着尼琪;安吉拉则转身向海伦-比顿的办公室走去。

“你给卡罗琳打个电话好吗?告诉她去取我的教科书。”尼琪问戴维。

“我记着。”戴维应诺道。他故意回避尼琪的要求,仍然不愿意告诉女儿卡罗琳已去世的消息。

戴维很不情愿地看到在桑德拉住院的床位上躺着另一个老人。半小时后,戴维又鼓起了勇气去特护部办事员那里了解桑德拉的情况。

“桑德拉-哈希尔大约在凌晨3时就死去了。”这位办事员说道,讲活的口气像是在报告天气似的,完全无动于衷。对于他来说,死人已是见惯不惊的事了。

戴维却不能这样铁石心肠。他喜欢桑德拉,同情她的家人,特别是那几个失去了母亲的孩子。他作为医生,两周之内就有六名病人死亡,不禁怀疑自己是否创下了巴特莱特社区医院的最高纪录。佛蒙特综合医疗站解聘他或许是明智之举。

戴维答应尼琪,等她转到一般病房,他和她母亲便来看她。然后他走到办公楼去等安吉拉。

戴维刚在椅子上坐下,安吉拉就怒气冲冲地从医院院长办公室里走了出来。她的脸色铁青,双唇紧闭,黑黑的眼睛里流露出愤怒的目光。她走到戴维跟前也未放慢脚步,戴维只好跑着赶上去。

“我想我不该问你谈得如何。”他俩急匆匆推门走出办公楼向停车场走去时,戴维说道。

“真是气死人!”安吉拉说道,“她完全袒护沃德利。当我对她说明此事的根本原因是因为他对我进行性骚扰时,她竟然胡说根本就不存在性骚扰的问题。”

“你都跟坎特医生本人谈过了,她怎么还能否认得了呢?”戴维问道。

“她说她已问过沃德利医生,”安吉拉回答说,“沃德利医生一方面说没有性骚扰这回事,另一方面竟然又说情况恰恰相反。他告诉比顿说,如果有什么不正常行为,那也是我在勾引他!”

“这是性骚扰者惯用的伎俩,”戴维说,“他们总是归罪于受害者。”他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连小孩都骗不了!”

“可比顿说她相信他,”安吉拉说道,“她还对我讲他是个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她接着便反诬我是因为向他巴结讨好遭到了拒绝而故意编造谎言对他进行报复。”

他们回家后,都瘫坐在客厅的椅子上。他们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们被弄得非常沮丧,感到茫然不知所措。

院子里汽车碾过石子车道的声音打破了这沉闷的寂静。卡尔霍恩开着客货两用车来了。卡尔霍恩把车停在后门。安吉拉请他进到屋里。

“我为你带来些新鲜的炸面圈,庆祝你进入假日的第一天。”卡尔霍恩说道,他走过安吉拉身边,把拎着的小包放在厨房的桌上。“咱们先喝点咖啡,然后就言归正传。”

戴维出现在门口。

“啊,啊。”卡尔霍恩有些尴尬地说,目光从戴维转向安吉拉。

“没关系,”戴维说道,“我也休假了。”

“不开玩笑!”卡尔霍恩说道,“幸亏我带来12个炸面圈。”

卡尔霍恩的到来犹如一支兴奋剂,咖啡也起了作用。戴维和安吉拉听着卡尔霍恩讲述他从前当州警察的一些故事,听到开心处都忘情地笑了。他们谈得兴高采烈,直到卡尔霍恩提出他们该转入正题了。

“现在,”他以期待的目光搓着手说,“问题归结到需要找出那个既痛恨霍奇斯而身上又带有破损的纹身的人。在巴特莱特这样一座小市镇,要做到这一点不应该很难。”

“但是有个问题,”戴维说道,“因为我俩都被解雇了,我们没有能力继续聘请你了。”

“别说这些,”卡尔霍恩慢慢悠悠地说,“整个案情正变得有趣起来。”

“实在抱歉,”戴维说道,“我们不仅即将一文不名,而且很快就要离开巴特莱特了。所以,我们只有撒手不管霍奇斯这桩无头案和其他的一些问题了。”

“等一下,”卡尔霍恩说道,“咱们不要太性急。我倒有个想法,我干这件事不取分文,如何?此事关系到我的名声和信誉,而且,说不定我们在办案过程中还会捉到强奸犯呢。”

“你真是太慷慨了……”戴维话没说完就给卡尔霍恩打断了。

“我已经开始做第二步调查,”卡尔霍恩说道,“我从酒吧招待卡尔顿那里获悉,包括罗伯逊在内的几名城里警察都有纹身。于是我就去同罗伯逊随便地聊了一阵。他很高兴把纹身露出来给我看,很引以为自豪。那纹身是刺在他的胸膛上的,一只白头鹰,嘴里行着印有‘我们信仰上帝-的旗帜。不幸的是,也可以说幸运的是,这要根据你看问题的角度了,整个纹身是完好无损的。不过,我利用这次机会跟罗伯逊了解了霍奇斯最后一天的情况。罗伯逊证实了玛德琳-甘农所讲的霍奇斯原打算去见罗伯逊而后来又改变了主意的事。所以我认为有一点是清楚的,克拉拉-霍奇斯可能是个关键人物。虽然霍奇斯生前那段日子和妻子分居两地,但他们还是经常通电话的。我有个感觉,由于分居他们的关系反倒改善了许多。不管怎样,我今天上午已经给克拉拉挂了电话。她现在正等咱们去。”他看了一眼安吉拉。

“我原以为她已搬到波士顿去了。”戴维说道。

“她是搬去了,”卡尔霍恩说道,“我想安吉拉和我,啊,我们三人可以一起开车去她那里。”

“考虑到我们的处境,我还是认为安吉拉和我不应再插手此事。如果你想继续干下去,你去好了。”

“我们或许不要这么快就作决定,”安吉拉说道,“如果克拉拉可以提供已死病人的一些情况,帮助弄清原因,你会怎么想呢?昨晚你对这方面的情况还是很感兴趣的。”

“嗯,你说得对。”戴维承认道。他非常想了解霍奇斯的病人和他自己的病人之间有哪些相似的症状。不过,他不太愿意在自己失业之后去访问克拉拉-霍奇斯。

“咱们还是干吧,戴维!”安吉拉劝道,“咱们一起去。我觉得整个市镇的人好像都串通在一起整我们。真是讨厌。咱们应该予以还击!”

“安吉拉,你开始有些失去控制了。”戴维说道。

安吉拉放下咖啡杯,抓住戴维的肩膀,然后对卡尔霍恩说了声“对不起”,就拉着戴维走进了娱乐室。

“我并没有失去控制,”安吉拉在卡尔霍恩听不到他们讲话的声音之后开口说道,“我只是想做件积极而有意义的事情,喜欢有个目标。这个镇子的人拿我们任意摆布,像对待霍奇斯那样,连他惨遭杀害都可以隐瞒不报。我想弄清这背后的阴谋,然后我们就昂首挺胸地离开这里。”

“这是你神经质的一面在说话。”戴维说。

“不管你怎么说,我都无所谓,”安吉拉说道,“咱们最后再努把力。卡尔霍恩认为这次访问克拉拉-霍奇斯说不定会达到我们的目的。咱们就试试吧!”

戴维开始犹豫起来。他的理智告诉他不宜参与此事,可安吉拉的苦苦恳求又使他没法拒绝。其实在他平静理智的外表下面,内心却与安吉拉一样愤慨。

“好吧!”他说道,“咱们去!不过得先去看看尼琪。”

“遵命!”安吉拉高兴地说。她伸出手去,戴维心不在焉地上前拍了一下。轮到戴维伸出手来,安吉拉却出人意外地重重击了一掌。

另外让戴维感到惊讶的是,他们夫妻二人必须乘坐卡尔霍恩的车,以便卡尔霍恩路上可以抽烟。不过,卡尔霍恩驾驶客货两用车一直把他们送到了医院的前门。卡尔霍恩在车里等着,戴维和安吉拉跑进了医院。

尼琪因为搬出了特护部而感到很高兴。她唯一抱怨的是她睡的是医院的旧床,而且同上次一样,床的控制装置也失灵了:床脚部位可以上调,而头的部位却调不上去。

“你跟护士说了吗?”戴维问道。

“说了,”尼琪答道,“可她们到现在都没告诉我什么时候可以把床修好。头这样平躺着没法看电视。”

“这是一个经常性的问题吗?”安吉拉问道。

“非常遗憾,情况一直是这样。”戴维说。他告诉安吉拉范-斯莱克说医院买错床一事。“他们很可能仅仅为了少花几美元而买了便宜货,结果所有节约的钱又都耗费到维修上了。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便士上聪明,英磅上糊涂。”

戴维离开安吉拉和尼琪,找到珍妮特-科尔伯恩,打听范-斯莱克是否已经知道尼琪病床的问题。

“他知道了,可你是知道范-斯莱克的脾气的。”珍妮特答道。

戴维回到尼琪的病室,向她保证说,如果他们到晚上还没有给她修好床,他就亲自为她修理。安吉拉在此之前已告诉了尼琪他们将去一趟波士顿,当天下午返回,并答应一回来就来看她。

他们回到医院的前门,匆匆上了卡尔霍恩的车。他们很快就驶上了南去的州际高速公路。戴维一路感觉很不愉快。除了车况不好,还有其他一些原因。卡尔霍恩不停地抽雪茄,弄得整个驾驶室烟雾弥漫,尽管他已把车窗打开了一条缝。当他们到达克拉拉在波士顿的后港住所时,戴维的两眼已经呛得泪汪汪的了。

克拉拉-霍奇斯给戴维的印象是她与丹尼斯-霍奇斯是配得很好的一对。她骨骼粗大,身体结实,眼窝深陷,目光犀利,表情严峻得令人望而生畏。

她请他们走进一间布置着凝重的维多利亚风格家具的客厅。只有微弱的日光透过厚厚的天鹅绒窗帘照了进来。虽然已是中午时分,厅里的枝形吊灯和所有的台灯全都开着。

安吉拉作了自我介绍,说她和戴维是克拉拉在巴特莱特住所的买主。

“希望你们比我喜欢那所房子,”克拉拉说道,“对于一个只有两口人的家庭来说,那幢房子显得太大,也太空荡。”

她请他们喝茶。戴维喝得津津有味,因为他一路坐在驾驶室里不仅因间接吸烟而两眼呛得生痛,而且喉咙也干得厉害。

“我不能说我对你们的来访感到很高兴,”克拉拉倒完茶说,“这桩谋杀案现在已被公诸于世了,我觉得很难过。我刚要对丹尼斯的失踪感到习惯,现在却又突然得知他是惨遭杀害的。”

“我相信你和我们一样,希望将杀害他的凶手绳之以法。”卡尔霍恩说道。

“没有多大必要,”克拉拉说道,“那样反倒会给我们平添许多烦恼。我情愿像先前那样被蒙在鼓里。”

“对于是谁杀害了你丈夫,你有怀疑对象吗?”卡尔霍恩问道。

“我看有许多人值得怀疑。”克拉拉答道,“对于丹尼斯,你必须了解两点。第一,他为人刚愎自用,很难与人相处。这倒不是说他没有好的一面。第二,他将全部心思都用在医院的工作上。他因此总是跟委员会和他们从波士顿聘去的那位女管理人员发生矛盾。”

“我猜有一打人在气急败坏时会害死他。但我的确又不能想象他们当中有谁会当真对他下这种毒手。这些医生和管理人员太令人难以捉摸了。你们难道不这样认为吗?”

“我以为霍奇斯医生觉得他知道谁是头戴滑雪面罩的强奸犯。”卡尔霍恩说,“你看我的这一想法有道理吗?”

“他的确流露过这意思。”克拉拉回答说。

“他提到过罪犯的姓名吗?”卡尔霍恩问。

“他只是说强奸犯是同医院有关的人。”克拉拉回答说。

“是医院的雇员吗?”卡尔霍恩又问。

“他没有进一步谈,”克拉拉说,“他有意不把事情挑明。他这个人一辈子就是居高临下,独断专行。不过,他也的确讲过,他想同强奸犯本人谈一次话,他认为他可以制止住他的行径。”

“天啊!”卡尔霍恩感叹道,“这可太危险了!你认为他同那人谈了吗?”

“我不得而知,”克拉拉说,“他或许谈了。不过,他后来又决定去同那个可恶的韦恩-罗伯逊谈他的怀疑对象。我们当时为此大吵了一场。因为我断定他和罗伯逊只会争吵不休,所以不主张他去。我叫他打电话把怀疑对象告诉给罗伯逊,或者给罗伯逊去封信。可丹尼斯根本听不进去。他这个人十分固执。”

“他就在那天失踪的吗?”卡尔霍恩问。

“是的,”克拉拉说,“不过丹尼斯最后并没有去罗伯逊那里。请记住,这倒不是由于他听从了我的劝告。当时他因为自己的一个病人死去而心烦意乱。他说他要同霍尔斯特医生吃午饭,不去见罗伯逊了。”

“死去的病人名叫克拉克-达温波特吗?”卡尔霍恩问道。

“是啊!”克拉拉惊诧地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霍奇斯医生为何因克拉克-达温波特的死而变得如此不快呢?”卡尔霍恩没有回答克拉拉的问题而进一步问道。“他们是好朋友吗?”

“他们以前彼此认识,”克拉拉说,“克拉克不是一般的病人。丹尼斯诊断他患有癌症,霍尔斯特给他进行了成功的治疗。丹尼斯确信他们及早地控制住了他的癌症。可他被转到佛蒙特综合医疗站不久便死去了。”

“克拉克具体死于什么病症?”戴维突然问道。这是他来这里后第一次开口说话。安吉拉注意到他的语气里流露出一种急切的心情。

“你这个问题把我难住了,”克拉拉说,“我不记得了。其实我也不清楚是什么具体病因。但他绝不是死于癌症,我记得丹尼斯讲过这一点。”

“你丈夫的病人当中,还有其他患类似病症后来也这样意外地死去的人吗?”戴维追问说。

“你讲的类似病症是什么意思?”克拉拉问。

“我是指那些身患癌症或其他严重疾病的病人。”戴维回答说。

“嗯,是的,”克拉拉答道,“他们都是一些危重病人,正是他们的死使他非常生气。他认为他们的死是佛蒙待综合医疗站某些医生的不称职造成的。”

戴维要安吉拉把她同卡尔霍恩在伯林顿取回的住院病历复印件拿给他。在安吉拉查找的时候,卡尔霍恩从他的一个大口袋里取出了他的那一份。

戴维打开这些复印件材料时,手指有些不听使唤。他将材料递给了克拉拉。“你瞧这些人名,”他说道,“你认识其中的病人吗?”

“我得去取老花镜。”克拉拉说道,随即起身离开了客厅。

“你在焦虑什么呢?”安吉拉悄悄问戴维。

“冷静些,小伙子,”卡尔霍恩说道,“你这样会使我们的证人心烦意乱,回想不起过去的事情。”

“我开始有些明白了,”戴维说,“可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安吉拉还未来得及要戴维把话讲清楚,克拉拉就取来了眼镜。她拿起名单很快地浏览了一遍。

“这些病人我都知道,”克拉拉说,“他们的名子我都听了上百遍了,而且我还看到过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人。”

“我被告知他们后来都死了,”卡尔霍恩说,“情况真是这样吗?”

“确实如此,”克拉拉回答说,“都像克拉克-达温波特那样。这些病人的死曾使丹尼斯特别烦恼。有一阵子,我天天都听到这些名子。”

“所有这些病人都属于意外死亡吗?”卡尔霍恩问。

“也是也不是。”克拉拉回答说,“我说意外,是指他们都死在一个特定的时间。正如你们在这些登记表上所看到的那样,其中大多数人都不是因为什么致命的病症被安排住院的。但是他们又都患有像癌症这一类的不治之症。从这个意义上讲,他们的死亡又并非是完全意外的。”

戴维伸手把材料拿了回来,又迅速地查看了一遍。他抬头看着克拉拉。“请你明确告诉我,”他说道,“我是否可以这样理解:这些住院诊断记录都是去世的病人最后一次住院时的病历?”

“我认为是这样,”克拉拉说,“事情虽然过了一段时间,但丹尼斯仍然保留着它们。那时的情景真叫人难以忘却。”

“而且每个死去的病人都患有某些可能危及生命的顽疾,”戴维说道,“就像这个患窦炎住院的病人那样。”

克拉拉拿过那页材料,看了看患者的姓名。“她患有乳腺癌,”克拉拉说,“生前和我同去一个教堂。”

戴维把材料从克拉拉手里取了回来,和其他材料卷到一起。他接着站起身走到窗前,拉开了长长的窗帘,旁若无人地凝视着远处的查尔斯河。他显得心神不宁。

安吉拉为戴维这种不礼貌的举止感到有些尴尬,但克拉拉却一点也不介意。她只是向他们杯里倒着茶。

“我想再问几个有关那名强奸犯的问题。”卡尔霍恩说,“霍奇斯医生向你提到过那人的年纪、身高,或其他任何细节吗?比如他是否说过这人身上有纹身?”

“纹身?”克拉拉反问道。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但马上又皱起了眉头。“没有,他从未提及纹身的事。”

戴维突然从窗前走了回来,把大家-了一跳。“我们必须离开这里!”他说道,“而且必须马上离开!”

他飞快地朝门口跑去,打开了房门。

“戴维?”安吉拉喊道,很为他的行为感到吃惊,“出什么事了?”

“我们得马上赶回巴特莱特!”他说道。他急切的心情这时近乎于恐慌了。“快走!”他大声叫道。

安吉拉和卡尔霍恩匆匆向克拉拉-霍奇斯告别,连忙向戴维追去。安吉拉和卡尔霍恩赶到汽车跟前时,戴维已坐上驾驶座了。

“把车钥匙给我!”他命令说。

卡尔霍恩无奈地耸了耸肩,把钥匙交给了他。戴维发动了汽车,加大了油门。“快上车!”他高声说道。

卡尔霍恩跟随安吉拉进入驾驶室。他们还未来得及把门关好,戴维就猛踩加速踏板,客货两用车飞快地驶上了公路。

开始大家都沉默不语。戴维专心开车,安吉拉和卡尔霍恩则因仓促告别而深感内疚。不过,他们看到车子飞快地超越其他车辆时又不由得心惊胆颤起来。

“我看咱们还是慢点为好。”安吉拉在戴维超过一长串轿车后说道。

“这辆车还从来没有开得这么快过。”卡尔霍恩说。

“戴维,什么事使你变得这样?”安吉拉问。

“在跟克拉拉交谈时,我突然悟出了一个道理,”戴维解释说,“这关系到霍奇斯那些患有晚期严重疾病的病人为什么会突然死亡的问题。”

“什么?”安吉拉问,“这同他们的死有什么关系?”

“我认为巴特莱特医院有人心理失常,自作主张地滥用某种形式的安乐死。”

“什么是安乐死?”卡尔霍恩问。

“意思是‘无痛苦死亡-,”安吉拉回答说,“就是帮助患有不治之症的病人死去,目的是减少患者的痛苦。”

“听了克拉拉讲到霍奇斯病人的情况,使我想起我那些最近死去的六个病人也都患有严重疾病,”戴维说。“他们同霍奇斯病人的情况一样。我不明白我以前怎么就不曾想到过这一点。我怎么会这样愚钝呢?卡罗琳的情况也是那样。”

“谁是卡罗琳?”卡尔霍恩问。

“她是我朋友的女儿,”安吉拉解释说,“患有囊性纤维病变症。这种疾病有可能引起死亡。她昨天死去了。”安吉拉突然瞪大了眼睛,叫喊道:“啊!千万别发生到尼琪身上!”

“现在你明白了我方才为什么惊恐不安了。”戴维说,“我们必须尽快赶回医院。”

“发生了什么事?”卡尔霍恩问,“我听不懂你们在讲什么。你们为什么如此焦急呢?”

“尼琪还在医院里。”安吉拉忧心忡忡地回答说。

“我知道这个,”卡尔霍恩说,“在去波士顿之前,是我开车送你们去医院看她的。”

“跟卡罗琳一样,她也患有囊性纤维病变。”安吉拉说。

“原来是这样!”卡尔霍恩感叹道。“我明白了,你们现在担心自己的女儿正成为那个施行安乐死的恶魔下毒手的目标。”

“你说得对。”戴维说。

“我曾看过一篇报道,讲述发生在长岛的一个‘仁慈天使-案件。莫非这件事情与此案相似吗?”卡尔霍恩问。“那是几年前发生的一桩案子,作案人是一名护士,曾用某种药物先后杀死了多人。”

“有些相同,”戴维说,“不过在那件案子里,罪犯用的是肌肉弛缓剂,使病人窒息而死。办法很简单。至于我的病人,我还不知道他们是如何被杀害的。我想不出有哪种药物、毒药或传染病会使他们产生那些症状。”

“我能够理解你为女儿担心的心情,”卡尔霍恩说,“可你不认为自己的结论下得过早了点吗?”

“这样可以解释许多问题,”戴维说,“它甚至使我想起了波特兰医生自杀一事。”

“为什么呢?”安吉拉问道。每逢有谁提到波兰特的名子,她都感到很不舒服。

“难道你不记得凯文曾告诉我们,波特兰医生生前曾说他不该对自己病人的死负全部责任,他说这所医院有问题?”

安吉拉点了点头。

“波特兰肯定有他的怀疑理由,”戴维说,“可惜他最后被精神上的痛苦压垮了,真是太不幸了。”

“他自杀了。”安吉拉对卡尔霍恩解释说。

“多大的损失啊!”卡尔霍恩感叹道,“培养了这么些年。”

“现在的问题是,”戴维说,“如果医院里有人搞安乐死,这个人会是谁呢?肯定是个既有机会接近病人,又精通医药知识的人。”

“那么此人该是一名医生或是护士。”安吉拉说。

“或者是化验室人员。”戴维推测说。

“我认为你俩的结论都下得太早了,”卡尔霍恩不以为然地说,“要弄清问题可不能这样简单地推论。不能先提出结论,然后就像咱们开车这样一小时90英里地飞速前进。这样的结论一遇到实际多数都不攻自破。我想我们还是得慢一点。”

“我女儿的性命危在旦夕,绝不能放慢速度!”戴维说道,反而把车开得更快了。

“你是否认为霍奇斯生前也得出了同样的结论呢?”安吉拉问。

“我是这样认为的,”戴维说,“如果真如此,这也可能是他惨遭杀害的根本原因。”

“我还是认为他是被强奸犯杀害的,”卡尔霍恩说,“不过无论凶手是谁,侦查这件案子都是十分引人入胜的。要是你们的女儿安然无恙,我多年都没有像现在这样高兴过了。”

最后他们来到医院,戴维将车直接停在医院的正门前面。他迅速从车上跳下,安吉拉紧随其后。两人飞快地跑上台阶,穿过大厅,直奔尼琪的病室而去。

使他们非常欣慰的是,尼琪正在高高兴兴地看电视。戴维赶忙将她抱起,紧紧地搂着她。因为搂得太紧,尼琪抱怨了起来。

“咱们回家!”戴维说。他两手把尼琪抱开一段距离,仔细地端详她的面庞,特别是她的那双眼睛。

“什么时候回去?”尼琪问。

“就现在!”安吉拉说道,开始取下静脉注射器。

这时一名护士正经过大厅,威尔逊一家忙乱的声音引起了她的注意。她看到安吉拉正在取下静脉注射器,便提出了反对。

“怎么回事?”她问道。

“我女儿要回家。”戴维说。

“并没有出院通知。”护士说。

“我此刻就在通知你。”戴维告诉她。

这名护士迅速跑出了病房。安吉拉开始收拾尼琪的衣服,戴维在一旁帮忙。

不一会,珍妮特-科尔伯恩带着数名护士赶来。

“威尔逊医生,”珍妮特问道,“你究竟在干什么?”

“我想这是再清楚不过的了。”戴维一边说,一边把尼琪的玩具和书本放进一个口袋里。

戴维和安吉拉还没给尼琪穿好衣服,皮尔斯纳医生也赶来了。他是珍妮特叫来的。他恳切地劝他们不要过早地取下尼琪的抗菌素静脉注射器。他说那是医院里疗效最好的一部治疗呼吸系统疾病的仪器。

“非常抱歉,皮尔斯纳医生,”戴维说,“我日后一定向你解释,现在三两句话说不清楚。”

海伦-比顿来了,也是护士叫来的。她非常气愤。“如果你们不遵从医嘱,擅自把孩子带出这里,我要到法院控告你们!”她唾沫四溅地说道。

“你告一告看!”安吉拉回敬她说。

戴维和安吉拉给尼琪穿好了衣服,带她走过大厅。这时,争吵声已吸引来一大群病人和医院的工作人员。他们都在一旁呆呆地观望着。

戴维他们一走出医院就上了车。卡尔霍恩开车,尼琪和安吉拉坐驾驶室。戴维只好坐进客货两用车的车厢里。

尼琪在回家的路上一直都在问为什么突然把她接出医院。她虽然很高兴出院,可也对她父母的奇怪举动感到困惑不解。不过她一走进家门,就变得兴奋不已,急着要见她的拉斯蒂,对于出院的事也就不再追问了。戴维和安吉拉先让她和拉斯蒂玩了一会,然后把她安顿在家庭娱乐室里,给她接上了静脉注射器,继续进行抗菌素治疗。

卡尔霍恩也在一旁尽量帮忙,按照尼琪的要求去地下室抱些木柴,把房间的火点起来。他是一个生性不甘寂寞的人,不一会儿,就同戴维为霍奇斯因何被害而争吵不休。卡尔霍恩坚持认为凶手就是强奸犯;戴维则认为凶手是患有精神错乱症的“仁慈天使”。

“见鬼!”卡尔霍恩大声说道,“你的全部理论都是建立在纯粹主观假设的基础上。感谢上帝,你的女儿情况很好,没有为你提供任何证据。而我的理论至少还有这样的证据:霍奇斯就在被杀的当天曾当着一屋子人的面毫不避讳地说他知道谁是强奸犯。这难道不是一种因果关系吗?再说克拉拉也认为霍奇斯很可能贸然去找强奸犯面谈过。我断定强奸犯和凶手是同一个人。我敢打赌。你愿意赌什么?”

“我这人从不打赌,”戴维说,“但我坚持认为我是对的。霍奇斯死时手里还牢牢抓住他的病人名单,这绝不是无缘无故的。”

“那么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呢?”安吉拉建议式地问道,“这名强奸犯会不会就是谋害病人和霍奇斯的同一凶手呢?”

这一突如其来的想法使戴维和卡尔霍恩都陷入了沉思。

“有这种可能,”最后戴维说,“听起来像是无稽之谈,可事到如今,我愿意相信各种解释。”

“我也这样想,”卡尔霍恩附和道,“不过,我要抓住纹身这条线索。这才是解决这桩案子的关键。”

“我去查看病情记录,”戴维说,“也可能要去访问一下霍尔斯特医生。霍奇斯生前或许同他谈过关于病人死亡的一些可疑情况。”

“好的,”卡尔霍恩赞同说,“咱们分头进行。过一段时间我再回来,相互交换一下情况。你认为如何?”

“好主意。”戴维朝安吉拉看去。

“我也觉得这样挺好,”安吉拉说,“就在一起吃晚饭好吗?”

“我从不拒绝别人请我吃饭的邀请。”卡尔霍恩说。

“那就请你七点来。”安吉拉说。

卡尔霍恩走后,戴维取出猎枪装满了子弹,将枪靠在前厅楼梯的端柱上。

“你对买这支枪还有意见吗?”安吉拉问。

“应该说我很高兴家里有这么支枪,”戴维说,“你跟尼琪说过没有?”

“当然说过了!”安吉拉说,“尼琪还放过一枪。她说把她的肩膀都震疼了。”

“我不在家的时候,可千万不要让外人进来,”戴维说,“要关好所有的门。”

“嘿,当初还是我提出关好门的,”安吉拉说,“你还记得吗?”

戴维骑上他那辆自行车,把汽车留下给安吉拉备用。他一路骑得很快,不再有闲情逸致欣赏路旁的景物。他一直在考虑究竟是谁杀害了他的病人。正像卡尔霍恩所说的那样,他没有这方面的任何证据。

戴维来到医院时,夜班和白班正在交接,人们进进出出,声音嘈杂。戴维走进病历室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

戴维坐在一台计算机前,把埋葬了霍奇斯的那几页材料的复印件摆在桌上。自从访问克拉拉-霍奇斯以后,他一直把这些材料带在身边。他在微机上调出了每个病人的姓名,研究着他们的病历。正如克拉拉-霍奇斯所说的,所有8名病人都患有严重的晚期疾病。

戴维然后仔细查看了每个病人死前住院的症状。在他们的病历上,都显示出他们的症状和戴维的病人所患的十分相似:都有神经、胃肠、血液或免疫系统等方面的病症。

戴维接着又看了他们的死因。除一人外,其余全部相同,均死于无法控制的肺炎、败血病和休克等综合症。例外的那个病人是死于持续痉挛。

把霍奇斯病人的材料放在一旁,戴维开始用医院微机计算每年住院病人的死亡率。结果立即出现在屏幕上。他发现两年前的死亡率由平均2.8%上升到6.9%;而最近一年的死亡率则高达8.1%。

戴维接着将死亡率的范围缩小到被诊断为癌症的病人身上,不管其癌症是否被确定为死因。结果表明,虽然其死亡率较总的病人死亡率高一些,这是可以理解的,不过同样也呈现出突然上升的态势。

戴维又用计算机计算了每年确诊为癌症的病人所占的入院百分比,统计数字却未显示出明显变化。平均说来,同10年前的情况几乎相同。

死亡率的明显提高看来是戴维的“仁慈天使”谋害病人这一论断的一个佐证。“仁慈天使”施行安乐死可以解释这样一个事实:一方面,癌症病人的发病率相对说来比较稳定;另一方面,他们的死亡率却在明显上升。证据虽然是间接的,但却是不容忽视的。

戴维本准备到此就离开病历室的,可转念又想利用计算机了解更多的情况。他要计算机查找所有病历上记有“纹身”或“不良色素病症”的病人。“不良色素病”是异常色素沉淀的医学术语。

他身体靠后坐着,两眼注视着荧光屏,等待计算机去查找。几乎过了整整一分钟,屏幕上才现出一串名单。戴维迅速将医疗或新陈代谢所引起的色素变化删掉。结果只剩下一个20人的名单。这些人都曾在这座医院看过病,病历上记载着他们有纹身。

戴维接着又用计算机查看他们的职业。他发现其中5人是该医院的工作人员。他们的名字按字母顺序是急诊室的注册护士克莱德-迪文什尔、保安部门的乔-福布斯、病人饮食部的克劳德特-莫里斯、工程维修部的沃纳-范-斯莱克以及化验室技术员彼得-沃尔奥夫。

戴维还好奇地看了另外两人的姓名和工作部门:助理警察卡尔-霍布逊和巴特莱特学院保安部门的史蒂夫-谢格威克。其他人都在各商店或建筑部门工作。

戴维打印出了这些材料便离开了病历室。

戴维以为无人注意到他去病历室一事。他想错了。健康信息管理员之一的霍登斯-马歇尔通过她输入计算机里的保险程序发现了戴维的活动。

霍登斯自始至终都在监视戴维的行动。戴维刚一离开病历室,她就给海伦-比顿打了电话。

“戴维-威尔逊医生来过病历室,”霍登斯说,“他刚刚离开。他在病历室调看了医院病人的死亡率。”

“他跟你说了什么没有?”比顿问。

“他什么也没有说。”霍登斯说,“他使用了我们的终端机,没有跟任何人讲过话。”

“你怎么知道他查看了病人死亡率的资料呢?”比顿问。

“计算机告诉我的。”霍登斯回答说,“自从你给我打招呼,要我报告有谁在了解这方面的材料,我就给计算机输入了相应程序。任何人只要擅自企图得到这些材料,计算机马上就会告诉我。”

“你干得很漂亮,”比顿说,“我很欣赏你的这种积极性。你将受到奖励。这些资料是不对外的。咱们都知道,自从这所医院变成佛蒙特综合医疗站三级治疗机构之后,病人的死亡率就呈上升趋势。他们一直往我们这里输送大量的病人。”

“我敢肯定这些统计资料是无助于改善我们的公共关系的。”霍登斯说。

“这正是我们所要注意的。”比顿说。

“我当时该对威尔逊医生说什么吗?”霍登斯问。

“用不着,你干得很好!”比顿说,“他还了解了些什么?”

“他在这里呆了很长一段时间,”霍登斯说,“我不知道他另外查看了什么材料。”

“我之所以问你,”比顿说,“是因为威尔逊医生已经被佛综站解聘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霍登斯说。

“是昨天刚解聘的。”比顿说,“他下次再来,请你告诉我。”

“一定。”霍登斯回答说。

“请问,你是卡尔-霍布逊吗?”一名身穿制服的巡逻警察刚从镇中心大街的一家饭馆出来,卡尔霍恩就走上前去问道。

“是啊。”这名警察答道。

“我是菲尔-卡尔霍恩。”卡尔霍恩说。

“我在警察局那里见到过你,”卡尔说,“你同警长是朋友。”

“不错,”卡尔霍恩说道,“韦恩和我认识多年了。我以前是州警察,不过现在已退休了。”

“你可以享清福了,”卡尔说,“整天无忧无虑,可以钓鱼打猎。”

“说得对。”卡尔霍恩说,“问你一个个人问题,你不会介意吧?”

“不介意。”卡尔好奇地说。

“那边铁马酒店的卡尔顿告诉我你有纹身,”卡尔霍恩说,“我近来也想纹纹身,所以就四处打听,想了解这方面的情况。城里很多人都有吗?”

“有几个人。”卡尔说。

“你什么时候纹的呢?”卡尔霍恩问。

“那还是在上中学的时候,”卡尔不好意思地笑着说,“那是在读高中的最后一年。在一个星期五的晚上,我们五个同学开车去到新罕布什尔州的朴次茅斯。那里有好几间专门做纹身的店铺。我们几个人都喝得醉醺醺的。”

“纹身的时候疼吗?”卡尔霍恩问。

“妈的,不记得了!”卡尔说,“正像我刚才说的,我们当时都喝醉了。”

“你们这五个小伙子现在还都在这个镇里吗?”卡尔霍恩问道。

“还有四人,”卡尔说,“有我、史蒂夫-谢格威克、克莱德-迪文什尔和莫特-阿伯拉姆斯。”

“你们每人都在身上同一部位纹的身吗?”卡尔霍恩又问。

“不是。”卡尔回答说,“我们多数人都是在臂膀的上部,不过也有人纹在前臂上。克莱德-迪文什尔例外。他纹在两个乳头上方的胸脯上。”

“谁纹在前臂上?”卡尔霍恩问道。

“记不起了,”卡尔如实地说道,“时间已隔这么久了。可能是谢格威克和杰伊-霍夫曼。霍夫曼已离开巴特莱特,去新泽西读大学了。”

“你的纹在哪儿?”卡尔霍恩问。

“我这就给你看,”卡尔说。他解开衬衣扣子,挽起衣袖。在他上属外侧刺有一只嗥叫的狼。狼的下面是“大灰狼”三个字。

戴维从医院病历室回家时,尼琪开始感到很不舒服。她最初说胃疼,到了晚上,就恶心和流口水,和戴维在夜里所经历的症状一样。那六名夜班护士,令他特别害怕的是他的六名死去的病人,也都有过这些病症。

尼琪又腹泻了几次,到六时半就进入了昏睡状态。戴维见此情况万分焦急,非常后悔未能尽早将尼琪接出医院。杀害他病人的魔掌已经向他女儿袭来。

戴维没有对安吉拉讲出他的这些忧虑,因为她为尼琪所表现出的症状已够焦虑的了,不能再增加她的精神负担去告诉她尼琪的病情同死去的病人情况存在某种潜在的联系。戴维把他的这些忧虑都藏在心底。他担心尼琪的病是某种传染性疾病造成的。不过他又自我安慰,心想他和几名护士的疾病可能是由于空气中的某种媒体造成的,并不带有传染性。他但愿是这种媒体在作祟,而尼琪只是吸收了很少的剂量。

卡尔霍恩七时整来了。他一只手握着一页纸,另一只手提着一个纸袋。

“我又弄到九个刺有纹身的人的姓名。”他说。

“我弄到了20个,”戴维说。他很想装出一副高兴的样子,可心里总摆脱不掉尼琪生病的阴影。

“咱们把这些名单合在一起吧。”卡尔霍恩说。

他们把名单放在一起,挑出几个重复的,最后剩下了25人的名字。

“晚餐好了。”安吉拉告诉大家。安吉拉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以鼓励他们的士气,同时也使自己有事可做以分散一下心思。她吩咐戴维在餐厅里把桌子摆好。

“我带来了葡萄酒。”卡尔霍恩说。他打开袋子取出两瓶意大利基安蒂。

五分钟后,他们坐下来吃一顿美味的家宴,其中有安吉拉最拿手的羊肉烧子鸡。

“尼琪在哪里?”卡尔霍恩问。

“她不饿。”安吉拉说。

“她挺好吗?”卡尔霍恩问。

“她的肠胃有点不舒服,”安吉拉说,“不过考虑到她经历了这么一番折腾,有点不适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好在她现在不发烧,肺部也没有任何问题。”

戴维流露出一种痛苦的表情,但并没说什么。

“我们既然弄到了有纹身的人的名单,那么下一步该怎么办呢?”安吉拉问。

“咱们分两步进行,”卡尔霍恩说,“第一步是用计算机了解每个人的背景材料。这一点容易做到。第二步由我同他们分别面谈,因为还有一些情况需要了解,例如他们的纹身都刺在哪里,他们是不是愿意给我们看。霍奇斯手指抓过的纹身不仅留有破损的痕迹,而且必然是在扭打时容易抓到的位置。对于有谁的纹身刺在屁股上我们可不感兴趣。”

“你认为最有可能在哪个部位?”安吉拉问,“在前臂上吗?”

“我想是这样,”卡尔霍恩说,“在前臂或者是手腕上。我看不应该排除在手背上的可能性,尽管一般说来那不是正规刺纹身的地方。我们要查的肯定是专业人员制作的,这些人无一例外地都使用很浓的金属染料。”

“我们怎样用计算机进行背景材料的调查呢?”安吉拉问道。

“我们首先需要这些人的社会保险编码和出生日期,”卡尔霍恩说,“这些可以通过医院的计算机得到。”卡尔霍恩看了一眼戴维。戴维点了点头。“一旦得到这些材料,其余的就容易了。从千百个现存数据库里可以提取的信息量大得惊人。有许多专门公司处理这些信息。花不多几个钱就可以得到大量的材料。”

“你是说这些公司也可以查找有关私人情况的数据库吗?”安吉拉问。

“正是这样。”卡尔霍恩说,“不管是谁,只要有一台计算机和调制解调器,就可以得到关于任何人的大量材料。只是多数人不了解这一点。”

“人们平常都查找哪些资料呢?”安吉拉问。

“各个方面的,”卡尔霍恩说,“如个人的经济情况、犯罪记录、工作履历、消费购物、电话使用、邮购物品和个人广告等。查询资料就像钓鱼一样;不过你所得到的是有趣的资料,而且这些资料都很可靠;哪怕你要查找25人的情况,这25人表面看来都是再正常不过的。到时候你准会大吃一惊的。现在咱们要查明25个有纹身的人.其结果必定是非常有趣的。他们的情况绝不会是很‘正常的。”

“你当州警察时做过这方面的工作吗?”安吉拉问。

“一直在做,”卡尔霍恩说,“我们每次遇到嫌疑犯,都要用计算机进行背景材料调查,而且总会得到一些罪证。至于目前这桩案子,如果戴维的凶手用安乐死杀人的结论是对的,我就猜不出会遇到什么情况了。不过此人无论是男是女,肯定是个精神失常者。我们还会发现此人的其他一些怪诞行为,如将动物从栖息处救出,最后却因私藏900只狗在自己家里而被捕。我相信我们将遇到许多稀奇古怪的事情。我们现在需要找到一个愿意帮我们查阅数据库的计算机操作人员。”

“我有一个好朋友在麻省理工学院,”安吉拉说,“他一直在研究生院。我知道他是个计算机天才。”

“他是谁?”戴维问道。他从未听到安吉拉说她有这么一个男友。

“他叫罗伯特-斯考利。”安吉拉说。她转身问卡尔霍恩:“你认为他可以帮助我们吗?”

“我怎么以前没听你说起过这个家伙呢?”戴维又问。

“我又没把一生的所有细枝末节都告诉给你,”安吉拉说,“在布朗读大学一年级时,我短期同他约会过。”

“可你们从那以后还是有接触的!”

“我们在最后的几年里总共也就在一起呆过两三次。”安吉拉说。

“我简直不敢相信我所听到的这一切。”戴维说。

“咳,别说了!戴维!”安吉拉恼怒地说,“你也太无聊了!”

“我认为斯考利先生可以胜任,”卡尔霍恩说,“假如他不行,我认识几家公司,只需付寥寥几个钱就可以提供服务。”

“在现在这个关口,我们还是不要破费为好。”安吉拉边说,边开始收拾桌子。

“有可能从病历当中查出纹身的具体情况吗?”卡尔霍恩问道。

“我想有可能,”戴维说,“多数医生在做体检时是会登记纹身的。我每次都要对此作详细的记录。”

“如果是这样,我们就可以按轻重缓急排出一个顺序来,”卡尔霍恩说,“我先找前臂和手腕上有纹身的人谈。”

“那些在巴特莱特医院工作的人呢?”戴维问。

“先从这些人开始,”卡尔霍恩说,“这一点是无疑的。我听说史蒂夫-谢格威克的前臂上就有纹身。我去找他谈。”

安吉拉走回来,问谁要冰淇淋和咖啡。戴维说不要,卡尔霍恩说来者不拒。戴维起身走出餐厅,去看尼琪的情况。

晚餐后,他们围着桌子坐下。安吉拉显得对第二天的安排很感兴趣。

“我从医院有纹身的人员开始调查,”卡尔霍恩说,“最好让我站在第一线。我不希望再有砖头砸破你们的玻璃。”

“我去查档案,”戴维说,“弄到他们的社会保险编号和出生日期,以及有关他们的纹身细节。”

“我先陪尼琪待在家里,”安吉拉说,“等戴维取回社会保险编号和出生日期,我就去剑桥一趟。”

“发电传怎么样?”戴维问。

“我们是有求于人家,”安吉拉说,“我可不能简单地发个电传。”

戴维耸了耸肩膀。

“还有那位负责放射科的霍尔斯特医生,”卡尔霍恩说,“得有人同他谈一谈。虽说我也可以出面,但我认为你们医生谈的效果会更好一些。”

“噢,”戴维说,“我刚才把他给忘了。我明天一查完病历就去找他。”

卡尔霍恩推开椅子站了起来。他拍了拍他那肥实的肚子。“感谢你们,我已很久没有吃到这样美味可口的饭菜了。”他说道,“我想我该把我和我的肚子送回家了。”

“我们什么时候再碰头呢?”

“什么时候需要就什么时候碰头,”卡尔霍恩说,“你们两位也该睡了。看得出你们缺少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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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命的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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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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