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看罢春秋无义战

第一章 看罢春秋无义战

更新时间:2008-07-30

太行黑虎寨,聚义厅。

孟义山将身子歪靠在虎皮交椅上,眼睛贪婪的看著面前的小喽罗,就像他是什麽绝色美女一般,口里叫道∶“快讲,有多少车财货?”

那喽罗望著这位高大魁壮的山贼头子,心中嘀咕著∶“寨主也太不体恤手下弟兄了,奔忙了半日,也不问我们辛苦,就想著抓肥羊,做买卖,真他娘的!”口里可是透著恭敬道∶“回寨主爷,卧底在驿站的兄弟说了,洛阳古知府卸任还乡,那是他的家眷车队,十多辆大车上道,轮印压地两尺,金银怕是不少!”

“哦,好买卖!你快去山前再探,窥到车队来了,打出响箭爲号,咱们大夥冲下山去把马车全都拦下,抢他个够本!”孟寨主起身喊道。

小喽罗有些迟疑,担心道∶“寨主,那是知府的家眷,要是被咱们劫了——官军围山怎办?”

孟义山飞起一脚,将那喽罗踢了个跟斗,口中怒喝∶“鸟个知府!皇帝也抢,快给老子下山盯紧,要是走了肥羊,我砍了你八块喂狗!”

望著这身高八尺多的孟寨主,小喽罗心中直打哆嗦,口里只道∶“我去,我去!”

那喽罗连滚带爬的出了聚义厅,打探消息去了,孟义山想起那十多车财货,哈哈大笑起来,笑容牵动了横贯脸侧的大刀疤,显得分外狰狞!

这大明景泰年间的苛捐徭役多如牛毛,朝纲混乱,惹得四野群贼蜂起,占个山爲大王,霸块水称蛟龙,孟大寨主便是其中的一位。

他在太行一带可是有名头的人物,原是山下同善县的猎户,因与催税官差起了挣执,吃他一刀断了性命,被官府通缉!

二十七岁的孟义山正当龙精虎猛的年纪,身高膀阔,更兼在山中练出一身射猎本事,那能安生度日,索性上山当了劫贼,不到二年就被他以一身勇力及凶狠的手段纠起一夥亡命徒,建起黑虎大寨,做了首领。

平日里带著百十个弟兄过州窜县,打劫大户,无法无天的日子过得甚是快活!

这洛阳知府的车队不知装了多少搜刮的脏银,大寨主岂能放过!

太行山的南麓少有人行,这当却来了三个道人,深秋的天气还穿著天青色的道袍,腰悬松纹古剑,向山上徐徐而行。

打头前行的青年道士面貌英俊,眉目间显著股倨傲之气,边走边回头抱怨∶“大师兄,消息准麽?这天杀的鬼地方,那有山寨的影子?”

後面两个道士正当壮年,步子拉得不急不缓,走这陡峭山路,宛如闲庭信步,其中一个马脸道士答道∶“青云,你只管快行,这黑虎寨爲抵挡官兵,将寨子扎在南麓险峰,绝无差错!”

叫青云的道士对这回答不甚满意,边走边道∶“剿什麽黑虎寨?穷山恶水的!咱们要行侠除恶,我看该去些通都大邑,豪强恶霸还多些,扬名的也快!”

不待那马脸道士回话,旁边一个生相忠厚的道人叱道∶“青云,你太浮躁了,该加些养气打坐的功夫,减些毛躁火气!青松师兄你也敢顶撞!”

这两个道士之间透著不和,那马脸道士全看在眼里,沈容对青云道∶“师弟,你年青识浅!咱们武当是成祖皇帝敕封的”治世玄岳“,不是收三个人就开派的小帮会。对那些豪绅下手,无论如何侠义,也是干禁犯法之事,岂不是等著朝庭向武当降罪?做事先想想,别凭勇力热血!”

青云道士被他师兄叱责得哑口无言,心内却是不服,暗道∶“不就是比我早入门两年麽,充什麽长者!”

那面相忠厚的道士对马脸道人道∶“师兄说的是,咱们武当,不,整个道门谁不知道青松真人武技高超,道法玄通,每日跟在师兄身侧,著实长了不少见识!”

这话落在前方青云耳里,气得将剑拔出,使力剁砍面前的荆棘,心里暗骂∶“马屁精!”

那忠厚道人一番拍捧,怎知那青松竟不受用,二目里寒光四射,盯著他道∶“青溪,出家人少弄些虚僞狡狯,你何时能知踏实二字!”

那青溪大叹马屁拍在马脚上,口里对青松道∶“不虚,不虚,师兄的武功品格,那是实打实的高明,小弟说的都是真话,世上那有师兄这般不好名利的真修行人,连我的两句实话师兄都不受,可见道法已至谦退恭让的上乘境界!”

对青溪的话不至可否,青松道士叮嘱两个师弟道∶“你们记住,姓孟的山贼头子一定要活擒,同善县令传下五百两银子的赏格!”

三人且说且走,一会已望见前方不远,显出个黑石,大木堆砌而成的寨子,三个道士精神一振,向著寨门便行。

孟义山靠在椅上,转来翻去的,等消息等得心焦,却忽听脚步声响起,方才派出的小喽罗大汗淋漓地跑了进来,到了厅中对孟义山喘声道∶“寨主……来了……来了……”

没等他说完,不耐烦的孟义山挺身站起,抓住那喽罗的衣襟急道∶“肥羊来了?”

那喽罗缓了一口气,讲道∶“……来了三个老道!”

孟大寨主劈手给了那喽罗一个大嘴巴,怒声喝道∶“你消遣爷爷麽,老道有什麽好抢的,整日游方化缘,与花子没甚区别,也没个眼力!”

即是三个没油水的道士,大寨主强盗发了善心,对那喽罗道∶“这些出家的活得清苦,沾不得酒肉,见不得姑娘,连这种可怜人都抢,忒也饥不择食了,放他们过去吧。不得难爲,也好积些阴德!”

被打得眼冒金星的喽罗哭丧著脸道∶“不是我们要抢,是他要抢咱们。”

孟寨主有些楞了,又问道∶“你说什麽?”

小喽罗重复一遍道∶“他们是来抢我们山寨的,要我们交出历年所得的不义之财。”

啪拉!一声大响,暴怒的孟义山一手拍在身旁的枣木茶桌上,连桌腿都打得折了,大声叫道∶“那来的三个杂毛,跟天借胆,敢跟你老子做对!”

小喽罗被吓了一跳,口中赶紧回道∶“他们说是武当派的,现在寨门外等候,寨主,这三个道人这般凶横,武当是那里的山寨啊?”

武当派?好大的来头,孟义山知道这三个道人难惹,沈吟了一下,对那小喽罗下令道∶“放那三人进来,告诉大夥今天不劫知府了,给我刀斧齐备,埋伏在大厅两侧……把这三个杂种乱刀分了!”“

那喽罗下去将一切布置停当,孟义山也配好了兵刃,,一会功夫武当的三个道人以来到厅中。

青松道士前走两步,对孟义山见了一礼,道∶“可是孟寨主当面,武当门下青松道人携师弟来访!”

见了这三个道士,孟义山心中有气,口中嘿嘿笑道∶“正是你祖爷爷,你三个杂毛不长眼麽,敢来我黑虎寨搅闹!”

养气功深的青松也不动怒,对著孟义山劝诱道∶“孟寨主在此立寨经年,打劫了无数行旅,杀生害命无数,我等来意,是想请寨主弃恶从善,放下这黑道的行当,将劫来的钱财交还百姓。请寨主三思。”

他师弟青溪在旁帮腔道∶“师兄这番话入情入理,自有我武当名门大派的宽宏气度,连这等恶人都能包容,实乃修道人慈民爱物之心!”

孟义山这山贼头子那能听劝,自後背拔出一把鬼头大刀,拍刀喝道∶“少说鸟话,你爷爷听不懂,不就是要我寨里的金银麽,嘿嘿,须问问我手中刀!”

青松看了孟义山握刀的三流架势,摇头失笑,对两个师弟道∶“村夫蠢汉的庄稼把势,只能吓住七旬老翁!”

还没等大寨主发火,青松提气一纵,便闪现到孟义山的身前,左手衣袖向刀背一拂,嚓一声便将那钢刀从中断折,把孟义山吓得愣了!“

拿著半截刀杵在那里,孟义山心中骇异“这老道的功夫太高,挥袖能断钢刀……”瞥见青松的目光望向自己脖颈,大寨主不禁缩了缩头,打是打不过了,但这黑虎大寨的基业岂能拱手让人!

向後退了三步,孟寨主叫喊道∶“杂毛道士武功不差,可敢群战麽?”

心说“百十号兄弟举刀齐上,你袖子再狠,也断不过来!”

青松没说话,一旁的青溪嘲笑道∶“你这样的酒囊饭袋,来百个也白饶!”

气得孟义山一声大喝∶“*祖宗!”将手中断刀朝青溪一掷,对两旁喊道∶“给我围住狠杀!”

大寨主一声令下,自两旁夹道窜出近百大汉,刀枪齐举,便向三道身上招呼!“

那青溪侧身一躲,闪过了断刃,对攻来的山贼望都不望,左手划个半圈,连环拍出三掌,将面前的三名贼人击得呕血软倒,反手向後又是一掌,把个想在後偷袭的山贼打得肋骨全折,没了性命!

青溪连杀四人的手段快捷狠辣,使的乃是太极心法“阴阳互用”的真诀!

这帮山贼那知高超武功,平时劫掠四方,遇到围剿与大队官兵拼命,养出一股凶悍癖性,见了血就兴奋,口中疯狂嘶喊,舞起兵刃就上,一人死了再上十人,把三道围在了当中。

一番猛攻,换做常人早没了性命,但武当的三个道士已属一流高手,对这些贼人没放在眼内,尤以那青云道士最狠,松纹剑出鞘,把个布罡踏斗的法器,变做杀生的家夥,每出一剑,必溅起一朵血花,长剑回挑,必带上两块血肉,打了盏茶功夫,就以他杀人最多!

地上的死尸越积越多,残肢血雨飞洒厅堂,孟义山身上到是毫发无伤,他几次冲在前头,要不是三个道人贪图五百两银子的赏格,早将他击杀当场!

这帮山贼再是勇悍,也是肉做的活人,随著死伤的渐多,黑虎寨的盗匪们顶不住了,死了好几十的弟兄,却连人家一根尾指都没斩下,大夥一看不是敌手,都生了惧意。

也不知谁发了一声喊,有十馀人刀枪向後,放开了腿脚逃跑,无论孟义山怎样喝止,也没有效用,有打头的就有跟著的,一衆山贼哄然四散,都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破门翻窗,势要逃之夭夭!

人心离溃,大寨主的号令也没人听了,在性命面前什麽“寨中的规条,孟寨主的凶威”都是镇不住的。孟义山越喊,大夥跑的越快,生怕被那三个道人赶上,做了剑下的亡魂。

大势已去,孟大寨主想混著人流逃跑,怎知他那高阔的身躯,在群盗中格外扎眼,被青松赶上来一掌打翻,倒在了地上。

青松那一掌击在孟义山身上,大寨主像受了雷击一般,浑身上下绵软,气血阻泄难畅,一时瘫在那里,挪动不得。

三个道士也不使力追赶那些溃逃的山贼,只抓了几个逃跑不及的倒楣鬼,都拎到孟义山身侧一扔,与他们寨主做了伴。

树倒猢狲散,群贼跑了个乾净。

青云将染血的剑尖指在孟义山咽喉问道∶“你藏银的暗窑在什麽所在?”

森寒的剑锋抵在喉部,大寨主竟不买帐,心说“反正老子也完了,脸面却是丢不得!”将眼一闭,对青云摇头道∶“藏个屁银,没有!”

他寨主爷这边死猪不怕开水烫,那几个喽罗却嘴巴不牢,争先恐後抢答∶“道爷饶命,小的知道!”气得孟义山咬牙暗恨“老子要是逃得性命,先活剥了你们几个兔崽子!”

青云用剑赶著几个喽罗,转到後寨的地窖,将孟义山那点家底都给翻了出来,五六箱金银,也有个两千馀两,著那些喽罗扛在身上,回到了聚义厅。

青松见了财物,淡然一笑,对青云道∶“好,这些银两够观里点上半年灯油了。让这几个贼人将箱笼搬到山下,咱们先把姓孟的山贼送到衙门,再雇车运银。”“

孟义山听著难受,开口骂道∶“你这杂毛胡吹得很,爷爷多年的家底只够武当点半年灯?”

青溪道士想上前教训这不老实的贼头,但师兄没发话,他可不敢动!“

青松望了孟义山一眼,叹道∶“不错,我派的真武殿供有巨盏长明灯,日耗香油数斤,二千两银子只够半年之需。将你这不义之财,拿来用做此处,也能爲你减些罪恶,增些功德!”

孟义山盯住三个道人,挨个看了一眼,大笑道∶“我是服了你们武当道士了,抢老子的银子是行善,花老子的银子是积德!把老子送到官府领赏是爲民除害吧!哈哈!”

青云把手一挥,将剑把手重重的砸在孟义山的牙上,把他打住了口,对

青松道∶“师兄,下山吧!”

三个道人将金银财货点齐,押著几个山贼便要下山,临走之际,青溪出主意道∶“应将这山寨烧了,再被山贼占了去,岂不弱了武当的威名!”

因爲武当的威名,黑虎寨化成了飞灰,走在山道上的孟义山怀恨到了极处,边走边回望山顶那升腾的火焰,黑色的烟柱。心说∶“爷爷建得难,你孙子烧得快!”

孟义山可不是安份的人物,知道在山上要是逃不掉,给押到同善县城过堂,非死不可!

想逃走自要选地形,猎户出身的孟义山对太行山势熟悉无比,早就定好了打算,一道上默默无语,只是走路,三道也不怕他玩花样,两前一後,把大寨主夹在当中。

走到一处叫乱石坡的山腰,大寨主故意停下不动,对三个道士道:“把刘七叫来,我有话说。”他指的刘七就是身後一个小喽罗。

青松皱了皱眉,心烦这家夥花样真多,孟义山道∶“我是要向刘七交待下後事,不然死後都没人烧纸!”

心中也不知寨主有什麽狗屁後事要交待的,刘七走到孟义山身侧,听他寨主的遗言。

孟义山转了半个身子,说道∶“兄弟……”,突然一把将刘七抱住,大喝了一声∶“老子走了!”便同刘七一起,向右边山坡滚下。

大寨主乍出此招,将三道弄得一愣,青松探手一抄,只扯下孟义山的一片衣襟。人却没抓到,大寨主与刘七抱团滚了下去。

青溪恨得连连跺脚,心说“五百两银子飞了!”不敢埋怨大师兄没抓住,指著青云鼻子说他戒心不严,反应迟缓,才放了那山贼逃走。

青云刷的一下将松纹剑抽了出来,对青溪骂道∶“别以爲师兄就可欺负人,你家道爷不是任人轻悔的!”

没料到青云敢拔剑顶撞,青溪一时下不得台,却又不敢与青云翻脸,青溪平素好耍*鬼,逢迎拍捧之道可称武当第一高手。论起真正武艺,却比日夜苦练的青云差了一筹。

这时青松到给他解了围,对青云喝叱道∶“你干什麽,跟师兄拔剑,如此不分长幼,回山我送你进上清院!”

青溪在一旁偷笑起来,心说“师弟,上清院可是好所在,武当的戒律刑条全在那了。嘿嘿,待个十天半月的,你小子就狂不起来了!”

青松道士喝叱完青云,又对青溪道:“你也别委过於人,那孟义山逃了,是我们三人没将他放在眼内,才疏於看管。他武功低微,成不了大害,只是可惜了五百两赏银!”

小喽罗们擡著金银,由三道押著下了山,此次清剿黑虎寨,大获丰收,美中不足的是走了贼首孟义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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