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贝尔。加拉第一支突击队的5名成员在两天内陆续到达尼斯,住进了哈莫为他们在旧城各处租下的小寓所。这儿是旧时的尼斯城:色彩丰富,房屋鳞次栉比。狭窄的街道一端是海港,一端接金。约尔斯林荫路。这儿住的大都是北非人,这5名突击队员混迹其中直如鱼儿入水。

第3天,哈莫去旧城将这5个人从不同的居住地聚合在一起,来到一间车库里,这儿有一辆希姆卡1100型汽车在等着他们。这辆车是巴歇尔在尼斯的联络人——一个名叫阿雅德。斯尔菲特的古董商提供给哈莫的。他们乘这辆希姆卡汽车出了尼斯,到20英里外的山里约定好的地点与贝尔。加拉会面。

在一个周围长满松树的山谷里,贝尔。加拉给他们每个人发了一份保险公司的合同文件。这些文件是头天晚上阿尔。欧默德派人给他送来的。

然后,贝尔。加拉挑剔地看着他们试穿侍者的制服,这些制服是阿雅德。斯尔菲特从给吉欧万尼提膳食公司提供制服的同一个公司搞来的。贝尔。加拉从鲁巴亚回来后就将他们的尺寸给了哈莫。制服很合体。

那5名将被突击队员替换的真正侍者,现在已经处在严密的监视之下。负责监视工作的人手是贝尔。加拉前一天去马赛找来的。在尼斯,与恐怖组织有关系的阿拉伯人有上百个之多,而在马赛却有成千的人——还有一个很有效率的情报部门基层组织。向贝尔。加拉提供人员的正是这个组织。他们对每个侍者派了两名监视人员,并负责在侍者去瓦拉西招待会的途中干掉他们。另外,还单派了两名人员去劫持膳食公司的女秘书。他们将一直盯着她,等到了举行招待会的那天晚上,胁迫她打完一个关键的电话后,立即将她干掉。

贝尔。加拉在山谷中再一次向哈莫和突击队员交待任务时,离招待会举行的日子还有4天。他花了3个小时来挨个儿向他们提问——以此来使他们完全吃透自己那份任务的细节,对自己将去执行任务的地方有一个完整的,细致的印象。

贝尔。加拉打算在接下来的几天中每天都重复这3个小时的意识训练,直到真正去执行任务的那天为止。

※※※

那天晚些时候,亨特的山斯基也在贝尔。加拉之后从巴黎飞到了尼斯。在接下来的3天中——就在贝尔。加拉的行动计划正按部就班地进行时——亨特临时组织起来的巨大的情报网却未能探到一点蛛丝马迹。

第3天下午,就在贝尔。加拉召集他的人在山谷中开完会的时候,亨特来到了驻尼斯的美国领事馆。这儿的领事馆令人感到很舒适:一幢小小的白色两层楼房,座落在多克托巴提街和马歇尔约佛尼街的拐角处,四面大树掩映。前门开在多克托巴提街上。亨特推开上面饰有白色鹰徽的灰色大门,爬上大理石阶梯,来到接待厅。领事服务台后面坐着一名职员,他那里有留给亨特的一个口信。

他瞧瞧桌上的拍纸簿。“有一位叫乌里的先生来过电话。他下午5点钟来这儿见您。”

亨特看着手表,时间是4点46分。“还说了别的什么吗?”

“没有了,先生。”

亨特做了个怪相,然后谢谢他。这个领事馆职员本来可以不为他记录口信,他这样做已是特别帮他的忙了。尼斯领事馆没有多余的人员,也没多余的设施。亨特能得到半间档案室来办公,这说明国务院还没有决定不让他继续干他这点“破事儿”。晚上领事馆下班后,他的另一个办公中心就是尼斯郊外的拉马克住宅。奥黛尔已经同意在这段时期每天晚上为他守电话。

“山斯基在楼上吗?”亨特问道。

“是的,先生。还有拉马克特派员。”这位职员是个法国人。他的英语讲得很好,但在说到拉马克时,却自然而然地将他在退休时的法语头衔说了出来。

亨特看了看通往二楼的楼梯,踌躇了一下。他在太阳底下奔走了一天,脸都晒干了。于是他绕过书桌,来到后面的走廊。盥洗间就在领事办公室的对面。但盥洗室门边用铜链挂着的一块牌子上却写着“女”。

尼斯领事馆太小,只有一间盥洗室,因此便挂了一块能两面使用的牌子。亨特靠在油印室旁边的墙上等着,竭力让自己心中什么也不想。他的脑子被这一天的各种不顺心的事和毫无所获搞得乱糟糟的。他想清醒一下,消除因毫无进展而气馁的心绪,以便再战。

一个负责护照申请的漂亮女职员从盥洗室出来。她向亨特投以一个发窘的微笑,伸手翻过牌子上写有“男”字的一面,然后匆匆走入了左边的签证办公室。亨特进入镶铺着白瓷砖的盥洗室,拧开木制厕所间旁边唯一的水池上的凉水龙头。他弯下腰,把大手掌放在水里冲着,直到它们变得凉爽。然后他用手往脸上,头上浇水。

他直起腰来,满头滴水,觉得清爽多了。他用一块上面印有“美国政府公共财产”字样的毛巾擦干头、脸,然后出了盥洗室,上了二楼。

让亨特使用的房间中大部分地方都堆满了档案柜,里面装的都是旧签证和公民的申请书。空地方刚好够摆放一张小书桌,桌上有一部电话机。另外,屋里还有两张木椅。山斯基坐在书桌后面的一张木椅上,拉马克占据着另一张。他们那么急切盼望的神色告诉亨特他们也无甚收获。

“毫无所得?”

他们摇摇头。“你也一样?”山斯基丧气地问。

亨特耸耸肩,靠在一个档案柜上,一言不发地凝视着窗外。有好一会儿他们都缄默无言,冥思苦想着直到目前为止他们的调查还未能突破的那堵空墙。

从马赛到意大利边境,亨特已启用了他认识的所有关系,山斯基也动员了他认识的所有暗探。拉马克也对所有他认为可以信任的警察和海关官员讲了此事。弗兰克。卢西向法国缉毒部门和美国缉毒便衣传了话,乌里动用了他手下的“摩萨德”特工,并包括一些伊朗国家安全情报署的特务。由于阿拉伯人决心要将波斯湾改名为阿拉伯湾,伊朗的秘密警察也有理由对恐怖分子进行监视。

但3天过去了,竟然一无所获。亨特告诉自己,这种情况再也不能继续下去了。他们已经将整个里维埃拉置于监视之下。巴黎的情况有莫特。克朗负责;麦克英尼斯和佛雷德。里沃斯在欧洲各地转悠,随时观察他们所碰到的每个人。应该发现点什么了!

里沃斯悲观的话语又在嘲笑他了:迟早……不早就迟。

亨特怒视着花园中心高大的棕榈树干上攀缘着的红玫瑰。“我们能做的都做了,”末了,他决然地大声说。“花了这么大的力气却得不到回报,这是不可能的,不可能!”

“如果,”拉马克指出。“我们监视的地方错了呢?”

“我们是正确的。”亨特的语气中没有强调,也没有怀疑。他瞧着挂在档案柜上方的里维埃拉地图,上面最有可能出事的地方都钉上了红色力钉,而有一般可能性的地方则是蓝色图钉。“就是这儿——科特达祖尔一带。”

“但仍有许多空白点,”山斯基取笑说。“他们能去的地方还多得很。看看这些乱糟糟的图钉吧。在接下来的5天里,还会有许多事情发生。”

根据贝尔。加拉对罗莎琳达说的话,无论他准备干什么,时间就剩下5天了。亨特已提醒最有可能出事的地方:尼斯机场,还有马赛机场。他还警告保安人员注意下星期已安排好的可能成为袭击目标的活动。

蒙特卡洛网球赛将在4天后举行,美国队可能成为袭击的目标。尼斯图书博览会可能是另一个目标。戛纳要召开一个国际医学大会;圣特罗皮兹要举行时装表演,有以色列官员参加;伊朗博物馆要在圣保罗文斯郊外的麦特基金会举行一个古波斯艺术新展;英国的一支船队在驶往海法的途中将在马赛作短暂停留。还有……

太多了,正如山斯基所说的,防不胜防。

亨特身后一个声音说道:“我有了点线索。”

亨特转过身来,见乌里。伊占伫立在门口。乌里掏出一张湿乎乎的手巾,擦去脸上的汗珠。来这儿3天中,亨特没见乌里的脸上有过笑容。他现在也没有笑,但眼里却闪着光。

“一个伊朗特工刚传给我们一个有意思的情报,”乌里告诉他们。“有一队阿拉伯人——那伊朗特工认为他人是某恐怖组织的一部分——昨天晚上离开了马赛。他听说大约有10人。往尼斯来了,往这儿来了。他听到的就这些。情报内容有限,但可靠。”

奥利弗尔。拉马克从椅子上站起来,不自然地笑着。“我想,我应该将这个情报传出去,下达点要求。”他瞧着亨特。“这儿似乎要出事了。但是否跟我们那位贝尔。加拉有关,还很难说。”

“是与他有关,”亨特语气平静,但相当肯定。

一个小时之内,他们便将情报传给了所有的联系人。这一次把主要精力集中在尼斯。调查一直持续到晚上,但未能发现与那个伊朗特工报告的情报相吻合的线索。

第二天上午,山斯基相会了他的两个老朋友:巴索。马尼诺夫伯爵和娜塔莎。克里切夫斯基。

这两位老朋友都快80岁了。自第一次世界大战末俄罗斯帝国被革命推翻后,他们就一直流亡在里维埃拉。巴索逃出来时一点家产都未能带上,后来就靠一件件地出卖娜塔莎的珠宝首饰过活,这些珠宝首饰还是巴索过去当浪荡公子时送给娜塔莎的呢。很多人都以为他们是夫妻。但山斯基很早就认识他,对他们的关系了解得更清楚。娜塔莎其实只是巴索伯爵的情妇,现在也是这样。虽然她早就为他生了孩子,但她认为如将他们的关系变为正式夫妻,未免太不浪漫了。

山斯基非常喜欢他们。这天上午与他们相会,没有别的间思,仅仅为了怀旧和松弛一下神经。尼格勒斯科饭店的圆形咖啡厅是一个绝妙的地方:19世纪90年代的装饰,弱音喇叭播放着古老的吉普赛音乐和维也纳的华尔兹舞曲;女招待身着19世纪带裙撑的服装,食物和饮料则是美国式的。

这对俄国老相好与这儿的气氛很是吻合。娜塔莎又高又大,有老祖母的气派。她穿一件黑色天鹅绒长礼服,搭一志黑披肩,起皱的手指上戴三只宝石戒指。她永远保持着一种忸怩的神态,而且宣称自己只有60岁。有的熟人曾恶作剧地指出,这样一来,她的女儿反倒比她大了两岁。但她仍坚持说,那是她女儿的问题,而她本人,只有60岁。

巴索本来就矮,老了后缩得更厉害,即使戴着一顶提罗林式礼帽,也只比娜塔莎的肩头稍高一点而已。跟她的大块头相比,巴索那干瘦的身躯更显可怜。但他仍是她的主人——这一点毋容置疑。他之所以能拢住她,完全是因为他对她有一种不衰的热情。

巴索和娜塔莎要了“金莲花”酒。山斯基因为有些想家,要了一份带香草冰淇淋的巧克力牛奶。他一边啜着牛奶,一边回忆着他的童年,而巴索却在欣赏着娜塔莎修整得很好的指甲。

“你做的这个发式,”巴索热烈地说。“绝对适合那个招待会。”他瞧着山斯基,寻求确认。“你同意吗?”

山斯基敷衍地看看娜塔莎染黑的波浪型头发,点点头说:“很美。”

“她用的香水也是一种新牌子。”巴索半闭着眼,深深地吸气。

娜塔莎向他调皮而爱怜地微笑。

山斯基用麦杆吸了些牛奶,漫不经心地问道:“是什么招待会?”

“德兹索。瓦拉西的八十大寿招待会,”巴索告诉他。

一听到这个,山斯基出于职业上的那一点兴趣就完全消失了。瓦拉西生日招待会是他、亨特和拉马克已经得知并考虑过可能出事的场所之一。在经过熟虑后,已经将它排除了。虽然招待会上也有著名人士出席,但都不是那些政治疯子会感兴趣的人物。

瓦拉西自己早年也是个政治人物。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德国人烧了他的画,因为他是个共产主义同情者。战后,共产党人又烧了他的画,因为他们认为他的画腐朽不堪。但是,现在谁都不把他作为一个有政治影响的人物看待了。

所以山斯基对他也只有个人的兴趣。“我还不知道你们跟瓦拉西这么熟悉。”

娜塔莎骄傲地微笑着说:“我们在战争时期救过他的命。”

巴索庄重地点着头。“我们把他藏起来有好几个月的时间。纳粹到处找他。”

“他能记你们的恩情,倒真是不错,”山斯基说。由于他不知道还有两位特殊客人要秘官出席这个招待会,便放下了这个话题,喝起牛奶来。

过了一会儿,在谈着别的事情的时候,山斯基纯出于好奇地问他们道:“见过这个人吗?”

他拿出贝尔。加拉的照片来给他们看。巴索审视良久,摇摇头。“不……我不认识。”

“我敢肯定我没见过,”娜塔莎说,带着一种顽皮的笑容。“他很英俊。而好看的男人我总是记得住的。”

巴索向她皱皱眉头。她拍拍他的脸颊,嘴里叭地一响,表示吻他。然后她问山斯基:“他是谁?”

山斯基耸耸肩。“某个我想找的人。”

“好久不见的老朋友?”

山斯基轻轻笑了。“差不多。”他收回贝尔。加拉的照片,又谈起别的事来。分手的时候,山斯基觉得轻松多了,可以回去接着工作了。

※※※

同一天晚些时候,尼斯省警务部刑警大队的一名低级探长从省府厅出来。他穿的是一身便服:褪色的牛仔裤、运动鞋、运动衫。既然已经下班,小伙子又年轻,最近又刚和未婚妻吹了,于是他决定下午去“看妞儿”。主意打定,这位低级探长——他叫克利斯朵夫。拉发利,是个皮肤黝黑,相貌英俊的科西嘉人——便去了最近的一处“理想”地方。

几欧佛雷多街拉菲埃特美术馆对面快餐馆的街头餐桌是尼斯“看妞儿”的最佳地点。克利斯朵夫。拉发利要了一杯啤酒,坐下来欣赏街上来来往往的女郎。

女郎们走进对面的百货商店时,他欣赏她们的背面,等她们拎着装满东西的塑料袋出来时,他欣赏她们的前面。就他个人来说,他更喜欢看背面,因为他认为法国女郎的屁股比胸部更诱人。所以他一边啜着啤酒,一边专心欣赏的也是女郎的屁股——女郎们穿着裙子、便裤和粗蓝斜纹布裤扭摆着屁股走进商店。紧身牛仔裤包着的屁股最妙,真正展示着你想看的曲线。有一个桔黄色的屁股特别使他馋诞欲滴。

15分钟后,当那个穿桔黄裤子的女郎从拉菲埃特美术馆出来时,拉发利想看看她的前面是否同样诱人。前面也是诱人的。那女郎自己也知道这一点。她从街上穿过来,丰满的身躯散发着一种少女的略带羞涩的骄傲神态。拉发利一由自主地想起身去截住她,可就在这时,他发现有个男人跟她在一起。

他感到失望,便以挑剔的神情打量那个男人,看他有什么地方值得拥有这么一个魅力四溢的美人儿。那男人大约有24岁,生得矮壮,炭黑色的双眼,黑胡子。难看,拉发利嫉妒地判断,但不得不承认他颇有些男子汉的味道。

猛然,拉发利认出了这个人。

那人与女郎从他身边经过时,他竭力不去看他们。事情虽然已过去差不多两年,但他对那家伙的所作所为仍然铭心刻骨。那人曾是阿拉伯游击队“敛财帮”中的一分子。他们勒索钱财的对象是住在法国南部的阿拉伯富翁。世界上所有的阿拉伯商人都必须向他们纳贡,有的人甚至必须同时向三、四个游击队组织纳贡。

如果他们不拿钱,倒是不会被杀掉,因为死人便再不能给钱了。他们会被一帮恶棍“教训一顿”。那个跟穿桔黄裤子的女郎在一起的家伙就是那种恶棍。这个家伙的专长是削掉人的膝盖,这种恐怖的“教训”让人一辈子也忘不掉。自上次他干完这件恶活儿逃走后,警方就一直在追捕他。有一个黎巴嫩船主,因为已经向两个游击组织付了钱,在又被要求拿出更多的钱时犹豫了一下,大祸便临头。这个家伙将船主14岁的女儿拖进树林,将她的两个膝盖都用枪打掉了,使她终身残废,走路全靠双拐。

拉发利并没有参预抓捕他,但在法庭上见过他。仇恨将那家伙的面貌蚀刻在他的记忆之中。然而法庭的判决更让他心中的仇恨倍增。那时候法国官方畏畏缩缩,不敢严惩阿拉伯恐怖分子。那家伙只被判处驱逐出境,不得返回但现在他却又回来了。

拉发利在啤酒杯旁边放了三个法朗,起身跟了上去。他记不得那家伙的姓名了,便在心中将他称作“膝盖”。

法国官方关于不要找阿拉伯游击队麻烦的警告,虽然没有成文规定,如今却更加有效。除非恐怖分子被当场抓住在干某件不能视而不见的可怕罪行,否则任何人不得去打扰他们。但即使是这样,也有可能毁了一警察的前程。拉发利很明白这点,所认他并没有上去抓“膝盖”,而只是小心地跟着他。拉发利的上司伊万。斯布拉吉亚特派员也是科西嘉人。科西嘉人不喜欢阿拉伯人。科西嘉警察对阿拉伯罪犯更不畏惧。斯布拉吉亚特派员愿意在自己的地盘内对阿拉伯人的活动进行监视。

桔黄裤子与“膝盖”离开几欧佛雷多街往右拐了。这个“膝盖”就是贝尔。加拉突击队队员之一。

拉发利跟着他们拐进了阿尔伯提街。他盯梢很有一套,在警察圈内已很有些名气。因为他盯梢时绝少被猎物发现,或失掉猎物。这两个猎物继续在他右前方的人行道上走着。拉发利不慌不忙地过街到左边的人行道上去。即使让他们走很远,中间隔许多人,他也不怕。就是隔了一条街区,那条桔黄色的裤子也能很容易辨认出来。

拉发利从容地跟着他们穿过法利克斯大街,进入勒克乐将军广场葱翠的草坪。那女郎的一条手臂挽在“膝盖”的腰间,而“膝盖”的一只手则摸在她的屁股上。拉发利现在对那个屁股已不感兴趣了。他脑子里老是想着那个更年轻的残腿女郎凄惨的样子。而这个与桔黄裤子在一起的人就是凶手。看见他们走进了小树林,拉发利加快步子,绕过广场,从金乔利林荫大道截了过去。

林荫大道的另一侧即是旧城的街市。拉发利闲逛着经过一间水果蔬菜亭,然后微微侧身装作欣赏一间卖蛋奶制品的商亭摆出来的各色奶酪。林荫道那边广场的绿茵上有桔黄色后闪然后便见那女郎与“膝盖”从树林中走了出来。他们在路上躲闪着往来的车辆,往拉发利这个方向走来。他们手拉着手,一路嘻嘻哈哈。“膝盖”的笑声使拉发利的胃一阵阵抽紧。

他们经过他身边,沿林荫道右侧身加里巴尔底广场方向走去。拉发利一直等他们经过法奥斯门消失在旧城内后,才动身跟上。旧城大多数地方的地势比尼斯其余各处都低。进城去得沿倾斜的街道或年深日久磨损的阶梯往下走。拉发利走下法奥斯门的23级阶梯,便瞥见那两人正在狭窄的波切利街两边的露天市场里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行。

拉发利跟着他们离开市场,来到一处地方,这儿到处是弯街小巷,高房窄屋。没几条街能通汽车;人行道是全无,到处是慢慢蠕动的人堆。越进城里,街道越窄。这儿大多是阿拉伯人居住。头上百叶窗中飘出的音乐也是中东的味道了。拉发利黝黑的面孔使他能轻易地与这儿的风格融为一体。

他尾随他们走入一条往下倾斜的小巷。两边的阳台和晾晒的衣服挡住了日光,使小巷光线朦胧。前面那两人拐过一个街角不见了。拉发利走到那个街角,看见他们正在他面前抱成一团接吻。拉发利从他们面前溜达开去,然后停下来浏览一家音乐商店的橱窗。里而的架子上一排排地放着北非音乐唱片,其中有两排是阿尔及利亚音乐唱片。橱窗的玻璃上模糊地反映着桔黄裤子和“膝盖”的影子。

然后他们分手了。拉发利见那女郎往罗塞利街方向走去,一边还回身向“膝盖”说再见,她管他叫卡马尔。但拉发利心中仍把他叫做“膝盖”。他跟着“膝盖”往旧城和港口这间的山坡方向走去,谨慎地与他保持着一段距离。“膝盖”在山坡脚上转入一条往上延伸的胡同。他们沿一条古老的阶梯拾级而上,往左,往右,然后又拐下来。胡同两边黄色的墙上用白漆涂满了阿拉伯语的口号。现在从两面绿色百叶窗中传出的音乐全是阿拉伯风格的了,而且愈来愈多,愈来愈大声。

“膝盖”在前面进入了一个小广场。拉发利及时赶上去,见他进了一个狭窄的门洞,门洞一侧是一家叫“奥兰”的私营阿拉伯夜总会,另一侧是一家电影院,这儿正在上映一部什西尔。B.德米尔导演的旧片“十诫”。在那个黑暗的门洞上端有一块招牌,广告说上面三楼有带家俱的房间向旅游者出租。

广场这面有一家露天小酒店,酒店一边是肉铺,一边是鱼档。坐在酒店小铁桌边的男人(这儿没有女人)都是北非人。拉发利拣了一张空桌子坐下。周围的人都在喝薄荷茶或其它软饮料。拉发利要了一杯可乐,一边喝一边观察广场对而三楼的窗户。

跟别的窗户一样,那些窗上挂着裉色的绿百叶窗,窗下是有铁栏杆的小阳台。在其中一个阳台上,一位老妇人穿着带有头罩的长袍,坐在木椅中,看下面广场往来的人群。她的膝上趴着一条小白狗,身后的百叶窗上吊着一盆天竺葵。突然,她阳台隔壁的百叶窗嘭地打开,使她惊觉地转过头去。“膝盖”出现在窗口,上身脱得精光,手膀,肩头和胸部都是鼓鼓的肌肉。拉发利低下头,喝他的可乐。

等他再度抬起头时,老妇人仍在那儿,“膝盖”却不见了。拉发利一边喝可乐,一边等着。他提醒自己得回去睡会儿觉,因为晚上还要当值。再说他已有足够的情况向斯布拉吉亚特派员汇报了。可他胸中又浮现出那个没了膝盖的14岁的小姑娘,于是他又继续等了下去。

德里斯。哈莫走进了广场。他径直走入挂房间出租牌的那个门洞,就是拉发利监视的那个住北非人的门洞。过了一会儿,他又出来了,“膝盖”跟在他后面。

拉发利将钱放到桌上,等“膝盖”和哈莫走出广场,急匆匆地穿过一条弯曲的小巷不见后,才起身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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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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