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远处,一艘货船正鸣着汽笛离开港口,向着不知名的异国驶去。又是一声汽笛。汽笛鸣了第三次,像是依依不舍地与这个港口告别。你坐在大桥的栏杆上,凝视着海湾中的闪光,不经意地把头转向汽笛声。我看到了你的侧影,一种幸福的感觉油然而生。

横滨海湾大桥……

风吹过水面,带来一阵甜美的气息。它拂动着我整个身心,带给我飘飘欲仙的感觉。

又是那种气息,那种阿圆所散发出的香气,就象tinderbell用来使大家陶醉的光粒子一样。又是这位古怪精灵的天使,将这香甜的气息吹向我。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这气息充满我的身体。有时我对自已如此堕落感到生气。不过今晚不要紧,鲇川已经暗示我,今晚将是“那种”特别的夜晚。

“站住,春日君。”

“嗯?”我应声道。

“你脑子里在想下流的事是不是?”鲇川说道。我有点窘迫:“你说什么?”

“我知道的。”她用细长食指点了一下我的鼻子。她的头发飘了起来,将天使的香气又一次送了过来。“只要你一想到下流的事,我就能看出来。”

“不,我不是枣”

“你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下流胚子!”她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

她今晚笑得很厉害,就象身体里充满着笑细胞一样。周围的情侣都转过来看我俩,好象我们打搅了他们一样。鲇川笑得更响了,这次是故意的。

“鲇川,大家都在看我们。”

“没关系,让他们看好了。”

她又笑了起来,但是突然间脸变得非常严肃,伸手抓住我的衬衫领子,将我拉成面对着她。

“鲇川。”

“吻我,春日君。”

我的心脏在那一瞬间几乎停止了跳动。

她继续说:“别装傻。我也很紧张,和你一起在这里。你知道这对我来说也是第一次。”

啊,这就是为什么鲇川今晚的表现会这么奇怪枣她也有点晕眩,就象我一样。在回唐人街的路上,她一直这样一边笑一边又说个不停。

“鲇川枣”我用手搂起她的肩膀,将自已的唇印在她的唇上。

我们现在在大楼顶层的一间酒吧中,向外可以看到海湾大桥。房间的角落里,一个黑人正柔和地弹着爵士钢琴。在这儿的顾客中,我们是最年轻的,因此只要鲇川一笑,大家就都会朝我们看。

“好了,今晚第三次,恭喜你。”鲇川说道,“干杯。”

我们将玻璃杯碰在一起。

“要知道,这简直令人难以置信,春日君。我原以为你父亲的摄影师的天分一点也没有遗传给你。”

“这只是巧合罢了。”

“不,不是这样的。kellytoyama可不会仅仅因为巧合就选中你的作品的。”

“呀,kelly,kelly,你今晚就没谈过别的。”

“不要嫉妒啊。他是个真正的大众时尚摄影师。虽然你有着光明的前途,但和他比起来,你还是个新手。”

接着她又笑了起来。这一定是因为喝酒的原因。她的双颊微微发红。今晚是我俩的庆祝之夜。我在我们大学举办的一次摄影展中夺取了第一名。评审者是著名的时尚摄影师kellytoyama,他也是我们的校友。我原先并不知道后一点,但鲇川很久以前就是他的崇拜者了。这就是我们为什么会在这家旅馆里庆祝的原因。我们打算整个晚上不回家,然后互相道“早上好”。

“你想要什么礼物?”鲇川在我刚获奖时问我。

“嗯?”我没听明白。

“啊,因为这次获奖,我打算送你一件礼物。虽然还没有宣布,但我敢肯定第一名的奖品一定是非常有价值的东西。”

“你这么认为吗?”

她急忙点头。她的眼睛是那么的美丽。

今年春天我和鲇川进了同一所大学。但是由于某些原因,我还不能决定将在大学里学什么。我猜鲇川为此对我有点担心。

我看着她的眼睛说:“让我们想一想。我希望鲇川能送我……”

“嗯哼?”

随着她的声音,我的勇气又增加了一点。

“我想要的礼物至少应比得上第一名的奖品,非常亲密的礼物,譬如说,你。”

我的勇气只能让我说到那句话,然后我非常紧张地笑了起来,耸了耸肩。现在我们都已把入学考试丢在脑后了。鲇川和我已习惯于不时吻一下。但是我们还没有做过那个。鲇川的双亲是著名的音乐家,他们常年在国外举办音乐会。在他们不在的时候,我们有足够的机会做那个,但那就背叛了她父母亲的信任。迄今为止我们还是“好人”。

我叫春日恭介,今年19岁。如果说我对那事儿没兴趣,那就是假话。我只是没法鼓起勇气去哄骗她做那个。

鲇川看起来对我所说的有一点点吃惊。但看到我对她笑时,她马上用揄挪的目光看着我。

“喔,真不错,春日君。我很佩服你的自信心。”

但是我太大胆了一些,我知道,因此我现在很尴尬。

她继续用她那揄挪的口气说道:“继续保持大胆的风格,不然……”那就是她说“yes”的方式。

现在,回到旅馆的吧台,鲇川举起酒杯,站了起来:“ok,这是我给你的礼物的第一部分。”

“第一部分?”

鲇川用微醉的眼光看着我,眨了眨眼睛。她举起酒杯,又作了一个干杯的姿势,说道:“我为我勇敢而自信的春日君写了一首曲子,曲名是kyosukeno。1(第1的恭介)(译注:这首钢琴曲给人的感觉真的象大海,kor的fans建议去宕mp3来听听:http://www。nease。net/%7emicky/music/kyosuke_no1。mp3)。

她向钢琴走去,把酒杯放在琴上,和黑人钢琴师耳语了几句。似乎事先就已经打过招呼,他即兴地将曲子弹完,把座位让给鲇川。鲇川不再看我一眼。

她就杯中的酒一口气喝完,突然就开始了演奏。曲子一开始就牢牢地抓住了你的感情。随着旋律的变化,它将一个一望无际的温和的大海展示在你的面前。

恭介no。1,这首歌叫恭介no。1。

我不知道这首如此激烈和充满感情的曲子是否适合我的性格。(译注:这首曲子的mp3并不激烈,若不是英译有问题,就是我听的mp3版本不是original的。)除非在鲇川的眼中这种形象是她希望我所具有的。或者这首歌代表了她对我的感觉。这首歌有什么意义又有什么关系呢?不论它的意义是什么,今晚将发生的事一定是、一定会是,非常不同寻常、非常令人激动的,我迫不急待地期待着这件事。

我越来越被鲇川的曲子所吸引,这时我感到喉咙有些干。我一口喝完剩下的酒,又要了一杯。我拿着服务生递给我的杯子。他嘴里嘟哝着什么未满20岁不得饮酒抽烟之类的东西。

鲇川把激情倾注在钢琴上,看上去是那么的美丽。她就象一个女神,光彩夺目、美丽动人而又完全不可亲近。当鲇川的曲子达到高潮时,我的视觉充满了亮光。有一阵子,我失去了知觉。

当我恢复意识时,我感觉自已象一只风中的小鸟。我举起双手,向围绕在周围的光旋靠过去。我听不到任何声音。没有恭介no。1,也没有吧台周围人们的赞赏声。一切声音都不再存在。

我继续掉向光的世界。

在我下坠的时候,我听到了海鸟的叫声。接着我听到了轮船的鸣笛声。然后,随着一声碰撞,我躺在了什么东西上面。没有一丝痛楚,相反的,感觉很舒适。

亮光从我的视野中退去。不,确切地说,另一种光在前一种光退去时投向了我。那是初升的朝阳。

白色,洁白的被单。一股甜美的气息。我正坐在一张床上。

在我的手指间缠绕着鲇川长长的黑发。她还在睡梦之中。她长长的头发,她牛奶般的皮肤。我掀起被单,看着她的胴体,赤裸得如同刚生下来一样,象个孩子般纯洁无邪地呼吸着。我们做过那事了吗?

窗外,一只海鸟尖鸣了一声。躺在我身边的天使睁开了眼睛。她有点害羞地笑了,然后说:“早上好。”

这时,床后方的电话刺耳地响了起来。这就是这个故事的开始。

是个男的,听起来他有点不耐烦。

“恭介!注意汽车!”

“汽车?”我说道,“你又是谁?”

“我就是你!我是春日恭介!”

这句话把我从梦中彻底拉回到现实中来。

第一章

“你就是我?你在说些什么?!”

我坐在床上。这时,金五郎(jingoro,就是那只胖猫啦)躺在床上喵地叫了一声。

“不要管这个。听着!你必须注意汽车!”

“不要玩我!你以为你是谁啊,这样乱打电话!要知道开玩笑也该有个限度!”

一股怒气升了上来,我狠狠地把话筒摔下。我正在做与鲇川共度良宵的梦。在这种梦中被电话吵醒,即使我春日恭介比一般人都文静,也会生气的。tmd,事情变得有点有趣了。

“哥,我要用你的电话。你醒了没有?“这是我妹妹真奈美的声音。

“我要把线路切换回客厅。哥你有意见吗?”

晚上11点以后,我家把电话线路切换到我的房间。表面上是为了在海外摄影的父亲能在紧急的情况下和我直接联系。但实际上,是为了在夜晚和鲇川通话。

“到一边去,”我生气地回答,“说不定会有变态的电话打进来。”

“哥你怎么啦?”

真奈美的双胞胎妹妹久留美,打开门把头探进来。

“你在说这么早就会有变态的电话打进来?还是我听错了?”久留美说。

我想都没想就说:“啊,不,一个电话打断了变态的事。”

“噢,什么呀,哥哥!你每天晚上都在和鲇川谈些什么?“真奈美问。

“真奈美,哥哥在谈些‘啊--’、‘噢--’、‘嗯--’。”

真奈美听不懂久留美在说些什么。

“啊--!嗯--!摸我这里,噢,不是那里!”

“别胡说!”

“还记得你说过,哥哥最近用掉了多得可怕的卫生纸。”

“噢,太粗鲁了。”真奈美说。

我使劲把枕头朝门口扔了过去,久留美和真奈美立刻逃掉了。

“耶苏啊!我在高中时是象这样子的吗?”

美梦既已无法挽回,我离开床,抱起金五郎,穿过走廊,进了浴室。这只有点象乌龟的胖猫已经好几次想逃离我们家了,象这种事多少说明了我家的情况。

浴室也是父亲的显影室。在他在海外的日子里,我会来冲洗他寄给我的胶卷。在以前他还是个风景摄影师的时候,他让某家公司帮他冲洗胶卷。后来他喜欢上了diy(do-it-yourself),并且经常亲自动手冲胶卷。他不在的时候就由我帮忙。

父亲经常说,作为摄影师,必须抓住最佳时机。但有是他又说,工作由一个小组移交给另一个小组时时机会失去。我也不清楚是否同意他这个观点。

他也说过他非常喜欢做一个风景摄影师,但若是这样的话,我就无法理解为什么他会突然对社会问题感兴趣,并且和联合国维和部队(peace-keepingoperations,这里指到柬埔寨的日本自卫队)一起行动去难民营拍照。

我不该指责他。应该感谢他的辛勤工作才使我们每天都有饭吃。我怀疑也许是父亲的名望使我在这次摄影赛中拿了第一名。

我获取摄影赛第一名是鲇川和我将在下周末庆祝的原因,因此我们在旅馆预定了能看到海湾大桥的房间。

我脱掉睡衣,开始淋浴。水声混和着金五郎想出浴室的叫声。我在晚上出了不少汗。这也很正常,我想,因为我梦见和鲇川做了那个。

我已经记不清鲇川的曲子结束回到吧台后发生了什么。不过最后我们还是一起互道了“早上好。”

等一下!说不定那个梦是个预言之梦!

也许不是。要知道,春日家族有着超能力的血统;我,春日恭介,也当然拥有超能力。有时我甚至能梦到早饭前发生的事。

让我想一想,当我订好旅馆的房间时,鲇川说:“我们别在旅馆吃,还是去中国城吃吧。”那时我就知道我们会看到横滨的夜景。

也话鲇川现在正忙着写恭介no。1。

“哥,你快点洗完。我等着进来。“我妹妹急切的声音传了进来。春日家的早晨多半就象这样。

“还是高中生的女孩不需要每天早晨洗澡的。”我回答到。

“你懂不懂?现在的女孩子若身上有味是很危险的。一大群疯子会围在你周围。就在前两天,小松和八田还要我把有汗味的紧身衣卖给他们。”

“什么?”

小松整司和八田一也是我高中时结识的损友。看来他们又在打久留美和真奈美的主意了。

“这些家伙!”

“不要告诉我你把有臭味的紧身衣卖给他们了。“真奈美说道。

“砰!碰!”久留美又在用没人能懂的语言和别人说话了。我打开了浴室的门。

“不要发出砰碰的声音。你没把紧身衣卖给他们,对不对?”

“我没卖给他们,“久留美说,”不然我会亏本的。”

“这和你亏本还是赚钱一点关系都没有!“我说。

“噢,但我若卖给小松和八田,他们说会付给我原价的两倍。而且还带我去拍照,免费的!”

“你是说那些变态的专卖色情物品的店?”

“答对了!”她说。

“久留美!“我想都没想,就冲出了浴室。

“哇!太过分了,哥哥!”

我连忙把身体用围巾围上,但是已经太迟了。面前是两个女高中生,充满着好奇心,虽然一边尖叫着一边往边上躲,仍不忘盯着我的小弟。幸亏早上的骚乱,我把那个奇怪的电话完全给忘了。我再次想起这个电话,是在abcb的老板谈起他接到在北海道的小光打来的电话的时候。

“什么?小光去纽约了?”我一口气喝完了热咖啡。

“对,“老板说道。”几天前我接到一个从北海道打来的电话。她说过两天要去纽约,语气非常肯定。今天的咖啡怎么样?”

“啊,还可以。不过也许牛奶放多了。有种甜味。”

“啊,当然了,我该再多煮沸一些时候。”

老板点了点头,拿出一个大咖啡罐,转身对着煮咖啡机。老板在美国逛遍了西雅图才买回来这只煮咖啡机。机器先把牛奶煮沸,然后再把浓咖啡加进去。

“也许有人以为这儿只是一个小小的咖啡店而已,“他曾经说过,”因此没有必要这么麻烦去弄来这台机器。但是我不这么认为。我认为一个人应每时每刻对他的工作保持兴趣和动力。”

这些天他经常在谈这种话题。

鲇川也不时来帮他的忙,她经常对他说:“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工作上当然是好事,但你也该停止把自己束缚起来。若你不能停止对你前妻的不断的思念,就不会再有机会认识新的人。”

“很好,小光的近况很好,这真是个好消息。“我说道。

“对啊,小光在那儿结识了许多朋友。她向我道歉没说再见就突然走了。真是个好孩子。”

听着老板的话,我的心不禁痛了起来。

桧山光,我这一生永远不会忘记这个名字。小光和鲇川从小就是密友,有一段时间,我们三个一起渡过了许多时光,游历了很多地方,经历了种种欢笑与快乐。

在那些日子里,鲇川的双亲经常在国外,她又是一个难以接近的女孩。我又是那种遇事犹豫不决的人(现在也还是这样),结果,我总是和她们俩发生矛盾和误会。但我们和小光在一起的时候,每天都是快乐的。

但是终于到了这一天,已无法再每天堆积起快乐的回忆。我们都已经长大了,不管我们怎样努力保持旧有的关系,这一天这种关系不得不结束了。(这段三人分手的详细情节见橙路剧场版之"但愿重回往日")

去年夏天,当我在准备大学入学考时,我吻了小光。这严重伤了鲇川的心。这以后,我们快乐的三角关系就崩溃了。我最终不得不和小光说,以后最好不要再见面了。

“阿圆!阿圆,这不公平!你为春日学长做了什么吗?”小光在abcb质问鲇川,语气充满了责备。“我可以做任何事情。只要是为了学长,我可以做任何事情。”

在另一个时候,她非常可怜地拉着我的袖子求道:“我做错了什么?我对你不够好吗?我不能没有你的,恭介学长。求求你看看我。不要不理我!”

我很抱歉,小光。我没有不理你。我们只是不能再象以前那样继续下去了。一起欢笑,一起渡过快乐时光,这种状态迟早会结束的。

就在我和鲇川进大学的时候,小光搬到了北海道的otaru市。在她走的那天,我接到她从成田(haneda)机场打来的电话。

“是学长吗?我知道你说过不要再打电话给你的,但是我,桧山光,实在太想你了!”

小光的声音听起来高兴而开朗。她告诉我她将去北海道,谢谢我为她所做过的一切,再见了,然后就挂了电话。这之后,鲇川也打电话给我,她也接到了小光的电话。

鲇川和我骑着她的摩托车赶到机场。但从成田机场飞往sapporo的飞机早就离开了。

“我会不知道。我会不知道她要走。我会不知道。”

“鲇川。”

“这种事是第一次发生。小光做这么重要的决定之前从来都先和我商量的。”

鲇川接着失手把头盔掉在机场的上,无助地抽泣了起来。

鲇川没有说出来,但我知道她有一阵子对小光有些心烦意乱。最后,不可避免地我们两个不得不和她分开了。还有,我知道鲇川永远不会原谅她自己。

“鲇川!”

我紧抱着她,但她继续六神无主地哭着。

她一次又一次地用身体撞着候机大厅的墙。我止不住她,只好把自己挡在她和墙之间,用自己来做缓冲。这时她的情绪才平静下来,但还是依在我怀里不停地抽泣。这时我才意识到鲇川的痛苦远比我要大。

在我们从机场回家的路上,我们在taiba公园停下,穿过东京湾。天气还有点冷,但在海岸的人造沙之外可以看到许多舨板。我们静静地看着他们,直到还在建造的彩虹大桥的灯光亮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鲇川说:“如果我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我会在有机会的时候把她带到这儿来。她一直想玩舨板。她有次跟我说,在彩虹大桥造好前,一定要教她。当大桥造好时,你一定会成为一个明星,而这时你就没有空闲的时间了。

“鲇川。”

“我答应她,若她能成功地从舨板上站起来一次,我就把我以前用的舨板送给她。我答应她的。现在,在北海道,她再也没有机会玩舨板了。混帐,小光。从小孩子的时候起你就是这样了。”

这之后,她开始语无伦次起来。

我把手放在她抖动的肩膀上,但鲇川并未象往常那样靠在我身上。我知道这是为什么。鲇川和我都是幸运的,能有个人来靠着身体,但小光却不得不独自忍受着孤独。因为她不得不离开我们。

不,不是这样的。是因为你抛弃了她,恭介。

你抛弃了她!

在那些美丽的船把灯光打向海湾时,鲇川和我离开了公园。我们不再谈论小光。

“也许我该说些关于小光的话。”老板看着我,然后把一杯新的咖啡放在我面前,拿走了我刚喝完的空杯。

“一但牛奶的泡沫消失了,最后换只新的杯子。你不可能把泡沫一直保持着的。我想生活也是这样。”

“嗯?“我有点不解。

“我想小光离开对她是好事,去寻找新的经历。那对她是个很好的时机。”老板亲切地眨了眨眼。“当两个人关系破裂时,很难再待在同一个地方。每到一处,你都会回忆起那个离你而去的人。”

“对,我也这么想。”

“这是个很公平的安排,不是吗?小光受到了伤害,现在她走了。你和阿圆留在这儿,到处都有对小光的回忆。总有一天,小光也会明白对你们来说这是多么的痛苦的。”

我想笑一笑,却笑不出。

“听我说,在我还是个大学生时,就已经在扮演我看过的爱情电影中的父亲的角色了。我曾试着鼓舞一个男孩的精神,但结果却是他更沮丧了。”

“不,没事。我很好,老板。”

“噢,对了,关于小光和纽约的事我都告诉你了。你还记得她主演的歌剧吗?”

“啊,还记得。是‘闹区之猫’对吧。”

她曾对我说过,不管我有什么事,一定要记得去看她的表演。但鲇川和我没有去,确切得说是不能去。

“对。她很喜欢在那个歌剧中的表演。她曾说从otaru的中学毕业后,想去纽约学舞蹈。”

“喔,真不敢相信。”

“是真的,她很兴奋。她说,她不知道能做到什么程度,但她会努力去做。这是不是很不错?”

这次我真的笑了起来,点了点头。我不希望老板把我当成没出息的人。我希望他把我看成能对充满梦想和活力的小光予以100%支持的人。

但事实上,在我的内心深处,却是另一种感觉。现在,小光去了一个比北海道更远的地方。事实是,我心中有一丝淡淡的悲哀。我就是那个泡沫,不是吗?

“春日君,你也开始为你的梦想努力工作了,对不对?终于拿到了摄影赛的第一名。”

就在这时,几个顾客进了咖啡店。

“老板,让我来给这些顾客上茶水。”我说。

“嗯?”

“我要用工作来付第二杯咖啡的钱。”

到了回校上下午课的时候了。给顾客上茶水,记下所要的咖啡之后,我离开了咖啡店。这种天气是梅雨刚结束,但夏天还没真正地开始,我有一种平静的感觉。真是一种享受。

这种气候只能是暂时的。几天前,还是每天都要下雨,什么东西都是又潮又粘。而不久以后,又热又潮的夏天就要开始了。但是我却没有多少时间来享受这种天气。要是我能把时间停住就好了。

对了。把时间停住,就象在那些日子里一样。回到鲇川、小光和我还在一起渡过时光的日子里。我想把这些所有的瞬间变成永恒。就象我们那天到海边一起玩一起笑。我想回到那一天。

不管怎么说,我很高兴老板有小光的消息。这么想着,我想起了今早那个打扰了我最最最甜美的梦的电话。

“恭介!注意车子。我就是你!春日恭介!”

这么早就有这么讨厌的电话。还装成是我自己,真是个无聊的恶作剧。

等一下。谁会这样开玩笑?谁这么会制造麻烦?也许小松和八田会这样。但是那个声音。那不是他们的声音。现在我再回想一下,那正象是我自已的声音。

不论何时人们听到自已被录下来的声音,都会问:“这是我的声音吗?“我没能早点想到这一点,但那个声音正象是我的声音。但,这怎么可能?

我赶紧赶向火车站。我的时间不象预计的那样充分。鲇川和我一起上艺术课。若我这礼拜再不来听课的话,她多半会生气的。

“春日君,不要跟我说这星期又是因为交通事故来晚了。”她一定会这么说。

等一下,交通事故?

那个电话里的男人--春日恭介--说过,小心车子。在我上方,火车正滑进车站。若我赶紧的话,我还能赶得上。但这时十字路口的灯变成了红色。

“真要命,赶快!“我对自己说,然后冲进了十字路口。就在这时,一样亮红的东西出现在我的眼角,向我撞过来。

那是辆汽车!

当我意识到那样红色的东西是辆富豪的敞篷车时,我的身体已被撞得弯了起来。我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突然胀大了!象是焰火被点着一样。我耳朵里响起一声巨响,然后一切都归于白色。这时我失去了知觉。

过了一会儿,我醒了过来。

我是说,我以为我醒了过来。但是事情有点奇怪。我完全恢复了意识,但围在我周围的人的举动却不象是他们应该有的。

等一下。

仔细想一想,春日恭介。这幅景象有什么地方不对头?由于某些原因,我正从上方向下看着自已的躯体。我的身体躺在一张医院的床上。一个医生和一个护士正在对我做着什么--他们正在把一根静脉针插进我的手臂。

这不是很奇怪吗?一个人向下看着他自己?

对啊,太诡异了!

除了医生和护士外,鲇川、abcb的老板、久留美和真奈美都在房间里。每个人都用悲哀的眼光看着我。鲇川一定是直接从学校赶到这儿的,因为她手里还带着几本课本。她看来就象随时会大哭一场似的。

真奈美早就哭了。久留美抱着在空中乱挥着爪子的金五郎,嘴里嘟哝着象是魔法咒语的”唔噜噜,唔噜噜“声。就象往常一样,没人能听懂她究竟在说什么。

我发生了什么事?

“你能和你们父亲联系上吗?”护士面无表情地问阿圆。她把阿圆当成春日家族的一员了。

真奈美代替阿圆回答了这个问题:“我们打过电话了,但还没能联系上。”

“请尽快。照目前的发展趋势,他多半会……”

阿圆开口了:“他多半会怎么样?!”

护士说:“我只是说……”

“你其实不知道会怎样,对不对?还是有微弱的脑电波的,而且他的心脏也还在跳。你说过心脏还在跳的,对不对?那么究竟还有什么?你是什么意思,说‘他多半会……’?”

护士还想说些什么,但是说不出来了。

这时医生挡在了两个女人中间,对阿圆说:“你当然没错,这个病人还有存活的机会。但有一件事是肯定的。如果他是一个正常的普通人的话,他早就死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阿圆背后的老板问道。

“我也不是很清楚。我们会尽我们所能来救他的。从现在开始,这取决于他--我怎么说呢--他的生命能量。他有着比普通人强大许多倍的‘灵魂’。”

“比普通人强大?”阿圆问。

“请谅解。对我这种外科医生来说,很难使用这种不科学的用语来说明。”

“那么会发生什么事呢?“久留美和真奈美一起把身体向前倾,异口同声地问道。

“病人的灵魂正在设法离开这个世界。我是说,这个我们生活于其中的世界。他能活到这个地步的原因是他不同寻常的生命能量。”

说完这些,医生就不肯多解释了。”那么,不管怎样,让我们看一看再过一会儿情况会怎么样。“他说道。他给了护士一些指示,然后匆匆离开了房间。

老板说:“好了,警察和汽车司机还在走廊上等。我去和他们交涉一下。”

“谢谢你,老板。”真奈美说。

“没关系。你和久留美都要注意保持理智。”

“ok。”

老板对她们三个笑笑,然后离开了房间。

是老板通知了大家恭介发生事故了。恭介刚离开咖啡店,他就听到车站附近的警笛声。他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就向车站跑去。在路上,他看到了被车子撞倒的恭介。

老板离开房间后,每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儿。不--恭介的人工呼吸器是打破沉默的唯一的声音。

“春日君!春日君!千万别放弃啊!“阿圆哭泣着说。

然后,就象她是房间里唯一一个知道恭介的秘密的人一样,她低声说道:“你是一个超人,对不对?就象刚才医生说的,你比普通人有多很多倍的能力,对不对?不要输给这种事!回到我们身边来吧!”

“哥哥!”

阿圆和真奈美俯在床上恭介的身边。

噢,鲇川!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我想这一定的真的。因为我在赶时间,结果被那辆富豪车撞了。我一定是在想小光的事,面没有注意周围。若事情真的象看起来那样糟糕,我想我正在死去。

但我还不能死。

这个周末怎么办?和鲇川在一起,还有做那个。

那个第二件事,现在先放在一边吧。

但是还有这么多我想做的事。现在我却正在死去。有一件事可以肯定,一个人从他的身体分离是不正常的。这实在太奇怪了!若医生所说的是真的话,那么我有一个比普通人强大好几倍的灵魂。我还能回到自已的身体里吗?

我下降到身体所在,决定进入自己的身体。但是有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就象撞到一条活动的鱼的声音。

“不,春日君!”

“哥哥!”

发生了什么事?

我的身体周围有某种强有力的屏障把我挡了回去。或者也许是相反的屏障。也许是灵魂拒绝进入肉体。这时我的堂姐弟小茜和一弥冲进了病房的门。

“不,哥哥!”一弥哭着,“你为什么要死啊?”

“你这个笨蛋恭介!”小茜加了一句,“就在你马上就可以和阿圆上床的幸福时刻!”

嘿,不要乱说这种话,小茜!

真奈美说道:“等一下,小茜和一弥。哥还没死。”

对啊,你告诉他们,我聪明的小妹妹。

“你们两个真可怕,”久留美说,“总是不弄清楚就乱来。”

太好了,久留美。有时你也能说出正确的话。

久留美继续说道:“还没到死的时候。他现在只是在休息。”

什么?!

“久留美!”

要知道,有时我很羞于承认她是我妹妹。

小茜说:“噢,好,他还活着,这很好。那么,一弥,我们可以试试我们讨论过的那个办法了?”

“好的。”

“等一等,小茜。什么办法?”

小茜说:“一弥会心灵感应术的,对不对?”

没错,太对了。我已经因为那种超能力吃过很多次亏了。一弥可以读出别人的想法。例如,在鲇川面前,他会说:“噢,恭介哥哥现在想吻阿圆姐。”

鲇川:“我想我能理解。他也许能找出春日君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以及我们能帮些什么忙。”

小茜转向阿圆。”正确!噢,阿圆姐,你也在这儿。和那两个没脑子的人真是不一样。她是暗指真奈美和久留美。

同时,一弥把脸靠在鲇川的怀里。

“你在说谁没脑子?“久留美紧追不放。

“那个一弥,总是靠在阿圆的身上。”真奈美说道。

你还没改掉你这个变态的习惯,一弥?够了!我靠过去拍他的头,但是突然我想起了自己没有身体。

tmd!我完全无能为力。这就象我和鲇川一起看过的“人鬼情未了”一样。

鲇川的脸非常的严肃。“一弥,去试试那个办法吧。我们必须作所有的尝试。”如果是其它任何人听到小茜和一弥所说的话,他们绝不会理会这两个人。但是鲇川对我的家族的奇怪的能力却是100%地相信。

我还记得我第一次告诉她我们的能力的那一天。“听好,鲇川。”我那时说,“我有一些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那是我们第一次单独一起出来,就在我和小光分手之后。我已经把超能力的秘密对她隐瞒了好几年了,但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什么事,春日君?”她说,有一点吃惊,然后又说:“噢,我敢打赌我已经知道了。”

“什么?“我说道。

“你又吻过小光了。”

“什么?不要说这种话,鲇川!”

她笑了起来。她显然不能完全忘记我吻了小光的事。直到那时,我已经好几次试图吻鲇川了,但她总是回绝了我。

我一直等到她笑完,然后告诉她有关春日家族的事。譬如我们是一个有超能力的家族,譬如我们有个古老的传统禁止我们的能力为外界所知,以及其它。

鲇川静静地听着我所说的,她的头略略向我倾过来。说实话,我有点不太自在。我是说,说自己是一个超人,听起来有点太酷了点。但这也意味着我不是一个普通的人类。若她把我们当作怪物,那怎么办?

相反的,当听我说完后,她长长叹了一口气:“我明白了。这说明了每件事。”

“嗯?”

“我是说,每次你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春日君。我已经有很多次产生这种想法了。”

有时我和鲇川及小光同时约会时,我就用远距离位移在两个约会地点移来移去,以此来同时应付她们俩。这是她所说的奇怪的事之一。

鲇川说:“谢谢你,春日君。谢谢你选择了我来倾述你的秘密。”

“鲇川。”

“我想我该做些什么来表达我的谢意,对不对?”

我可以肯定那时我是一脸蠢相。鲇川向我靠拢过来,将她的唇印在我的唇上。那是我俩间的初吻。

“ok,我们要开始了,恭介哥哥!”一弥现在在病房中说道。一弥抓住了我的手,作了一下深呼吸。鲇川和我的两个妹妹不由得身体向前倾了过来。即使是浮在空中的我,发现自已在这个关键时刻也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哥哥,我是一弥。我们都很担心你。你还好吗?

“怎么样?一弥君?“真奈美问道。

“不太妙。我得不到任何回应。”

什么?不,这不可能。为什么听不到我的心声呢,一弥?我就在这儿。我的灵魂只是离开了一会儿身体。

一弥!嘿,一弥!

我用尽全力对一弥大喊。我在他面前盘旋,狂呼着一弥,一弥!但他一点也听不到。

小茜摇了摇头:“我想这种办法不行。一弥的能力还没有好好地训练过。”

要知道,小茜,这就是你的毛病--你总是太早就放弃了。

久留美说:“好吧,金五郎,现在可以和哥哥说再见了。”

“久留美!”真奈美叫了起来。

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了,我还没死!

但即使我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我”正躺在病床上,看起来半死不活。直到刚才,我还能感觉到有种强大的力量正把我的灵魂拉向肉体,但是现在这种力量似乎变弱了。

当这种力量消失时……

当这种力量消失时,我的躯体就死了。

还有我的灵魂?我的灵魂会发生什么事情?

“春日君!春日君!不要放弃!不要放弃,听到了没有?”

就象水坝崩溃了一样,鲇川开始哭了起来。象是被鲇川的哭声带走了自制力,我的妹妹们和堂姐弟也开始抽泣起来。但是五分钟之后,形势就改观了。我的外公,从乡下的老家赶到这儿,跑进屋子说:“现在只能做一件事,把恭介的灵魂送到过去!”

“送到过去?“鲇川问道,她的眼睛充满了泪水。

外公解释道:“噢,你就是那个叫阿圆的小姑娘,恭介的那位。”他用右手作了个表示女朋友的手势。有一次,我们大家到外公的老家去。外公是我母亲一族的家长,而且有很强的超能力。

但是,接下去的话却是:“嗯,你比以前看起来更性感了。你和恭介上过床了吗?”

他怎么能在自己的外孙快死的时候说这种话?

真奈美说道:“外公,我们没时间讨论那个。你说把他的灵魂送到过去,是什么意思?”

久留美也插嘴进来:“对啊,那是什么意思?”

继续下去,我的妹妹们。她们终于开始注意到真正的问题所在了。

“ok,ok,我会对你们解释的。因为我们家族拥有与普通人所不同的能力,所以我们的肉体和灵魂之间的平衡就非常重要。对不对,外婆?”

“对。“坐在一张椅子里的外婆表示赞同。

鲇川还是不懂:“平衡?”

“没错,阿圆君。现在恭介躺在这张床上,离死只有一步之遥。但是!我们家族的生命能量是非常强大的。这就是为什么恭介现在还活着,为什么他的灵魂卡在生死两个世界之间,没法回到他那虚弱的身体。”

“他的灵魂怎么了?”鲇川追问道。

小茜插了进来:“这就是说,灵魂还在这间屋子里飘来飘去。”

外公说:“这当然了,小茜。”

一弥马上叫:“嘿,恭介哥哥,你在哪里?”

我在这儿,一弥,我在这儿!

久留美开口了:“我敢打赌说恭介现在一定在看阿圆的内裤或者别的什么地方。”

你们两个能不能闭上嘴?让我想一想。当我几分钟前设法钻进自己身体时,并没有什么效果。

真奈美说:“那么,哥哥会遇到什么样的情况?”

“据医生所说,他们已经尽其所能了。“鲇川说,”如果他的身体复原过来,所有事不就ok了吗?”

“不,那时已经太晚了,“外公说道,”灵魂允许离开肉体的极限是一天。不,应该只有半天。如果在这期间肉体死去的话……”

噢,不!

但是若我的肉体死去的话,“我”会怎样?

外公继续说道:“若肉体死去的话,恭介的灵魂就会嗖的一声分解掉!”

分解?

外公问:“我说得没错吧,外婆?”

“没错。“她回答道。

鲇川这时念了一句:“春日君。”

鲇川。

我猜我还有一天可以活了。不,只有半天。不再有机会在晚上一起凝望着横滨海湾大桥了。

不再有机会做那个了。

所有的一切都将和我一起死去,永远。

久留美开口了:“那么你所说的把哥哥的灵魂送到过去,那是什么意思?”

继续,久留美。我们还没有听到外公对这句话的解释。

外公清了清喉咙:“啊,对。恭介的灵魂拒绝接受他虚弱的身体,因此不论他如何努力,他会始终无法再回到他的肉体中去。因此我们将把恭介的灵魂送到过去。若我们把他送到未来,他多半早就已经死了。”

不要乌鸦嘴,我警告你!

“在过去,平衡不受影响,所以若他遇见他自已,他可以进入那时的肉体。若他做到这点的话,现在的恭介就会活过来。”

嗯,这不象我所希望的那么简单。我需要找到过去的自己,然后和他合作,让自己摆脱这个困境。

“ok,我们现在开始吧。”外公说完,就开始吟唱一些东西。

“春日君!“鲇川又念了一句。

我朝下看着她,悲惨的是,我感觉不到她拉着我的手的温暖。

外公的吟唱声充满了整个房间。我相信他是很认真地在吟唱的,但对我来说,却是声音象洪水般朝我的耳朵涌来。

然后我所看到的每一样东西,鲇川,我的身体,都在痛苦地呻吟着,每样东西,都似乎要离我而去,就象在烈日下看沙漠中的地平线一样。然后,外公的法术象是要打破房间的墙壁,我被抛进了一个亮得睁不开眼的世界。

这时我发现即使是鬼也会失去知觉。在亮光的中间,我开始消失。突然,我听到了外公的声音:“噢,不!我没把恭介的灵魂送到过去,我把他送到未来去了!”

第二章

未来?

但我根本没办法问爷爷那是什么意思。

我从光的世界穿出来,进入了一个充满了不断变幻色彩的新地方。我飞过了其它的维数。爷爷说他把我送到未来去了,但我想他弄错了。我已经死了,直接向天堂落去。象是为了为了证明我的正确似的,我发觉自已正温柔地降在一片云上,周围围绕着天使。

但实际上,那不是云。那是一片荆棘灌木丛。

“哇!”

我的头撞在了地上,这时我才意识到周围根本就没有什么天使。

“这是哪里?”我开始打量四周。

这儿正是我再熟悉不过的地方。我正处于那100级阶梯的底下。

但是我为什么会在这儿?

抬头看着这些无尽的台阶,我有点茫茫然。如果你爬到顶,上面有一个小公园,面在公园后面,就是我家的公寓所在。正是在这儿,我第一次遇见了鲇川。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那时我刚搬到这儿来。(看着春日恭介的回忆,回想起自已第一次看《橙路》的时候,那时我们都还年轻。现在,呜呜呜……老了,虽然我比春日还小。)

那时,在我回我新家的路上,我正在爬这些台阶,一边数着:“1,2,……”当我快到顶时,我目击了一个亮红的ufo飞向我上方。但那不是ufo。那是一只红色的草帽,鲇川圆(丸子)因为好玩才把它朝风扔去的。

我跳了起来,抓到了草帽。

“抓到了!”

从我上方,我听到了她的声音。

“动作真漂亮!”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鲇川圆。

“我把它扔向风。我很高兴你抓到它了。我还以为它会一路掉下去呢。”

我当时肯定是一脸傻样。当我看到她长长的黑发,她动人的眼睛,她软软而微撅的嘴唇,她那只能用性感来形容的成熟的外表,我只知道发出一阵毫无意义的傻笑。

“若是掉下去就麻烦了。这些台阶很长呢。”

“嗯,对。是很长。”

这么蠢的回答!混帐!

“对啊,有99级台阶呢。”

“嗯?”我说着,继续数着台阶,走到了最顶上。

“97,98,99,100!”

“什么?”她说:“你弄错了。只有99级!”

“但是我刚从底下数上来的。”

“你一定弄错了。我数的时候,只有99级!”她被激怒了,这使她看起来更漂亮了。我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

“你肯定你没有数错?”我问道。

“你呢?多半是你数错了。”

“不,我肯定没弄错。一共有100级台阶。”

“99!”

“100!”

“99!”

曾经有人说过,我从小就比较优柔寡断,但在这时,我却有了一个好主意。

“这样吧,我们折衷一下吧。一共有99.5级台阶!”

鲇川非常吃惊地看了我一秒钟,然后发出了她那甜甜的笑声。

鲇川。

但是我现在没有时间坐在这儿一边晒太阳一边回忆。我已经知道自已在哪里了。但我还得设法找出现在是什么时候,以及现在我的身体怎么样了。我记得我听到爷爷说“噢,不,我把他送到未来去了!”

但如果这是真的……那么若我在那个时候死掉了。也就是说我在未来是不存在的。那么我是什么?是鬼吗?

这时我才意识到有些事情很蹊跷。虽然我仅仅是一个灵魂,我现在却拥有一个身体。

“拥有”这个词可能不太合适,但是我正站在这儿,身体和思维都站在这儿。而且我的头刚才撞到台阶底的地上,现在还在痛。

站在这儿迷惑不解不能解决任何事情,因此我朝家里走去。公寓比我记忆中的要更破旧一些,但是其它的一切都还是老样子。然而当我走进公寓时,看到走廊上的门牌,立刻就呆住了。307住户的名字不是春日。

也许他们搬家了,多半就是这样。我仔细看了看其它楼层,但是还是没找到春日的名字。

还有。当我看到用来通知房客开会和其它事的告示板上的日期时,又一次呆住了。

上面的日期是1994年7月23日!

1994年!那是三年以后!(春日是69年生的,91年春天才进大学,这是怎么回事?还是我把他们三个的年龄记错了?还是小说版中的年龄与漫画书中的不同?)

三年。现在我家已经搬出了这座公寓。也许是因为父亲最近对社会问题的兴趣的结果。过去在他还是一个风景摄影师和影楼摄影师时,我们的生活过得很好。现在也许他在海外遇难了?因为付不起房租,真奈美和久留美被赶了出来?

现在不是乱猜测的时候和地方。我在这个三年后的世界上还活着吗?真奈美怎么样?久留美呢?鲇川又怎样了……我想到了这点,开始恐慌起来。就这样,我发现自已正处于未来,并在寻找未来的自已。

“什么?1994年?”鲇川问爷爷。

“对。可能是这样。”

真奈美叫了起来:“等一下,爷爷,怎么可以说‘可能’!”

“对啊,”久留美说,“你把哥哥的灵魂送到未来去的时候,你说的是‘噢,不!’。”

爷爷很狼狈:“抱歉,我把顺序弄反了。”

“弄反了?!”双胞胎姐妹齐声抗议。

不能保证恭介在未来一定还活着。如果大家面前的他的身体死了,那他的灵魂就会消失,即使灵魂已经被送到了未来。

就在这时,恭介躺在床上的身体,轻轻地发出一声呻吟,像是要停止边上的争吵似的。

“春日君!春日君!”阿圆紧紧抓着他的手,“他还没死,他还活着。看看他的呼吸。他的身体还活着!你怎么能说他的灵魂已经离开了他的身体呢?”

阿圆没有说下去。即使灵魂已经消失了,你也无法确认身体会否跟着马上死去。也许会有一段时间的延迟,然后身体也去世。

一弥说道:“嘿,爷爷,恭介哥哥看起来比刚才更糟糕了。”

真奈美制止了他:“一弥!看看你都在说些什么!”

“没错,一弥。你不该说这些话,即使这是事实。”小茜说道,戳了一下她弟弟的头。

爷爷这时说:“不要再闹了,你们两个!大家听我说。恭介的情况变糟了,这是事实。对此我们无能为力枣他的灵魂不在这儿。”

“因此你是说我们面前的恭介不过是一摊烂肉?”真奈美问道。

“就是这样。对吧,奶奶?”

很多年来,恭介的爷爷都要征求他妻子的意见。但是她躺在椅子里,发着呼噜声睡着,完全无视于她的孙辈们的骚乱。

“我简直不敢相信。”春日家最年长的一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但是鲇川圆却感受到了春日家族的力量。她对自己说,就象是在祈祷一样。

没事。

你会回来的,我知道你会的,春日君。

因为你……你是一个超人。

我并不知道三年前在病房里所发生的一切,现在来到了abcb的门口。我想老板会愿意听听我所说的,并且帮助我解决眼前的难题。我必须设法确认这个时代的许多事,包括我是否还活着。当然,还有鲇川现在在哪里。

如果我已经死了,那么鲇川现在应该是22岁了。(鲇川怎么变成72年生的了?只比我大两岁!我记得是69年啊!谁来帮帮我!我要疯掉了!)很有可能她现在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了。那对我的打击会比死还大。

我猛然压下了心中的担忧,从窗口往里看去。在柜台里是一个我从没见过的女孩,用手托着头。她穿着一件abcb的围裙。她一定是一个兼职工。那么现在老板不在。我鼓起所有的勇气,推开门走了进去。

她明显是那种身材不怎么样的人,脸上的化妆浓了点,用似乎还没睡醒的眼睛看着我。她似乎与abcb的格调不太协调。但现在,这里颇为杂乱。在这三年间,这地方变得这么脏,这是真的吗?除了我没有别的顾客。

我问道:“老板去哪儿了?”

“噢,你是他的朋友吗?他多半还在玩弹子(柏青哥,一种赌博用具)。”

“弹子?”

在过去的三年中,咖啡店里除了格调外,看来还有不少东西也都变了。当车站前面的弹子店刚开张的时候,我还记得老板对我说过:“真不是个好兆头。这儿的高雅文化品味要让位给娱乐了。”

好了,对此我无能为力。现在不是关注老板的业余爱好的时候。

“给我一杯cafélatte(有谁知道这是什么品种的咖啡?latte在法语中是条板木、直军刀的意思。希望咖啡爱好者能给我一个答案)。”我说着,坐了下来。

但是她却问道:“那是什么?”

这次轮到我吃惊了。但是当我环顾四周时,我没看到那台cafélatte的咖啡机。我想他一定是不再做这个了。

“好吧,我要一杯咖啡。”

“请稍等。”她回答道。她将咖啡从一只罐子里倒到一只小锅中,开始加热。我很震惊。老板总是坚持现煮咖啡。“每杯咖啡都应该每次当场做。”他总是这样说。

我越来越感到不安。

大家都说人是很容易变的,但我对此表示怀疑。仅仅三年,老板不但改变了他的品味和兴趣,而且连个性都变了,这可能吗?若是这样的话,他看到我会高兴吗?

“请拿好咖啡,烫得很,能把你烫熟了。”她把咖啡推到我面前。确实象她说的一样,非常烫。

“谢谢。嗯,顺便问一句,老板还留着胡子吗?”在我和他见面之前,我想多了解一点。

“当然了,非常浓密。”

“浓密?”

我有点疑惑了。三年前,老板留着两撇小胡子,但还轮不到用浓密来形容。

“我明白了,”我说,“他还在留着胡子。”

“我想你有一阵子没见他了。”

“对,确切地说,有三年了。”

“三年?真奇怪,他只是偶而会那么做。”

“做什么?”

“你知道的啦。”她仰起下巴左右摆来摆去。

“那是什么意思?”

“噢,在和象我这样做兼职的女孩在一起时,他喜欢在我洗碟子时用胡须扎我的颈背。”

我想我差点把刚开始喝的咖啡给倒翻。

“老板会做那种事?”

“当然了。我在这儿已经干了一个月了,所以现在也已经习惯了。”

我不会介意老板开始玩弹弓或者改变咖啡的做法这种事,但他骚扰在这儿打工的女孩子是毫无道理的!我想若老板自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那他很可能不会愿意帮我解决所面临的困境。我由不安渐渐变得怒起来。

这时,我背后的门打开了。打工的女孩说:“你好,老板。”

老板?

我承认我是个优柔寡断的人。但是春日家族的血中,正义感可是比大多数人要多一倍。而且,老板就象鲇川的一位兄长一样。我不知道过去三年中老板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决不应该去逗弄在这儿打工的女孩的脖子。

我心中越想越气,把咖啡杯很响地摔在桌上,转过身去:“我真为你感到惭愧,老板,你竟敢那样对你的员工!”

被我骂了一句的人楞了一下:“嗯?”然后朝门走去。他无疑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人枣和我所认识的老板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人。

我后来才知道,abcb已经卖给了这个人,银器、设备,以及其它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卖给了这个人。他说,当咖啡店或酒巴的老板想离开这一行当,把它卖掉是一种很普遍的做法。我不知道老板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他居然把这家店给卖掉了。但据这位老人所说的,他是一年半前买下这家店的,而且从未和前任老板直接见过面。

我弯下腰拼命地向老板为刚才贸然大喊大叫道歉,那位女孩子在旁边不停地笑。真恨不得地上有个洞能钻进去。从老人那儿了解了情况之后,我付了咖啡钱,离开了abcb。

我不知道老板到哪儿去了,但这并不代表就没人知道。但我没有勇气去问老板经常去的雪茄店的女老板,或者ramen店的店主。我猜想在这个时代我早已是个死人了。

我抬起头。不知不觉中,我又回到了车站。

在我三年前撞到汽车的地方,现在立着一座人行天桥。看来就象是因为我发生了事故,这儿才会特地造了一座人行天桥似的。我看着天桥,发了一会呆。

一阵风柔和地吹过,给我带来一种舒适的感觉。我走上了天桥,一边走一边数着台阶。

“1,2,3,……”

我的脚一级一级地踩着这些台阶。我在这个时代已经死了吗?我是一个在时间中流浪的灵魂吗?

“25,26,……”

当我走上最高一级台阶时,我听到了上方的一个声音。这个声音唤起了我的记忆。

“27!一共二十七级!”

我慢慢地抬起头,接着的瞬间,苦涩掺杂着甜蜜的记忆向我涌来。

在我上面的天桥上站着一位淑女,她的脸上仍带有少女的影子。她就象初夏温和的风。不,她已不再是个女孩子了。她是一个成熟的女人。若不是因为我对那张脸在年轻时有刻骨铭心的印象的话,我一定会把她当作比我略年长的充满魅力的女人的。

她是小光。

我几乎忘记了呼吸。当我终于确认之后,我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小光!”

她立刻转身过来,说道:“噢,我简直不敢相信,竟然是春日学长!我从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你!”

她的头发略过肩,长度很整齐。她粉红色的外装配她褐色的头发很协调。我肯定她在上次见面后的三年间枣三年半间枣变得成熟了。

“小光,……你,你长高了。”

笨蛋!我怎么会说这么蠢的话!

小光吃惊地看着我,然后说:“不,我没有,学长。要知道,我们已经有三年多没见面了。”

我非常地窘迫。

她笑了起来,嘴张成“o”型,就和以前一样。就和我们三个人还是形影不离的好朋友的时候一样。

“你最近过得怎样?”她继续说道,“我不敢相信,你看起来一点儿都没有变。你看起来就象还是一个高中生一样。”

她说得没错。我还只是19岁,而小光已经20岁了,比我大一岁。

“啊,你该听说过男孩子比女孩子要晚熟。”我设法换个话题,“这就是为什么我看起来这么年轻。嗯,你从北海道来的吗?”

“不,学长。我现在住在纽约。”

“纽约?”

“对。听起来很酷,不是吗?”

“啊,对了。既然你提起,我想起老板是跟我说过的。你从otaru的高中毕业后,想去纽约。”

“我说过了吗?我想不起来了。你还记得是什么时候吗?”

“嗯?”我立刻回答道,“嗯,我也想不起来了。但是你既然住在纽约,为什么你……”

她包里的传呼机这时叫了起来,打断了我的话。小光从肩背包中取出呼机,看了一下号码。有那么一瞬间,她的脸显出一种复杂的表情。

“唉,在我和一个老朋友谈天的时候拷我,”她说,“麻烦你等一下好吗?”

“啊,没问题。我现在没什么赶着做的事。”

小光对着我笑了一笑,冲下人行天桥,走进一间电话亭。我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她在纽约一定上过舞蹈班。曾经是纤小苗条的小光,在这三年变得高佻健美了。说实话,小光的被连衣裙包里着的身体比以前看起来更丰满了。我痴迷地看着她。有一阵子,我忘记了自己所处的困境。

桧山光走进了电话亭,叹了一口气。她以前在走上舞台之前,经常用这种方式来平息自己的情绪。

我从未准备好这样在街头和达令,不,我是指春日学长,重逢。

小光曾经想到会在回东京后与恭介或阿圆偶遇。在她的内心深处,她甚至希望会发生这样的事。但当它确实这么突然地发生时,她的心狂跳了起来。

我早就和自已说过,不论何时与学长再次见面,我都该是个女人了,成熟而有韵味。但我只是个傻瓜。竟然会说出那么幼稚的话。唉,真令人难以相信,竟然是春日学长。他从没想过我已是个成熟的女人。

小光又叹了口气,开始拨打传呼机上的号码。不管怎样,这个竟敢打扰她和学长谈话的男人绝对是世上最恶劣的人渣。

她要好好骂他两句。

这儿是东京(译注:这是作者第一次说明《橙路》发生的所在地,以前都是用“这个城市”来代替的),生我长我的故乡。不要以为你还能象我第一次去纽约时那样对我!

小光高中一毕业就去了纽约,声称要在那儿的美国移民学校读一年英文。

最初的三个月中,她在上esl(englishasasecondlanguage),一种主要为母语为其它语言的人准备的课程。她是去学舞蹈的,但是不会英文就拿不到在舞蹈学校就学的签证。

令她感到意外的是,esl班上90%的学生是日本人。而且,他们对在家长的资助下学习英文从而促进日美文化交流的事一点儿兴趣也没有,他们更喜欢和其它日本人聚集在一块。面对在外国的孤独无助,小光很少把时间花在和这种同胞间的交往上,最后她决定换个学校重新开始。

这时她遇见了sugizawa,一个在格林威治区的一家小旅行社做兼职的日本男人。sugizawa刚从纽约的一家大学毕业,正在寻找一份舞蹈的工作。他是一个运动员,有着运动员所特有的健壮的身体,他那白亮的牙齿给小光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在格林威治区有许多上演小型戏剧和音乐会的“路边剧场”。sugizawa经常在这些剧场中出演,因此他在区里也小有名声。

小光印象更深的是sugizawa有一口流利的英文,以及他对格林威治区的了解。她的英文就此长进了不少。两个人一起在路边剧场合作了许多次,关系也靠得越来越近。在一个秋高气爽的万圣节之夜,在哈得逊河岸上的sugizawa的公寓里,两个人结合了。

那是小光的第一次。

但这以后,他的缺点很快就暴露在小光面前了。他开始过问她的一切。他开始问她全天的活动日程,然后当她结束一天的日程时就开车去接她回来。一开始,小光还把他的行为当作是爱情的表现,但逐渐地就变得越来越难以忍受了。

在除夕之夜,小光接到舞蹈指导老师的邀请,请她参加在老师家举办的迎新晚会。这是小光第一次接到这种邀请。小光玩得很尽兴,用尽了她的英语能力。屋外,开始下雪了。第二天早晨,宴会终于结束了,指导老师说他来送每个人回家。纽约的犯罪率比较高,这样做也是很寻常的。

但当小光走出屋子时,sugizawa的corvette(谁知道这种车的中文译名?哪家公司的产品?)就已经在等她了,车顶上积了厚厚一层雪。这时她意识到自已的心已开始离sugizawa而去了。

“我的事不用你多管!”她这么对他说,他的眼睛因为吃惊而瞪得大大的。她那天没有回他的公寓。

sugizawa给她打了很多次电话,但她把电话调在留言录音状态。一天,上完舞蹈课回家后,她从留言中听到了哭泣的声音。

“结局总是这样的。每次当我爱上一个人,最后都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我越爱她,我越避免伤害他,到最后,都会变成我根本就没爱过她,我爱的只是我自已。”

他的话开始断断续续。sugizawa说他第二天要回东京的家中。小光对自已的所作所为一点也不后悔。但当听到留言机中的他的声音后,她长久以来一直设法忘记的一段记忆又回到了脑海中。

这就象那个夏天一样。

那时我的脑子里只有春日学长。当时的春日学长正在为大学入学考试而非常努力地用功。而我却一直在追随着他,纠缠着他。就象sugizawa对我所做的一样。

第二天,小光去机场送sugizawa。他有点喜出望外。他给了她自已在东京的地址,并且要她回日本时来看一下自已。

小光答应了,但是当飞机刚离开地面时,她就把他给她的字条扔到了垃圾箱里。在那一瞬间,恭介的面庞又在她的眼前浮现。她知道这是为什么。

“喂?”现在她对着电话说道。

她一发出声音,sugizawa的声音就从电话的那一头传了过来。

“小光?真的是你?你什么时候到日本的?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的航班?你在哪个旅馆住?你现在在哪里?我来接你好吗?”

小光没打算去看望在otaru的父母亲。她让一个在纽约认识的朋友帮她订的旅馆。一定是那个朋友告诉sugizawa小光回日本了,还给了他她的拷机号码,自以为在帮忙。

小光一直等到对方问问题停下来,才说:“你一定要一次问完吗,sugizawa?这么多问题,我记都记不住,怎么回答?”

小光听到自己说出这种挖苦讽刺的话,自己也觉得有点过分。

“啊?音乐剧的演员选拨?”我有点吃惊地问道。

我在天桥顶上一直等到她打完电话,重新跑回来。她向我说起回日本的原因,她要参加音乐剧的选拨。

“对。”她说,“而且规模还颇大。我在纽约认识的一个朋友打电话告诉我的。”

“喔!真不错。”我说道。

“不,这算不了什么,”她说道,格格地笑了起来。“我只是参加选拨,还没有通过呢。我在纽约的指导老师一直对我说,小光,你还不够资格上台作正式的表演。但他想我可以回东京试试我在纽约学到的东西。”

“很好啊。他一定是用英文跟你说的,我想。”

这句话导致了一阵窘迫的笑声,她捏起小小的拳头作势要往我身上敲。一些从车站出来穿过天桥的人看着我们。

“小光。”

小光还是象以前一样天真无邪,充满活力和朝气。

有人向我们走过来,我靠近小光以把路让出来。当我靠近小光时,她身上淡淡的eaudecologne(女性用古隆?)的香气飘进了我的鼻孔。我马上又让开了一点。

我设法换个话题:“你现在住在哪里?我是说,你父母亲还住在北海道,对不对?噢,在旅馆。等一下,这附近有旅馆吗?”

“没有。旅馆和告诉我选拨会的那个女孩的家很近。她也和我一起参加选拨。她让我和她一起住,但最终我们还是竞争对手,所以我决定自己一个人待着。”

“喔,真行啊。”我说道。

“少来了,你又来这一套,说我如何如何伟大。”小光笑了起来。“我朋友把她的拷机给了我,这样有事时就能和我联系上。”

“我明白了。你刚才就是在回她的电话。”

小光笑了:“学长,你是不是在猜我在回什么男人的电话?”

“我?啊,我……”

你猜对了,小光。刚才几分种我除了这个别的什么都没有想。

小光笑着继续说:“应我妈的要求,我回去了以前住过的地方。她说,如果你不能回otaru来看我们,至少要去曾经住过的地方和大家打个招呼。你相不相信她居然在这三年和每个街坊邻居都保持着联系?”

这时我的感觉非常差。鲇川和我曾至没试过和小光联系。象这样在街头和她偶遇,就象一桶冷水从头浇下,使我清醒了很多。

“好了,我想我该回去了。”

我说:“噢,好,你去吧。”我刚说完,就想到,我该去哪儿?

小光很奇怪地看着我。

“嗯,学长,你没事吧?”

“嗯?”

“啊,我是说,你好象突然充满了回忆似的。”

“我想我没问题。”

但是我又有了一种有趣的感觉。小光说得没错。我一定是十分疲惫了,总是在想各式各样的问题。我在想,要不要把一切都告诉小光呢?

不行,我不能这么做。过去三年没和小光联系,说不定还是做对了,这样若我真的在这个时代已经死亡的话,她也不会发觉面前的这个人不该存在了。

“不太象啊。出了什么事,学长?”

“嗯?”

小光做了个鬼脸。“你看起来就这个样。”她说。“不过,你总是有点神神密密的。我和阿圆谈起过好几次。有次她对我说,春日君似乎有什么秘密瞒着大家。”

“没这事!”我突口而出。

小光突然变得很严肃:“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这时天桥下有一辆巴士呼啸而过,因此对下面一句话听得不太清楚。

“你有注意过你的身体吗?”

我答到:“啊,你知道啦。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小光又做了个鬼脸,我想她一定是误解了我的意思。但我想,她也不可能误解到哪儿去。我没再想下去。

但是小光根本就没问我的健康问题,她问的是,“你和阿圆之间都还好吧?”我后来才知道这一点。

巴士的声音渐渐远去,小光一步步走下天桥。她看起来有点心神不定。

“啊,学长,我现在要走了。”

“ok。”我说道。

小光对我快乐地一笑。“bye-bye!”

然后她跑下了天桥。

她问我,你和阿圆之间一切都还好吧?而我则回答,啊,你知道的啦,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很自然的,她听到这种回答会看起来有点沮丧。但这时我还没意识到这一点,只是回应她说:“bye-bye!”,一边还在想,她最后的一笑充满了温暖和情意。

我一直看着她消失在路边的树影之中。真抱歉,鲇川,我在心中说道。春日恭介,19岁。我不得不承认,我又一次发现自已更喜欢这个长大的成熟的小光。

但几分钟后,发生了一件事,打断了我从对小光的思考。我听到了高中时代的损友小松和八田的声音:“春日还只有22岁。鲇川的命真苦。”

我遇上小松和八田纯属偶然。

和小光分手后,我打算到车站的报摊买一份报纸。我知道报纸上不会有任何春日家搬到哪儿去之类的消息,但至少报纸可以给我多一点有关这个时代的咨讯。

“噢,那儿有个大美女!你看起来真可爱,小宝贝!”

我从人群中听到这个声音,立刻停下了脚步。

这种高音立刻唤起了我的记忆。这个声音能象机关枪一样把大把大把的词汇射向女人,虽然从来就没能成功过。这是小松整司。他和搭档八田在一起,正要走进车站前的一家书店中。刚才被称作“大美女”的女孩正在车站前贴什么东西。

“谢谢,谢谢,”小松对女孩说,“知道吗?你干得真不错。我是小松,经纪人。”

说了这些话后,他走进了书店,举止就象是什么大人物一样。

他到底要做什么?

小松和书店的老板交谈着,就象他们是老友一样。这家店因为人们站着看书而不买而很有名。我曾经好几次看到这两个损友被老板赶出来。他们现在在这儿干什么?

这个谜题很快就被解答了。我看到了女孩贴着的海报,上面写着:“庆祝周刊少年跳跃漫画‘i’llletyoudoanything’单行本首发行,作者八田一也签名发售。”

我差点心脏停止跳动。在三年之后,八田居然变成了日本第一人气的漫画家。而且从漫画的题目来看,他的品味一点儿都没有变。看到海报边上成堆的漫画书,我可以打赌说这两个人的品味还是十分变态,因为书上都是些穿着娇小玲珑而又富于挑逗的水手装的初高中女生。

这就是为什么小松和八田会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目中无人地坐在这里。

小松的声音:“现在好了,八田,你知道吗?你是追星族想见到的偶像了。”

“知道啦。”八田说。

“当他们来的时候,签掉男生的书,然后尽可能快地打发掉他们。但只限于在这儿买书的人。如果有人胆敢不付钱就想拿到你的亲笔签名,我会用鞋子打死他。”

“好的。”

“但同时会有成排的年轻女孩要你签名。要记得说,请把你的电话号码给我的经纪人。”

“经纪人?谁是我的经纪人?”

“是我!你这个笨蛋!”

“噢。”

“我们会对女孩子说,我们正在为一个特别的八田画迷会招人。”

“画迷会?”八田问,“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看女孩子啦。”

我简直无法相信,这两个人一点儿都没有变。

但我对八田还是有一点儿嫉妒。把自己的不良爱好变成这么好的谋生手段,真是了不起。

小松继续说:“我真希望春日也能在这儿。没有他,一切都不一样了。”

我呆了一下。我不知道小松居然还有这样的温情。但这时他们不再谈些愚蠢的话题了。当我听到八田的下一句话,我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是啊。春日还只有22岁啊。鲇川的命真苦。”

“对。他一定已经在另一个世界了。真想大哭一场,不是吗?”

搞什么鬼?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我才22岁?鲇川的命真苦?谁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的对话一直在我脑子里回绕。我在三年前的世界里已经死了吗?我忍不住想和他们再见一面。如果我已经死了,那我还怕失去什么吗?我朝他们走了过去。但当我刚迈起脚步时,由书店店员领队的一群八田的画迷出现了,把他俩紧紧地围住。我被人群给挤了出来。

“喔,八田,真不敢相信,居然会有这么多人。”小松说道。

“是啊。别挤我。”

“等一下,八田,我怎么没看到有女孩子?”

“当然啦。你想一想,这种变态色情的漫画,有女孩子会去看,那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小松暴怒。“行了,我要离开这儿。我要去找店里的那个女孩。”

“等一下,小松!”

这真是个打击。

我想我三年前就已经在医院的病房里离开这个世界了。

我一直被八田的画迷给往后挤,一直到我发现自已又回到了刚才和小光分手的人行天桥旁。穿过人群看过去,已见不到小松和八田的影子了。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往人群里挤了。

同时,我决心一定要把情况搞清楚。

我可以去医院,我可以要求他们给我看死亡证明。如果没有死亡证明,我就是安全的。如果有的话……不管怎样,我一定要弄清楚。

当我赶到医院后,我对咨询台后的老人说道:“对不起,我想查一个人的死亡证明。”

正喝着绿茶的老人看了我一眼,似乎吃了一惊。这也难怪,我的表情看起来大概就象庙里的金刚一样狰狞。我实在是非常想知道答案。

他告诉我保管死亡证明的部门在二楼。我谢过他后立刻跑上楼去。

我一定要弄清楚!我一定要知道!我在三年前的世界已经死去了吗?鲇川现在在哪里?若我死了,她在做什么?

我要知道真相。

即使,即使她已和别的什么人在一起。

鲇川。

她充满爱意的脸庞浮现在我眼前,撅着小嘴。那是三年前我的记忆中的鲇川。现在,在这个时刻,她又会是怎样一种美丽和成熟呢?她一定另有一种与小光不同的独特的魅力。

我的心在狂啸,我想见鲇川。

我在楼梯上停了下来。

我不知道在自已的灵魂消失前还有多少时间。但我很久以前看过一部科幻小说,里面有个人来到未来,当他看到自已早已死亡的证据时他就消失了。

若这是真的,那么在那之前,我想再见鲇川一面。

我是那种通常总是犹豫不决的人,但对于真正重要的事却从不迟疑。我转身跑下楼。

当我跑出医院的大门时,天空显示出一抹橙色的云彩。清凉的晚风掠过街道。我朝着鲇川的家里跑去,就象一个独自玩的孩子刚刚发现大家都已回家,只剩下自已一个。

鲇川的别墅三年来没有变过。

门前道路两边依然盛开着绣球花,就象三年前一样。几天前,我还来过这儿接鲇川上学枣当然是三年前的几天前。鲇川总在早晨浇花,那个早晨也是这样。

“你很像这些花,”我跟她说,“这就是为什么你能和她们很好相处的原因。”我刚好前一天晚上学了一点有关这些花的知识。

“什么意思?”

“因为绣球花总是在变颜色,所以她们也叫‘七变花’。”

“七变?”鲇川不懂。

“对啊。就是说反复无常,任性多变。就象我认识的一个人一样。”

她有点生气了:“不要开玩笑,春日君。”

恭介笑了起来:“我想我可以问问她们自已。”

“问什么?”

“为什么她们无缘无故地会突然变得安静而忧郁?当我以为她们在生气的时候,她们会突然笑起来。为什么?”

这次鲇川笑了起来:“你说起来我就象个被溺坏的小孩一样。”

我吻了她,比平常的吻更长些。

然后我说:“早上好,鲇川。”

我搂住我美丽的天使,我感到了她急促的气息。

“怎么了?”

她没有回答,而是把手指甲掐进了我的胸膛。“恭介,你又在用你的超能力了,对不对?”

“什么?你在说什么?”

“感觉好极了。”

“什么感觉好极了?”

“刚才那个,吻。如果你上课时只回想着那个而不好好听课的话,就罚你中午买饭。”

“鲇川。”

这次,鲇川吻了我。

鲇川。

我在心中重复叫着她的名字,摇摇头使自已回到现实中来。我没有时间去回顾过去。我必须集中注意力!

我翻过墙,小心地不踩到那些花。若我沿着墙走下去,就可以绕到后院里,从那儿可以看到卧室。但当我爬上墙时,我看到了没想到会看到的东西。

我所立着的墙既是鲇川的屋子与邻居家的界墙,也是车库篷的一部分。车库里停着两部车。一辆我再熟悉不过了,那是亮红色的austinmini(谁能告诉我这又什么牌子的车?),是鲇川父母在她考进大学时给她买的。

“真好!”当她告诉我这辆车的事时我这么说。

“不完全是。”她说,“我不会上他们的当。他们长年在外,却让我来看守屋子,而这就是我全部的劳动所得。”

另一辆车,就是问题所在。那是一辆银灰色的宝马,这种型号我三年前从未见过。鲇川的父母长年在海外演出,他们不在的时候,她父亲的奔驰车是由鲇川的姐姐和姐夫来开的。

那么这辆宝马是谁的?

我的心开始沉了下去。有人这时在拜访鲇川。我不知道是男的还是女的。不,一定是男的。你必须面对现实,恭介。没有女人会开这种气派的宝马的。

为了控制住自已的情绪,我用双手拍了拍自已的脸。做出一张严肃得如金刚的脸后,我沿着墙走下去。

这时我听到了钢琴声。

为了找一个基调,手指在琴键上流水般地滑动着,只有从小就对钢琴非常熟悉的手才能发出这样的声音。鲇川每次弹琴前都会这样试一下音。

是鲇川,是她在弹琴。

我似乎听过这曲子。一个强有力的开头,然后是一个激烈的主旋律,就象跑上一座山一样。对了。然后是平静的大海的印象。

那是恭介no。1!

我的沮丧情绪顿时一扫而空,我伸出手撑出白桦树的树枝,把身体向她的卧室探去。除了一台大钢琴外,我看不到多少东西。但是我可以看到在敲着琴键的手指,以及长长的黑发。那是鲇川。她完全专注于弹琴之中,头向前倾着,因此我看不清她的脸。但是我知道我见到了22岁的鲇川圆。

我突然很想哭。我想冲到她身旁,向她倾述一切。我知道她会帮我。这么久以后,她还在弹为我写的曲子,不是吗?

等一下。

我事实上并不知道那首曲子,恭介no。1,的真正名字是什么。

我只是在梦里听到了它的名字。若那个梦不是预言之梦,而只是一个普通的梦……那首曲子的名字就不会是恭介no。1。

我又一次感到迷惑起来。正在这时,我听到另一个声音,这声音立刻赶走了我的迷惑。

“阿圆!”

那是个男人的声音,一个年轻的男人。那声音像是在对我说:去死吧,恭介。

我不是夸张,但我还没大胆到叫鲇川名字的地步。既使我们已经正式在交往了,我们的关系还没有到那一步。有人也许会说我不敢叫她的名字。

好几次,我以为不该再叫她“鲇川”了,但当我试图叫她“阿圆”时,却总说不出口。我确实不敢。现在,那个从鲇川背后走过来的年轻男人却这么做了,就象她的名字根本就不意味着什么似的。他一定是宝马车的主人。

然后我看到了这个男人。

是他!

我认识他。更重要的是,所有的日本人都认识他:著名的偶像歌手,早川和人!

看来他已从仅仅是一个偶像歌手变成了羽翼丰满的天皇巨星。他披着长发,末端束着小马尾辫,穿着看起来似乎很贵的外套,夏威夷的t恤,像是在说,我很有名气,衣着不按章法也不要紧。没打领带。戴着一枚闪亮发光的戒指。

但是早川和人在鲇川的家干什么?

我和鲇川与早川和人偶而会见面。但他从不叫她的名字,至少三年前不叫。

我第一次和早川和人见面是两年前。也就是说,现在的五年前。那时,他还只是初出道的偶像。早川和我不巧对撞了一下头,结果我们两人交换了身体。交换身体也就是说把两人的思想完全对调了。因为早川在女孩子中很受欢迎,我占用他的身体就有很多对异性的机会。同时早川也就此吃了鲇川的豆腐,而鲇川以为那人是我。好了,长话短说,鲇川没有受到伤害,最后一切问题也都解决了。但这之后……

因为看到鲇川从父母亲遗传下来的音乐天赋,早川一直在和她保持联系。但最后她决定和我一起读大学,而我以为他已经放弃了。

有一次我问起鲇川有关早川想把她弄到音乐界的事,她说:“春日君,我想你嫉妒他了。”

“我当然嫉妒了!”我提高了声音。

鲇川看到我生气,有点儿吃惊,然后道歉道:“对不起,春日君,对不起。”

我看着她的眼睛,那是被吓坏的小女孩的眼睛。

但在现在的22岁的鲇川身上,我再看不到一丝孩子的迹象。早川和人手中拿着两听啤酒。他放了一听在钢琴上,而她用眼睛表示了谢意,继续弹下去。早川拉开易拉罐,喝了一口,然后看着鲇川说,“好了,怎么样了?你弹完了吗?”

鲇川不理他,继续弹着。

“看来你还没有忘记他。”

他在说谁?我吗?

“看在上帝的份上,不要再tmd地怀念,忘了他吧。”

鲇川生气地把手敲在琴键上。她狠狠地盯着早川。他看来已习惯于这种目光了,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姿势。

他继续说道:“你要知道,我花了很大的麻烦才让制作人同意你另写一首曲子。”

“我没让你这么做。”

鲇川伸出手,拿起她那份啤酒,打开罐子。

“你一点儿也不懂这一行的规矩,你敢说你懂吗?”

“我不需要懂。”

早川受到了打击。“嘿。”

当鲇川喝啤酒时,早川继续告诉她所谓的“这一行的规矩”。以下是他的话的主要内容。

鲇川为早川最新的唱片写了几着曲子。其中一首碰巧流行开来,成为上榜大作。结果这首歌被选作一部电视剧的开场主题曲,而作曲的鲇川圆的名字就象野火一样传遍了日本音乐界。

早川说:“你突然成名就象是灰姑娘的故事一样。希望我不是过分的要求,请你为我下一首单曲作曲。”

他前倾着身子,挨着鲇川的肩膀,开始在钢琴上弹起曲子。

那就是鲇川刚才弹的曲子。是我希望被叫作恭介no。1的曲子。

“若你同意,我想用这首曲子。”

“什么?”

“这实在是首好曲子。比我最近的作品都要粗旷,但充满了你的感情,你的心声。这首曲子若作为音乐会的高潮作品,真是完美极了。”

“忘了它吧,行吗?这首曲子不是为你写的。”

“我知道。”

“没有任何抒情的部分。”

“我可以加进去。”

早川和人继续弹着,既兴地随着主旋律唱着:

“iloveyou。iloveonlyyou。”

我知道这其实是他现在想对鲇川说的话。

x你妈的早川!

“够了!”鲇川把他推开,从钢琴边站了起来。

但早川只是微笑着举起手表示歉意。他还不打算逼她到那一步。

鲇川回击道:“你女朋友发生什么事了?”

对了。在他刚出名时,有个叫岛川香的女孩,他对她有着与女歌迷不同的特殊的感情。当我和早川换过身体后,我和她一起渡过了一个危险之夜(?)。她的脸很可爱,就象小光一样,但是更明艳一些。

“女朋友?”早川说,“哪一个?”

“我以为是女朋友。既使你从一个偶像变成天皇巨星,你除了玩弄女人之外还是啥都不会。”

早川说道:“不,你错了。”

“什么?”

“我不同,阿圆,你不能看清事实真相。”

“事实真相?”

“我,早川和人,是唯一能拯救你的人。”

“滚出去!”

“我马上就走。若你决定把那首曲子的名字换掉,就打电话给我。如果你不能忘掉他,你就再也不能写曲子了。恭介也一定会同意这点的。”

这一瞬间,我差点从树上掉下来。

我知道了!鲇川刚才弹的曲子是为我写的。名字一定是恭介no。1。鲇川一定在过去的某个时候为我写了那首曲子。

鲇川没有看早川。她盯着钢琴的键盘,嘴紧紧闭成一条线。早川把手作成枪的形状对着她,算是再见的手势,然后离开了屋子。他关上门的那一刻,鲇川哭了出来,泪水滴到了琴键上。

突然,一切都变得黑暗起来。

除了小光,她先搬到北海道,再直接去了纽约。每个人看来都知道我死了。我一定是死了。鲇川的别墅后院随着太阳的落下而染上了一层亮橙色。这是日落时最美的一刻。这之后,黑夜即将来临。

对鲇川来说,是一个长长的,悲伤的夜。

我打定了主意。

即使双方的处境对调一下,即使鲇川是一个魂,我也希望她能出现在我的面前。即使我不能去触摸她,我也希望能和她在一起,不论能在一起的时间有多么短促。我决定走向她,尽我所能地减轻她的悲痛。我从墙上跳到树上,准备跳进卧室的窗口。但当我跳到树上时,我感到一阵眼冒金星,就象你突然站起时感觉到的一样。然后我恐惧地看到眼前的双手开始变得透明。不仅双手,整个身体都开始消失。这是我消失的时候到了。若这是我的宿命,我会接受的。但若不对鲇川说上一句话就死去,也太过分了!

上帝啊,给我一点时间说一句话。只是一句话!

我集起所有的力量从树向鲇川卧室的窗口跳了过去。

鲇川!

但我的身体早已开始消失,我穿过墙,跌进她的屋子。我突然再也看不到,听不到,或感觉到任何东西了。

不可能是恭介的。

鲇川圆抬起头,确信自已听到了恭介的声音在叫她。通过打开的窗口,她可以看到白杨被夕阳染上了一层橙色。声音似乎就是从那个方向来的。

鲇川从钢琴上站起来,拿起啤酒。一阵舒适的晚风从开着的窗户吹进来。象是被风所带动,她走向窗口,眼中的泪被风吹干了。

窗外没有任何人。

阿圆装出一个悲伤的微笑。当她又喝了一口啤酒时,她对自已说:

春日恭介。你是一个超人,对不对?那么运用你的魔法,回到我的身边吧。

回到我身边吧!

当接到恭介失踪的消息时,阿圆立刻就想订机票到他所在的地方去。但是波斯尼亚没有给女人留出位置。她的双亲,当时正好在东欧演出,要她在日本等着进一步的消息。但是十天过去了,什么消息都没有。

阿圆继续懒懒地看着橙色的花园。片刻前还是那么舒适的风,现在竟显得如此的不耐。

从还是个孩子的时候起,阿圆就对给自已带来快乐的东西抱怀疑态度。这是因为,每次她父母亲回到日本,她都能感到幸福,但她知道他们将会离开,而又会变成一个人。她也知道,温和的晚风也意味着孤独的夜晚不远了。

在慢慢变黑的花园里,不时传来阿圆哭泣的声音。

回到旅馆中,小光刚冲完浴出来,就被电视上的画面吸引了。那是在波斯尼亚的战争的新闻。自已还在纽约时,就持续不断纷乱的土地的消息。但是纽约的新闻并没有报导日本摄影师失踪的消息。

一定有什么地方弄错了。

她非常震惊,瘫软着坐到地上。

那是学长,春日学长。下落不明。

但是,……

“我今天碰到的春日学长又是谁呢?”

小光抓起了电话机。在她这一生之中,她永不会忘记阿圆的电话号码。小光按键接通外线,刚冲过凉的身子感到一阵战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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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橙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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