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战

圣战

圣战

作者:定金伸治译者:Rover

距今约八百年前的当时,耶稣基督的不肖子孙们渐渐的失去当初的理念,腐败之毒开始亵渎他们的良心。

教宗追求世俗权利,圣职者拼命排斥异端,国王化身为这些人的傀儡,骑士则高喊着杀光异教徒,每个人各怀鬼胎。而北义大利的热利亚、维尼吉亚等自治都市的贪心商人,则因为丑恶的利害关系和这些人同流合污,带给了回教世界无比的麻烦。最具体化的东西就是被后世称为十字军的集团。

第一次十字军东征成功的占领了耶路撒冷,士兵们则高喊着“直到脚跟浸入血海”,将手无寸铁的回教徒尸体堆积成山,破坏殆尽。死去的母亲仍然抱着哭号幼儿的光景,一点也无法动摇他们的感情。化为地狱的寺庙被他们从周围放火,将尸臭连根烧光。

狂热的信仰不禁令人战栗,但是当时基督徒年代记作家的描述更可怕。士兵们在破坏了一切之后,跪在圣墓之前“因喜悦之泪哽咽”。从他们的笔调看来,能够感觉到丝毫的罪恶感吗?答案是否定的。在年代记里能看到的只有用过剩的修饰词所描写的赞美与礼赞的言词而已。

他们原本都应该是有善心的人,会为母亲的死而落泪,会为孩子的出生而欢喜。没有比相信自己站在正义这一方更令人感到恐惧的事了。历史以最残酷的影象告诉我们这件事实。

面对毁灭的回教世界,在得到了一位英雄之后终于展露了重建的曙光,那就是圣将沙拉夫·阿丁恩的登场。由于他的威望以及不断的努力,渐渐的使得耶路撒冷周围的基督徒开始软化态度,并对回教徒打开心扉。可惜他要成为主流仍然须要一点时间。当时的托兰斯约旦领主鲁诺·多·夏地雍等人常常无视休战条约而抢夺麦加商队。由于他的暴行甚至及于沙拉夫.阿丁恩的妹妹,因此沙拉夫。阿丁恩最后终于决定夺回耶路撒冷。“我为何要做这样的差事……”

历史文化古国拜占庭帝国的骑士拉斯卡利斯不经意似的吐出了这句话,这句话早已经是他的口头禅了。我的才能并非为了这种事才存在的。他一直拼命的忍住叫出这样的话,无奈的奉行上级所交代的任务。他的任务是照顾他国的流亡者--事实上就是监视--所以是极不名誉的工作。

“哼,我虽然想说那种男人的死活干我何事,但要是他真的翘辫子,我也会有麻烦。那个人渣究竟跑到哪里去啦!”

他在心里以及嘴巴上一边咒骂,一边四处寻找,等到他终于发现那个男人坐在河边钓鱼的时候,周围已经开始天黑了。

被轻视、绰号“白痴侯”的这个男人,就是束缚他才能的家伙。

“很抱歉,没有许可,您不能够外出。请立刻回去……维雷利大人!”

在拉斯卡利斯说完了一会儿之后,被称为维雷利的男人终于慢慢的转过头来。半开的眼以及半闭的嘴更增添了拉斯卡利斯的厌恶感。拉斯卡利斯不知道在心里想过多少次要用剑刺这张脸。

“……唉,今天一条也没有钓到,真是可惜啊。……今天只好认命了吧!”

可恶的家伙!拉斯卡利斯一边拼命的压仰自己对他出手的欲望,一边跟在脚步蹒跚的维雷利后面。

过了一会,满天暮霭,落日也西下的时候,维雷利突然开口:

“对了,异教徒之王是沙拉丁吧。听说他的妹妹被抓到这里来,是真的吗?”

沙拉丁就是人们所说的沙拉夫.阿丁恩。他是伊斯兰的最高将领,他的妹妹被抓自然是重大的消息,也难怪会有所传闻。

“嗯,听说皇帝陛下要亲自传授真神的事呢!”

“哦!沙拉丁的妹妹是个美人吗?”

“……天知道……”

拉斯卡利斯露出厌烦的表情回答,但是维雷利却好像没有注意到。

“原来如此。传教吗……?原来如此。”

维雷利的眼中一瞬间露出了愤怒的锐利眼光,不过拉斯卡利斯也没有注意到。

一群危险的士兵在黄昏里朝拜占庭帝国的首都君士坦丁堡前进。小集团约百来人,在周围居民所厌恶这些人中,却不搭调的夹杂着一位女姓。她的眼睛有如星空般乌黑清澈,令人想起深闺里的美女,但是她的外表却却无法展露她那高贵的气质。这位看似会为路边的小花枯萎而落泪的少女,就是圣将沙拉丁的妹妹艾儿希多。她也是沙拉丁麾下最强的武将,被基督徒恨之如恶鬼。

艾儿希多现在一悦至极。双手被缚在后虽然也是原因之一,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她被鲁诺.多.夏地雍的手下袭击,计划毁于一旦。她的计划并非逃跑,而是利用当时的状况侦查耶路撒冷。基督徒的恶行既然已经波及到自己,那么夺回圣城的脚步自然会加快吧!她心想如此,便不再加以抵抗,只是她从旁人的态度,知道自己将成为拜占庭皇帝的色欲以及好奇的对象,因此不禁怒火中烧。

“我竟然在为那种俗人的下流念头烦恼……。想气也气不来了!”

艾儿希多的表情虽然凶恶,但是脑筋却往建设性的方向转去。

“即使想逃,现在也办不到吧……而且也必须大开杀戒。”

艾儿希多不停的想着各种危险的方法,最后决定趁深夜逃走。

众所皆知,思考能使人忘记时间。一直烦恼的艾儿希多终于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开始了行动。

“动手吧!没想到只有三个守卫,真是看扁了我。”

艾儿希多喃喃的说着,低喝了一声之后,扯断了令她怨恨的绳子,然后在野营用的帐蓬里站了起来。正常人在这一瞬间恐怕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事吧!不幸的是,看守艾儿希多的三个人都很正常。他们在来不及相信自己的眼睛之前,就已经被打到梦里沈睡了。

“等你们醒过来,那牢笼的主人大概就会变成你们吧!”

艾儿希多露出恶作剧的笑容,偷了把剑以及绑在旁边的马匹后开始逃走。

“现在……。必须在巡逻的人发现之前跑远一点!”

马上的艾儿希多嘴里虽然这么说着,但这话几乎已经是多余的了。这世上没有比她更强的骑手,即使被追到,大概也没什么特别大的问题。艾儿希多虽然这么认为,但是之后她才知道自己的判断错误。君士坦丁堡旧名拜占地欧。西元四世纪时,伟大的皇帝君士坦丁大帝首度承认基督教。不过再伟大的君主,毕竟脱离不了帝王等人的陋习。在他将罗马帝国的重心迁移至此时,便用自己的名字命名。在罗马帝国一分为二之后,统治其领土东半部的东罗马帝国又名“拜占庭帝国”,其典故即为拜占地欧这地名。

在这古老帝国的首都君士坦丁堡里,有两个男人正剑拔弩张地对峙,气氛紧张。

“这么晚了,您打算到哪里去啊?”

拉斯卡利斯把嘴一撇。他看着紧靠屋门的白痴侯,怀疑他打算离开。

“我记得我对您说过不能外出吧!”

维雷利踌躇了一下子之后,好像下定决心似的说:

“我想去见沙拉丁。”

“什么……?”

拉斯卡利斯有一阵子说不出话,然后不自主的露出会心的笑容。

要解决掉这个瘟神,这是多么好的藉口啊!我终于有出头的一天了……。

维雷利正确的洞察了拉斯卡利斯那微笑的意义。他现在的眼眸充满了智慧的光辉,往常的愚蠢神色则早已消失。

如果我逃走的话,他大概会为了自己而追杀我吧?如果动手,我或许就得被迫杀他。维雷利想了之后,采取第三种方法。

“拉斯卡利斯,你对耶路撒冷王国的看法如何?那个违背条约、袭击对手国公主的国家。不!并非只有耶路撒冷王国而已。你对那些强迫别人相信自己的正义,不服从便杀之不眨眼的基督徒有什么看法?”

这是维雷利的赌注。如果眼前这个男人是个不动大脑就袭击他的人,那他也不会去说服他了。但是拉斯卡利斯却露出困惑的表情。这不只是因为他发现,眼前的家伙和以前的白痴侯大不相同,连他的话也不一样。维雷利继续说道:

“你绝对不是低能的人。人类应该展望外面的世界,尊敬其他的宗教和思想,认识别人的文化和历史。基督徒不可能连这点事也无法理解吧?”

“那、那么您为何要去投靠沙拉丁呢……?”

“耶路撒冷周围的基督徒因为他的关系,渐渐的打开了心胸。可以的话,我想帮助他。”

“所有的人类都应该走向正确的信仰之路,共同建立和平的世界。难道您无法理解这崇高的理想吗?”

拉斯卡利斯痛苦的喊叫着。

“只有部份人士才能理解的理想无论多么崇高,也只不过是用来镇压别人的道具,或者是自我陶醉用的镜子而已。那种东西你也不可能会相信。既然自己不相信,那又要如何让别人相信呢?”

“……”

“我认识一个人,他曾经打算从基督教世界的内部实行这件事,结果周围的人离开他,教宗驱逐他,他也失去了诸侯的地位和自己的性命。之后十六年来,我一直在思考避免重蹈覆辙的方法。我想的结果就是这个。或许还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但是我现在想不到。”

维雷利所说的人就是他的父亲。他可不想当悲剧的主角,继承父亲的遗志,继续悲壮的努力。

十六年前这个人不是才七岁吗?比年轻的维雷利还年轻五岁,尚未养成偏见固执这坏习惯的拉斯卡利斯只是一味的对眼前这男人的话感到惊叹。

“那么您以前的白痴懦弱是……”

维雷利没有回答。他以充满智慧的眼神一直望着拉斯卡利斯。

“……”

“你对名誉太在意,所以你的眼光才会黯淡。在你的眼睛完全失明之前,是不是应该将你那开始僵化的眼光转往别的方向呢?你的才能如果只是为了飞黄腾达,那未免太可惜了……”

说完这些话,维雷利有点后悔。我是不是太紧迫盯人了呢?要是他放我逃走,那就断送了他的前途。我虽然惋惜他的才能,但是却威胁到他……。

“不过……我还是不能放您逃走。”

拉斯卡利斯拔出了剑,脸上的困惑尚未消失。维雷利看到了之后虽然失望,却也松了一口气。

“您必须死在此地。”

拉斯卡利斯在说完的同时,以迅雷不及的速度砍向维雷利。维雷利从七岁开始就几乎不曾握剑,而且拉斯卡利斯又是剑术高手,胜负几乎可以说立即分晓。但是令拉斯卡利斯无法相信的事却发生了。维雷利拔出的剑比拉斯卡利斯的还要快几倍,架开了他的攻击。拉斯卡利斯吓了一跳打算离身时,心窝却被维雷利的手肘打中,当场跌倒。

拉斯卡利斯痛苦抚胸的瞬间,维雷利以担心的眼神望了他一眼,之后立刻上马朝东方逃走。

说了那么多大道理,但是连一个人也说服不了。维雷利想到这点便深深的怨恨自己。不过他并不知道,在他离开之后,拉斯卡利斯望着他的身影,在心中反覆的思考他的话……。维雷利的旅途一开始就出了漏子。他原本计划拯救艾儿希多,然后投靠沙拉丁,但是当他在途中发现了喧闹的士兵时,他就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节外生枝了。

“真是的。听说她很勇猛,没想到连等人救她的耐性也没有。”

说这话是自私了点,维雷利除了苦笑之外别无他法。不过,不知道是这士兵团的指挥官慎谋远虑,还是他害怕遭到报复,说不定他才刚发现艾儿希多逃走的牢笼。无论如何,追兵尚未出动,这对维雷利是非常幸运的。

“虽然不知道能不能追得上,但是只有一试了。”

维雷利说完之后立刻开始行动。

隔天,维雷利发现了一位女性以惊人的速度朝东南方驰马而去,不消说,那是艾儿希多公主。

“如果说能追到算是偶然,那么能发现就是奇迹了吧?不过所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风声也不见得多准吧……”

月光朦胧,维雷利观看一会儿之后不禁怀疑,但是会在这种地方骑马的女性除了艾儿希多之外不可能有别人。虽然说人的实力不能以外表来判断,但是……。

艾儿希多发现有马蹄声从后面接近,不禁大吃一惊,回头一看。

“那个文弱的家伙是谁啊?”

艾儿希多立刻冒出了直接的感想,并没有想到自己的事。要是维雷利听到这句话,恐怕也只能够苦笑吧?的确,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厉害。如果他正经八百,那么看起来也顶多像个贵公子,吸引周围女性的视线,在艾儿希多眼里那并没有多大的价值。艾儿希多觉得没有注意的必要,赶路而去。

“请等一下!”

维雷利喊完之后,人已追到艾儿希多的后方。

“请等……”

“哼,罗嗦!”

艾儿希多打算让对方下马,以迅雷掩耳不及的速度朝维雷利砍去。维雷利虽然在这一瞬间拔剑阻挡,但是艾儿希多的臂力却远超过他的想象。维雷利的剑差点脱手,好不容易才挡住那强烈的冲击。接着,艾儿希多的第二剑往他的身体画了个半圆,维雷利以绝妙的角度出剑封住,并离开到艾儿希多剑锋所不及之处。

“好强的力道。个子这么小,力量竟然如此大……。难道是我太虚弱了吗?”

在维雷利怀疑自己实力的当时,艾儿希多也在心里吃了一惊,因为至今尚没有一个人能挡住她的剑。她以前的自信竟然被眼前这位像学者般的年轻人一扫而空。

艾儿希多虽然吃惊,但是精神上并没有太大的动摇。由于她认定维雷利就是追兵,因此只是闷声不响,朝维雷利砍出更强的一剑。

“请、请等一下!”

维雷利仍然说一样的话。

“我想投效沙拉夫·阿丁恩陛下,请收剑。”

维雷利说完后收剑入鞘,表示他没有抵抗的意思,但是艾儿希多的眼神里却丝毫没有消除警戒。

“我想投效沙拉夫·阿丁恩陛下。”

维雷利重复了同样的话。

“要是公主您能够替我美言几句,那是再好不过了……”

“哦?”艾儿希多这次则是以清澈的眼睛,有趣的问道:

“你为何要背叛祖国?”

“我没有那个意思。”

“什么?”

“我并没有背叛祖国的意思。”

“哦,所以呢?”

艾儿希多露出优雅的笑容看着维雷利。显然她对这情况很感兴趣。

“我只是想让邪教徒、蛮族这种名词从世界上消失而已。我想这才是拯救目前基督徒的唯一方法,这也是沙拉夫.阿丁恩陛下的目标。”

我也真会说好听话啊!维雷利在内心里还冒着冷汗。

“我很了解你所说的话,可惜我们的目的是将你们这些基徒从这世上一扫而空。只要基督徒死光了,那么邪教徒、蛮族应该就会消失吧!”

艾儿希多浅浅一笑,似乎在轻视维雷利。

“我想您是在开玩笑。如果您是说真的,那么我可能早已曝沙漠了吧。”

“哦!你的意思是你的剑术比不上我罗?”

“武勇并非我擅长之处。”

“什么?”

艾儿希多皱了皱眉说:

“如果你对武功没有自信,那你要拿什么东西效忠陛下?我可不能够推荐没有实力的人给我哥哥。”

“在武功上,只要有公主就够了吧?我想以才智、机智为陛下尽力。”

维雷利虽然不善于宣传自己,但这毕竟是少有的机会,不得不说大话。

“哦……”

“在个人的水准上,并不需要智略,但是人越多,其必要性就会越增加。我个人的才智虽然远不及陛下及公主,但是我有自信能够帮上一点忙。”

“你的意思是,陛下并不需要像我这种只有蛮力的人罗?”

“我没有那个意思……”

“哼,算了!我看你说的并不像假话,我就替你进言吧!你是否有贡献陛下的价值,到时自然分晓。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维雷利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后,艾儿希多以沈重的脸色思索着,没多久就想起和这名字相连的恶劣评语。

“哦……原来你就是那个有名的白痴侯啊!有才智贡献别人的人为何会被说成愚蠢和懦弱的家伙呢?”

艾儿希多像天真的稚子在询问父母一般,维雷利只有撇嘴苦笑,没有回答。

“……你真是无聊。既然你是诸侯,那么地位就和我不样,不心说那些多礼的周到话,我可受不了。”

艾儿希多说完后,以优美的动作调了马头。

这个时候维雷利二十三岁,艾儿希多十七岁。两个人的年龄要追忆过去、沈浸在往事里还嫌太早。“你的意思是战争已经开始了吗?”

两个人在回沙拉丁那里的途中聊着。不过,不如说对知识充满好奇心的艾儿希多正在和她旗鼓相当的维雷利玩斗智的游戏。

“既然如此,我们就不应该这么悠闲吧?”

“现在急也没用。我们到达的时候,战争可能已经结束了。目前说不定正在决战……”

维雷利的声音很沈着。他的表情和演白痴侯的时候又不一样,看的人并无法感觉到他的才能。

“那么,你认为哪一边会嬴呢?”

“那我就不知道了。”

“我又不会拿你的猜测来当行动的方针,你不要想太多,有话直说吧!”

艾儿希多绝对不是无视相关情报,而倚靠感觉的愚昧者。不过她似乎颇喜欢听听那种直觉和想象。喜欢历史的人,明知对历史思考“如果”是无益的事,却会忍不住那种诱惑。这一点维雷利也很清楚,所以他并没有拒绝回答。

“现在是夏天,所以控制水的一方比较有利。如果耶路撒冷王国军仍然固执的认为占领高处比较有利,在山丘上布阵的话,只要包围他们,截断他们的水源;在这炎热的气候里,他们就得啃热沙了。”

维雷利眯着眼抬起头望向刺眼的太阳。他虽然不怕热,但是他暗紫色的眼睛似乎有点敌不过这烈日。艾儿希多以怀疑的眼光看着他。

“但是法兰克军也并非全是无用之才吧?”

法兰克是回教徒对基督徒的称呼。

“没错。那么还是向唯一的真神祈祷吧!”

如果艾儿希多是充满信心的人,那可能会因此不悦,但是她却没有留意维雷利的话。艾儿希多以乌黑的眼睛望着维雷利,维雷利则突然好像发现了什么,向艾儿希多问道:

“我记得回教的戒律里,女性必须把脸和肌肤隐藏起来吧?”

他虽然没有看到艾儿希多的肌肤,但是艾儿希多并没有隐藏她那开朗的笑容。

“你可真清楚,没错。”

“那么公主是男性吗?”

“……喂,你的头脑是不是不正常啊?我并不是回教徒,不!事实上我也不相信神的存在。我觉得当初想出神这种概念,并把希望散播给每个人的人颇值得尊敬,但是我讨厌神已经决定了我的命运以及我自己要走的路的这种想法。”

原来这个人是勇者啊!一瞬间,维雷利心里掌管感情的部份闪过了一丝寂寞。这个人也许了解弱者的心,不过她一定很少有实际的感觉。身为强者一直是这个人的坚强精神支柱之一,这和善恶并没有什么关系。

维雷利虽然这么想,但是他毕竟不会读心术或者是千里眼,不可能正确的看出初次会面之人的心理。他们要互相了解还需要一段时间。但是维雷利知道自己力量的界限,从来不曾自负。他没有把心思放在没有根据的想象。在下一瞬间,他就忘掉了自己的感伤,不再回顾。

“嗯……?那是……?”

艾儿希多不经意的回头往远方看去,而维雷利也往她视线所在望去,地平线上有沙尘冒起。那显然非自然所形成,再怎么乐观的瞧,也看不出远离的迹象。

“那些是要把我抓到君士坦丁堡的家伙。这里已经是回教徒的势力范围了,真是一群烦人的东西。”

“他们是鲁诺的手下吧?听说他手下的人没什么慈悲心,当然不会放过公主厚颜的回去。”

“原来如此。既然要死,不如选择有活命希望的一方。可惜我可没给他们抓走的道理,我们赶路吧!”

艾儿希多厌烦似地转过了头,摇曳的黑发似乎传出了神秘的芳香。

“反正就是要逃罗?”

维雷利笑了一下,跟在艾儿希多的后头。但是事情却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顺利。追兵在稍早之前就已经发现了维雷利和艾儿希多,并且兵分两路,从西北和东南包夹两人,因此两个人很快的就被五十来人的骑兵包围。一边自信即使被追到也能突围,另一边则知道追不上就得送命,因此双方的差距自然越来越短。

“这下麻烦了。”

维雷利虽然这么说,脸上的表情却不一样。而艾儿希多也是张着小嘴打着呵欠,一点也没有紧张的感觉。

两个人的态度一定令末路穷途的追兵更感到脸上无光,一个像是集团领导的大个儿张着满脸胡子的嘴吼道:

“喂!那个小白脸!我有事要找你旁边的女人,你就先死一步吧!”

“等一下,如果有冒犯之处,我愿意谢罪,你放了我们两个吧?”

维雷利的交涉好像没有被接受。

“你是在浪费时间,这些家伙不可能会听你的话的。”

“说不定有什么万一啊!”

“你认为他们会突然大发慈悲吗?”

“你们两个在罗嗦什么!”

那男人知道自己被愚弄,吼了出来。

“你看,结果谈判还是破裂了吧?”

在维雷利要叹气的时候,大个儿手一把大剑袭击,欲将他四分五裂。维雷利的个子并不矮,但是对方的剑竟也几乎和他等长。维雷利人虽好,可不会慈悲到把命送给想要的人。对方的力道似乎连岩石也能轻易击碎,但是维雷利却从正面挡住了他的一剑。

“……?”

大国儿惊惧不已。这也难怪,除了精神超越常人,以及愚蠢至极者,没有人不吃惊的。事实上,那个人的手下也都以惊愕的表情望着维雷利。

不过维雷利对付这大个儿可也不轻松。从体格看来,便不难猜想他的臂力,而他挥长剑的速度连艾儿希多也不禁发出感叹之声。他的力量虽然足以和维雷利匹敌,但是技术却远不及维雷利。不过三招,维雷利的白刃就以难以至信的速度令大个儿的长剑脱手而出。

“够了吧?”

维雷利露出疲惫似的眼神,收起了剑。胜负虽然已分,但是大个儿却仍然瞪着他,充满敌意。维雷利从这眼神知道,他已经令对方下不了台,这句话他不可能会听从。维雷利心想,这男人原本只会坦率地佩服比自己强的人吧?无大将之风的人是无法身为领导者的。

“罗嗦!喔啊--!”

这次大个儿拿了部下的剑,挥向艾儿希多。他明知不可杀她。但是却已失去正常的判断力。他露出极端愤怒的表情,以自认为最快的剑速劈向那令他蒙羞的女人,准备将之一分为二。但是下一瞬间,除了两个人之外,在场的人全都怀疑自己的眼睛。

只有一招。大个儿只出一招,剑就被弹至远方,力道还把他震下马。

“……”

大个儿好像从噩梦中突然醒来,无法理解自己发生何事,只是呆呆的望着四周。后来他终于知道技不如人,便绝望的说:

“我输了,随你处置吧!要杀便杀。”

“哦,你倒也了不起,不打算以多欺少……”

艾儿希多浅浅一笑,似乎在佩服他。

“我可不想杀你这大胡子。如果你愿意让路,我就放你一马吧!”

“不过,若是你们放了我们两个,那就只有死路一条吧?”

维雷利的声音并不沈痛,但稍欠往常的稳重也是事实。

“没错!但是至少我知道光这么些人,就算打也嬴不了你们的。想想这些家伙,我宁愿选择让他们有活命机会的方法。”

大个儿露着宽大的背垂着头。维雷利知道自己猜对了,他可能就此退隐……一股情感涌入维雷利的心里。

“没有其他办法吗……?”

“你不必担心这个。”

维雷利难得露出认真的表情沈思时,有个年轻男子靠近他说。

“你是……”

维雷利看着他,也微微的吃了一惊,显现难得一见的表情。在维雷利和艾儿希多会面的前后,君士坦丁堡发生了一件事。事情虽小,但对当事人却非当深刻。不消说,这人就是拉斯卡利斯。由于他让维雷利逃走,因此被叫到直属上司的面前。

“……这么说,你虽然发现白痴侯逃走,却眼睁睁的放过了他吗?”

“小的斗胆,那个人并非白痴。至少他在剑法上远胜于我。”

“别说了!”

“但是……”

“如果你这话属实,那你只是个胜不了那懦弱者的饭桶。如果你说假话,那就是故意放走白痴侯。怎么说我都饶不了你。”

拉斯卡利斯早就明白会有这样的结果,但是他仍然无法舍弃一切。这样我就得死吗……?想到这里,不自主的冒冷汗,涌出一阵阵口水。生理上虽然无可奈何,奇怪的是心理上却有股舒畅的感觉。

“不是我觉得你的才能不仅于此,如果你能抓回白痴侯,并且杀十个异教徒,那我就饶你一命。”

这个人是在开恩吗?拉斯卡利斯好不容易才忍住要爆发的怒气。

他的看法是--一滴基督徒的血相当于多数异教徒的命。这个人对基督徒虽然公正,但是心底却仍然有这种想法,那个人的话果然没错……。

“我知道了。”

拉斯卡利斯终于在心里决定,以轻松的表情回答:

“那么我立即出发!”

“好吧!还有一件事尚不知真假,听说沙拉丁的妹妹逃走了。如果那是真的,而你又能把她抓来的话弥补你的过失还绰绰有余。”

一定是那个人干的。拉斯卡利斯有个毛病,那就是会高估他所尊敬的人。现在他所高估的人就是那天他轻视的对象。讨厌拉斯卡利斯的人说他“固执己见”,但是万万也不会想到对象竟然会变成维雷利!

据说后来被问及拉斯卡利斯的维雷利这么回答:

“他的个性说好听是善良,说难听就是单纯。这种性格在这个世界上是最不利的。”

在他身边的艾儿希多则露出天真的微笑,说出她最拿手的讽刺话。

“哦,至少你还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是喜类啊!”

不必说,维雷利除了苦笑之外别无他法……。

※※※

“原来如此,不过你有什么好点子可以救这些人吗?有的话我很乐意知道。”

维雷利接受了前去投奔的拉斯卡利斯,没有丝毫不悦。长于才智之人,或者是自信甚深之人,常会以为自己的想法最为正确。因此很少会欣然接受他人意见,但这样的缺点维雷利却似乎丝毫也没有。拉斯卡利斯知道自己以前的判断错误,心想自为为何不早点去了解这个人。

“不,事情倒不是如此。我要来这里之前得到了一宗很可靠的情报。前两天,沙拉丁军控制了耶路撒冷北方的加力拉亚湖,湖边的哈丁山腰也已被陛下包围,大热天里断失水源的耶路撒冷王国军,除了国王集伊.多.琉西量之外,全都投降被捕。鲁诺恐怕也在其中吧!”

拉斯卡利斯的声音带着一点复杂的感情。到昨天为止还是同伴的一边大败,自己当然无法拍手叫好。

“嗯。这消息对他们虽然不是坏消息,但也说不上是好消息。他们虽然不必担心回去被杀,但是也无家可归了。他们既然让公主逃走,自然无法再委身拜占庭帝国。”

维雷利望着马头,思考了一会。拉斯卡利斯则问了一件虽单纯但却重要的事。

“沙拉夫.阿丁恩今后会如何行动呢?他会趁胜一举攻进耶路撒冷吗?”

“不,我想不会。虽然他可以一举冲进圣城,但是耶路撒冷易守难攻。如果攻击耶路撒冷,那可能会被其他都市的援军包夹。但是只要陆续攻陷其他都市,孤立耶路撒冷,城里的居民一动摇,要得手就不难了。”

“那么这些人……”

拉斯卡利斯看了看周围的男人。每张脸都浮视稍微的感谢,以及夹杂多数绝望的沈郁表情。他们明知会死,也无法舍弃家人及爱人逃走。

此时维雷利似乎想到了什么,打开眉结,向艾儿希多问道:

“公主说过,沙拉夫.阿丁恩陛下没有意思驱逐基督徒离开这地方吧?”

“我不记得说过这种话。”

艾儿希多有点意外,但是仍以沈稳的笑容回答,维雷利继续说:

“你们就暂时留在的黎波里吧!那里应该……不,绝对不会有战火波及。”

“你怎么知道?”

大个儿以惊讶的表情望着维雷利。

“理由有两个。一个是陛下不打算杀光基督徒,另一个是的黎波里伯爵的为人。他从来没有违背与陛下的约定吧?因此沙拉夫.阿丁恩陛下应该不会攻击的黎波里伯爵。”

拉斯卡利斯以景仰的眼光望向如此断言的维雷利。他觉得他似乎找到了平生第一个值得敬爱的人物。

“我懂了。”

大个儿当场缓缓的站起来。从他的动作可以感觉到他心里的想法--反正原本就没有希望。

“我就照你所说的试试看吧!如果我们还能够活下去,那个时候再向你道谢吧。我叫裘尼梅,你呢?”

“维雷利。叫我白痴侯可能比较易懂也说不定。”

裘尼梅听了他的话之后虽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但是却好像了解了一切,什么都没说,率领部下而去。

“一群麻烦的家伙。”

“公主,拉斯卡利斯的事我也想一并拜托。”

“一个变两个也不怎么打紧。对了,你的预言倒还真准,吓我一跳喔!”

在艾儿希多的声音里,含着难得的称赞语气。但是维雷利并没有特别高兴。

“这只是偶然。无限的歧路里,我只是说出最有可能的情况而已,事实上并没有什么意思和力量。”

维雷利虽然说的是真心话,但是其他的两人当看作是客套话。艾儿希多报以微笑,拉斯卡利斯则以佩服的眼光看他。维雷利发现之后,也觉得虽然不是他的本意,但也没有辩解的必要。

“如果哈丁山腰已经开战,那么我们离陛下的军队就没有多远了。你们两个最好有心理准备,因为我哥哥可是世上少有的英雄。”

艾儿希多说完后以流利的动作收剑入鞘,转马向南。

※※※

艾儿希多料的没错,不久就看到沙拉丁的军队。拉斯卡利斯紧张不已,而维雷利则仍然是那付温和的表情。两个人静静的跟在艾儿希多的后面。

“啊,那是……”

看守的士兵原本以可疑的眼光看着三人,突然表情一变,惊叫出来。

“是公主!公主回来罗!”

“什么!”

一瞬间周围陷入欢喜的浪潮。

“干什么?还不快点禀报陛下!”

“太好了,公主您平安无事……”

有不少人感动得哭了。由于太过吵杂,维雷利和拉斯卡利斯完全被忽略了。

“嗯,是这两个人救我出来的。对了,我哥哥在哪里?我想请他见这两人。”

“是这样子啊!真是失礼了。陛下现在正在巡视阵营,请到本营稍待。”

※※※

等到艾儿希多、维雷利、拉斯卡利斯进入沙拉丁的帷幕时,他已等在那里了。

“喔喔!艾儿希多,你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维雷利、拉斯卡利斯,我替我这不知礼数的妹妹向你们道谢。”

由于实际上是艾儿希多自力逃出,因此维雷利觉得有解释的必要。但是后来又觉得没有必要否定她的善意,因此接受了沙拉丁的感谢。重要的是,第一次见到的沙拉丁,和他的各种想象都不同。沙拉丁被称为圣将,是极少露面的英雄。维雷利当然不会认为他是个由这称呼可想见的眼光锐利,足以慑服对手,威风八面,令手下畏惧的人。但是他不得不承认,他当初的想象并不正确。

眼睛很慈祥。此时沙拉丁四十九岁,所以具备了这年龄所应有的稳重,但是令维雷利印象最深刻的还是他那慈祥的眼睛,以及眼神里那即使衰老也不会降低的热情。

“高大深奥,绝非我所能及……”

维雷利打从心里佩服。

艾儿希多看着跪在沙拉丁面前的维雷利,好像了解什么似的点了点头。

两个人好像。

如果问她说那里像,或许她也答不上来,但她就是觉得很像。她曾经奇怪,自己为何没有怀疑过维雷利,但是这时候她终于解开疑问了。

艾儿希多觉得不知是偶然还是必然,沙拉丁对维雷利的印象也一致。他在眼前这位年轻人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年轻时代。沙拉丁虽然想无条件的接受他,但是他一刻也没有忘记他自己对多数人的责任,他有义务知道维雷利的才能和见识。

“前几天,我在加力拉亚湖周边攻破耶路撒冷王国军,当时抓到了许多俘虏,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耶路撒冷国王集伊以及托兰斯约旦领主鲁诺。维雷利,你认为应该怎么处置这两人呢?”

“鲁诺的罪孽深重,难逃一死。不过,重要的是应由陛下亲自斩首。如果陛下不在场,而交由属下行刑的话,那么陛下就没有资格当王了。”

这句话虽重,但是维雷利的表情却很坦然。连大胆的艾儿希多都不禁要替他捏一把冷汗,拉斯卡利斯则心不在焉似的望着他现在最信任的人的脸庞。沙拉丁令他身边的侍卫安静,命令他继续说。

“无论陛下的理想如何,都干涉了他国的历史。这对居上位的人说不定是无法避免之罪,但是陛下必须亲自为这行为负责。陛下今后仍将杀人无数,使其丧失喜怒哀乐,并造成更大的不幸。没有自觉的人就不必说了,无法忍受这责任感的人也没有资格称王。”

维雷利知道,沙拉丁早已了解这种痛苦的事。但是为让他了解自己的心,除了坦率的说出他的看法之外,没有其他方法。我的人格深度还没有办法达到什么都不说,就令对方了解的地步。此外,在各种人所聚集之处,也常常须要形式。

维雷利非常明确的传达了他的意思。后来沙拉丁自行处斩鲁诺,又说“没有国王制裁国王之法”而释放了集伊。

“你所说的话,我平常一直铭记在心。我虽对于做一个君王统治众人仍未有十分的自信,但我知道不能就此逃避。维雷利,如果有你这样的人帮助我,那是最好不过了。如果你认为我犯了过错,直说不必客气,我一定会倾听你的话的。”

沙拉丁接受了他的大胆建言,毫不怀疑,这度量令维雷利非常佩服。维雷利在心里想着,连续等了十六年,终于找到了可以发挥我力量的所在。

“维雷利,我想请你当艾儿希多的辅佐。艾儿希多虽然是我的妹妹,但做事却总是拼命往前冲。跟着她会很辛苦,你愿意答应吗?我妹妹一定会高兴的。”

艾儿希多扭过头去,但似乎非她本意。维雷利的表情不知是玩笑还是认真。

“我懂了。虽然没有比这更困难的任务,不过我接受。”

于是维雷利开始协助这地表最勇猛的将军。

“陛下,至于拉斯卡利斯……”

“嗯。”

拉斯卡利斯恐惧的缩在维雷利的斜后方,沙拉丁则以温柔的眼睛看着他,嘴角浮现理解的微笑。

“拉斯卡利斯就配属在艾儿希多的麾下吧!”

三个人的组合在这瞬间诞生,每个人的才能都无他人可替代。

沙拉丁军之后的行动大致如维雷利的预测。军队如野火般地席卷了亚克、贝鲁特等都市,哈丁山腰之战后约两个月就兵临耶路撒冷城下。而每个人也都无法否定,这神速的行动大多仰仗维雷利的智谋。各将领也认可他的才智,称呼他为“公正(阿尔.阿帝尔)”,信任他的人格和能力。

令人惊讶的是,无论何处总会存在的妒忌小人却没有出现。维雷利能够令各种人信服的原因,毫无疑问的因为他的谦卑态度,以及他那丝毫看不出是当代智略高的温和表情。而维雷利与拉斯卡利斯也知道,这都是沙拉丁让他们慢慢亲近人心,就像是道德观念般渗透的缘故。事实上,没有人曾这两个基督徒另眼看待。

※※※

“这么坚固的城墙,就算是你的骗术也派不上用场吧!”

对维雷利讽刺的美女,不必说也知道是谁。

“如何?投降了吗?你没有忘记我们的约定吧?如果一星期内无法攻陷,那你就要当我的对手。”

从两人的话看来,他们似乎利用进攻耶路撒冷的机会在下赌注。正经的拉斯卡利斯虽然愁眉深锁,但这件事却成为士兵间的话题,大家都在赌哪方会嬴。由于一般士兵都很喜欢他们两个,因此双方各有一半的支持者。

“可惜我嬴定了。这样赌注就太不公平了。要是我嬴了,可以得到什么?”

“如果你嬴,我就当你练习的对手吧,别忘了感谢我。”

“……总之,向陛下献策去吧!”

维雷利面露困惑的表情慢慢起身走向沙拉丁的帷幕,但是意外的看到某人,停了脚步。

“陛下……”

维雷利看到的就是沙拉丁。

“何必劳您亲自驾临,我去见您就行了啊……”

“不,到处散步也是我的兴趣。你好像有必胜的方法,我很想听听。”

“……您听见啦!”

“嗯。不过‘阿尔.阿帝尔’,你可不要做出攸关性命的危险赌注喔!”

艾儿希多鼓着脸颊,似乎在抱怨什么,沙拉丁看了她之后愉快的笑了。

“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维雷利,如果你有什么主意,直说不必忌惮。”

“是的。但是我的计策有一个前提,那就是陛下要放了耶路撒冷里的所有基督徒。”

“我原本就没有加害他们的打算。”

“但是现在耶路撒冷里的人们却不知道。大家害怕被占领后全都难逃一死,因此城墙才会更形坚固。所以只要把陛下的想法传达给城内的人……”

“让城门由内侧打开吗?”

艾儿希多插了嘴,似乎不赞同。

“事情会那么顺利吗?说不定对方反而会认为这是陷阱而更加警戒。”

“嗯。为了有现实的味道,所以得要求每个人缴交几枚金币。”

“赎金?那不是只有富有的人可以获救吗?”

艾儿希多以愤慨的表情责难着。沙拉丁一直望着维雷利,什么都没有说。

“不!令人汗颜的是,耶路撒冷枢机主教等在高位的圣职者们都堆积了巨大的财富。由于他们平日都向民众传播神爱,因此应该会用这些钱让贫穷者支付赎金。就算他们瞒着众人自行逃出,他们也会留下堆积如山的金钱吧?到时再拿那个当贫穷者的赎金就行了。”

“原来如此,我懂了。就采用你的计策吧!”

但是当时在场的三个人却没有发现维雷利的计策里有项重大的缺陷。说缺陷可能太过残酷,毕竟像他们这样的人,无法了解人心的丑陋。

※※※

耶路撒冷的城门被打开了。

但那却不是经由民众的手。

陆续出现在城门的是推着一车车金银财宝,露出丑恶笑容的高位圣职者。

“这个时候还是钱最好用啊!哇哈哈哈。”

“就是啊,为了预防万一,应该先积存金钱,而非力量。这可说是我们智谋的胜利吧!”

维雷利一瞬间木然,接下来涌起了快令他昏到的强烈愤怒。这些人没有羞耻心吗?在陛下的宽容面前,他们没有丝毫谦卑的感情吗?

高位圣职者夸耀着从沙拉丁的军队间离去,他们看到维雷利愤怒的眼睛后并没有害怕,而是报以丑陋的嘲笑。

剩下来的只是被吸光财富,以恐惧的眼神望着伊斯兰士兵的无数贫民。

我错了。那是我的愚蠢造成这么多不幸。维雷利的愤怒袭向自己,腐蚀了他的理性。

维雷利顺手拔剑,想追杀离去的圣职者们。阻止他的人是从刚才就一直担心地望着他的拉斯卡利斯。

“您不能去。如果您违背约定杀了他们,那只会给陛下添麻烦。请恕我直言,您必须对这些留下的人负责,别介意那些人的事了。”

“但是……”

“拉斯卡利斯说的没错。”

在维雷利背后以忧虑的眼光看着他的,就是美丽的讽刺王。

“你要自毁前程我管不着,但是我不允许你污染了陛下的圣名。”

艾儿希多的话没有半分留情。但是这反而让维雷利的愤怒平息下来。

“……对不起。我太拘泥于自己的愚昧想法,连今后应该做的事也忘了。”

维雷利喃喃的说着,似乎只是说给自己听而已。他的表情虽然恢复往常的稳重,但是眼睛里却留下了谁也看得出来的疲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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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沙拉丁和其麾下的诸将领集聚在不怎么宽阔的房间里,商讨今后的对策。但是身为客臣的维雷利却没有出席。

“我们没有办法养那么多的俘虏,应该立刻释放他们。”

抢先在诸将领之前开口的,是从黑人奴隶一直爬升到将军地位,名叫雷瓦尼卡的男人。维雷利和拉斯卡利斯第一次见到他时也吃了一惊,但是没多久就消除了疑虑,因为他的勇猛和冷静的判断力远非其他将军所能及。

“但是既然已经宣布赦免交出赎金的人,如果平白放了大家,那么各国可能会轻视我们连俘虏也照顾不了,对我们这伊斯兰盟主的信赖也会消失吧?”

之后议论百出,结果还是没有结论。

对这不知何时终止的会议划下休止符的,却是过程里几乎没有发言的公主。

“陛下,我有一计,是否能将俘虏全交给我处置呢?”

沙拉丁望着他年轻的妹妹,有点吃惊。她现在和平时的艾儿希多不一样,美丽的容貌里似乎没有任何感情。

但是沙拉丁却好像想到了什么,接受了他妹妹的建议,令诸将领解散。

诸将领离去之后,独自留下的雷瓦尼卡察觉了一切。

“我懂了。我懂了……”

他似乎看到沙拉丁的言词充满苦涩,然后淌出鲜血。

※※※

月光由窗户洒入走廊。艾儿希多伫立望着窗外,似乎因长时间的会议而感到疲倦。她现在看起来像是清冷月光的雕像,那似初夏太阳般的活跃感已经消失。或许这才是她原本的面目。维雷利虽然发现艾儿希多和往常不一样而暂时在旁观看,后来还是走到她身边说道:

“会议的事我听说了。虽然有好顶罪,国家的颜面也不可能丝毫无损。”

艾儿希多并没有问他为何要如此说。这两个人之间并不需要礼貌性的问话。

“我才不是为了那种无聊的东西。我话先说在前头,我可不是为了袒护你,只是……”

艾儿希多以优美的动作指向窗外。

“那些人和我们以及圣职者的想法一点也没有关系。”

那是哈丁山腰之战所产生的一群孤儿,前几天艾儿希多在入城之际发现了这群孤儿。她明知自己无能为力,心里那股想要尽力的感情还是让她靠近了那群孤儿。但是艾儿希多所面对的却是充满敌意与害怕的阴暗眼神。她叹着气打算离开时,却被孩子们猛扔石头,这一切维雷利都看在眼里……。

“而且我不是陛下的亲妹妹。”

艾儿希多若无其事的说出了她的秘密。

“我小时候住的城市非常平静,那城市的名字就叫和平。但是和平一样逃不过战火的蔓延。在我五岁生日的夜晚,一群粗暴的士兵突然冲了进来。我看到妈妈和哥哥烧死在火里,我觉得我的力量实在太小了……”

艾儿希多绝对不是会乞求别人怜悯的人。事实上,最重要的事她却略去没说,原来她是先帝努尔丁的女儿。努尔丁死后,打倒努尔丁之子阿尔.沙力夫(也就是艾儿希多的哥哥)自行即位的人就是沙拉丁。此时维雷利虽然不知道这件事实,但是他知道艾儿希多心里的痛苦,也令他想起了以前的感伤。

“在残酷的暴风过去之后,军队首领,也就是现在的陛下进了城。陛下虽然严禁烧杀掳掠,但是仍有部份的士兵违抗。我虽然听说陛下亲手杀了他们,但是对当时五岁的我而言,那样一点安慰的效果也没有。

我恨他,拿起了掉在地下的短剑要杀他。不用说,当然是失手被擒,让他身边的士兵绑了起来。我至今还忘不了陛下那悲伤的眼神……。陛下对待俘虏虽然公平,但仍然不忍心看着年幼的少女被斩首,不久之后,我就知道自己当了公主。”

艾儿希多寂寞的看了维雷利一眼便离去,维雷利则木然立于当场。

“她虽然不是陛下的亲妹妹,但仍然是公主,身为国家最重要的支柱之一的地位也仍然不变。但如果是新加入的我……”

在月光洒入的走廊里,维雷利望着窗外,下定了决心。

※※※

“事情果然如此吗……?”

沙拉丁聚集了心腹商议,脸上掩不住苦恼的神色。曾经是他得力助手的男人,擅自解放了集中一处的俘虏集团。

“我军信赏必罚,有罪一定得处分。就算是新来的维雷利也没有例外。”

“但是,你不觉得他的才能太可惜了吗?”

雷瓦尼卡以痛苦的语调,替在场所有的人说出了心中的话。

此时沙拉丁沈重的开了口。

“罚维雷利永不得进入圣城耶路撒冷。”

从沙拉丁的话里,可以感觉到他的痛苦有如处斩儿女的父母。

“同时任命艾儿希多为亚克的守备队长。”

原来如此。被耶路撒冷放逐的人,仍然拥有身为他处驻地将军的自由。雷瓦尼卡对沙拉丁的决定虽然吃了一惊,但他失去了一位值得信赖的大将仍是事实。

“听说你又被国家驱逐了。被讨厌到这种地步,你也真是厉害啊!”

艾儿希多的表情里已经又见到阳光了。她的内心深处总是积极的。

“真没想到,陛下并非只讨厌我一个人。你不是也被赶到这里来了吗?”

从前几天开始,维雷利对艾儿希多说话就不把自己地位降低。事实上他们的身份原本就一样。对这件事感到高兴的似乎还是艾儿希多。

“我有重大的任务,和你可不一样,这就跟你我的年龄差得一样远哟!”

“……我并不觉得我们的年龄有差得那么远啊!”

“哼,你可是快到中年的人了,怎么会差不多呢?”

“……中年吗?”

维雷利口中念着,这句话似乎给了他一点打击。艾儿希多看了不禁莞尔。

“在亚克我会好好的使唤你,你可要有所觉悟。不过最近拉斯卡利斯比较派得上用场吧?”

“……”

冠绝当代的智者维雷利,这时候却对艾儿希多的讽刺毫无招架之力,立刻认输。不过维雷利非但不以为苦,甚至可以说刚好相反。

“老实说,亚克的守备很麻烦。耶路撒冷王国的余党瞄准的目标可能就是这里。如有万一,还可以从海上逃走。麻烦就交给拉斯卡利斯,我还是享乐吧!”

维雷利虽然不经意地想拒绝任务,但是他仍然不得不想起将来的困难。耶路撒冷被占领后,第三次的十字军一定会再度组成。而且英格兰有理查狮子心王,法兰西有菲利涌尊严王等盖世英雄。我能够敌得过这两个人吗?光一个就不知是否能嬴,这次却是对付两人。别说嬴,要不输都很难了。

但是维雷利看着眼前开朗的笑容,心里的阴霾也似乎消散了。

“有那么困难吗?只不过是些余党,要维持攻势并不难。”

“你说的没错,但是光维持攻势并不够。如果不在狮子心王和尊严王到达前把他们击破,那事情就会很麻烦。所以说,必须在短期间内清除余党。”

维雷利这番话的目的在提高艾儿希多的危机感,但是却被她一眼看穿了。事实上要打嬴当地的法兰克军并不难,犯不着全由亚克守备队在应付。因此艾儿希多也几乎完全无视维雷利的话,继续发问:

“我听过狮子心王和尊严王的风声,但是风声和实际并非总是一致,说不定他们很昏庸呢!”

“这么大的风声不太可能是无中生有的,他们至少有足够的才能才可以成为传闻。”

“哈哈,又有一个愚昧的家伙被政治的宣传骗了。”

“……不必你管。”

两个人继续这种无害无益的争论,离开了耶路撒冷。维雷利的预料没对也没错。由于哈丁山腰之战法兰克军受创甚重,因此数年内还无法组织军队。之间亚克除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件之外,非常和平。而这一连串的小事件有一半以上是和爱闹事的将军以及懒惰的副将有关,这也是拉斯卡利斯最头痛的地方。

在哈丁山腰之战后的第三个夏天,亚克还是一样和平。和三年前不一样的是,城外被法兰克军所包围。但是城内仍然没有紧张的气氛,这是因为实际上被包围的不是亚克,而是法兰克军。法兰克军虽然包围了亚克,但沙拉丁的军队却反过来包围了法兰克军。亚克可以从海上补给,发生万一的话还可以从此逃脱。在长久的包围之后法兰克军已经被惫至极,溃败而去只是时间的问题。

“时间也差不多了。”

正从窗户垂着钓竿到地上的维雷利,张开闭着的眼睛低声自语。当初艾儿希多对这奇怪的样子抱怨不断,但是当她知道这个样子竟然拥有能够让士兵安心的莫大力量之后,再也不说二话。根据拉斯卡利斯的说法,这也是维雷利的计算之一,但是从她的眼睛看来,怎么袒护他也只能够说他懒惰。她的说法是,“那是十六年来的毛病还没有根除的证据”。但是维雷利显然并没有懈怠。士兵们之所以没有大的骚动,军心也没有动摇,几乎都是他的功劳。只不过是他发呆的样子留给艾儿希多的印象比较深刻罢了。

“包围的军队这几天就会崩渍吧!”

根据陛下军队的消息,理查狮子心王、菲利浦尊严王所率领的十字军终于到达拜占庭帝国了。目前的法兰克军虽然有点焦急,但意外地撑到了援军的来临。

“维雷利大人,您偶而也该练练剑吧?”

不怕死的维雷利这三年来未曾握过剑,拉斯卡利斯实在看不过去,所以劝他动动身体。

“但是我没有对手啊!你总是忙着训练士兵,处理杂物等……”

让拉斯卡利斯这么忙的也是维雷利,他说这话实在很厚脸皮。

“不是有公主在吗?您竟敢说连公主也不是您练剑的对象?”

“……你想杀我啊?我为了安全,每天都小心着别惹她生气挥剑砍我呢!”

“如果那是真的,我也不会这么辛苦了。惹公主生气的不都是您吗?她的气话中没有一次不出现您的名字喔!”

“那个人醒着的时候不是生气就是笑,怎么能说是我的错呢?”

被他们用来当谈笑对象的美丽公主此时突然出现在维雷利的房间里。两个人同时闭口不语,房间里充满着奇怪的沈默。

“喂,事情不好了!”

艾儿希多的眼里没有玩笑的神色,两个人立刻打起精神。

“海上突然出现了狮子心王和尊严王的舰队。”

“白痴侯,让我亲自试试你的智谋是否如传说中的厉害吧!”

传闻总是容易被加油添醋。传到狮子心王耳中的维雷利是个使用残虐不道伎俩的恶魔。理查当然不是相信这种传闻的傻瓜。他虽然是年仅三十来岁的国王,但是眼光炯炯有神,才能弥补了他的经验不足。

“首战是我的胜利,你能够扭转这不利的情势吗?白痴侯!”

理查指的是他得到情报后,一举切断敌人补给路线的战略胜利。而且他知道,战略胜利是得到完全胜利的最短途径。

“为何不早点冲进亚克呢?快点杀光那些夺去我一切的邪教徒!”

以尖锐的声调责问理查的人是耶路撒冷枢机主教。在他逃离耶路撒冷后,被维雷利所放走的俘虏袭击,差点就丢了老命。他把责任归咎于十字军,为了报一己私怨,便投靠理查。

“时机尚未成熟,枢机主教大人。除了沙拉丁军的关系外,须调整补给。”

“你在说什甚?有真神保护的勇者们在战斗时怎么会知道肚子饿呢?你竟然敢亵渎唯一的真神!”

理查并非敦厚的人。在他的生涯里几乎都是战争,而且他也好战,与其说他是国王不如说是一介武夫。他之所以不敢杀这个宗教狂,原因是恐惧教宗的存在。要是教宗接受谗言,驱逐他的话,那可不是他自己一人毁灭就可以了事的。

“总之我们还须要一点时间。士兵们不停地赶路已经有点累了,而且这出好戏延后些,不是会更精彩吗?”

理查对自己这番丑恶的话不禁皱眉。

“原来如此,你说的对。但是一定要把那个可恨的白痴侯活捉到我的面前来,我要用这个世上最残酷的方法杀了他。是用热铁棒从脚尖慢慢的烫死他好呢?还是把他推落到一大群蛇里好呢?或者用……”

耶路撒冷枢机主教的话和舔嘴声交嘴,不禁令人恶心。蜗蝓如果会出声,一定跟这声音一样。

无论如何,理查依照他事先与菲利浦淡妥的计划迅速行动。菲利浦尊严王摆阵于土伦山丘,遮断了亚克东门的道路。土伦曾经是当地法兰克军的基地,现在法兰克军改守亚克之北。理查自己则防备东南不远的沙拉丁军,好不让他冲入亚克解围。此外在西南方的海上则以舰队切断了补给路线,可说是完美的包围军。

※※※

可说是乐观主义化身的艾儿希多一旦认真起来,效果可非他人所能比拟。连豪情万丈的维雷利也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在寂静了一会儿之后,拉斯卡利斯首先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怎么可能!他们哪来的舰队……?”

“船就在眼前,还怀疑什么呢?总之事情麻烦,不得不借助那位食客了。”

艾儿希多的豪情更胜维雷利,但她却看着她最信赖的副将,征求他的意见。

“我们被骗了。战舰可能是他们从维尼吉亚那里借来的。”

维雷利的表情恢复了往常的平静。

“过去的事无所谓了啦!我想问的是今后怎么办呀?”

“现在的状况可不是极易能解决的,不过我也不是没有胜算。”

“哦,‘阿尔.阿帝尔’,说说你的胜算吧!”

“敌人不是一个,而是两个。”

维雷利的话虽然抽象,但是艾儿希多依然了解。不过在旁的拉斯卡利斯露出有点讶异的青情,所以艾儿希多半说明半问道:

“狮子心王和尊严王是潜在的敌人,只不过是在教宗的面前假装合作而已,所以说不定有缝可钻。问题是,两个人之间的缝隙是否宽到三千守备军能够通过?”

“我现在要想方法扩大这条缝。”

不知为什么,拉斯卡利斯很佩服维雷利所说的这番话。只要听到维雷利那柔和的语调,他就觉得好像再大的困难也能够克服。不过维雷利要是听到自己这么说,不定会觉得不好意思吧?拉斯卡利斯一想到此,便在嘴角浮现笑容。

在狮子心王和尊严王完成包围阵线的几天后,维雷利还是老样子,坐在窗前垂着钓竿。在他想不出决定性的方法时,天已经黑了。他伸腰起身,打算去看看军队时,有个士兵出现在他房间。

“维雷利大人,刚刚我们抓到了一名可疑的入侵者,请问要如何处置?”

“既然是入侵者,总是可疑。但这种事我交给拉斯卡利斯,你去问他吧!”

“人已经带到拉斯卡利斯大人那里了,但是那人除了让我见维雷利大人之外,什么都不肯说。”

“……好吧,带那人来我这里。”

维雷利一想到拉斯卡利斯那劳碌命的脸,就忍不住想笑。

“那个入侵者长得什么样子?”

“这个您亲眼看最快。”

那位士兵慌慌张张的离去。

维雷利看着那神情奇异的士兵,虽然觉得奇怪,但等到不久后几个士兵带着那入侵者前来的时候,便一切了然于胸。维雷利一开始以为那是个小个子的少年,但后来立刻发现她是女扮男装。她虽然说不上是绝世的美女,但是看到的人无不为之精神一振,这也难怪士兵们不知如何处理了。

“让我见一个叫维雷利的人!我才不想见这种文弱的家伙!”

维雷利除了苦笑之外别无他法。看来我命中注定要吃这些顽皮姑娘的苦头。他看着那女孩的碧绿眼珠,心想要是艾儿希多听到这句话,一定会眉飞色舞。

“我就是维雷利。你为何冒着危险来见我呢?我以前没有见过你吧?”

那少女露出明显的怀疑眼神看着维雷利。这也难怪,传说中的维雷利已经被夸大扭曲,早就和现实脱节了。

“我听说维雷利是个手可及云的巨汉。叫他本人出来!如果你还想说本人就是你,那就拿出证据来!”

她比想像中还要泼辣。光是这点,就足够和公主一较高下吧?维雷利想到这一点不禁又苦笑,不过这次笑的意思和刚才有点不同。

“如果维雷利是传说中的巨汉,就不可能选我这种人当替身了。我虽然只是替身,但是你所说的话,我一定会一五一十的告诉那个维雷利,所以你告诉我也是一样的。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的名字还是一样。”

“我说的话你一定会传达给维雷利吗?”

“……一定。”

维雷利觉得再辩也是无用,因此死心似地轻叹一声。

“那么我就说吧!”

绿眼珠少女所说的话成功的吓到了维雷利,也打开了他这几天的愁眉不展。

“两天后的夜晚,我会禀告维雷利大人,要他去找你的。”

维雷利很满足的开着玩笑。在送走了那少女之后,开始整理自己的思绪。

“大致上虽然已经拟定了……但是执行阶段还是必须和那家伙商量。”

维雷利这么说着,离开间准备去找拉斯卡利斯时,他却自己出现了。

“维雷利大人,那个女的是谁啊?听说您放她走了。”

拉斯卡利斯可能在听到他释放了那入侵者之后立刻赶来,因此呼吸有点乱。

“你可真是劳碌命啊!我刚好有事要和你谈谈。”

“……这样如何呢?如果你认为着手会产生破绽,或未免太不符合实际,直说不必客气。”

维雷利对拉斯卡利斯处理事务的能力抱着极大的信心。两个天才彼此虽然有距离,也常常激烈争论,但他们的才能却能配合得天衣无缝,可说是缺一不可。

“……不!或许时间上会有点麻烦,但应该有办法吧!”

我的任务就是调整他大纲计划的细部。这时候的拉斯卡利斯可说是深信不疑,欣喜的接受了这项任务。

“不过半夜里偷偷的会晤女性,要是被公主知道,那就糟了。”

“她一定会大发雷霆吧?”

维雷利高兴的笑着。拉斯卡利斯觉得这笑容如艾儿希多开维雷利的玩笑时一模一样。原来这两个人这么相似啊!拉斯卡利斯突然想到了这点,不知为什么,有种幸福的感觉。

※※※

两天后的深夜,两个人影偷偷的从亚克城门溜出去。不必说,那是维雷利和拉斯卡利斯。

“之后我仔细思考了一番,您不认为这可能是个陷阱吗?”

“不,应该不会。”

维雷利的声音带着自信。

“能向您请教,您的自信是从何而来的吗?”

“那是我的感觉。”

“……被称为智者的人似乎不会说这种话才对。”

拉斯卡利斯虽然说出了一般的看法,但由于他内心也否定了陷阱的可能,因此也就不再提起。他的想法是维雷利不可能连一个少女的虚实都看不出来。

“对了,结果您还是没有对公主说这件事吗?”

“昨天我说了。她气得责问我是不是她的情夫,还说她也要来。我百般解释,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她现在一定大为光火吧!往后的事就交给你了。”

“这,惹公主生气的是您啊!别把烂摊子交给我来收。”

拉斯卡利斯真的打从心里害怕,因为他最清楚艾儿希多为维雷利发怒时的恐怖。他知道愤怒的公主曾经空手折断过好几把剑……。

两个人谈论间,来到了只有两百人的集团旁。法兰克军此时守北方,而这小队人马离法兰克本营还有点距离。如果那少女的话不假,那这小队的队长是……。

“嗨,好久不见,我终于可以还你的人情债了。”

满脸大胡子、豪爽的声音,原来他就是三年前袭击维雷利和艾儿希多的大个子。

“我和我的手下两百人,全部愿意为你效命。露易西,别在那及呆,出来打声招呼啊!”

在裘尼梅旁发果的少女,就是两天前出现在维雷利那里的人。说来虽然让人难以相信,但这两人竟然是兄妹。

“哥哥你真坏。你说维雷利就和传说中的一样,一见到他就会知道的呀!”

名叫露易西的少女慌忙的对她的哥哥问罪,当她发现维雷利看着她时,不禁面红耳赤,连忙说道:

“上、上次实在抱歉。我不知道您就是维雷利大人……对不起!”

少女那低头狼狈的样子实在令维雷利好笑,使得他不禁想开开她的玩笑。

“我不是对好说过好几遍,我叫维雷利了吗?”

“……对不起!”

“哈,开玩笑罢了,你不必介意。言归正传吧!拉斯卡利斯,拜托你了。”

“遵命。”

拉斯卡利斯回答后,开始替维雷利向裘尼梅等人说明。

“首先要请你们帮忙的是散播假情报。两个星期后的夜晚,你们就说亚克里的基督徒俘虏脱逃并在城里放了火。但由于亚克里没有俘虏,所以要由你们的人扮演。我会令城内极度混乱,使你们有机会脱逃,好使对方相信。还有,对驻守东方的菲利浦尊严王也传播一样的情报,只不过我要令这方怀疑情报。北方的军队是乌合之众,要让他们相信假情报很容易,但要欺骗尊严王就很难了。”

“那么接下来你们准备怎么办呢?”

裘尼梅以困惑的表情问道。

“当北军为这情报雀跃而攻城之时,维雷利大大将用计令对方陷入混乱,所以你不必担心。至于东方的尊严王一定会看出这是虚假的情报,害怕这是个陷阱而不敢袭击东门。当他知道北门败北,怕我们趁机脱逃,一定会赶来北门。于是我们从尊严王的后东门突围,他即使留下来,数量也必然不多。”

“原来如此,我了解了。我们只要散播谣言说城内就要大乱便行了吧?”

这男人恐怕一点也不了解吧?维雷利于是再度叮咛他。

“没错,但是你们最要注意的是,谎不可以撒得太虚假,好让尊严王看出来。传到北、东军的假情报必须要同样可信。我要利用他们两者的智力差别。要是你们故意让尊严王怀疑,那反而会令他起疑的。”

“我说过我了解了。”

“那就好……。露易西,这男人就拜托你看着罗!”

“咦!啊,是的!”

维雷利知道他妹妹的理解力比她哥哥还好,因此把这件事交给了她。不过露易西似乎比他想像的还高兴。维雷利看了之后放心不少,便笑着离去。

“真是奇怪的家伙。没想到他竟然毫不怀疑的相信我们的话,半夜里跑了来。那家伙事实上会不会是个傻瓜啊?真是个怪人。”

裘尼梅虽然这么说,但心里却很喜欢维雷利这个人。像他这种粗野的男人称赞别人,就会说成这样。他的妹妹露易西虽然不是不了解,但仍然正经的对她的哥哥生气说:

“他很了不起,别说他的壤话啊!”

露易西的态度令裘尼梅的大个子缩了缩。裘尼梅心想,只不过几天,维雷利就感化了他的妹妹,他的魅力真是不可思议啊!

令裘尼梅这种莽汉佩服的人终于回到亚克。当他到达城门时,守城门的士兵却没有半个人影,当维雷利和拉斯卡利斯正觉惊讶时,一阵怒吼声突然从天而降。

“你这奸夫!你还有什么脸回来!”

维雷利和拉斯卞利对望了一眼,叹息了一声后,逃命而去。

※※※

除了些微的麻烦外,时间就在顺利中过去,作战当晚终于来临。拉斯卡利斯虽然故意挑在新月之日,但天空非常阴暗,他的努力结果并没有意义。不过这天仍然是大好的行动之日。

“好,按照计划在各处点火,然后从内侧打开北门!”

艾儿希多那美丽的声音令人想起了竖琴演奏的旋律。易冷易热的她早已忘掉了过去的愤怒。实际上维雷利在城里四处逃的日子也只不过一天而已,所以这性格对她本人或者是对别人而言倒也乾脆。

“不过事情会照你想像的那么顺利吗?我虽然不太清楚尊严王,但他的才能不可能会输给你吧!”

艾儿希多小声的向维雷利问道,不想让士兵们听到。

“这是利用我的能力不及尊严王的计策啊!这一切都以尊严王能够看出我们散播的情报为前提。而且……”

“而且什么?”

“自从我服侍陛下以来,已经有两次失策,总不能够再给他添麻烦了吧!”

维雷利一露出难得的认真表情,艾儿希多就避开他的视线往北门看去。这样的表情她总会避开,因为有种不是悲伤也不是同情的感觉会扰乱她心里的平静。

此时北边的呼喊声达到极点,终于从城门外涌入大量的士兵和军马,宛如一群没有约束的军队。城门虽然打开,但是却没有半个勤劳的士兵登城墙。一切果然如维雷利所预料的,在城门附近一片杂乱。

“你的诈术有时也很珍贵嘛!没想到这么轻易就可以获得胜利。”

穿过城门的一片人海为了寻找破坏的对象,开始在门内乱成一团,但是艾儿希多和维雷利的表情仍然沈着不惊。

在怒号和呼喊声中,无数的士兵在黑暗中看到的不是四处奔逃的人们,也不是堆积着金银财宝的宫殿。对他们而言,应该说是空无一物吧?从后头陆续涌入的士兵看到的只有火把下一片阴暗的“墙壁”而已。比较机伶的士兵恐怕也发现了左右有墙壁的存在。

“奇怪,难道是陷阱……”

在一大群士兵开始怀疑时,有个士兵叫了出来。

“是油啊!地面上答答的不是水,是油啊!快点灭了火把!”

在那惨声叫令士兵们陷入恐慌的瞬间,艾儿希多一声令下,墙壁上突然出现一队持弓的士兵,对这些入侵者射出箭雨。

“是陷阱!快点撤退!”

从各处传来的怒吼一点意义也没有。城门后陆续还有士兵冲入,与想要撤退的人马乱成一片,自相残杀的悲惨光景层出不穷。

“用火箭的话效果会更好,你也实在太好心了!”

“我们既然要弃守亚克,就不必做无谓的杀戮,只要令他们无法再战便行了。现在要紧的是往东移动,我很担心尊严王的动向。”

艾儿希多对他笑了一下后,如维雷利所说的集结人马朝东方开始移动。

之后不久,维雷利和艾儿希多驱马赶路时,一位女性突然出现在路中央,原来那是露易西。虽然不知她从何处冒出来,但这种时候她似乎特别有才能。她所带来的情报重要至极。

“维雷利大人,事情不好了!”

“事情不好,我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了。冷静点,慢慢说。”

在旁的艾儿希多虽然以不太友善的眼色望着露易西,但是维雷利仍然命她继续说下去。

“狮子心王朝这里来了!”

“什么……”

一向沈着的两人也突然说不出话来。

“难道陛下那边出漏子了……”

“卑鄙的家伙,竟然利用陛下的宽宏大量。”

两个人立刻从一时的惊愕里醒来。两人虽然发觉了同样的事,但是感想却不一样。无论如何,这是维雷利第三次的失策。

※※※

维雷利和艾儿希多推测狮子心王来袭的理由为下:

在亚克之战两日前,一个脸色苍白身材削瘦的年轻人来找狮子心王。此时狮子心王正单独防守沙拉丁的突袭。这人和维雷利不同的是,每个见到他的人几乎都不会认为自己有胜过他的才能。只要有些微识人能力者,就不得不注意到他那非比寻常的锐利眼光。原来他就是法兰西国王菲利浦尊严王。

“什么风把你吹来这里的啊?听说亚克还没有陷落吧?”

理查的声音丝毫没有善意。实际上他个人对菲利浦厌恶至极,因为菲利浦和他可说是完全相反。

“这么说太见外了吧?我听说你正与沙拉丁苦战,特地赶来给你忠告啊!”

“可惜你的忠告应该没什么用吧!哪有什么计策能嬴得了号称沙漠无敌手的沙拉丁呢?”

“这不是嬴沙拉丁的计策,而是可以不必和他打的法子。”

尊严王的眼里射出冷酷的眼光。那异样的视线似乎可以把人在一瞬间里冻结。而理查的眼睛则是能把对手燃烧殆尽,两个人可说是刚好相反。

“哦……”

理查虽然也重视战略上的胜利,但是他认为只有战场上的胜利才是最高的荣誉,也难怪他会讨厌喜欢阴谋策略的菲利浦。依理查的逻辑看来,维雷利可能也是个使用卑鄙策略的胆小鬼。维雷利与菲利浦两者在不好战这一点虽然一致,但是两个人的作法却有很大的差异……。

“好吧!既然是尊严王的忠告,我就洗耳恭听!”

“在我说之前,我想请教你一件事。你认为沙拉丁打这场战的目的是什么?”

“我想你也知道,当然是挽救快陷落的亚克。”

菲利浦对理查的回答报以冷笑。

“不对,对沙拉丁而言,亚克这城市无关紧要。在我们到达之前,那个叫白痴侯的家伙就已经令市民们离开了。沙拉丁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驻守亚克那些人的命而已。”

理查努力着不对菲利浦那傲慢的态度生气。他为了获得王位,曾经跪在小他八岁的菲利浦之前誓言服从。这虽然是莫大的耻辱,但是他之所以能当王,也是因为菲利浦的帮助,因此他不得不压抑怒火。

“那又如何呢?”

“你还不懂吗?你可以用亚克守备兵三千人的命要求沙拉丁撤军,以及亚克的支配权。之后你只需率兵前往亚克便行。他们可能会布下最后的脱逃阵仗吧?杀了他们也是正当的防卫,沙拉丁应该无话可说。”

理查不禁心寒。利用别人的宽容精神,这是多么毒辣的手段啊!

“我赞成向沙拉丁提议暂时休战,但是没有必要特地杀了亚克的士兵吧?只要向他们传达我等的意志,不违抗就放条生路,如此才是上策。”

“这点我也清楚,但这可是耶路撒冷枢机主教大人的意思。”

又是他!狂热的信仰真是可怕。就算是正经的人,只要被侵蚀日久,也会变成那样吗?不!我绝对不会那样……。

但是理查可没有意思放弃自己的地位去救敌人。结果他发誓遵从菲利浦的建议。菲利浦离去后,理查望着自己在夕阳下的长影,突然寂寞的叹了气。

“白痴侯也完蛋了吧?真是太可惜了……”

他喜欢战斗,而能够匹敌自己的强敌则不可缺少。他觉得自己失去了具有这项资格的人。

但是维雷利还未死去。

理查派使者前来议和,令沙拉丁军产生了莫大的波折。沙拉丁虽然命令撤军,但诸将集体反对。

“陛下,这一定是个陷阱。我们撤兵后,狮子心王一定会袭击亚克。我们可能再也见不到艾儿希多公主了。”

在场的雷瓦尼卡并没有阻止那位将军的谏言。一来是他无法否认这话的正确性,二来则是因为沙拉丁的回答。

“如果只是一味的怀疑别人,那原本有救的人也会毫无希望。维雷利离开耶路撒冷的时候对我如此说过。尊严王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而狮子心王则是个为求手段不管目的的人。我也如此认为。理查虽然是好战的人,但不会是违背约定的人。而且我岂可做出无视亚克守备军之性命而进军的非道德行为呢?”

沙拉丁这番话和雷瓦尼卡的看法大致相同。优柔虽是这人之长,但也会是他为王的缺点。雷瓦尼卡认为,即使在此拒绝理查的谈和,那要在亚克陷落之前到达亚克的可能性也很低,结果还是沙拉丁的想法比较现实。

沙拉丁大致也感到雷瓦尼卡有相同的看法,因此他反而满脸愁容。他自己能做的只有祈祷。对自己如此的无奈,不禁涌上一股近似愤怒的情绪。

你们一定要全部活着回来。除了祈祷外,沙拉丁可说别无选择。而在场的诸将领也不忍看着沙拉丁苦恼,终于全部接受他的命令。

于是沙拉丁撤军,理查的军队得到了行动自由。“如果理查狮子心王的人马真的朝此而来,那我们必须快点逃走。在他尚未到达之前,我们得突破菲利浦尊严王在东边的兵马。”

赶向东门的艾儿希多连忙指示脱逃的准备,但是维雷利制止了她。

“等一下,样子不对劲。菲利浦尊严王所留下的阵地里没有半个人影,熊熊的照明之火也没有丝毫的动摇或闪烁,这恐怕是个陷阱。”

“尊严王会不会把所有兵马都带往北门去了?”

“不,不可能!这一定是尊严王的诈术。他假装挥军向北,但实际上却躲在黑暗处里,等待我们踏入陷阱。我的计划可比尊严王还要高明。”

维雷利的计划虽然完全的被看穿,但他的语调仍然非常冷静。

“你的假情报打算蒙骗北边的法兰克军,并被东方的尊严王看穿。但是尊严王却洞悉了你的计算,猜到我们要从东门脱逃。事情就是如此吧?”

“没错。”

“也就是你的能力远不及尊严王罗?”

“嗯。”

“……哈哈,没想到你这么轻易的就承认了自己的愚蠢。缺少自尊心和傲慢虽然是你的特征,但也是个大缺点。”

“……”

“不过狮子心王朝这边来,应该是为了拿我们的命交换亚克的支配权,所以我们还有几分希望。只要我们不出手,他为了这项交易,也无法攻击我们吧?”

“嗯……”

维雷利虽然在嘴上附和着艾儿希多的话,但此时却想着别种可能。如果尊严王真的想要杀我们,那应该会更巧妙的诱出我们,让我们演出一场脱逃战。但是他的计策却让我看穿,也就是他根本没有杀我们的意思。至于狮子心王,即使他异常好战,也应该没有理由跑来亚克。这么说来,狮子心王要杀我们另有其他“理由”。如此一来,在此逍遥可非上策。我必须利用狮子心王和尊严王之间的间隙才是。

狮子心王要杀维雷利等人的“理由”,就是因为曾经被维雷利赶出耶路撒冷的枢机主教。维雷利不是神,自然无法料到此处。但是他很快的整理自己的思绪,叫来了拉斯卡利斯。这是因为翻译他那抽象词句的人,无人能及拉斯卡利斯。但由于拉斯卡利斯是个只会往一处钻的死脑筋,因此在他思考之际,拉斯卡利斯便前往激励士兵,并不在场。

“您会不会想太多啦?”

拉斯卡利斯虽然如此说,但仍然不得不感叹维雷利的敏锐见识。普通人很可能会陷入妄想,但这个人只会思及核心。

“或许吧,因为我对战争还不是很有经验。不过如果我的能力在世间还派得上用场,那这推测就应该没有重大的错误。”

“如果您说的没错,那么没有对策的话……”

“推测正确时的对策我已想好。可以的话我想有个更周全的计划,但目前的情况只有赌一赌了。”

“难得您会做这么大的赌注。”

“嗯,这场赌局攸关几千条人命,真是愚蠢至极啊!”

这句话也含着他对自己的愤怒。之后他叫来了露易西,对她说了些话后,令她回城外,然后把计策告诉拉斯卡利斯,并要他转达给艾儿希多。

不久,当维雷利沈思时,艾儿希多怒气冲天的飞奔而来。

“你又瞒着我办事了!”

“我刚刚请拉斯卡利斯去告诉你了啊!”

“哼,但是你却亲自传话给那女人……”

原来艾儿希多愤怒的原因是为了这件事,维要利不禁苦笑。在她眼中看来,目前的状况可能反说不上是危险。

“……总之,现在最要紧的是逃离这里。抛弃陛下委托的城市虽然遗憾,但别无他法。”

面对艾儿希多的愤怒,维雷利转移了话题。维雷利在心里想着,他想在城外再度看到这张愤怒的脸。

之后维雷利虽然告诉了艾儿希多,却没有得到她的允许而单独出门。直接率领军队的是公主,自己目前无事可做。而且这次的计谋,城外的小队人马比公主的天才用兵更重要。维雷利虽然这么说,但是艾儿希多却没有答应。

“你是想在战斗之前跑去见那个女人吧?真是太不自爱了。不行就是不行!就算别人首肯,我也绝不答应。”

艾儿希多炮轰之后还拔剑威胁,但维雷利仍然趁机偷偷溜走。看来他是这世上唯一不怕艾儿希多的恐怖威胁的人。

之后维雷利以惊人的速度驰马赶到裘尼梅那里。露易西刚把计策传授于他,维雷利人便出现。

“维雷利大人!您怎么会来这里……”

露易西惊讶得有点说不出话来。

“嗯,因为这次不容许失败。我不是不相信你们的能力,不过这次能听从我的指示吗?”

“对不起,现在道歉可能晚了点,但是您那么信赖我们,欺骗尊严王的事却没有成功…”

露易西的回答和维雷利的问题虽然有点出入,但由此可知她的话不假。

“不,那实在太勉强了。说穿了就是我的才能不及尊严王,你们并没有错。不过就这样输到底未免不甘心吧?所以现在听我的好吗?”

“有趣。你要报尊严王的一箭之仇吧?既然如此,我们就助你一臂之力!”

“好,那么我们赶到营火那里吧!”

“喔,大家走啊!”

于是两百名无赖组成的集团便依照维雷利的指示,静悄悄的接近尊严王所设下的陷阱。

维雷利猜测的第一阶段并无错误。营地里设有坑洞、掷石机等各类机关,要是从亚克出击冲入此地,一定几乎全军覆没。

“好,你们一边大声吼叫,一边扑灭营火。要让对方以为三千士兵中计并已陷入大乱中。不过千万小心机关。”

维雷利最后的一句话没有丝毫用处。两百来人的小队人马没有半个误入陷阱,掉入陷阱并拼命扑灭营火这场戏大家都演得很高明。

“如何?不错吧?”

裘尼梅得意的笑着。

“太精彩了!你有一群好部下。”

“也没你说的那么好啦!”

当裘利梅打算发出更豪爽的笑声时,露易西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维雷利大人,敌人就快来了!我们得快逃啊!”

“嗯,再等一会吧!”

维雷利耳听人马的脚步声越来越大,但温和的表情依然不变。

※※※

“哼,那个叫白痴侯的只不过是双蠢猪。”

黑暗中的菲利浦边说边吐了口口水。他不相信有人的才能比他更强,对能力不及自己的也只有鄙视。

现在菲利浦觉得维雷利是个连嘲笑的价值也没有的无能者。

“我故意给你一线生机,你却自寻死路。”

要不是你们这些蠢才跑出来,我就可以杀杀理查的威风,他也太嚣张了。要是他违背了与沙拉丁的约定攻击亚克,那么残杀俘虏的罪名将可玷污他的名声;如果他信守约定而放了俘虏,那将会给那疯狂枢机主教不良的印象。你们竟然毁了我这艺术般的策略,真是愚蠢至极啊!既然如此,我不得不在部下以及耶路撒冷枢机主教的面前攻击你们了。

“时辰已到。歼灭那些信奉邪神的下等动物们吧!”

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鼓舞那些中了狂信之毒的士兵们已经足够。

尊严王的军队有如嗜血的野狗群,朝维雷利等人所在的营火处前进。

※※※

“没想到他竟灰中了那么容易看穿的陷阱……。是我的预料错误吗?”

狮子心王虽然叹了口气,但那也是一瞬间的事而已。他立刻恢复精神,朝维雷利所在而去。

※※※

在黑暗中利用沈重的低音,正确的测量敌人与自己距离的维雷利,此时终于发出指示声。

“好,大家逃命吧!不过不可以集中一处,必须四散而去。之后就靠各自的本领了。”

他的命令瞬时传遍全体,每个人则以惊人的敏捷身手开始行动。

“露易西。”

维雷利转头对跟在他后面的碧绿眼珠少女喊道。

“你立刻赶到亚克,要殿下自尊严王背后攻击。不过她可能已经推断出我的成功,开始派兵行动了吧?”

“是的,但是……”

“我可没有牺牲自己拯救女性的那种悲壮心情。难道你认为我一个人看起来很靠不住吗?”

“……当然不会。”

这是谎话。由于一片黑暗,因此露易西看不清维雷利。她知道,如果她能看得清楚,那她一定会更担心。

“既然你那么担心我,那我就请你当我的护卫吧。她那边还有拉斯卡利斯在,就算有万一,也不会错失良机。”

“是的。”

露易西高兴的回答一声后,追向朝东而去的维雷利。

谁都没有察觉维雷利那巧妙至极的计谋。他一直在等候理查和菲利浦彼此误认为敌的时机。而理查和菲利浦也在暗中行动,不让敌人发现自己的存在。

他那应该称为狠毒的智谋,在这世上只有三个人了解。不久之后,这智谋就发生在两位天才身上。狮子心王和尊严王赶到了人已溜光的战场,惨烈至极的自相残杀就此开始。

数不清的箭朝双方阵营落下,不幸因此丧命者无可计量。中箭者流着红黑色的血哭叫神的名字,然后倒在暗红色的血沼中。落马者则被后头的军马踩成肉浆,不成人样。

理查遭遇顽强的抵抗后,虽然觉得奇怪,但并没有因此想到之前的失策。

“突击!”

狮子心王号令后,全军在黑暗中舞起漫天尘沙,朝尊严王的军队进攻。不,应该说是打算进攻吧!理查不知道菲利浦所设下的陷阱依然存在,他的军队尚未战斗就已经流血无数,并且开始失去秩序。无法立即洞悉原因的理查能够怪谁呢?

不过理查不愧是身经百战的勇士。紊乱的士兵没有陷入恐慌而导致败北,可以说都是他的领导有方。但是他的努力却没有回报。尊严王的军队开始突击。狂热的信徒群成为洪流冲向理查的军队,理查挡住攻势,并予以反击。他从来没有对自己是战斗天才感到怀疑,而战况也证明了这一点。理查的军队稍占上风,不过整体上几乎是平手的局面。

“奇怪,白痴侯这么强大的军力当初是藏在哪里呢?不,怎么想都不可能,那么……”

沙拉丁吗?理查否定了这个可能。沙拉丁不是个会毁约的男人。那么我现在的敌人到底是谁呢?还有,菲利浦到底人在哪里?搞些什么呢?

“难道……”

理查的怀疑变成确信并没有花他太长的时间。

“糟了,我中计了……。大家镇定!敌人和我们是同路的,收剑!”

但是这命令却没有那么容易被接受。在增强攻势的敌人面前收剑是必死无疑。结果理查不得不继续这非本意的战斗。

“菲利浦那愚蠢的家伙!他还没有发现吗?”

这时候理查的怒吼并不正确。菲利浦也发现到了这件事实,但是他的反应却和理查相反,往反方向想去。

“难道……不可能……”

拥有至高才能的人,自信常会超越理性。而菲利浦也属于多数派之一。

“敌人的数目应该不多!一定是用什么可恶的诈术让我们觉得他们人多。一口气杀光他们!”

但是就在这一瞬间,他的后方却产生异变。

“陛下,后面也有敌人!这到底是……”

向菲利浦报告的士兵声音已经完全失去控制。

“……怎么可能!那种地方怎么可能有敌人呢?”

不知不觉中不停的说着“不可能”的菲利浦也已经完全失去理性。

“对了!背后出现的一定是沙拉丁的援军。前面的敌人兵力应该减弱了,集中所有兵力向阵前的敌人冲啊!”

尊严王不知道,他这时候已经被人玩弄于掌上。

在尊严王背后的当然不是沙拉丁。夜幕下,率领那只军队的女将军仍然可以看出敌人的混乱,不禁怀着佩服的神色叹气说道:

“真的是神机妙算,没有比这更高明的了。竟然会有这么可怕的男人……”

艾儿希多并没有说如果与他为敌的话。光是想像,她那比其他人都还强悍的心脏也不禁要剧烈跳动。

“看他那飘飘然的仪表,怎么会有这种毒辣的计策呢?真是不可思议啊!”

此时在她身旁的拉斯卡利斯便把他平时的感想说了出来。

“维雷利大人在出门前对我这么说过。‘只要不包围射箭,对方一定会误会,并且狼狈不堪。如果不如此做,依公主的才能行事也没有问题’。我想他连尊严王会有什么心理都已经摸清了。”

“有可能,那么我撤回刚刚所说的那句话。看他那个呆瓜样,‘可怕’这句话未免太抬举他了。”

“说的也是。对了,我们也该逃了吧!”

艾儿希多对他敬爱的男人开个玩笑之后,拉斯卡利斯如此建议。

“逃?应该说,我们也该离去了吧……咦?”

艾儿希多和拉斯卡利斯同时朝同方向的黑暗看去。

“是维雷利大人吗?”

“不对!是敌人!有些愚蠢的家伙想从我们的侧面袭击。让这些人再也无法活着后悔吧!”

艾儿希多一声怒吼后,无数的剑气杀向她的军队。大队人马从腰拦劫,夺去了艾儿希多的抵抗力。

黑暗渐露曙光。拥有庄严生命力,令人们畏惧的朝阳,将要照耀在飘着臭的肉块堆里。

艾儿希多发现自己失利后,取了自己最拿手的双枪而非剑。她手里两只长枪远超过自己的身高,头发则往后随意一绑,仍不失其优美。但她的双枪却和她的美丽姿态相反,有如空中飞舞的双龙一般,每一闪便有许多人丧生。

但是光以一人的力量并无法扭转战况。艾儿希多军的阵容渐形单薄,勇猛的艾儿希多也受了伤。她身上的朱红渐由敌人喷出的血转为自己所流的。

“那个女孩是谁?除了牛痴侯之外,还有那样的勇者吗?”

说话的人是狮子心王,他就如同在看污泥上飞舞的蝴蝶一般。他连忙叫部下去打菲利浦的泥沼战,自己则率精锐之师赶来。战场上的他是个少有的天才。

“但是我们的兵力也不少,怎么能够让她一个人继续嚣张呢?把她射下来!”

理查的命令就如同射飞鸟一般简单,于是同时有十几只箭朝艾儿希多飞来。就算她的枪法举世无双,要对付这么多箭仍然太过辛苦。艾儿希多虽以常人反应不及的速度挥枪挡开,但仍有几只箭擦过她的身体,一只射中她的左臂。

“呜……”

艾儿希多虽然勇猛,但仍然不禁呻吟一声,不过勇猛之势仍然毫无衰退。她弃枪拔剑,无顾左臂上的箭,陆续砍向如浪潮而来的敌人。

艾儿希多虽然负伤,仍在混战的漩涡里纵横无阻,建死之长城于左右。理查看到这里,好战之血便化为熊熊火焰。

“由我亲自对付你吧!”

理查如此喊着,朝艾儿希多突进。

“狮子心王吗?”

两人虽然没见过面,但艾儿希多却知道这拔出大剑而来的男人的名字。

“没错。你虽然是女流之辈,但似乎仍有相当的武勇,所以由我亲自惩罚你,先报上你的名字来吧!”

“我就是沙拉夫.阿丁恩陛下的么妹艾儿希多。不过你下次再说这名字的时候不会在这大地之上,而是到什么神之国度了。你会后悔和我交手的!”

艾儿希多的头发和气息皆散乱不已,失去血色的脸蛋渐渐苍白。

“哼!没想到那个魔鬼将军会在这里。但是你的武勇也只到此为止了。”

理查说完后,以强烈的力量砍向艾儿希多。

两道剑光互击的瞬间,冒出的火花足以照耀周围。第一招虽然平分秋色,但是伤势颇重的艾儿希多已经到达极限,无法发挥原有的力量。艾儿希多渐渐趋于劣势,动作也开始迟缓。

“那头驴在干什么啊?这场战斗结束后,我一定要好好制裁你,快点来呀!”

艾儿希多的出血越来越多,抱怨的力气渐无,连挥剑也很困难。

但是理查也不得不佩服敌人的剑术。以往和他交过手的敌人,从来没有人能够撑得这么久。如果这个女孩没有受重伤的话,就算他能不输,要嬴也是个问题。他一想到这里,老毛病便犯,忘了她是敌人的妹妹,想要收为部下。但是这时候他的想法却会要他的命,因为他的军队一角突然开始崩溃。

维雷利终于赶来。他所率领的无赖集团在战场上所向披靡,锐不可当。每人皆可以一挡百的集团,以惊人的速度在战场上成一道血桥,击破理查军的阵容。

此时的战况复杂不已。狮子心王在尊严王背后的亚克守备队侧面;而狮子心王背后则有维雷利来袭。最后的嬴家至此已经决定。

“你终于出现啦!还能见到你……太好了……”

艾儿希多看着驰骋战场如入无人之境的维雷利,紧绷的精神因此松散,在马上奋战至昏倒。已经失去优势的理查此时挥下大剑,艾儿希多就要被剑分为两断时,维雷利终于出现。

“赶上了,我可不是故意等到这时候才来的喔……!呼!还好这家伙昏倒,安静多了。”

里查看着这位年轻人漫不在乎的挡住了自己的大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维雷利大人!”

拉斯卡利斯在战场上的英勇虽不及艾儿希多,但仍然奋战不已。当他发现维雷利时,不禁欢喜地喊出声。

“什么!那么你就是那个白痴侯罗?”

“没想到您知道我的名字,这真是我的光荣。可惜我现在没有什么时间,失陪啦!”

维雷利以沈重的表情说着,就此离去,不知为什么,理查没有砍他。不!应该说是砍不到才对。他生下来第一次感觉到对人的恐惧。

“好可怕的男人,难怪我和菲利浦会被他玩弄于掌上。但是这世上有什么样的人物能够驾驭他这种长才呢……?”

理查不知,昏睡在维雷利身边的女孩就是其中的一人。理查呆呆的望着维雷利以难以置信的技巧汇整军队,在混乱的理查军中脱离而去。

“你在干什么?快追!快点把那些邪教徒杀光啊!”

耶路撤冷枢机主教突然冒出,对着理查大吼。他方才可能在远处观战,准备等到安全时才露脸。理查的眼睛冒着火,瞪着那个龇牙咧嘴的丑陋圣职者。

“您不必担心。亚克守备队的补给路线已被切断,然后因粮食殆尽而全体投降被杀,不过当时牺牲了一位圣职者的尊贵生命……。我想这就是真实的历史。”

“……?”

耶路撒冷枢机主教的头露着吃惊的表情,就这样永远的和身体告别。

※※※

当朝日照射在艾儿希多的长睫毛上时,她终于醒了过来。

“这是什么啊?简直把我当死人嘛!”

艾儿希多发现自己睡在临时弄成的马车上,一起身便开始抱怨。不过她立刻发现自己受伤的左手已经完全包扎好。

“是你帮我包扎的吗?谢谢你。”

艾儿希多对马车旁骑着马的维雷利说道。维雷利对她看了一眼,似乎安心的笑了笑。

“……无论如何,现在可以好好过一阵安乐的日子,真是太好了。”

“你不认为应该说,战斗现在才开始吗?你这只懒惰虫!”

艾儿希多虽然这么说,但她心里仍然知道,这种豪壮的话不适合维雷利。

“我所希望的世界是让想悠闲的人悠闲,想劳动的劳动。你就饶了我吧!”

维雷利的歪理再度激怒了艾儿希多。但是维雷利对艾儿希多的怒容却有如眺望太阳一般眯着眼睛。

这就是那时候他所希望见到的怒容。

※※※

后世的基督徒和回教徒都把这场战役名为圣战,说自己是对的一方。但如果问说是对谁的圣战,可能无人能够答得出来。可以知道的是,沙拉丁和维雷利并不认为自己的战斗是场圣战。

“我为什么一定要做这样的事!”

“您说的没错。今天一定要好好骂骂他。”

拉斯卡利斯回应着艾儿希多的声音,继续寻找他所敬爱的男人。

“哼,那种男人的死活到底干我何事……。那只懒惰虫究竟跑到哪里去啦!”

拉斯卡利斯听到这些漫骂声,觉得从前似乎听过。就算以前有过这样的经验,不知为什么,拉斯卡利斯可以确定,现在的生活比起以前更充满了光亮的色彩。

“我想,他之所以会这么懒惰,可能是在思考些什么吧……”

唯一替维雷利辩护的是露易西。她和她那不相配的大块头哥哥也成了维雷利家族的人员。

“你太天真了。宠那种男人,他会得寸进尺的……啊,找到了!”

艾儿希多发现维雷利正在河边垂着钓竿,于是赶到那里。

“喂!你可真是好命啊,竟然在这里悠闲!你看到别人工作,你的良心不会受苛责吗?”

艾儿希多两手叉腰,对着维雷利的背后逼问。但是维雷利不知是没有听见,还是把她的声音当作背景音乐,竟然安详的睡着了。

“可恶!还不起来!”

艾儿希多抓着维雷利的耳朵,朝着他的脑袋怒吼。不得已被从梦乡拖回来的维雷利不知为什么,竟然露着笑容对她说:

“哦,是公主啊!今天鱼实在钓了不少,大家烤来吃吧?”

(完)

OCR:南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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