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少恩，你应该有话对我说吧？」

良久，闻人杰才开口问道，想等少恩先开口似乎是不可能的事。

「我没什么好说的。」白少恩心虚地低垂着着头不肯看他。

「你姐说了那么多，你什么也不说吗？」

「姐都说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她说的都是真的吗？」表面上凝着一张脸，其实闻人杰的心里急得很。

「姐说了什么我并不全然清楚，你指的是哪一个部分？」少恩小心地问。

想敷衍？闻人杰瞇起了眼。

「不清楚吗？那我问一句，你答一句。」

「好。」少恩的头垂得更低了。

「我们…做了吗？」

白少恩惊愕地抬头，瞥了他一眼后又飞快的低下头去。杰哥问得虽爽快，表情可比他还尴尬呢！

「…对不起。」少思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低低地道了声歉，任闻人杰想象其中语意。

这句话的威力比当面承认还来得大，闻人杰一时如遭雷击。难道少彤说的全是真的？

「为什么？」他不解地问。「这一切，当真是因为…你爱我？」说这句话时，闻人杰结结巴巴的，差点没被口水噎到。

不，是因为我想要一部哈雷机车！

这些话自然不能明白吐实，如果杰哥知道他的价值还不如一部车和一台计算机，他肯定气得抓狂。打死他也绝不能吐实。

何况就算他承认了这个荒谬的原因，杰哥也不会因为他的「苦恋」而对他有所响应，这事一定就这么不了了之，他会就此逃过一劫，顶多是和杰哥之间有一阵子的尴尬，之后肯定没事的。

在心中作了这么乐观的盘算后，白少恩的眉头已然舒展。只要他的戏演得够逼真，杰哥不会怀疑他的。虽然因此让老姐逍遥法外使他心中很不爽，可是为了自保也没其它方法了。

「对不起，杰哥。」白少恩刻意放缓了语调，营造一股伤心的气氛，双手摀住眼睛。

「别老说这三个字，我要听你的老实话。」闻人杰心急的扯下他的手。

老是垂着头已够叫人沮丧了，现在还掩住面孔，叫他跟一堆头发说话吗？

一扯开手，闻人杰吓了一跳。「你…哭了？」他颤巍巍地问。天晓得，他可没有应付哭泣的人的经验，尤其这人还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小男孩。

白少恩心中暗喜。还好他早有准备，在方才用餐之时，在手上硬挤了不少柠檬汁，现在果然发挥功效，他的眼睛还有些刺痛呢！

「杰哥…对不起！」他吸吸鼻子说道，肩膀一上一下的耸动着，看来还真像准备大哭一场一样。

闻人杰不忍地拍拍他的背安抚他。说实在的，他第一次看到少恩这样，一时也慌了手脚，不过心情也更低沉了。少彤说的不会是真的…他还能这样坚信吗？

「我…我以为只有一次没关系的，」少恩哽咽地解释道。「只要我不说，没人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不知道姐姐居然…居然会拍下我们的照片，还…还拿着它们去威胁你，你别怪我好不好？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爱你啊！」

「这…这…」闻人杰大受震撼。「你说的都是真的，不是骗我？」他存着万一的指望。「你老实告诉我，杰哥不会怪你。」

「我说的都是实话，你怎么不信我？」

他不想相信啊！闻人杰在心中哀嚎着，少恩是长得不错，也有那么点中性美的味道，可他终究是个男人呀！他真有醉到那种地步，连男女都分不出来？

不行，他得试验看看。

「少恩，」闻人杰故作温柔地抬起他的下巴。「如果我们当真…那个了，我一定吻过你吧？」

「是啊！」少恩知道他的心意，不服输的望进他的眼底，给他肯定的答案。「我们接过吻。」

「你不介意我们再来一次吧！」闻人杰冲着他笑了笑。「我想恢复一些记忆，你不会不愿意吧？反正我们都接过吻了。」

少恩的呼吸一窒，心跳的节奏乱了。想试探他吗？

「没…没有问题。」他仰起了头等着。

闻人杰有些迟疑，但仍是缓缓地接近白少恩的脸，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他的眼。

少恩自然也不甘示弱地回视闻人杰，他是不会轻易退缩的。

可恶！为什么还不吐实？闻人杰狠狠地咒着。

打死也不吐实。少恩以眼神响应着。

眼看四片嘴唇已快黏在一起，少恩下定决心用力闭上了眼，将嘴唇往前送。

很幸运的，什么事也没发生，因为闻人杰一惊之下已鸣金收兵，身子往后退了退。

「你不是真心想吻我！」少恩委屈地指控道，心中笑得直打跌。

「对不起。」这回换闻人杰说了。

「你可以当这些事没发生过，我不会缠着你的，你大可放心。」少恩说的慷慨激昂。「设计你是我不对，明知道你对男人没兴趣的，以后我不会这样了，我们就像以前一样是哥儿们，好不好？」

「好！」闻人杰呆呆地响应。

「至于姐姐那方面，如果杰哥真不想帮就别帮了，我的事我自己会负责，你不必理会姐姐的威胁。」杰哥，你可不能同意啊！少恩暗自祈求着。

「别傻了，这事我也有责任的。」闻人杰果然应现要求自动跳入陷阱。「举手之劳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不用挂在心上。」

「谢谢杰哥。」少恩大大的松了口气。这样利用闻人杰，他实在于心不安，尤其杰哥待他那么好，白少恩心中内疚不已。不过能逃过一劫，他实在太幸运了。

幸好，这一两年他和杰哥虽然疏远了些，不再有彻夜长谈的机会，但杰哥侍他的心并没有变，仍是见不得他受委屈，真是感谢老天爷啊！赐了一个这么棒的杰哥给他。

万一有天东窗事发，杰哥应该不会太难为他吧？毕竟，他可是杰哥最疼的人呢！少恩沾沾自喜的想。

望着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嘴角还带着莫名笑意的少恩，闻人杰不禁怔然。

才多久不见，怎么少恩好似长大了不少？他一向知道少恩的长相偏于中性，没有一般男孩子的粗鲁气息，可现在看来，居然有些令人惊艳的美丽。天，难道这就是陷入爱河的证明？闻人杰不敢想了！

＊＊＊＊＊＊

「为什么我得去上班？」白少思不依地喊。

好不容易逃过了杰哥的质询，他最不想做的事，就是再次出现在杰哥面前。至少得过一阵子，他才能有这个胆子。

「别告诉我你不想去。」

「没错！」他毫不犹豫道。

「可是暑假不是到了吗？以往你不是迫不及侍地想去赚钱，现在我帮你找了工作，省了你的麻烦，你为什么不想去？」少彤奇怪道。

「妳少来这套。」少恩心知肚明的瞟她一眼。「想我去上班，还不是方便妳自己。如果不是想我监视未来姐夫，妳会这么好心？」

「既然知道我的用心，为什么还不答应我？」她怪道。

「姐，你好可怕！」少恩不禁可怜起邢昊，他还不知道自己惹上的是什么人吧！

「说什么嘛！」少彤可不这么认为。「我只不过是喜欢上一个人而已，有什么好可怕的？喜欢一个人，居然会想尽办法去接近他，得到他，这有什么不对？我可不只是玩玩而已。」

这倒也是。少恩从没看过她对任何人事物显出高度的关切，这是第一次。

「姐，这是妳自己的恋爱，为什么要把我拖下水？」

「别告诉我你后悔得到计算机和机车了！」

「瞧我付出了什么代价！」少恩拉下了脸。「妳不知道今晚我简直如坐针毡，差点被杰哥给宰了。」

「少来了，阿杰哪会吼你？」少彤可不相信。「经过我那番呕心沥血的告白，阿杰心疼你都来不及了，怎么还舍得怪你？」倏地，她脸上浮现恶意的微笑。「我答应过你，绝对不会让阿杰怪到你头上的，怎么样，我有说到做到吧？」

少恩恨恨地瞪着她，这个恶魔般的女子真是他的姊姊吗？他怎么这么倒霉？

「别瞪了，反正阿杰一定放过你的，否则你也不会安然站在我面前，你还有什么好不满的？」

「那可是我机警而不是因为妳撒的漫天大谎。」少恩没好气道。

「哦！」少彤颇感兴趣。「你是如何机警？告诉我嘛！下回我惹阿保生气时也许能用上。」

「那不适合妳用。」少恩难得地红了脸。

「哦！」少彤耸耸肩不再追究。「怎么样，你到底要不要去打工？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求来的耶！」

「凭妳的手段，怎会『好不容易』？我看是手到擒来般的轻易吧！」他挖苦着。

「这不是手段，一切都是运气。」少彤陶醉道。「我看是连老天爷都在帮我。」

还有他和杰哥这两个倒霉鬼！少恩悻悻地想。

「到底去不去？」少彤不耐地问。

「不去。」

「真的不去？」

「不去。」少恩有骨气地拒绝了。「妳所谓的助理，才不是邢昊的助理，而是妳的助理吧？」

「倒不能这么说。」少彤皮皮地笑说。「我个人倾向于认定这是一种回馈。如果我半点好处也拿不到，我又何必辛苦的推荐你？」

「那我又何必辛苦的做两份工作，我可只领一份薪水吧？」

「就知道你这小子要钱！」少彤斜睨着他。「好吧！除了邢吴的薪水之外，你还可以拿到我的薪水。你是知道的，姊不是吝蔷的人。」

「两份薪水？」少恩瞬间亮了眼。

「心动了吧？」

「可是…」他是很心动啦，但想到得去面对杰哥，又是尴尬莫名。「得每天看到杰哥…」

「有什么关系？」少彤不解道。「你们两个的交情不是好得很吗？」

「妳以为在妳说了那些话之后，我们还会有交情？」

「这倒是，不过现在没关系了。」她大声道。「你可以告诉他实情，我已经不需要他了，我有你就好了。」

「怎能说实情？」少恩惊恐道。「让他知道我为了车子出卖他，我还能混吗？」

「你也真为难。」她一点也不同情，毕竟在他答应她时，就该想到有这下场。「先说清楚，到底去不去？」

少恩为难地私忖一番，在两份薪水和面对杰哥的尴尬间摆荡，良久，他终于下了决定。

「我去。」钱，还是很可爱的，尤其是他老姐的钱，不赚实在很不甘心。

＊＊＊＊＊＊

「阿杰，你实在很不够意思，居然半点口风也不露。」隔日一上班，邢昊便杀到闻人杰的办公室去质询。

「露什么口风？」闻人杰放下手中的文件，叹口气问道。

自从那小魔女重现他的生活圈后，他再也没遇过安宁的日子了。

「就是白家姐弟的是啊！你为什么连提也没提过。」邢昊有些责怪地问道。「亏我们还是那么熟的朋友，你居然这么见外？」

「没有提是因为没有必要，他们不过是普通的邻居而已。」闻人杰轻描淡写道。

「少来这套。」邢昊可不相信。「他们姐弟之中，不是有一人和你…关系匪浅吗？」

「你听少彤说的？」闻人杰警觉地直起身子。「不管她说什么，那都不是真的！」

那女人不知道说了什么，闻人杰只觉头皮发麻。

「何必这么紧张？」邢昊怀疑地看着他。蓦地，他倾身上前，安抚地对他笑着：「阿杰，别担心，我们是这么好的朋友，怎么会把你的秘密泄漏出去呢？」

「什么秘密？我没有什么秘密可泄漏的。」闻人杰莫名道。

「当然，当然。」邢昊附和着。「爱一个人本来就应该大大方方地承认才对！」

「你到底在说什么？」闻人杰的眉头已开始打结。

「说你和白少恩的事啊！」邢昊对他的装蒜十分不欣赏。「你们两个在谈恋爱吧？」

闻人杰这一惊差点跌下椅子。

「你听谁胡说了？」他大声地问，抚抚额际。「算了，不必回答我，一定是少彤说的。」

「如果不是她说的言之凿凿，我还不相信你是那个圈子的人呢！」邢昊两手放在他肩上。「你放心，我们是好兄弟，一定会支持你的，你尽管放心去爱。」

「那可真谢谢你啦！」闻人杰悻悻地瞪着他。「不过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我没有和任何男人有暧昧关系。」

「都到这时候你还要瞒我？」邢昊放开了手。「我又不会瞧不起你！」

闻人杰翻翻白眼。「我们这么久的朋友，我有过让你往这方面联想的行为吗？没想到你仅凭那女娃的一席话，就判定我的性向。」

「她有必要骗我吗？」邢昊蹙眉问道。「何况事关她弟弟，谁会去毁谤她自己弟弟的名誉？」

「谁知道她是什么居心？」闻人杰心浮气躁地回道。忽地，他有点担心的看着邢昊。「阿昊，你对少彤的印象如何？」

「这…」邢昊回想起昨晚她大剌剌的求爱宣言，一抹笑意浮上嘴角。「她是个很特别的人。」

「你该不会喜欢上她吧？」

「也许！」

「阿昊…」闻人杰几乎是可怜地望着他。「别说我没警告过你，他们自家的人都不是好惹的。」

「你不也惹个白少恩吗？」他回敬道。

「是他来惹我的！」闻人杰低语道。

关于这档事，他还不知该怎么解决呢！昨晚也为了这事烦得他一夜不能成眠。

「阿杰，做人得厚道点，既然和人家在一起了，就该对人家忠实一点，别再到处拈花惹草了！」邢昊不知情地劝告道。

在一起?!闻人杰心虚地想起那一晚，他真的和少恩「在一起」吗？天哪！

「我还没确定是不是真的和少恩在一起，你别忙着把我推入火坑！」

「怎么这么说？」邢昊不赞同地揪着眉头。「你就是这样子，难怪少恩没有安全感！」

「天！你中少彤的毒太深了！」不过才一晚，少彤是怎么办到的？

「你对少彤的印象不好？」邢昊奇道。「为什么？我觉得她挺可爱的。」

闻人杰叹口气，他不能说太多，否则不好过的人是他。「每个人各有所好，我只能说少彤不合我的胃口。」

「当然，少恩才合你胃口嘛！」

「我的天！」闻人杰双手抱头，十分无奈。「算了，算了，随你怎么想，怎么做吧！」

邢昊不解他的痛苦何来，耸耸肩不再追究。

「今晚没节目吧？」

「没有！」闻人杰闷闷地回答。自从那晚和少恩…他使没有出去玩乐了！

「那好，晚上我们去吃饭，顺道为公司新进同仁办个迎新会。」

「公司有新进人员？」他怎么不知道？

「我的秘书助理。」邢昊笑了笑，打算卖个关子。「等你到楼上来，自然就知道是谁了。这是你的好兄弟我为你准备的惊喜哦！」

闻人杰不确定他想知道，他有非常不好的预感。

＊＊＊＊＊＊

「你在这里做什么？」闻人杰低吼着。当他见到白少恩时，脸上的表情比见鬼好不了多少。

天知道，此刻他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眼前这摆着无辜笑脸的白少恩。这就是邢昊所谓的惊喜吗？「惊」是有了，「喜」却是感受不到。

「别一副好象见鬼的样子。」虽然有些害怕，少恩仍尽量保持轻松自若的神态。「这样子会让我很受伤耶！」

「对不起！」闻人杰自然脱口而出。

「没关系，你会有这种反应是自然的，谁叫我干了那种蠢事。」白少恩苦涩地址扯嘴角。

天哪！他真是愈来愈会演戏了，白少恩忍不住佩服起自己，瞧杰哥那一脸内疚的模样！

「少恩…」闻人杰吶吶不能成言。「你…怎么会成为邢昊的助理秘书？」

「这工作是姐替我要来的。」少恩无辜地耸肩。「反正我也放暑假，时间多得很，所以我就来了。」

「是…是吗？」闻人杰才不相信事情会这么单纯。「你姐让你来的？」他灵光一现。「少恩，你该不是想助纣为虐吧？」

「我哪有！」少愚回答得太快，反倒惹得闻人杰怀疑地瞇起眼。

「你一定身负重任，别想瞒我！」

「才…才没有，我只是想…」赚些零用钱！不过这话不好说出口。

「你只是想做什么？」闻人杰追问道。

「我只是想多看看你嘛！这也不行吗？」少恩心急的脱口而出，满意地看着闻人杰的脸成了猪肝红。

如此一来，杰哥应该不会再怀疑他和老姐是一丘之貉了吧！

闻人杰真希望自己没问过这些蠢问题。该死的！他原本还是很怀疑少恩昨晚的话，没想到一晚过去，少恩仍是没改口，这让他想当成是恶梦一场也没办法。

「是…是你自己要问我的，我…我回答你了，你…不要生气，我不会碍着你的！」他边说边偷瞄着闻人杰。

怎么会不碍着他？

光是他的存在，便令闻人杰心浮气躁，可少恩看来已经快哭了，这话他怎么也说不出口。

「你…不会碍着我。」闻人杰咬着牙说道。

这话真实性值得商榷，不过少恩当然不会傻得去揭穿。

「真的？我可以留下来啰？」

「又不是我雇用你的，你的去留不由我决定。」闻人杰淡淡地说，刻意不去接触他的眼神。

「邢大哥要我留，事实上，他很欢迎我哦！」

闻人杰自然知道邢昊欢迎少恩，必定是为了看他的好戏。

「那你就留下吧！」闻人杰转身欲走入董事室。被少恩这么一吓，他都快忘了来找邢昊的目的。

「杰哥！」少恩唤住他。「我们…能不能当那一夜的事没发生过？」

闻人杰不想当个没心肝的混帐，但他真的很高兴少恩说出这些话来，他的确是巴不得那件事没发生过。虽然这事他从头至尾，都是个懵懵懂懂的受害者，他的良心却无法让他置身事外。

「你真的如此希望？」他仔细盯着少恩。

「我希望我们仍是朋友。」少恩强调道。「像以前一样的好朋友。」

闻人杰点点头，在心中松了口气。「就如你所愿。」

「我们的交情不会变吧？」少思不确定的问。他不希望为了一台车葬送了他和杰哥的友谊。

「不会！」希望如此！闻人杰自己也没把握的承诺着。

「谢谢杰哥！」少恩吐了口气，绽出一抹灿烂的笑容。

闻人杰从未认真注意过他开怀畅笑的模样，不知道会是如此…吸引人。一时间，他竟有些失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