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乌云漫掩,繁星隐去,不见月照。

冬季的西荒天色暗得早,然而,今夜西荒的天空却显得特别的黯淡。

阴沉的夜空让人真透不过气来,只怕要下雪了,今年冬季的第一场雪,眼要在今夜纷飞坠落。

荆野王孤独的身影快速滑过静默的大地,冷寂的穹苍黑幕下掩不去那一分肃杀凛冽的不寻常气氛。

他眼底眉梢的阴霾比起云层还要幽暗灰涩浓厚,因为婉婉的行踪仍然渺如南飞冬雁,遥遥隐没在没人知晓的荒原另一端。

他湿透的衣衫被寒风吹干了,然而,爬占他背背的那股不样的预感,和冰凉森然的消褪不去。

岗哨那儿有一骑一人呼啸而至,“荆野王,在一个时辰之前,我们曾看到婉婉狂奔而过。”

一个时辰?荆野王的剑眉全聚在一块。看来是追不上千里驹的脚程了。他狠下心的命令道:“发火讯暗号给下一个岗哨,射杀千里骑!”

闻言,坐骑上的人差点跌落下地,以为自己听错了,“啥?呃……荆野王,你要杀了千里驹?”

“如果只是伤了它的脚,让它不能再飞驰,对一匹旷世名驹而言,不啻是个死刑。”荆野王知道千里驹与他一样绝不愿残喘苟活,死,算来并不是一件难事。

“但是,荆野王,它是你的爱马啊!”

对,但分量还比不上深爱的女人!“将你的坐骑与我交换,我的马已经累了。”待交换过马匹后,荆野王又继续往黑山的路程。

※※※

下一个岗哨的守卫前来与荆野王会合。

“人呢?”荆野王焦急的追问。

“什么人?婉婉吗?她往黑山那一头去了。”守卫回答。

“我下令射亲千里骑,你胆敢不从?”荆野王胸口的焦躁顿时化为震天价响的吼声。

守卫吓慌了,低垂着头嗫嚅的说:“不是啊!荆野王,兄弟们确实有收到这个汛号,但是,我们商量了老半天,认为他们一定是发错了讯息,那可是荆野王你的爱马耶!所以……”

荆野王一把将这个乌龙守卫给揪下马,饱以一记重拳后再抢过他的马,在他耳边咆哮道:“所以,你现在回去清清楚楚的发火讯给下一个岗哨,要他们立刻射杀千里驹!”

说完,他心急如焚的火速赶向驻守西荒领地的最后一个岗哨。

千万不能让婉境越过黑山,否则就太迟了,那后果他一点也不敢想象!

※※※

最后一个岗哨,迎接荆野王的是跪成一排的九名兄弟。

没见到婉婉,荆野王几乎就要发狂了。

有人赶紧自首认罪,“荆野王,我们确实挡下了婉婉,但是我们不敢射乐千里骑,因为怕误伤了婉婉。你没瞧见她那个样子,根本就是拿命和我们拼了,你那匹千里骑的鞍囊箭袋里就有两支箭射倒了我们的两匹马呢!”

荆野王倒抽了一口气,可以想象当时惊心动魄的场面。他沉默着,不用再问,他也可以知道她如今在何处落脚了。

突然,他的脚踝处传来一阵搔痒,是婉婉养的那只大灰狼,接着它一软在地,用不胜悲伤的眼睛睨着荆野王。

他抱起这只精力殆尽的大灰狼,顺了顺它的颈毛,看见它的眼里净是哀求的讯号。

“你想她想得紧吧?我会让你的主人平安回来的,我保证!”他将全身虚脱的大灰狼交给一个手下,“照顾它直到婉婉回来!”

“荆野王,婉婉怎么会……呃!我是说我们该怎么办?那边可是黑族人的地盘。”有人担心的问着。

“调动所有的弟兄守住黑山头,我估计这一场战祸最迟明早就会展开了,必要时让人向承天王朝借兵。记住,死守住这个山隘口,不准任何人越过黑山,不然,伤亡会很惨重。”

“荆野王,为什么你现在就下这么多指令?”一个守卫心中有着很不好的预感。

荆野王深邃的目光扫视在场的每一个人,“你们都记清楚我的命令了?”

“是!”守卫们异口同声的答道。

荆野王取过一匹脚劲犹健的骏马,将马头对准黑山的方向,抛下一句,“谁都不准跟过来!”连同他身上那块统领荆族军队的令牌也被他扔下了。

所有的守卫全部傻眼了,面面相觑,究竟该怎么说呢?只身赴黑族地,必死无疑啊!

※※※

“咻!咻……”荆野王对着百丈外的千里出发出口哨声。

连换了三匹健马,终于赶上了!

这种时候,对于能拥有这样一匹连跑千里都不疲惫的旷世良驹,莫不知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

终究还是得来到险恶的黑族人地盘,荆野王正想赶上去,但是,危险已先行一步到来了——

千里驹骤然停住了,因为那一声熟悉的特殊口哨音,是来自它主人的呼唤。

婉婉拍着千里驹的鬃毛,不解的问:“怎么不走了?累了吗?不行耶—一”

她的话还没说完,四周就突然窜出一群人将她团团围住。

是黑族人!婉婉在心中惊呼着。

“我没有恶意,只是路过罢了,我要绕境到承天王朝那边去。”婉婉镇定的道。

有一个看起来像是首领的人手举着火把走向婉婉,“下马!”

婉婉乖乖的听话跃下千里驹,心中刚盘算着该如何和这一群黑族人周旋。

火把往婉婉眼前一照,黑族人开始鼓噪了,“大美人耶!黑二当家,我们今夜准卯死了!”

“我是承天王朝的人,若敢对我乱来,后果可是你们很难想象的!”婉婉的手不露痕迹的松开了自己腰带上的第一个暗扣,暗忖,这一把软剑应该可以解决掉这个被唤为“黑二当家”的男人吧!

世事难料啊!役想到一身机关对付的对象居然是黑族人。婉婉默叹了一口气。但是,真能有惊无险的脱困吗?她可是一点都没有把握。

长得一副凶神恶煞般模样的黑二当家凑近婉婉,眯着眼道,“你一身荆族人的打扮。而且,还骑着荆野王的千里驹,分明就是个奸细!还笨得想拿承天王朝响亮的名号当护身?既然抓到了你,当然要让大伙儿享享乐子!”

说着,魔手就要朝婉婉伸过去。

“黑二当家,你更想抓的人是我吧?”一道凛冽阴森的嗓音由后头窜出。

“荆野王?”望见来人,黑族人全部倒抽了一口气。

荆野王的骁勇善战,黑族人早领教过无数次,更闻凤丧胆!见这群黑族人飞快的倒退三步,身上鸡皮疙瘩耸立,一点也不敢轻举妄动。

荆野王什么时候不声不响的来到他们身后的?

他们怎么都没察觉到呢?好厉害、好可怕的狠角色啊!

黑二当家抬头望着眼前两丈余高的雄壮身躯,气势上就已先输了一截,他赶紧一把反扣住婉婉的双手,一把短刀也迅速的架在婉婉的脖子上。

“荆野王,你居然敢越过黑山?难道是为了这个女人?对啊!她能骑着你的千里骑,身份一定不同凡响。她到底是谁?”

“不干她的事!她要回承天王朝,只不过是走错了方向而已。”荆野王冷静的朝他们迈近。

“她真的是承天王朝的人?”黑二当家的心中有了一层顾忌。黑王一向不希望和兵强力盛的承天王朝结怨。

他猥琐的眼珠子来回穿梭在荆野王和手上的女人之间,突然灵光一闪,“我想起来了,她是……”

“来自承天王朝的公主,你不会笨得想动她吧!”荆野王帮黑二当家把话说完。

与黑族交战多年,他深知黑二当家在智慧上差了黑王十万八千里,他身上惟一的特点就是凶狠毒辣又贪好蹂躏女人。啐!一点也不可取。

荆野王现在惟一的希望是这个有勇无谋的野夫能上当中计。

“哈!别想唬住我,我的消息可是灵通得很哪!

嘿嘿一一她也是你的女人!”黑二当家差点乐昏了,居然让他抓到能制住荆野王的法宝。“我的人这么多,你乖乖束手就擒吧!”

“行!你放她回去。”荆野王在提出交换条件时,人已走到婉婉的面前,以气盖山河的态势和黑二当家对峙。

再度看到这个她一辈子都不想见的人,婉婉双眼中的怒火不禁强烈的迸出,虽然全身动弹不得,但是,她的嘴巴却不会罢休,“谁稀罕你来多事?我不要你救,我不会领你的情!”

“哇!很泼悍的女人呢!尝起来应该很入味吧!”

黑二当家笑得很邪恶。

荆野王斜睨着婉婉,“你领不领情是你的事,我只做我自己该做的事。黑二当家,你抓了我向黑王领功胜过为难承天王朝的公主吧?”

黑二当家继续夸张的他笑,“你没有筹码和我讲条件,我要抓你,也要公主。来人啊!先把他身上的兵器给我拿下来。”

敌强我弱,又担心婉婉的安危,荆野王只能乖乖的被取走腰间的刀刃。“好说,一切都可以依你但你千万别打公主的主意,聪明的黑王不会笨到和承天王朝作对的。”

“什么意思?”黑二当家脑筋一时还转不过来。

“别忘了她的另一个身份是承天王朝的公主,你最好把公主毫发无伤的交给黑主来处置,否则,后果不是你承担得起的。”婉婉的性命安危只能靠黑王了,希望深谋远虑的黑王能分得出事情的轻重。

黑二当家仔细推敲着荆野王话中的真实性,心想,不玩玩这个女人很吃亏的,好像会太对不起自己哩!

就在这个时候,越听越火大的婉婉不禁悲愤的叫嚷着,“你没有权利把我丢给黑王,我恨死了你们这些老自以为是命运之神的男人了,总擅自替我安排……”

这个愚蠢的女人!难道她不知道她现在可是落入了最凶蛮残暴的黑族人手中,有没有机会能活着见到明早的太阳,连他都不敢打包票呢!

荆野王对着不知死活的婉婉喝斥,“你给我闭嘴!你的命从此都是你自己的,好好的给我活着回去承天王如,用一辈子的时间来很我吧!”

“吵什么吵?统统给我闭嘴!这个女人我就带回去给黑王发落,至于你,荆野王,嘿嘿——”黑二当家亮晃着手中的匕首。

他的心中有个歹毒的念头,保证可以万无一失的制伏荆野王。

“先自己砍一刀吧!”黑二当家的眼中净是狡诈狠戾。“我可以一刀要了你的命,不过,我不想让你死得太痛快,就让你奄奄一息的苟延残喘,享受着看你一步步痛苦的走向死亡的快感,等到明早黑王回营时,大伙儿再一起消除多年来的心头之恨!”

“很好,你终于明白你最想对付的人是我,这样就够了。”荆野王转而提醒婉婉,“你给我听清楚黑二当家如果敢碰你,明早见到黑主的时候,一定要向黑王讨回公道。”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碗婉觉得莫名其妙。什么黑王?他说得好像只有黑王才能保她一个似的。

“最后听我这一次!”荆野王说得铿锵有力,也是要黑二当家明白欺负婉婉的严重性。他对着黑二当家伸出手,“刀子拿来。”

黑二当家仍旧控制着婉婉,单手利落的将那把匕首丢向荆野王。

荆野王沉稳的接住匕首,气定神用地转握住刀柄,将尖锐的那一端是不犹豫的刺入自己的左前臂,眉头连皱都不皱一下。

见到鲜血汪喷而出,黑二当家笑得既猖狂又恐怖,“太爽了,真是太爽了!”

荆野王的血喷溅到婉婉的衣赏,她心惊胆战的尖声惊叫着,“我不要你救!你赶快跑,骑上千里驹回西荒去,凭你的身手绝对做得到的。我讨厌你来救我啦!你真的很讨厌哪!”

婉婉的思潮快速的起伏着,他怎么这么傻,意妄想以一己之身来承担黑族与荆族之间的宿仇旧恨,这样做只有死路一条。

下午发生的事历历在目,她也曾发誓要恨他到死,但是现在,她却无法眼睁睁的看他死在她的面前。

她的心中有一个小小的声音悄悄的问她,当爱恨缠绕根本分解不开时,他纵有千万个不是,一日面临生死攸关时,她可否还能做到全然忘情呢?

荆野王的嘴边挂着惨然的笑痕,“很好,记住了,要活着来讨厌我一辈子!”

她很不欣赏他的绝望眼神,“说什么鬼话!这么轻轻一刀奈何不了你的,你快跑啊!”

婉婉扭动着身体,很不可思议的,这次她居然能轻易的挣开黑二当家的掌控?怎么会这样呢?

她没时间多想了,她只是拼命的想将荆野王推向他的千里驹。

突然,黑二当家哈喝一声,“兄弟们,大伙儿全都上马回营地。至于你们,想要共骑这一匹千里驹也行!哈哈——”

荆野王忍住左臂传来的灼痛感,使尽力气将不肯配合的婉婉用右手提上马,自己也跟着坐到她身后。

黑二当家的头脑怎么这么简单啊?他凭什么这么有恃无恐?绑也不绑他们,还放他们两人共乘千里骑。

虽然婉婉依然感到百思不解,仍不忘回过头对着荆野王低嚷着,“快走!”

“来不及了!那刀子喂了毒。”他已经觉得手臂发麻了。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能将她拥在怀中,老天终究待他不薄了!

闻言,婉婉里的惊骇住了!

“刀子有毒?那你还拼命往自己手臂上插?你不知道这样会没命吗!”她娴熟的回转过身,攀坐到他的大腿上。这样的动作姿势他们早练习过千百遍了,只是这一次并非为了缠绵亲热。

他摇摇头,“别大惊小怪了,我答应过你兄长要保护你的!”

他不想增加她的负担,就让她以为她只是他推卸不掉的责任,也让她以后能毫不牵挂、开开心心的和冷刚在一块儿。

荆野主沉浑的声音敲击着婉婉的耳膜,慢慢的传到了她紊乱混沌的大脑里!“你这样做!只为了你答应我兄长的诺言?”

“不然还会是什么!”除非他能活着,否则,他半个字也不会说,包括对她的狂情烈爱,包括他遗憾不能和她天荒地老!

失去婉婉相伴的后半生,他胸口那里永远只剩一个空洞,没了心的他生不如死啊,所以,能用他的性命保护她,他认为太值得了。

她的直觉告诉她,他没有说实话,她也可以感同身受的体会到他伤口的疼痛,那抹了毒的刀子啊!他一定很难过、很痛苦吧!

“守住那样的承诺太傻了,除非……你想死?”

是很傻没错!但那份真正的承诺是来自于心中的最深处,然而,他只是云淡风轻的回道:“没有分别的,让黑二当家尽兴满意,是我惟一能救你离开黑族的方法!”

一路驰往黑山的路上,马的跳跃奔跑让婉婉全身跟着一起动,也因此热出她一身的汗,但是,婉婉却只觉得毛孔中全被阴寒的空气给侵占了!更有压不住的一万个不舍在胸口翻搅着。

她急切的翻开他的衣袖,看到重叠在一起的伤痕.一个是她咬他的啮痕,一个是他为了救她落下的刀口。

是巧合还是他故意的?让两个伤口井成血肉模糊的一片,分不清爱与恨。

“你都赶我走了,为什么还要追来?为什么还要救我?我不明白呵!”她值得他这般的舍命相救吗?她忍不住激动哽咽得猛吸着气。

荆野王闭上了眼.摇摇头不想回答。

婉婉扯着他的胡子,捶着他的胸口,泪水已然在小脸上泛滥。她大声的吼着,“你怎么了?回答我的话呀!”

想也不想地,她猛地对着他的伤口大口的吸咬住,再吐出一口黑血,吐掉一块泛黑的血肉。

荆野王因她的举动睁开了眼,眸中充满了怀疑,更映入了她迷离迷蒙的神情,“婉婉,别忙也别哭,我最怕你哭了,我一直都不想让你哭泣的!”

听到他这番话,婉婉的泪水更加扑簌簌的往下坠,“那你给我说清楚呀!人家的心揪得发疼,怎么能不哭呢!”

“开心的随冷刚回去吧,”他幽幽的低喃着。

“冷刚?干他什么事?”他活像在交代遗言般,害婉婉不禁紧张地又对着他的伤处猛吸出浓浊的黑血水,觉得嘴里的苦涩腥膻完全比不上胸中百味杂陈的酸楚心疼。

“毒水逼出了一些,你清醒一点了没?”她着急的问,嘴边净是泪全是血。

荆野王一把拉住婉婉,猛地将她贴靠在胸膛上,“别忙了,就让我这么抱着你!”

“那你要答应我你不会死!”凄楚可怜的小脸仰望着他,眼巴巴的要求承诺。

婉婉竟然会关心他的死活?应该是回光返照的错觉吧!他闷闷的回答,“无所谓了。”

“你莫是莫名其妙!既不要我哭又要赶我走,现在又狠心想丢下我不管—一你欺负我!”她的小手拼命的锤打他的胸膛,随后整个人又趴在他身上直掉泪。

“我有什么好呢?”他幽幽的反问自己,心中却有着一股掩不住的莫名狂喜。可能吗?婉婉也同他一般深爱着他吗?

婉婉愣住了,她从没细想过他的好,因为她一直不敢将心系放在他的身上。

她忘不了小时候立下的誓言,要过自己的人生,绝不依附任何男人,但是,自从来到西荒后,渐渐的,她打破了誓言,情感于他的狂野霸道中,情醉于他只对她一人的体贴温柔,想逃离他的念头越来越薄弱。

她知道未来的日子若少了他那到肩膀来依偎,自己就不会感到满足!

然而,下午时那幅教她心碎的画面,与决裂的争执,她还能义无反顾的对他坦承她深浓的爱恋吗?那恍如置身地狱中的滋味地并不想再尝一遍啊!

矛盾的心被说与不说的两方彼此拉扯着。

“该怎么说呢?”婉婉心乱如麻,欲语还休,只有眼泪一直在流。

能够简单的告诉他一句,系我一生心,负君千行泪吗?

他就知道真的只是错觉罢了!他的头有些昏沉,怕是要失去知觉了。他忍不住碰了碰她胸口上半露的手绢,“婉婉,你告诉我,这条帕于上头绣的字到底说些什么?”

“你—一”婉婉猛然将自己拉离开一些,紧揪着他闪烁逃避的眸光,“你偷听我和冷刚的对话是不是?”下午和冷刚瞎闹的时候,她到底还说了些什么孩子气的话?婉婉拼命的回想着。

“你早知道我不识字的秘密了,所以,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换成我,我也会选择那个帮你千里送绣帕的男人!”

婉婉瞪着荆野王那张略显昏迷苍白的脸孔,“你在说什么鬼话!你误会我和冷刚……天啊!所以,你才撕了我的绣帕?谁在乎你识不识字来着,我自己还不是半个草包!”

婉婉顿时明了了,他误会她和冷刚之间的关系,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两人之间其名其妙的争执,然而,那么深的互相伤害,落到现在这样严重的后果,该怎么收拾啊?

“你真的不在乎?”荆野王的声音低得让婉婉几乎听不清楚。

“我只在乎你的狠心!我这一辈子从没那么伤心过。我怎么样也不懂,你都能舍命来救我,为何下午的时候却舍得抛下我?”

没有传出她想知道的答案,却听见“咚!”的一声,荆野王趴向婉婉,背脊再也挺不直,整个人在马鞍上摇摇晃晃的,只有缰绳还握在他手里。

“荆野王!”婉婉泪流满面,猛拍打着他的脸颊,小手被他满面的胡子给刺痛,可她已顾不得那些了。“荆野王,你不可以昏过去!”

她第一次用心呼唤他的名字,承认他西荒霸王的身份,也许还有别的女人对他虎视眈眈的想来抢夺,但她绝不容许这样的事发生。

因为他永远是她这一生惟一挚爱的男人,相对的,她也会如此要求同等的对待!

“荆野王,我把自己全都给了你,你如果敢就这样死去,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你,我真的会得你到死!”婉婉狂吻着他干裂冰凉的唇,以自己的热泪来滋润他没有温度的唇。

她娇嫩的肌肤被他的胡子刺得好痛,可她不管,只要他活着,她什么都不在乎了。这个男人用他自己的生命来保护她,除了证明他对她无以复加的深爱之外,还能有其他的理由吗?

“荆野王、荆野王……”婉婉不停的呼唤他的名字。

以前总讨厌他的名字,因为她不喜欢他高高在上的王者身份,然而,当她用心来感受、来细看这个男人的时候,在这么多声的呼唤里,她真的只祈求得到他一声有生命活力的回应!

啊!多么让她心痛的领悟啊!可惜这一层领悟来得太迟了!

她凝望着他勉强想睁开的眼睛,只想将自己身上所有的力量全部转注人他的身体内。

她继续对着他的灵魂呼喊着,“荆野王,你欺负我,你不能只给我过去这一段不必负责任的热情,然后叫我一个人独括,为你埋葬一生的感情!”

婉婉将自己揉入那副沉重僵硬的身躯.将满脸的热泪猛往他的胸前擦着,再将他的双手抓过来环住自己的腰身,“缰绳一如往常由你操控,在马上你强而有力的双臂是我最信任的依靠,你可要紧紧的抱牢,别让我摔下去。”婉婉在荆野王胸前恳求着。

奇迹似的,她感觉到他的双臂收拢,密密实实的缠绕住她的腰肢。“对,不要放弃我,不要让撼恨陪我到死!今夜这么的冷,我需要你温暖的拥抱。”

知道自己不会摔下马后,婉婉再也无所顾忌,开始处理他手臂上的毒伤。

她的信心无比强烈,因为他身强体壮,这一点毒要不了他的命的。

她不会让他死的!他不可以死的!

她吸吐出一口又一口的黑血水,咬去全部泛黑的肌肉,直达骨头。

“刻骨铭心”这四个字她终于懂了,要有血泪来交织,要用生死来相许。

婉婉擦掉自己嘴边的腥血,再以爱的语言来留住他漂游的灵魂,“你不能死去,因为我还没告诉你,我爱你,爱你很久很久了!”

婉婉捧住他的脸,柔声说着,“你问我你有什么好?我现在告诉你,虽然我口口声声一直喊你野蛮人,其实,你的柔情早让我的一颗心无可救药的爱恋着你。我总是贪婪的渴求你每一次的热情拥抱,却自私的视而不见你眼底的深情与包容。”

她哭得肝肠俱碎,声音哽咽,“你给我醒来!我还要对你说一千遍我爱你,你听到了没?”

他依然无语,只剩坚定双手上的热度透过衣料传递给她一层淡淡的温暧。

婉婉仰天呜咽着,“天哪!你告诉我该怎么做呢?”

模糊的泪眼感受到更深层的寒冷,原来已经飘雪了,雪花落入她的眼眶里,融混凝结成冰雾更添哀怨情伤。

马蹄声依旧踏踏,而四周早已迷蒙成一片雪白凄凉。

这样冷绝的夜,代表着老天爷已经要放弃了吗?

“不!我不甘心!”婉婉拼命的摇晃着荆野王的肩膀,凝望着他紧锁的眉心。她取出胸口的手绢仔细地拭去他额头上的涔涔冷汗,“一定很痛是吧?

为我撑下去好吗?”

她再以手绢帮他包扎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最后在打结固定处轻轻的印上一个吻。

“我珍惜这条手绢是因为它是我最好的朋友亲手绣的。你同我这帕子上写什么?我告诉你,你一定要用心来听清楚,这是我的手帕至交许给我的婚姻愿望,是一首古诗,现在则是我的心意——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你能懂吗?不离不弃,永远不悔!至死不渝。

你撕了我的一条手绢,这一条仍然给你,请你活着收藏一辈子,可以吗?”

好累又好倦,婉婉就要哭倒晕厥在荆野王的怀里,细微的声音持续从她的檀口中低喃倾吐出,“你如果死了,我绝对不原谅你!我等着你活过来告诉我你爱我,我知道你是爱我的,我知道—一”

她也知道这个她想一生依恋的胸膛的主人,为她死命的挺着、撑着。

一滴温暖的雪水被滚热的男人眼泪给融化了,落人婉婉的鼻息间。

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的寒夜,只有冰雪漫天覆地飘落着。

皑皑的苍白雪花遮盖在荆野王的长发上、肩膀上。冷汗不断的从他的额际窜出,然而,天寒地冻的世界掩盖不了这副躯体里那一颗热络的心,正顽强地和冰冷无情的大地作战着—一

漫漫的长夜终究也会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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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王宠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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