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裴静汶气了三天，不和梁智桀说话。梁智桀也因为吃醋，坚持不做先低头的人。

两人冷战了三天，公司的气氛就低迷了三天。

这种气氛实在令人难受，梁智桀在公司待不住，便开着车四处晃，最後来到李晓萍工作的百货公司。

他上了楼，看见李晓萍始终如一的温柔笑容，心里不禁埋怨起来，为什么静汶的脾气就不能有晓萍百分之一好呢？

唉！但他就是爱上了这样的她，哪怕她是粗鲁至极的女人，他也得认了。

「阿桀！」李晓萍看见了他，向他招手。

「晓萍。」梁智桀走进专柜。

「进来坐。」她的笑容好灿烂，带着他进入VIP室。「怎么有空过来？」她替他倒了杯冰果汁。

「你……感觉很不一样？」他看着她，觉得她好像变得更加妩媚、美丽。

「真的吗？」她甜甜一笑，笑容里有太多的幸福。

「笑容不一样了，感觉很甜蜜，像是恋爱了。」以前她见到他，一举一动总是小心翼翼的，现在却很自然。

「什么都瞒不过你……最近是有人在追我，他对我很好。」她掩不住甜蜜的笑着。「我终於知道为什么那么多女人会对你倾心了。」

「喔？愿意洗耳恭听。」他很感兴趣。

「你总是那么的细心、体贴、观察人微，女人很容易就会被你的体贴感动。」

「只有一个人除外。」

「你说的是静汶吗？」

他愣了一下，点头。想到她就头疼。

「你别看静汶好像女强人，其实她只是爱逞强罢了，有时候她也是很小女人，很容易被感动的。」

「你的观察力也不赖嘛。」

「过奖了。」她笑着，却突然用力眨眼。

「怎么了？」

「好像是睫毛掉到眼睛里了。」

「我看看。」他很自然地靠近，替她察看。

这时静汶刚好出现在他们身後，看到这亲密的一幕，她误会了。

她的呼吸一窒，感觉心在瞬间被人拧住，她不敢大口喘息，只静静地离开VIP室。

原本因为心情不好，想来找李晓萍说说心事，没想到却看到他们正要接吻的画面。

她怎么会忘了梁智桀和李晓萍的关系呢？梁智桀说要分手，说不定只是气话而已，气头过了，自然和好。

发现这点，她就更不能爱梁智桀了。李晓萍和她是好朋友，她绝不能夺人所爱，成为第三者。

可是要她不爱，她真的没办法停止，已经习惯对梁智桀的依赖和在乎，就像是呼吸一样的自然，要她不呼吸，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那现在怎么办呢？离开吗？她记起梁智桀准她一个月的假。

出国好了，或许一个月没有他在身旁，她会忘了他。

而且下个月就是她和梁智桀的生日了，他和李晓萍应该会开始筹办婚礼了吧？

她始终记得那年两人的赌约——三十岁若还没结婚，两人就结婚，好惩罚自己的没行情。

幸好梁智桀找到最爱了，幸好他不必对着不爱的人过一生了……VIP室里，梁智桀终於替李晓萍挑出眼睫毛了。

「谢谢，舒服多了。」李晓萍眨眨眼，笑了笑。

此时另一位专柜小姐阿芳走进来拿日报表。「咦？刚刚裴小姐不是进来，又走了喔？」

由於裴静汶常来找李晓萍，所以柜里的小姐每个都认识她。

「你说刚刚静汶来过？」梁智桀心一紧。

「三分钟前吧，她来找晓萍。」

三分钟？不就刚好是他替李晓萍取睫毛的时候？

该死！静汶一定是看到刚刚那一幕，误会他什么了，否则以她的个性，不可能悄悄地来又安静地退出去。

「我先走了。」梁智桀连忙追出去。

「唉，」阿芳望着他的背影，对李晓萍道。「我觉得粱先生紧张裴小姐此当初紧张你要多了耶！」

李晓萍抿嘴一笑。「是啊。」

其实她早就发现了，以前她以为他们只是很要好的朋友，才会这么关心、紧张对方。直到她和梁智桀分手後才发现，她和他相处时的话题，几乎都离不开裴静汶。

静汶热情又没有心机，是个很好的女孩，和体贴又善解人意的梁智桀，是最适合不过的了。

梁智桀一路追回公司，途中急着打电话给静汶，没想到她竟然关机。

公司没人看见她回来，他又追回家，可是她也还没回到家，於是他乾脆守在她家门口。

等到凌晨，才见到黑夜中一抹鲜黄车影出现。

静汶看见他了，她还没整理好心情，不知要如何面对他，乾脆赖着不肯下车，而梁智桀可没耐性再等，他索性开了车门，直接坐进车里。

他看着她，脸色很凝重。「到河堤公园。」

「你当我是『小黄』喔？」她勉强开着玩笑，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我们去走走。」

「可是已经晚了……」

「走吧。」他简短地道，不容置喙。

车子停在河堤公园里的停车场，两人下车，却一句话都没说，气氛好沈闷。

静汶仰起头，看着天上稀疏的星星。「没想到台北的天空还看得到星星。」

她回头看他，发现他也正望着她。她避开眼，叹了气。「你那天给的一个月长假还算数吗？」

他点头，仍深深地凝视着她落寞的小脸。

「那我想明天就开始放假。」

她已经等不及交接了，有什么事情再用电话连络好了，她无法再待在有梁智桀的地方。

「这么急？」他终於开口。

「工作五年，从来没放过长假，我好累了。」她的心更累。

「你确定？」

「什么意思？」她看向他，发现他眼底有着怀疑和愤怒。

「你确定你不是为了逃避某些人、某些事？」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怎么可能！我……我向来不喜欢逃避，那不是我的个性……」她欲盖弥彰，感觉愈描愈黑。

「那就看着我的眼睛，说你真的是因为想休假而休假。」

「我……」她看着他，说不出话来。顿时委屈涌上，眼泪不听使唤地掉了下来。她一惊，连忙伸手擦拭，泪却愈掉愈多。

「儍瓜，」梁智桀心疼地执着她的下巴，吻去她的泪。「你为什么都不问我？为什么把事情都藏在心里？难道你连感情也要这么脆弱，这么逞强？」

他知道她是在乎他的，否则不会因为小小的误会而伤心流泪。

「你——」她无助地看着他，心好慌，不敢乱猜，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事情。

「说你笨，你还不承认？」他微微离开她的唇，责怪地道：「你真的一点都看不出来我对你的感情吗？」

「你丫——」

她惊愕地看着他，不敢乱猜，却又忍不住猜想，难道他的意思是他喜欢她？

「我喜欢你。不知从何时开始，我就喜欢上你了，我的视线里少不了你，一觉醒来，睁开眼就想看到你，所以我学会爬阳台，只要看着你熟睡的样子，心里就很满足。我喜欢看你被我气得跳脚，活力十足的样子，也爱看你开心大笑的样子，你的每一个小动作，我都喜欢。」

她好感动，眼泪又开始掉了。怎么一碰到感情，她就变得这么脆弱？

「可是——」她明明看到他和晓萍在接吻。他怎么能前一刻还在其他女人怀里，後一刻却来向她表白？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你下午到过晓萍那里，对不对？」

「你知道？」她很惊讶，但随即想到柜里大家都认识，一定会有人提到她去过那里。看来她的头脑真的很简单，难怪他老爱骂她笨。

「我和晓萍什么事都没发生，现在我们只是好朋友。」他解释了下午的情形。

原来她真的误会了，看来有时候眼见不一定为真。

静汶的心安下来了，心情显得愉悦，又开始懂得死鸭子嘴硬了。

「哼！我才不在乎！」

「不在乎会哭成那样？」他笑她。

「那是睫毛掉进眼睛里了。」她扬起下巴，非常懂得善用时事。

「那我看看。」他执起她的下巴，眼睛与她好近，温热的鼻息与她再一次交错，害静汶脸红心也跳。

「看……看到了吗？」他的唇离她好近，她紧张得极度结巴。

「看到了。」他深情地凝着她的目光。「我看到你眼里有我的影子，我的眼里也有你的影子……」

他将她搂进怀里，轻轻地吮吻她的唇。

两人吻得忘我，连星星月亮都害羞地躲起来了。

「你也喜欢我吗？」甜蜜醉人的吻由轻柔转为热情，趁着喘息时，梁智桀问道，明明知道她的心意，但他想听她说。

「以後你就会知道。」她笑着。记得某一次，他也是这么对她说，现在，应该也要换他尝尝这种猜疑不安的滋味了。

「杨伟柏，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要给我约裴静汶出来！」史费柱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这个杨伟柏拿了他的钱，却不替他做事。

「梁智桀把她看得很紧，如果为了公事，她根本出不来。」才几天而已，原本还算斯文的杨伟柏竞变得面目可憎。

「我不管你是用什么步数啦，三天之内，我一定要得到她！」得不到她，所有女人他都食之无味。

「是。」

「还有，约到她的那天，你要想办法把我老婆支开，我可不想她再破坏偶的好事。听有没！」之前就差临门一脚，结果全都功亏一篑。

「对了，最近日亚不是又有几件茶树的产品要您经销？」

「是又怎样？这种小合约，只要再补上经销产品名称，盖个章，根本不用重新再签，裴静汶怎么口能出现？」

「老板，您可以拿乔啊！虽然只是小合约，但只要你不签，我想他们也不可能再找到经销商，才几样东西，要付的成本实在太大了，不会有人愿意的。」

「有道理。原来你也满聪明的嘛！」史费柱用力地拍着他的背。

「怕就怕有人跟来……」杨伟柏思索着。

「还简单，叫裴静汶一个人来不就行了？」

大老粗的想法通常真的比较简单，杨伟柏在心里笑着。「如果只指定她，她会有防心的，裴静汶不像一般的女人，她很聪明。」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下管，三天内，你一定要给她带过来！」

「是。」

现在，杨伟柏出卖裴静汶，已经不是单纯为了钱了。

他想报复她看不起他，也要让梁智桀为他的拳头付出代价，他要他们两个全都没有好下场。

比起前几天的低气压，此时公司里的气氛，可说是温馨到最高点。

因为，大家每天都可以看到一个带着幸福笑容的大男人，提着早餐、午餐在行销部流连忘返。

所有人都猜不出这是怎么回事，虽然感觉总经理和裴经理的关系好像变得很亲密，可是偶尔两人又会为了意见上的不合吵得翻天覆地，像此刻就是——

「下准！我说下准就是不准！」梁智桀吼道。

「如果不去见史费柱，万一他不签新约怎么办？」因为市场反应很好，公司陆续又代理了几项茶树系列的产品，依之前合约规定，这部分的经销史费柱有优先权。

其实就算史费柱不签也没关系，但是她伯只有零散的几样产品，其他经销商不愿意接受，更别说是配合广告了。

「如果他不签，新引进的产品再另找经销商合作。」他赌气道。

他明知道里头的利害关系，却宁愿找不到经销，也不想让静汶涉险。

「别任性！」

「那我陪你去。」

「你别这样。你还有自己的事要忙，下星期的月会，几位大股东还要检视你的销售报告呢！」她安抚他。

梁智桀看着她，考虑了一下。

「好，我可以让你去接洽，但你得答应我，每次出去一定要江主任或是其他男同事陪着。」

「好，我答应你。」

得到保证，梁智桀这才安心地回办公室。

静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自从恋爱後，他的行为举止都变得好耍赖、好撒娇、好可爱。一个大男人为了她露出如此真性情，她真的很幸福。

看了下时间，和史费柱约好的时间也差不多了。

她拨了分机出去，可是江志刚的分机没人接听，她又陆续打给几位男同事，不是不在，就是手上的东西赶着出去，没空陪她去见史费柱。

眼看约好的时间已经快到了，静汶好着急，她实在顾不得答应过梁智桀的话，自己一个人拎着资料袋就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