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如意出了小屋,却不知道该去向何处。回头一望,那个记着他甜蜜的小屋,如今却成了他最怕看到的地方。

他浑浑噩噩不知道走了多久,忽然看到一匹大青马狂风般从远方冲来,马上骑士英姿照人,身形刚健婀娜,却是水翩仙。如意冷不防和她打了个照面,不禁一楞。

这向来英气傲气的女子,此时却带着奇怪的惊惶之色,匆匆对如意一挥手,打马疾冲。她冲出一段,似乎想到甚么,忽然拍马折回,叫道:「万花公子,贫道有事相求!」她向来甚少开口求人,这话说得格外尴尬。

如意再是心神潦倒,也不会不仗义相助,当下道:「怎么?」水翩仙脸苍白的。脸微微一红,跳下马,说:「有人想捉我,你帮我赶走他。」如意点点头。

正说话时。远远地一匹红髯骏马火云般疾冲而来,马上黑衣男子喝道:「凌波,你再逃,我便折了你的四肢。」他人隔得还远,说话的声音却清清楚楚递到,在风中激荡,有如龙吟虎啸,威猛骇人。

如意一雏眉,侠义之心顿起,正要询问,水翩仙低声道:「凌波是我本名。」不知为何,她说起这个名字,脸上忽然一阵凄凉,似乎想起了甚么恩怨缠绵的往事。

说话间那红髯马来得好快,黑衣人一跃而下,却是个身形雄武的青年男子,神采夺人,只是杀气纠结如刀,和水翩仙看着眉目颇为相似,倒如一对绝世名剑一般。

那人看了看如意,眼中忽然闪过刻毒的恨意,森然道:「凌波,怪不得你不肯和我走,原来看上这小子了。」如意听得不对,只道这水翩仙在和她情人闹甚么别扭,正要解释,水翩仙不等他开口,抢先道:「是啊,他是白袤家族未来宗主,哥哥,我和他在一起,你该欢喜才是!」

那人听了水翩仙言语,神情一痛,越发愤怒,冷冷道:「凌波,你小时候就说过要嫁给我的!不要胡闹,和我走!」

水翩仙脸一红,嘶声道:「那是我不懂事时候胡说的,我早知道不对,隐姓埋名躲了你这么久,你还不清醒么?」口中说着,紧紧拽住如意的手,匆匆看了他一眼,目光却是一派凄苦恳求之意。

如意心下一寒,忽然明白了水翩仙为何如此狼狈,胸口似有烈焰烧过,恍恍惚惚笑道:「好,我帮你打发……哥哥。」说着「哥哥」二字,好像又看到了赵苍清秀含情的脸,心口如被重物猛击,眼前一切都模糊了一下。

那人的脸一派苍白冰寒,森然咬牙道:「没我点头,你嫁谁都不成!就算白袤公子又如何?普天之下,谁要和我凌风华作对,我便杀了他!」

如意这时巳定下神来,听着凌风华的名字,知道这是江湖上有数的高手,却也不惊,淡淡道:「原来是你。对不住,令妹我留定了。你……身为兄长,为何如此无耻,想对同胞手足做下这等……禽兽不如的罪孽!」他越说到后来越是严疠,恍惚看着,面前就是那故意诱惑他犯下千古大错的赵苍,心头恨得翻江倒海一般。

凌风华大怒之下,一声长啸,挥剑劈向如意。如意淡淡一笑,顺手取了水翩仙长剑,二人斗成一团。两人虽武功相若,如意心头悲愤郁结,剑下有如雷霆,竟然招招武武都是不要命的狠招,凌风华再是高明,也觉难以抵挡。过得一阵,凌风华慢慢落了下风,眼见水翩仙在一边神情冷峻,似乎并不为他着急,心头气苦,叫道:「凌波,凌波!」忽然一抖手,撤出一把金针!

水翩仙知道这是他的独门暗器,杀人无数。大惊之下,一掠而上,衣袖如流云飞舞,将金针尽数卷入袖中,凌风华略一分神,如意剑光如星河暴泻,忽然停在他咽喉。凌风华心下一冷,知道败了,看了妹子一眼,凄然一笑,缓缓道:「你……竟然帮他赢我!」水翩仙面色惨白,缓缓转过头。

如意冷冷道:「你做哥哥的,便只是哥哥,不要败坏人伦。」凌风华面色一白,深深再看水翩仙一眼,见她低着头不看自己,知道一番心事毕竟成空,一声狂笑,说:「凌波,你好!你好啊!」忽然跳上马,发狂般狠狠一打马,一团火云狂冲而去。

水翩仙尚自面色惨淡,过一阵说:「多谢。」如意道:「不客气。」他经过赵苍之事,原本心头郁结如狂,和凌风华一番恶斗下来,越发虚耗,这时已是难以支撑。忽然一弯腰,用剑撑住地上,这才没有倒下。

水翩仙惊道:「我哥哥伤了你么?」连忙扶他。如意描摇头,说:「无妨。」喘息一会,慢慢定下来,忽然道:「你哥哥如此待你……你恨他么?」

水翩仙没料到他忽然这么问,脸色一会苍白一会嫣红,沉默良久道;「其实……我心里很是……很是喜欢他。」

她说着,眼中慢慢带上一层凄迷;「可他是哥哥,那不成的。我远远逃走,出家做了女道士,却唯恐管不住自己,只好拼命练剑。没想到,还是遇到了他;他天不怕地不怕,我却……我却不能如此。」

这心事在她心中藏了多年,忽然对如意说出,向来森严无情的心头,就如狠狠撕开一条缝隙,心血流得无可遮掩,她忽然转过脸,说:「对不起。」不知如何已是泪流满面。

如意又出神一阵,淡淡一笑道:「是啊……他是哥哥……所以不能如此。」顺手帮她擦去脸上泪水。水翩仙见他神情大异初见之时,皱眉道:「万花公子,你真的没事吗?」

如意摇摇头,沉默一阵,忽然道:「既然你怕管不住自己,那就嫁给我吧。凌风华要来,我帮你赶走他。」水翩仙一惊,看他神情不是取笑,沉声道:「你遇到甚么事了,忽然变得这样?血魔王呢?」

如意听她听到赵苍,眉头紧了紧,脸上却一片平静,只是说:「我们分开了。所以……我也得找个人绊着,免得管不住自己。」

水翩仙忽然明白他何以神情冷静得奇怪,沉默一阵,问:「你真要娶我?」如意便笑一笑:「是啊。」水翩仙心头剎那间转过无数念头,她虽极于剑道,却不懂如何安慰人,只得沉默。过一会,忽然道:「那好吧。」说着笑一笑:「只是……我们这对夫妻,真是奇怪啊。」

如意点点头,水翩仙看着他头上银光闪了闪,微微一怔,这才看清是他鬓角几根白发,不禁心下一寒,半晌道:「你怎地忽然头发花白了?」她忽然想到,只怕如意的苦恼比她丝毫不轻,顿有同病相怜之感。

如意道:「是么?」心里自然明白缘故。,他忽然想起了赵苍的威胁。那时,赵苍说「我要你答应,除了我,再不能有别人,更不能娶妻。否则……我便杀了你」。如意又是一笑,心想:「我便要娶妻。哥哥,你来杀我罢。否则……二十年之约一到,我便杀了你。」

他看着天际浮云,忽然张狂地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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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苍在屋中发呆良久,一会伤心一会烦恼,想着如意临走时的神情,越来越不是滋味,喃喃道:「甚么兄弟不兄弟,我可不管。我只要和他在一起。」忽然站了起来,大声自语:「赵苍啊赵苍,他不肯理会你,你就不会多想办法么?又不是女人,难道非得等到他八抬大轿来请不成?」

当下大笑一声,心想:「如意虽然刚烈,待我之心决计不假,我多解释一下,总有办法的!」急急冲出小木屋,如意却早已不知去向。他到处寻找一无所获,正好看到有个庄稼汉在种田,忙过去询问:「这位兄台,请问你看到过一个高个子经过吗?嗯,他穿的青色衣服。」

那庄稼汉点头道:「有啊,小兄弟算是问对人了。」说着往南方指了指:「你快点追吧。」赵苍谢过那人,心急火燎追了下去。

匆匆奔出一段,看到山道转弯处一角青衫飘举,赵苍大喜叫道:「如意!」忽然觉得那人背影不对,心下大骇,正要躲到山石后面,那人忽然回头,对赵苍冷冷一笑:「乖徒儿,我正要找你。」

只见他五官轮廓深刻如雕刻,眉宇间霸气逼人,正是他的师父、血魔王铁山河。

赵苍心下一寒,勉强道:「师父。」铁山河道:「你日前说和雪山如意公子在一起,事情办得如何啦?」赵苍恭敬道:「还好。」铁山河道:「你把那小子的山神之血吸得差不多,便可以杀了他,不要留后患。」

赵苍笑吟吟点头:「是啊,过段时日就可以杀他了。」随即跪了下来,低声哀求:「师父,我近日寒毒发作得厉害,又被如意看管着,不能吸食人血。求师父用无上神功为我缓解毒性。」

铁山河哼了一声:「你不会悄悄吸血么?」赵苍苦笑道:「吸血之后,我身上会有血腥味,就算熏香也盖不住。我怕他闻出味道不对;前功尽弃。」

这句「前功尽弃」果然说动了铁山河,微一沉吟,道:「你坐下。」赵苍依言坐下,铁山河合目默运玄功,正要出手,忽然小腹一痛,却是赵苍用一把匕首狠狠刺入。

师徒二人狠狠对望,铁山河虎吼一声,一掌劈出,赵苍躲得虽快,还是被掌风扫到,顿时喷出一股血,勉强站定,他痛得昏昏沉沉,兀自笑道:「大师父……你也有今天……呵呵……」

赵苍的匕首上淬了剧毒,铁山河不多时已全身麻痹,按着小腹,神情又惊又怒,吃力道:「湛钦!吸人血只能克制一时,此后病得越来越重!你杀了我,天下再没人能运功解你的寒毒。我有今天……你便没得明天了!你……快救我,我不会怪你。」

赵苍狠狠道:「明天……我要明天做甚么?你要逼我杀如意……我怎能留下你?」

铁山河楞了楞,看着徒弟,忽然按着肚子大笑起来,他腹痛之极,却还是笑得猖狂:「想不到你真看上他了!你是他嫡亲哥哥啊,勾引他做下悖乱之事,雪山神族最重宗法,他要知道真相,只怕一剑杀了你!湛钦啊湛钦,你知道杀我,我还道你有甚么大出息,原来不过如此!」说着呸地一声,吐出一口血痰。

赵苍心下一头,暗想:「不用你说,我已经领教了。」冷冷道:「大师父,你不用拿话刺我。趁着还有精神,你留遗言罢。」铁山河静了静,脸上慢慢现出一丝痛苦,忽然道:「你给你二师父说,要他多照顾自己,磨折他的坏人死了,他要活得高高兴兴。」

赵苍听着「二师父」,心下一酸,过一会道:「你自己给他说去。」闪电般挑了他琵琶骨,却留下一个小玉瓶:「这是解药,你死不了。师父,你养我长大,却害我一生,我便废你一身武功算数。咱们从此恩断义绝。」

铁山河痛得大叫一声,怒道:「你这蠢村……废我武功,便也没人给你运功解毒了。」赵苍身子一颤,随即淡然道:「我不能留着你武功,威胁如意。」说着头也不回地走了。

铁山河看着徒弟清瘦的背影,心头茫然一下,吃力地吞下解药,喃喃道:「雪潇……我不能死,我还得回去见你。」眼中现出兀鹰般锐利的光。

赵苍就这么苦寻月余不得消息,这日踉踉跄跄走到一个小镇上,眼前金星乱冒,却还是不断向人追问如意的行踪。过往行人见他形容狼狈,都有些害怕,对着他直摇头。

赵苍心头失望已极,身上更是冷得格格发抖,他心里知道,寒毒又发作了,只能勉强靠住一堵土墙喘息。有人关心地凑过来扶他:「小哥儿,你遮莫是病了?来,吃个包子;」一只白胖的手递了个热腾腾的包子过来。

赵苍又冷又昏沉,眼睛发直,看着那只手,似乎闻到了血液的香甜气息,低哼一声,忽然一低头,对着那手一口咬落!

那人痛得大叫一声,拼命挣扎,赵苍忽然清醒,心想:「不……我答应过如意,不能再吸血,否则他再也看不起我。」

他想着如意,心里一阵甜蜜又一阵痛苦,一张嘴松开那人,只怕自己忍不住再犯,忽然拔腿狂奔。

如此冲出小镇,赵苍眼前天旋地转,似乎全身都要化成冰雪了,心头却躁动如狂。他痛到极点,大叫一声,狠狠往自己手腕咬了下去!

他就这么拼命吮吸着自己的血液,勉强平静下来,大量失血之下,越发晕眩,眼前恍恍惚惚看到如意,赵苍笑了一声,就想扑过去,不料一下子撞到一块石头上,就此晕倒。

他慢慢醒来时,已是繁星漫天,沾了一身的露气,连脸上都是点点水珠,倒像是心头流不出的眼泪。赵苍看着星空,忽然想起和如意合体结缘的时候,他眼中比星光更动人的温柔,不禁低声笑了笑,喃喃道:「如意……我一定找到你。你要听我解释。」

穿过带着夜露的花林,赵苍似乎又看到如意在花树下对着自己痴迷微笑的样子。如意总是埋怨,说阿佛的美貌容易让他发呆。但他不知道,在赵苍心里,他才是最动人的那一个。

赵苍想着,一片甜蜜,不断对自己说:「如意那么爱我,一定会原谅我的。他本来就比我英武能干,正该做白袤主人。我可以不作白袤宗主,不要一切地位,只求暗中能和他在一起。」心里却有种隐隐的害怕,如果如意再不肯听,自己将情何,以堪?

赵苍用力摇摇头,不敢再想下去,只怕想多了惹得自己发狂,便借着漫天星光,继续在荒野中独行。夜风虽冷,他的心却热烈如火,不断默默呼唤着如意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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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翩仙和如意同行,去南海顾家见师父顾横绝。

一路上如意固是沉默寡言,水翩仙也不是个多话的人,两人虽有了夫妻之约,相处却甚是生疏。便是有时候错过宿头,同处荒野,也都礼数分明,格外客气严谨。如意忙于赶路,只怕稍微一停下来,就会想起赵苍。那种裂心之痛,令他几乎疯狂。

就这么快马加鞭,星夜兼程到了南海顾家。海天崖还是苍翠孤绝,天碧空清,云气高远,如意想着儿时一切,只觉恍如梦中,忽然就是五内摧伤。曾经那么快乐无忧的心情,原来随着白云消散了。

山行渐深,他看着悬崖下翠绿的观音藤随风摇曳,恍惚文看到赵苍,便是一阵头昏,抱住一棵松树微微喘息。水翩仙见他神情可怖,怕他掉下去,就扶了他一下:「你还好么?」

如意把头静静贴着松树不做声,过一会平静地说:「没什么。」继续往上走。水翩仙眼尖,看到树根下的猩红,知道他又呕血了,心下一动,低声道:「你要是实在难过,便去找他。」她虽不明白如意何以如此痛苦,多少也猜到和赵苍有关。

如意面色忽变,沉沉看了她一眼,低声道:「不可能。」不再说什么,大步登山。水翩仙不再做声,静静跟在身后,恍惚想着:哥哥那日被赶走,是不是也和如意一样难过呢?大概自己真是个狠心的人吧,可这事再无别的法子。她心头茫然,静静对着虚空笑了笑。

顾横绝见到徒弟,倒是惊喜之极。又看水翩仙人物俊秀飘逸,沉静地跟在如意身后,越发高兴,笑道;「如意;难得你肯带姑娘上山,莫非是你的意中人么?’

如意听着这句「意中人」,恰如钢刀剜心,不禁面色微变。顾横绝这才注意到他形容大异寻常,很是吃惊,皱眉道:「如意,怎么?」

如意定定神,拉着水翩仙的手微微一笑:「这是江南秋水真人水姑娘,徒儿巳得她允诺下嫁,是以特意带来拜见师父。之前未及察报,还请师父赎罪。」

顾横绝一听果然是徒媳,大是喜欢,笑道:「好啊,我家如意也要娶妻了。水姑娘风范典雅,是你良配,为师很欢喜啊。」他虽然清冷孤绝,对如意却极是亲厚,爱屋及乌,待水翩仙也格外亲切。如意和师父闲话别后经历,却并不提起赵苍之事。

末了顾横绝道:「娶妻是终生大事,一定要你爹娘亲自参加,你还是回雪山神族办婚事吧。辟虏虽有禁令不许你回山,我为你修书一封,想来他还是要卖帐的。」

如意心头灰冷,对什么都觉茫然,便由得师父安排去了。次日带着顾横绝的信下山,本想邀顾横绝一起参加婚礼,他只是微笑:「如意,我的病要离了海天崖,只怕不成。你的婚事,我人虽不到,心意一定在的。看到你长大成婚,我也心满意足了。唉,这些年我翻来覆去病得死去活来,要不是你爹硬要我养大你,我只怕早就厌弃人世了。你看到他,代我问好。」

如意心下一动,低声道:「我见过父亲之后,便回山陪着师父好了。甚么白袤宗主,我……我便让给哥哥去做。」只觉这人世无味之极,倒是童年时和师父相处的时光来得悠闲自在。

顾横绝哈哈一笑,瞪了他一眼:「你还是乖乖陪着你妻子的好,师父清静惯了,有你蘑菇着,倒嫌麻烦。嗯,什么时候添了孩子,记得带给我看看就是了。」

如意闻言只是苦笑,也不多说,和水翩仙双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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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天不断地寻找,一天天不断地憔悴。

赵苍一路寻着如意,却总是差了一步,这日到了一个江南小镇,疲乏已极,就想在酒店中歇一歇。

正在吃饭,外头又进来了一群江湖汉子,嘻嘻哈哈议论著甚么。其中一个年青人笑道:「江老哥,这次白袤少主大婚,你打算送甚么礼?」

赵苍听得这一句,心下一跳,想着「白袤少主」,隐隐觉得不妙起来。却听另一个中年汉子道:「雪山神族是武林第一大家,少夫人又是江南第一名剑;那自然不能怠慢。我打算送一只祖传的翡翠玉马。」

那年青人咋舌道,「江老哥好、人的手笔,那我送甚么呢?嗯,上次得的金风钗倒是做工不错,就是不甚值钱……」正自唠叨,他眼前一花,忽然被一个面色惨白的俊美少年捉到手中,他正要大叫,少年盯着他,缓缓道:「甚么白袤少主、江南名剑成亲,你说清楚。」口中说着,头也不回地破解众人的围攻,把其余几人都扔飞一边。

那年轻人被他的武功吓得怕了,半天颤声道:「就是万花公子,白袤家族的如意二公子,他要娶江南第一名剑水翩仙了。」话音未落,他手腕忽然弄嚓一声折断,却是赵苍惊痛之下腕力一重。

年青人惨叫一声,几欲晕倒,赵苍发呆一会,说:「你胡说的吧?」又转身提起那中年汉子,柔声道:「那人乱七八糟不知所云,你来说清楚。」

中年汉子心下害怕之极,结巴道:「万花公子一个月后要娶水翩仙,雪山神族到处派喜帖呢。」说着一边发抖一边掏出怀中帖子。

赵苍打开猩红的喜帖,看到洒金的「如意」二字,便笑了笑,缓缓放开那汉子,喃喃道:「原来是真的。」摇摇晃晃离开,走过门前,碰地一声,心神不属之下,竟然把门槛踩得粉碎。他忽地大笑一声,头也不回地去了。

就这么不知道狂奔多久,赵苍筋疲力尽,慢慢扑倒在地。初夏的郊野带着植物的香气,让他想起今年充满繁花和温柔的春天。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候,就是在春日中的小屋和如意亲密相依吧?那些春风春雨的日子,那些春花春日的温存……

他静静回忆着,忽然发现手上还牢牢抓着如意的喜帖,看着上头洒金的喜字,心里一下子空得可怕,身上冷得像是掉入了无边的冰原。赵苍呻吟一声,知道心神一动,又惹发了寒毒,这毒性最近发作越来越厉害了,也不知还能挨多久。

赵苍合声不呼地缩在地上不住发抖,不知道是不是冷得麻木了,也不觉得心痛,一阵一阵昏沉着,就如不在人世。良久,他慢慢清醒回来,抹去脸上的冰霜,忽然笑了,低声道:「如意,我说过的,你若有了别人,我便杀了你。」

他想着当日如意柔情蜜意的目光,不禁大笑起来。笑声苍凉,震得无边木叶萧萧而下,四野越发苍茫。

忽然,一棵大树上有人恶狠狠道:「兀那疯子,笑什么笑?」一个高大男子从浓密的树丛中一跃而下,一双虎目瞪着赵苍。这人容貌英俊,只是满身酒气,形容狼狈,看着比赵苍好不了什么。赵苍原本悲愤之极,闻言笑得越发厉害,嘶声道:「我笑我的,你看不惯,不妨一刀杀了我。」

那人甚是恼怒,本想揍他,忽然叹了口气,低声道;「难为你笑得出,你就笑吧。」眼中慢慢现出凄然迷惘之色,举起酒葫芦狠狠喝了一口,又一纵身上了大树,不再理会赵苍。

赵苍听他口气苦楚,动了豪气,大声道:「你小子唉声叹气,莫非有什么为难事么?不妨告诉我,我出手代你办妥!」

那男子冷冷道:「你算什么,也管我的事。」赵苍喝道:「我肯出手,你便该谢天谢地。莫非你以为我赵某人天天多管闲事么?」

那男子哈哈一笑:「好大口气。可天下多的是无可奈何之事,我心上人要成亲,我明明有办法暗中结果了那对头,却怕她伤心,不能下手。你说我怎么办?」

赵苍闻言大起知己之感,嘶声道:「我的心上人,也要和人成亲了。想不到我二人的际遇倒是一样。」那男子一愣,喃喃道:「这可有趣了。」忽然大笑起来,笑够了说:「你心上人是谁?难得我二人有缘,你要舍不得出手,我代你抢她回头。」

赵苍触动心事,一阵悲苦,低声道:「我……抢也没用,他不肯的!他,他是找亲弟弟啊!」那人一震,忽然又是一跃而下,厉喝:「你是什么人派来的,莫非想取笑我么?」

赵苍见他杀气大盛,一楞道,「你胡说什么?我自己伤心我的,关你什么事?」

那人长啸一声,有若龙吟,带着无尽的悲痛绝望,过一阵缓缓道:「我的心上人……便是我的妹妹,她要嫁给雪山白袤家族的如意公子啦。你既然知道我的秘密,也不用活命了。」

赵苍心下一震,苦笑起来。他想了一会,看着那人,沉声道:「我的弟弟,正是那如意公子,在下白袤族长子湛钦,想不到我们二人如此相遇。也罢,不如我们合力做点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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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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