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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都乞帮总坛之后的破院子,看上去完全就是一个难民营般的地方便是众弟子的居室。

乞丐帮嘛!住得要是富丽堂皇的话,那还用当乞丐啊?!

在最最里面最最破旧的房间里,堆了大摞的干草,从里面只钻出了一个蓬头垢面的脑袋,好像尸体一般癞在那儿。

而这位,就是在魔教之战中勇救帮主、又觅得解毒圣药救帮主一命、更是帮主之子的大功臣——李浩然。

如今丐帮弟子个个将他奉若神明,只差没给他立个长生牌位了。

其实也不是没打算,主要是因为乞丐很穷没那么多的钱。

可瞧他那副德性,不知多久没有洗澡的身体早就臭得苍蝇也不敢飞过去,不知多久没有梳理的脑袋都乱七八糟得让蜘蛛在上面结网,不知多久没有清洗的脸面简直就要发霉得长出臭虫了。不过这在乞丐们眼中却是十分个性的模样,而且逐渐成为众弟子仿效对象,听说这样出去乞讨十有八九都能成功!

“你要送饭给李兄弟吗?”门外传来小小的声音。

“是啊!怎么了?”

“那你还敢穿蓝色的腰带进去?!”

“不行吗?这可是我最干净的腰带了!”

“笨!你没听说吗?李兄弟最最讨厌蓝色了!上回有个傻瓜穿了蓝色的衣服走进去,被瞪了一个上午呢!”

“哦哦!谢谢兄弟提醒!我马上去换!”

搞什么啊……谁讨厌蓝色了啊……他只不过是看到蓝色的衣服发了一下呆,想了一下那个总是穿着蓝衫的人罢了……

不知道他最近如何了……

离开玉龙之后已近一个多月,功成圆满地用蓝门圣药为老帮主解了毒,也拒绝了丐帮分堂堂主之位。

喜欢说话的他却突然变得沉默了,是因为缺了个会静静聍听的人吗?

想知道他的消息,可偏偏就不敢去打听。

丐帮乃是天下第一帮派,没啥多,就是乞丐多,而且各个地方都有他们的踪影,要探听个消息绝对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好吧,他是蜗牛。

连唐门的消息都不敢去打听。就缩在丐帮这个薄薄的壳子里,不肯把头钻出去。

每次一想起那抹蓝色的身影,心脏就像被乱刀剁碎了般痛楚难忍。

若是被骂了、被打了、被砍了还好,起码稍微还了一点利息,可偏偏那个人完全没有生气或者愤怒,连责备的话都没有。自责的痛楚不断地嚼着他的心……

晚上常常会梦到背后的那双眼睛在那一刻会是怎样的神情,而每次每次,他都只看到孤独……

“唉……”把脑袋缩进草堆里,李浩然决定继续逃避下去。

门外突然传来噼噼啪啪的脚步声,许多丐帮弟子都一起跑了出去。

又过了一阵,只听见一把尖锐的女声在庭院高声呼喊:“李浩然你这只藏头露尾的贼耗子!!快给老娘滚出来!让我把你剁成九十、不,九百块做肉沫!!”

“你这个女子好没口德!敢来丐帮总坛撒野?!”

“滚开!叫李浩然滚出来见我!!”

听这声音有点耳熟,李浩然从草堆里伸出半只耳朵,终于听出来人居然是唐门蓝彩凤!

“李浩然你给我滚出来!!”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本来已经挡不住风吹雨打的破木门被泼辣的一脚甚是惨烈地踹倒在地,苗条身影一闪而进。

门外横七竖八的躺着那些不知好歹阻她去路的乞丐,大概都被她用药昏迷了。

看见那个像条虫子一般缩在草堆里的李浩然,蓝彩凤长剑一挥,劲风到处碎玉断金。

“有话好说嘛……”

“等你死了之后跟阎罗王再说!!”

“你这个大姐真没道理……”

“跟你这种贼耗子还说什么道理?!”

说话之间,蓝彩凤手中长剑已使出数十招狠辣杀着,毫不留情要取他性命。反观那李浩然,心不在焉东躲西藏,可偏偏剑刃就是连他的衣角都碰不到。

幸好屋内并无其它家具,除了那些被砍成碎末的干草之外没有太大损失。

蓝彩凤见无法伤他,银牙一咬就要放暗器。

李浩然怕再玩下去自己会控制不住出手伤人,连忙制止道:“大姐,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啊?”

“干什么?”蓝彩凤狠瞪他一眼,“杀人!”

“杀谁?”

手指轻弹剑身:“还用问吗?”

“……”李浩然沉默一阵,安耐着心中的不安,问道:“是……是他派你来的?”

“是我自己来的。”

心中的恐惧散去,他果然并非无情……

蓝彩凤眼神一沉:“如果掌门还能下令的话,他绝不只是要杀你这般简单!!”

“你说什么?!”

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也不顾得眼前是个女子,李浩然一把揪住她的衣领:“他怎么样了?!”

“你还好意思问?!”愤怒的甩掉他无礼的手,蓝彩凤怒道:“你仅顾个人私利,何曾考虑过掌门的立场?!你以为他会平白无故冒了那么大的风险去取蓝家圣药吗?那是用来对付老夫人的救命灵药啊!!”

“什么?你说什么……”

“若说用毒方面老夫人比蓝掌门技高一筹,但若单单说武功唐门上下没有一个比得上掌门。服用那蓝家圣药之后,任何人都不会再受毒侵害,掌门是打算服用此药,虽然会同时化去身体内的血毒,但老夫人的毒再也无法控制他。现在可好了,不但没了圣药,连老夫人都知道蓝掌门打算反抗她……”

李浩然浑身打颤,那夜蓝梓晏从檀木殿内出来拼命吐血的情形让他极之心寒。

“那他现在……”

“我不知道。掌门一回去就将我们蓝派的人都赶出了唐门,相信是怕我们受到牵连……”

“我要去救他!!”

李浩然一跃而起,多日来的颓废一扫而空,拉着蓝彩凤就要离开。

“李兄弟,你要去哪里?”

阴阳怪气的声音突然在门外响起,一个秃顶的中年乞丐带了一帮弟子堵了去路。

“我有要事要办,烦劳陆长老跟帮主说一声。”

陆长老瞟了一眼跟在他身后的蓝彩凤,说道:“李兄弟莫不是要跟这种邪魔外道一块吧?我们丐帮乃武林正道,怎可与唐门这些邪派同流合污?!还望李兄弟自重。”

还未待李浩然说话,后面的蓝彩凤已按奈不住:“是你们这些自命正道的人怕了我们唐门毒物!哼,像只打败了在远处叫嚣的狗!”

“你这婆娘!!”

李浩然不想再作纠缠,一摆手制止了两人的叫骂,施然说道:“我已经被逐出丐帮,现在只是一个流乞,所以要去哪里行乞是我的自由。”

陆长老一愣,倒也想起了些什么,冷哼道:“哼。你因为修炼魔功被逐,现在我帮不记前嫌将你收留,你居然不识好歹继续与邪魔为伍!”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你——”

“大姐,我们走。”

李浩然带着蓝彩凤,头也不会的离开了丐帮总坛。

***

抬起头,让朦胧的眼睛习惯着淡淡的光亮,可以注视那一眨一眨的星星。

蓝梓晏歪着脑袋,透过小小的天窗,仔细的数着天上明亮的星火,希望可以转移身体的痛楚。

到底过了多久了呢?

从玉龙雪山回来之后,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醒了就睡,睡了就醒,循环往复……

有的时候,还真的不想醒来去感觉浑身上下那令人疯狂的剧痛。

无聊的时候,他会数着星星,然后为那一点一点的星星画连线,到最后,都会变成一张熟悉的笑脸。

那个人,不知道回去了没有……

第一次,生平第一次想要陪在身边的人,却欺骗了自己。

或许,也不能算是欺骗吧?

他,本来就没有告诉过他什么……

想起来,他只知道他叫李浩然,其它的……什么都不知道……

或许,也只能算是欺骗吧?

江湖何其大?

武功如此了得的人,若非另有目的,又怎会如此巧妙的相遇……

该生气吗?

可他气不起来呢……

想起那个嬉皮笑脸的面孔,心里就只有平静。

“晏儿,舒服吗?”

柔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破了蓝梓晏的幻想。

“今天我把你最喜欢的花蛊带来了,呵呵……不乖的孩子,要好好的惩罚一下噢!”

“……”

原来灭顶的痛楚是令人连声音都发不出来的……

***

“你确定是在这儿吗?”

一副家丁打扮的李浩然,小声地探问身边同样是如此打扮的蓝彩凤。

两人日夜兼程从汴都赶至益州,发觉唐门大宅守卫森严,撤换了所有布防的蓝氏门徒,全数换上唐门血族。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两人换上了家丁服饰,是夜偷入大宅。

蓝彩凤瞪了他一眼,如果不是怕惊动了唐门弟子,她一定赏他个爆栗!

“我在这里出生。”

“哦……”

囚禁着重犯的地牢就在老夫人所住殿堂附近,一个巨大的铁锁将牢门紧锁,拒绝一切未经批准的来访者。

“啧。钥匙恐怕在唐勇手上……”那个老头子可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

李浩然嘻嘻一笑:“不用麻烦了!”只见他从怀里摸索了一个细铁丝,插入锁洞左挖右撩的,不消片刻就听“啪”的轻轻一声,看上去绝不可能打开的锁就这么被打开了。

“你这只贼耗子,还有这么一手……”蓝彩凤嘟喃一句,随即说道:“我在这儿望风,你快进去把掌门救出来。如果听到我学猫儿叫,就要快快离开!知道了吗?”

“嗯。”李浩然答应一声,闪身进入地牢。

昏暗的油灯缺乏灯芯而忽明忽暗,差不多都要熄灭了般。

呻吟之声不停的从一个个密封铁门上唯一的一个送饭的小洞内传来,李浩然逐一地从那个小洞窥进内里,密室天顶的小窗户透下来的月光,让他能稍微看清里面囚禁的人。

可每一个人被囚禁的人,没有一个可以算得上是人。

轻者断了手足又或是全身腐烂,重者已经如同一堆烂泥,可偏偏又死去不得。

每察看一个密室,确定了躺在那儿的人不是蓝梓晏,李浩然吊到嗓门的心才稍微平复一点,可下一间的人绝对会更惨,令他不禁越来越害怕。

好不容易把所有的密室都察看了一遍,确定里面没有一个是他要找的人,他才感觉到自己呼吸好困难,大概是刚才憋气憋的。刚松了口气,可转念一想却又不对了,蓝梓晏并不是关押在这里的话,他会在哪里呢?

“喵……喵……”

类似叫春的母猫的声音从地牢上面传来。

李浩然一听是信号,马上转身离开。

站在门前守候多时的蓝彩凤连忙低声问道:“找到了吗?”

还未待他摇头,十多个人影从四面八方跳了出来,为首者正是唐勇!

那唐勇满脸狡笑:“当然找不到。你以为他是普通的囚徒么?哼,蓝彩凤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夜闯唐门!!”

“哼。”蓝彩凤见事情败露,也不再掩饰,“你们竟敢私囚掌门,犯上作乱!劝你还是早日回头是岸,求得掌门宽宏饶你们不死。”

“到底是谁犯上作乱?!蓝梓晏违逆老夫人,还去寻那什么蓝家圣药企图反叛,现已伏法。你们蓝派早就被驱逐出唐门,我劝你还是不要再作垂死挣扎了!!”

一直在旁听他们对话默不作声的李浩然突然问道:“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呵,做什么也轮不到你这个乞丐啄弦!”唐勇脸色一沉,“快快俯首就擒,尚可留你们一个全尸!!”

“大言不惭!”蓝彩凤双手一抖,牛耗细针如同暴风骤雨袭向唐勇。

只见那唐勇身形一闪,躲过细针,冷哼一句:“雕虫小技。”

他是躲过了,可站在他身后的唐门弟子可不好过,被扎中得像只刺猬一般,倒在地上哀号不已。

两人如同月下夜魅,身影闪动之出暗器如骤雨飞蝗,躲不过的弟子都被他们的暗器所伤,却也不敢上前帮忙。

“唐勇,你在吵什么?”

轻柔的女声突然插入二人的战团,随即一条白链从檀木大殿激射而出,破了他们的战斗。

“老夫人!”唐勇连忙跳出圈外,众弟子朝大殿跪倒。

“哟,是晏儿的朋友来了啊!”声音纤弱柔美,听上去该是位妙龄少女,“你是来见晏儿的吧?可是他现在睡着了耶……”

李浩然身形一动,却被人从后面拉住,回首一看,竟然是玉龙山的木氏父子二人。

木云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冲动。

那女子似乎对有人来探访很是高兴:“不如我把他唤醒,让你跟他见见面好吗?”

话音刚落,只闻殿内传出男子闷哼之声。

“晏儿,你真不听话,你的朋友在外面等你哪!快点醒了啦……”

哪里还顾得上里面是否有刀山火海在等待他,李浩然脚尖一点,灵巧如燕地越过众人头顶,抢入大殿。

大殿之内,被各色各样的布幔阻隔,显得阴森可怖。

李浩然静心听那呼吸之音,顺着那方向寻去。

越过重重帐幔,终于在最里面的地方找到了蓝梓晏。

他曾经猜想过他所受到的折磨,可没有一样能比得上此时此刻入目的情景。

“篮子……”

赤身裸体的蓝梓晏被一个精钢打造的铁箍锁住脖子,上面拴着一条碗口粗的大铁链,身上各处胡乱的插着无数已经全部变黑了的试毒银针,左手在玉龙雪山手上的部位显然没有得到治疗,浓水血汁模糊一片惨不忍睹,强健的身体被折磨的骨瘦如柴,皮肤之下不时有蛊虫攒移的鼓动。可以说,除了脸部完好无缺,他简直是体无完肤。

李浩然缓缓走过去,搂起蓝梓晏的身体,好难才感觉得到那微微的体温。

“篮子诶,你稍微回答一下我好吗?……”

“晏儿好像睡得很沉呢……我怎么都唤不醒他……”老夫人的声音不知从哪里传来。

“你!!”眼中幽紫骤现,只见他一手扯下一条布幔,运力与上,本来柔软的布条瞬间变成开山劈石的钢鞭。布鞭虎虎生风,所及之处千丝万缕的布幔尽数被撕裂。

“啊——你干什么?!不要啊——不要撕碎帐幔啊——”

凄厉的尖叫让人胆战心惊,空气中一声翁响,无数暗器破空而来。李浩然手中布鞭一反,长条般的布幔瞬间展开变成盾牌,将暗器卷在其中。

“你是坏人!要把我的晏儿带坏吗?!我不答应!!”

躲于暗处的老夫人边尖叫着,边向两人发射剧毒的暗器,李浩然手中的布条哪里经得住利器戳刺,很快就变成一块破布,只怕再过片刻已不能抵挡她凌厉无比的攻击。

“打破……屋……顶……”

嘶哑得破碎不堪的声音从李浩然怀中传来。

“篮子,你醒了!?”见怀中人眼虽未开,但蠕动的双唇确实说了话,李浩然瞬间精神大振。只见他手掌一翻,手上布幔荡去再度袭来的暗器后将内力运在掌上,硬是将那团布变成坚石,往屋顶一送。

“嘣!!”的一声巨响,屋顶自内被破一个大洞,无瑕月色透洞而下,照得昏暗的大殿一片空明。

“啊——不要!不要看我的脸——啊……”顺着凄厉的尖叫,只见一个纤细的女子身影蜷缩在角落,拼命用双手捂着自己的脸。可纤细的手指怎么也遮不住那张外露的脸,那张早已被毒物毁得丑陋不堪的脸。

如同来自地狱的夜叉鬼,李浩然那嗜血的神情令人毛骨悚然。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然后伸手一捏那拴住蓝梓晏的铁链,粗得砍不开的铁链瞬间如同废铜烂铁般被错断,铁箍也被掰成两段。危险的眼眸逐渐移向蜷缩在一角的女子,杀意毫不掩饰,恐怕下一刻那娇躯就要与那玉龙山上的尸体同一下场。

“然……住手……”

嘶哑的根本让人听不清楚的声音,从蓝梓晏干裂的嘴唇里发出。

即便如此,却能制止李浩然的疯狂。

“别……杀……”

“为什么?!”凶光一现,“她如此害你!我饶不了她!!”

蓝梓晏几番努力,终于睁开了眼睛,即使遭遇大劫,那双眸子亦不曾蒙尘。

“走……带我……走……”

抱着半清醒的蓝梓晏,李浩然大踏步走出檀木大殿。

外面虎视眈眈的唐勇等人马上剑拔弩张,狠狠的瞪着二人。

“李兄弟,请带宗主先走!”木云垂手站立,浑身透出凌厉的杀气。一旁的木峰也握紧了手中钩刀,准备拼死保护蓝梓晏。

倒是那本来与唐勇对峙的蓝彩凤一见李浩然,愕然之下脸色居然缓和了许多,随即轻松了不少。

李浩然一反平日嬉笑表情,锋芒毕露的煞气令他像换了个人般,诡异的幽紫魔息弥漫在他身上,见多识广的唐勇怎会看不出此等决非正派武功,而且见他把蓝梓晏安然从老夫人手中救出,又怎到他不心寒。

“你是否想要阻我?”

李浩然淡淡的问为首的唐勇,虽然是问话,但在众人的耳中仿佛是寻问他们是否想到阎王殿报到一般。

唐勇一骇,失声道:“你、你习的是紫冥魔功?!”此武功听闻是西域三魔头其中之一的得意武功,闻说此功不用则平,一旦使出若不销杀百数人命决不罢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黄毛小子居然习得魔功,但以他现在的武功却难与这乞丐抗衡。

“哼哼,”嘴角泛过讽刺的微笑,李浩然对他的惊恐似乎习以为常,“这只是你们随便给这武功起的名字罢了。不过,若你想亲身体验,我绝对乐于成全。只是……”危险的眼眸扫过在场所有的唐门弟子,“需要你的弟子陪葬而已。”

“……”因为先前追截蓝梓晏出走已令唐族子弟损伤无数,现在剩下的全是些未到火候的稚儿,若是硬拚相信也没有必胜的把握。唐勇思量再三,只好一拱手,说道:“来日方长,他日再行领教。”

一扬手,众弟子如获大赦般四散分开。

***

“我们去哪?”出了唐门大宅,木峰有点茫然地问道。

木云稍一踌躇,道:“益州是唐门势力范围,虽然今晚暂时逼退他们,但难保他日不会受到袭击。我看还是尽快离开这里为上。”

收敛了身上煞气,李浩然低下头,看到蓝梓晏苍白无色的脸,还有包裹着他的外套上面微微渗出的血渍,摇头说道:“不行。”

蓝彩凤也附和道:“掌门太虚弱了,经不住颠簸的,我们还是在附近找个落脚的地方替他疗伤吧!”

“你说的倒轻巧!”一旁的木峰似乎对她反驳爹爹而不高兴,“要是唐门找来一大帮人来袭击我们,那可就死定了!”

“哼。难道你怕死?”蓝彩凤不屑地瞟了他一眼,惹得木峰暴跳如雷,可碍于蓝梓晏跟爹爹在场不敢有所动作。

“唉,虽然不想找那个人,但是现在也只有这个办法了。”李浩然无奈的笑了笑,对众人说道:“我有位兄弟在这里附近住,相信那里是绝对安全的,我们去找他帮忙吧。”

蓝彩凤跟木云皆无异议,木峰见爹爹不反对,也只好沉默一旁。

“不过啊,到了的时候不要被吓到了哦!我那兄弟……唉……”

李浩然带了众人进入益州城内,敲开了一家纸扎铺的门。

只见一个青衫后生出来开门,月夜暗淡,但此人双目却炯炯有神,威严之意似能震慑邪魔。

“三哥……”

“是你啊。”后生看了他一眼,然后又扫了扫后面众人,“又惹麻烦了?”

“不是啦……有点事,所以……”李浩然似乎对这位兄长十分畏慑,收起了平日嘻哈本性,居然毕恭毕敬起来。

“进来吧。”也不招呼众人,一个闪身,青色身影如同鬼魅般消失掉了。

木氏父子面面相觑,李浩然抱歉地一笑:“三哥虽然看上去很神秘,但其实心肠很好的。跟我进来吧!”

轻车熟路,他带了众人入了纸扎铺的后院,小小的门面后面居然是个大院子。

安顿好后,木云为蓝梓晏小心处理了表面的伤口,再度把脉诊断,神色颇为凝重。

李浩然连忙问道:“他怎么样了?”

木云叹了口气:“宗主有血毒护体本就不怕那些毒物蛊虫,虽然老夫人用毒狠辣,但也只是一时半刻的效果。宗主身上的蛊虫早被毒死,其它的毒药也已慢慢消失……只是……”

“只是什么?!”

“唉,老夫人似乎用了一些牛毫针刺入宗主身体,而且为数不少……再加上金针入身已久,皮肉已经生合,恐难找到针口。”

“可否清除?”

木云点头:“可以的,需要以内力催逼血脉,再用嘴巴吸允方能奏效。但稍一不慎,吸针之人就会被金针刺喉而死。”

李浩然毫不犹豫地说到:“让我来。”

一旁的木峰可不干了:“你还有脸来啊!如果不是你,宗主哪会受此重创?!”

见那李浩然脸色黯然,木云横了木峰一眼:“难道让你来吗?”

木峰还要再做反驳,却感耳朵被突然揪住。

做此动作的蓝彩凤那里管他是否疼痛,边骂边往门外拉扯:“木头小子,没本事别在这里瞎嚷嚷!否则老娘毒哑你!”

“喂!你这女子怎么这般无礼啊……”

吵嚷的声音逐渐远去,木云包容一笑,将一个布包交与他手,对李浩然恭敬一鞠:“宗主就拜托了。”然后,关门离去。

房内只剩下半清醒和十分清醒的二人。

“不用你。”

蓝梓晏淡然的声音从床上传来,即便轻而无力,却震得李浩然浑身一动。

“你……还在生气吗?……”

怯生生的,李浩然坐到床边,窥望那苍白脸上的表情。

虽然人皮面具早已掀去,但在蓝梓晏的脸上依旧如同覆盖了面具般没有丝毫情绪。

“没有。”

“既然没有,那为什么不让我替你吸针?”

“没必要。我能自己逼出毒针。”蓝梓晏闭上眼睛,不忍去看李浩然脸上的受伤神情,亦不想再让本来已经平复了的心再度感到痛楚。

“骗人!!你现在明明连动的力气都没有……”

感觉到温暖的手覆盖在脸上,多少个寒冷的夜晚曾经幻想过,他会来找自己,而如今实现了的幻想却又总觉得是虚无……

“你走吧。”

“不要!!”

压在身上的身体耍赖的蠕动着,带动了深刺在体内的毒针令蓝梓晏禁不住呻吟出声。

“啊!压疼你了……对不起……对不起嘛……好了啦,篮子你不要这么小气好不好嘛……”

耍赖的身体离开了,可赖皮的语气却在耳边萦绕不去。

“不要生气了啦……”听不到他的回答,李浩然的声音甚为沮丧,“篮子诶,你真的生气了……你是气我把你的药拿走了对不对?那好,我赔你!最多赔你一条命!!”随即听到“锵”的一响,正是宝剑离鞘之声。

怕李浩然说到做到真的要伤害自己以求得到原谅,蓝梓晏慌忙睁开双眼要制止他。

怎料眼目及处居然是那张十分欠揍的嬉皮笑脸,摆明了写着:“我就知道你舍不得!”

剑是出鞘了却被丢在一旁,蓝梓晏百般无奈,对这个人根本就气不起来……

“我帮你吸针吧!”

李浩然伸手要掀覆盖在蓝梓晏身上的棉被。

“不。”

“怎么了?你还在生气吗?”

看他眩然欲泣的表情,蓝梓晏知道不说清楚他一定挂着这副表情到处宣扬他的小气,只好说道:“很危险。”

“哦哦!我就知道你是担心我!”比京剧变脸还厉害的换上一张阳光十足的笑脸,李浩然摆了摆指头,甚是嚣张:“放心吧,我会拿捏得很好的!”

蓝梓晏犹豫片刻,但还是固执地摇头。

李浩然又变上一张阴险的脸:“哼哼!别傻了!你以为你现在还能违抗我吗?!太天真了!!你还是乖乖地从了我吧!呀哈哈……”发出类似花花公子意欲欺侮民女时的尖锐笑声,李浩然脱了鞋袜跨步上床,三两下手脚扒掉了他的上衣,“快说,哪里有针!”

“……”犹豫再三,若是不说他定会在自己身上乱捏一通,蓝梓晏只得说道:“我身上有血毒,需夜呼解毒。”

“啊?夜呼?该不是那些类似人参的东西吧?”

“那不是参。”

“我当然知道啦!”好歹也是个受过教训的人哪!他怎么会再次上当啊?!“血毒不是无药可解的吗?”

“我何时说过?”

努力的从脑袋的记忆里挖来挖去,最后终于放弃的他难得一脸沮丧:“对哦,你是没说过无药可解……可那也太普通了吧?解这么厉害的毒药不是应该用很多很多而且很难很难找齐的贵重药物,再炼制很久很久才能成功的吗?”

“谁人定此规条?”

“呃……确实没这规定……”这不是明显的坑人吗?!这么厉害的毒药谁会猜得到用普通的草药就能解毒啊……

李浩然苦恼的歪着脑袋:“现在要到哪里去找夜呼啊?”

“刚才木云已经给你了。”

“咦!?”终于想起刚才木云交给他的东西,李浩然打开一看,居然就是夜呼根茎。

“含于舌底,可解血毒。”

“哦。”乖乖的听话咬了一口压在舌下。

蓝梓晏深呼吸一口气,说道:“桥弓。”

“哦。”李浩然伸手在桥弓穴位置附近轻压掌力,将扎在穴道内的针逼出,在针从皮肤之下突起之时用嘴凑到那处。感觉到那温热如同柔棉般的触觉,让蓝梓晏浑身不禁一颤,潮湿的呼吸令他本已拧紧的神经更加紧绷。柔软的嘴巴突然用力猛地一吸!一支牛毫金针登时破肤而出。早有准备的李浩然牙齿一紧,将金针牢牢咬在齿间,转头吐于地上。

穴位本就是人体经络之气汇聚之处,稍有刺激已能让全身有感,现在更是生生拔出内里金针,此等非人痛楚虽有笔墨亦难以形容。才吸了一针而已,躺在床上的蓝梓晏已是痛得两眼发黑,紧咬的牙关也无法克制身体剧烈颤抖。

“疼吗?”李浩然小心地用手指轻轻按揉逼出金针的穴位皮肤,希望能缓和他的痛楚。

“可以。”从牙齿挤出说话,蓝梓晏忍住昏迷的感觉,继续指示,“琵琶。”

“嗯。”

知道此时多说无益,李浩然根据蓝梓晏所说穴道,替他逼针。

心中怒火随着地上逐渐增加的金针越烧越旺,那个可恶的女人怎可以如此对待自己的儿子?!居然在他身上重要穴道都扎了金针,那些生死要穴更是用重手法扎了数根!!

蓝梓晏没有呻吟一声,李浩然却能从他颤抖着流满汗水的身体知那该是多么残忍的痛楚。

昨晚真该把那婆娘给杀了!!!

过了一个时辰,好不容易将上身与四肢的金针都吸出。

地上掉满了带血的金针,床上的蓝梓晏气喘吁吁,嘴唇已是咬破出血,紧握拳头的食指早已陷入掌中。

“篮子……还有吗?……”

蓝梓晏蠕动了一下嘴唇,尝到了血腥的甜味。他摇了摇头,表示已经没有了。

但李浩然看到他眼中闪过的心虚,那里肯放过?

“还有的!在哪里?!”

“……”

绯红的颜色染满了蓝梓晏雪白的脸颊:“那里。”

“那里?哪里啊?”

傻兮兮的想着他的哑迷,在看到蓝梓晏手指方向之时,哄的一声血液一瞬间涌到了李浩然的脑袋上。

“不、不是这里吧……”李浩然咽了口唾沫,看了看隐藏在琐裤下的男性存在。

“不是。”别过头去,蓝梓晏难得的不好意思。“还有中极、曲骨、归来。”

“那有什么!”

“等等。”

李浩然不等他阻止,将他的裤子稍微趴下一点,在腹部之上的三个穴位相继吸出金针。

大功告成后,李浩然直了直腰杆,却见蓝梓晏满脸通红,气血翻涌之像表露无遗。

“篮子?!怎么了?!”

还道是自己错手,他连忙扶起蓝梓晏。

“快点走开。”

看上去已经恢复了力气,蓝梓晏伸手推却他的怀抱,似乎极为不妥。李浩然哪里肯依,死命的搂着他不肯松手:“怎么了?!还有哪里有金针没逼出来吗?!”

“不是,你快走。”气喘吁吁的蓝梓晏拼命克制住体内汹涌澎湃的欲望,刚才那三个穴道本就是寻欢催力之用的,受到如此刺激哪里还能克制?!想推开身边的人,怕自己控制不住伤害了他,却怎料李浩然死活抱住他不肯放开。

“是不是刚才那里疼?”伸手要去按揉最后归来等穴位,怎料错手伸得下面了些,摸到那烫手坚硬的欲望源头。

“走开。”

看到他明白的表情,蓝梓晏无地自容地用力推开李浩然,挣扎着要爬下床去。

“不要走。”还没想清楚留下这头被欲望迷魂的野兽会有什么后果,李浩然只是不想再看到那孤独离去的身影。他一把搂住蓝梓晏,将脑袋埋在他的背上:“我答应了陪你,上次让你独自离开是我的失误,但绝对不会再有了……好吗?你可以相信我……”

“即使……”蓝梓晏缓缓转过身来,解开裤头,那咆哮不已的欲望稍稍露出,“这样的我?”

对上那双充满了困惑、疑虑与孤独的眸子,李浩然只想让他们恢复透彻清明。

“是的。”

温柔的搂抱住寂寞的身躯,容许自己被压倒在床铺上。

不是早就决定了,不离不弃么?

柔软的嘴巴啃咬着李浩然的脖子,留下了酸酸疼疼的甜腻,原来美丽的野兽,也喜欢攻城略地,而且往往更加狂暴。

感觉上,好像要被吃掉了呢……

等等!吃掉?!

突然从迷醉中清醒过来,感觉到坚硬如铁的炽热棒子正试图进入自己身体那个根本进不去的***!!

天啊!不要啊!!

男人本能的反应让他的脚踹中蓝梓晏的肩膀,把那个初次被欲望燃烧失去理性的人踢了开去。

“疼。”无法得到舒缓的分身痛苦地叫嚣着,让蓝梓晏疼得皱起双眉,情欲的鲜艳染红了雪白的身体,这样的他,居然如此的妩媚动人。

可尽管如此,他、他、他……他也不要被压在下面啊!!

内心哀叫着,李浩然露出撒娇的表情:“篮子诶,我们再商量一下好吗?”

“不要。”难得任性,蓝梓晏用嘴唇封住那喋喋不休的嘴巴,纯粹是为了能制止他的继续说废话。

“呜……”挣扎而出的李浩然毫不放弃抵抗,见撒娇这一招不成,又换上可怜兮兮的表情:“篮子……我不要啦……很疼的……不要嘛……”

下面的李浩然睁大了眼睛,看着单手撑起被虐待至瘦却依旧充满坚韧线条的身体,那自己舒缓欲望的绝丽容颜,因为喘气而微启的嘴唇呼出炽热的气息让里面的粉舌若隐若现甚为诱惑……“抱歉。”还不待李浩然反应过来,蓝梓晏抓起外衣一跃下床,脚步踉跄的匆匆出房。

“喂……我可怎么办啊?……”

呜……果然是自作孽不可活……

可、可、可……可他不要在下面啊!!!

清晨,不是太神清气爽的李浩然推门出房,感觉到有点寒冷的晨风不禁打了个喷嚏。

“四弟,昨晚睡的可好?”

森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吓得他几乎蹦了起来。

“三、三哥!早上好。”像个乖乖受教的孩子,李浩然垂手站在那里等待训话。

诡异的笑容浮现在依旧是青衫青袍的后生脸上,即便是阳光普查的早上也令人感觉到三更夜深的森寒。

“昨晚真是吵啊……”

“啊?啊!昨晚!!——篮子人呢?!”昨晚那场兵荒马乱,在蓝梓晏冲门而出之后,他那个平常鲜少运动的脑袋早被搅成一团,还没来得及理清头绪,外面不识趣的大公鸡已经开声叫明了。

单凤眼瞄了瞄旁边的客房,“你那位朋友我已经安置好了。”

“谢、谢谢三哥费心……”也因为住的是自家兄弟的地方,他才会如此大意。

“不客气。其实他受了伤在你那房间住确实不妥。”

李浩然打了个冷颤,惊骇不已地抬头问道:“……三哥……别告诉我那间房……”

后生微笑点头:“没错。那里存放的是我收回来的东西。”

“哇啊——”

凄厉的惨叫划破了清晨的宁静,把本来已是浅眠的众人都吵醒了。

“怎么了?”第一时间从房间里冲出来的蓝梓晏一跃而出,挡在李浩然身前,可却忘了自己身受重伤运气不得,站定的瞬间身体剧烈的摇晃了一下,狠狠咽下喉咙中溢满的甜腥,但嘴角还是渗出了一丝血液。

李浩然连忙扶住他摇晃的身体,责备道:“你怎么乱来啊?快点回去休息啦!”

蓝梓晏没说话,一双冷目戒备的看着那书生。

注意到书生眼中玩味的神情,李浩然后脊冒出冷汗,连忙解释道:“三哥,他是我的朋友!”

“哦……”打量了眼前这个即便伤重得摇摇欲坠却依旧掩不去冰冷魄力的男子,书生忽然笑道:“有趣,很有趣!”然后,转身扬长而去。

“呼……”重重的喘了口气,李浩然拉过蓝梓晏,“别担心,他是我的三哥,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嗯。”对这位突然冒出来的三哥,蓝梓晏却没有多做疑问。

李浩然伸手想抹去薄唇上那丝碍眼的血丝,怎料被他用手隔开,心中虽然明白是怕自己被血毒所伤,但始终是如骨在喉一般。

想说些什么,但却又似乎有所疑虑,两人之间的空气突然沉默了。

“你不问吗?”还是李浩然这个喜欢说话的人最先按耐不住。

蓝梓晏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要说不需问,需问不必说。”

“你——”长长的叹了口气,对上那双清明冰冷的眸子,谁又能不为之折服?“篮子啊,其实你明明知道很多事情,却不去过问,更不会强迫我说出来……但这样会把我宠坏的……”

“……”

“你啊,其实很想知道的对吗?可就是把疑问都收在心里面……”瞪了他一眼,李浩然巧笑道,“也不怕闷到发了霉!呵呵……”

沉重的气氛似乎受到了他笑容的感染,早晨的院子恢复了舒爽。

“我告诉你哦!他是我三哥呢!”

“我知。”

“诶?你怎么会知道的?我都没告诉过别人耶!!”李浩然一脸崇拜。

横了一个“少来这一套”的眼神,蓝梓晏决定对他的胡闹采取不予理睬的态度。

“好嘛好嘛,我知道是刚才说过的啦!只是想缓和一下气氛而已嘛!……那我应该没有告诉过你,其实我还有八个兄弟的。”李浩然掰着手指头,解说道:“我们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比兄弟还亲呢!我啊,是排行第四的!我们不是常能见到面,也很少聚会。”

“为何上次不曾拜访?”

“你问的是三哥啊?嗯,来去匆匆,加上……”李浩然左顾右盼一番,却定那个青色的身影不在左近,才神秘兮兮的说道:“我三哥其实是个专门捉鬼的道士,昨晚我睡的那个房间……呃……”他又再次抬头确定了现在是光天化日,“那里放了他捉回来的东西……我也是刚才才知道的!别看三哥面无表情跟你有得比,其实他最喜欢捉弄人了!!”

想起适才李浩然凄厉的惨叫,以及冲出来的时候看到他惊吓过度的神情,平日看上去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居然怕那些捉不着摸不到的神鬼之物!?

蓝梓晏的嘴角不禁有点儿抽搐。

犹豫了一下,李浩然觉得现在的气氛很好,于是怯生生地问道:“那个……篮子……你还气我拿了你的圣药吗?”昨晚虽然求得了他的原谅,但毕竟没听他说出来,心中总还是有块石头咯着不舒服。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清澈的眸子没有丝毫的责备之色,反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

但垂着头认错的人却未能窥看到这难能可贵的景象,一个劲地自责着:“都怪我自私自利……把你辛辛苦苦找到的圣药拿了去,还害你受了重伤……你生我的气是很应该的……”

“傻瓜。”

“啊?”

习惯了李浩然张大了嘴巴的傻瓜样,蓝梓晏并未大惊小怪。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愣了好久,李浩然好不容易才明白他的意思,不禁笑道:“是哦……呵呵……反正都已经用掉了,就算道歉也无补于事啦!呵呵……我就知道篮子不会这么小气的!呵呵……”

“非也。”嘴角浮现出一个小小诡异的角度,蓝梓晏看着那个快乐的人,打击的说道:“债需偿,可觅他法。”

“啊?!喂,篮子你未免太小气了吧?!”刚才还沮丧不已的脸马上变成了个典型的泼皮无赖脸,“就算你要我还钱,我也没有钱啊!你看看,我浑身上下那里有一个地方看得出有银两啊?!”瞧他得意洋洋的展示了一下那身破不伶仃的烂衣裳以表示自己确实无力偿债,摆明了就是要赖帐。

“有。”

这注意到那双锐利的眸子带了某中不怀好意的神色上下打量着自己的身体,李浩然马上回忆起昨晚被压倒床上的羞事,慌忙一跃而起,整个人蹦到三丈之外,叫到:“不要不要!绝对不要!我绝对绝对不会卖身的!!”说完,也顾不得许多,展示他那绝世轻功像只见了猫儿的耗子般逃去无踪。

“呵、呵呵……”

暖阳之下,愉悦的微笑平生首次在从蓝梓晏口中传出。

而早就被吵醒躲在一旁偷看刚才那一幕的蓝彩凤等人,下巴差点没掉到地上。

天啊!这是他们的主子吗?!

没有了人皮面具的俊丽容颜足以让天下所有认为自己是最美最俊的男女都会砸掉铜镜,连阅人无数的木云老人都瞪大了眼睛。可是……可是这完全偏离了他们的想象!

他们的主子不是一个不苟言笑,满脸冰霜的冷酷男人吗?!

下意识的,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抬头看了看太阳升起的方向……

***

李浩然等人在纸扎铺住了数日,皆相安无事。而唐门中人并没有来骚扰,蓝梓晏在众人的悉心照料之下,身体复原得很快,已可稍稍运力。

当中有一点点小插曲,就是那个有点无聊的木峰老是吵嚷着晚上去茅坑的时候看见李浩然之前住的那个房间好像有火光啊、白影子啊、呻吟声啊之类的东西,但木云跟蓝彩风去看却有什么都没有。

被质问的李浩然总是耸耸肩,趁那后生不在的时候说:“你就当作没看见好了!”

***

午后的纸扎铺,有一个奇怪的习惯,就是每天到了寅时李浩然的三哥就会在天井摆一桌的小饼干,配了上好红茶,还奇怪的在里面加了牛奶,尽管古怪,但味道却异常的吸引人。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们到了午后饭前的时间肚子总是咕咕叫,一点茶点虽然不能完全满足他们那宛如深潭的胃口,但至少可以缓解一下。而对于身为女子的蓝彩凤来说,在用茶点的时候捉弄那个很容易动气的木峰,是她最近的嗜好。

小木桌上,放了浓香的茶,旁边有一个精致的小瓷壶,内里放了新鲜的奶浆供人随自己喜好加入茶中,刚刚烤好的小饼上面铺满了从吐蕃郡快马运到的兔睛葡萄干,绝对是——好吃看得见!!

那依然是乞丐打扮的李浩然懒散的摊开了四肢,以典型的烂泥姿势坐在小躺椅上。

而身体尚要静休的蓝梓晏坐在他身旁,小心的调试着白瓷杯中的茶与奶的比例。

至于其它人,木峰正在怒瞪着刚刚戏弄他而开心得不得了的蓝彩凤,木云则享受着离开玉龙山之后少有感觉到的安静,至于青衣后生则静静的存在于旁边,虽然一直都没有跟众人有什么交流,但寅时的茶点都准备了足份的糕饼。

“啊啊,天气真好啊……”令人觉得浑身乏力的叹息,不用猜都知道是出自何人之口了。

“篮子……啊!……”咕噜的转了转眼珠子,李浩然瞄了瞄桌子上一块铺满了最多葡萄干的小饼,用眼神告诉蓝梓晏他要吃,甚至还不知廉耻地张大了嘴巴。

而蓝梓晏很自觉地将他看中了的饼小心的挑起,更用上了江湖中人为之艳羡的拈花摘叶手法,让随意洒在上面的兔睛葡萄干一颗都不抖落在盘,然后轻轻送进嗷嗷待哺的大嘴巴中。

心满意足的咀嚼着美味可口的饼,这饼似乎是用了某种特殊的香料,越嚼越是回味无穷。加上那翠绿透明的葡萄干,甜爽胜蜜,为未带甜味的饼添了一分口感。

片刻那块饼已落了喉咙,李浩然意犹未尽的舔了舔舌头:“篮子诶,我还要……”

旁边再也看不过眼他们尊贵的宗主居然被这个乞丐奴役,木峰一跳而起,大声抗议道:“你这个家伙!不要得寸进尺啊!”

李浩然嘻嘻一笑,解释道:“我可是为了你们宗主好啊!古人云:‘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如果不找点事情给篮子做,他很快就会松懈下来,如果这个时候又有唐门的人来偷袭,弄了他个措手不及的,那后悔也是来不及了!你瞧瞧,我可是为了篮子着想啊!唉唉,真是好人难做啊……”

困惑的思考着他的解释,木峰觉得他说得好像有点道理,可却总觉得完全没有道理,在玉龙山那简朴生活的他哪里比得过地痞无赖首领的李浩然啊?

“掌门的身体尚未恢复,就用拈花手帮你拿饼……当然,你的脸皮厚我也不是今天才知道了。”

木峰十分意外地看着蓝彩凤,这个专门跟他作对的女人今天居然替他说话?!

她的话成功地让李浩然收起了嘻皮笑脸。

李浩然用眼角偷偷地瞄了瞄蓝梓晏。离开唐门后,他褪去了那张没表情的人皮面具,绝艳的脸容因为长年不接触太阳加上受伤失血过多而更加苍白,尽管多日来木云悉心调养,但还是缺了一分红润。

不愿看到那张无忧无虑的脸上有担忧的神色,蓝梓晏冷冷地给了蓝彩凤一个“莫要放肆”的眼神。

她的背后顿时感觉到一阵恶寒,掌门毕竟是掌门,即使脸上再无面具遮掩,那刺骨的冰寒却丝毫无无损,依旧让人心生敬畏。但在她看来,却已经好了许多。以前的掌门,别说像那日般有了笑声,甚至和颜悦色也像不可能存在于他的脸上般。离开唐门,没有了那些为宗族姓氏而发起的斗争,相信对他来说绝对是件好事。只是世事又可否尽如人意?

篮梓晏用拈花手在递了一块铺满了饼给李浩然:“此功不需内力。”

“真的吗?”

“嗯。”

李浩然嘻嘻一笑,又恢复了那狡猾的笑容,更再次“啊——”的张大了嘴巴等待那甜美的饼送入口。

对他的无赖深感无力的众人,只得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至高无上的宗主大人如何服侍一个赖皮的乞丐。

“说起来啊,唐门那边的行动未免太慢了吧?怎么现在还不来啊?”满足了食欲之后,李浩然大概是想出些汗了,“他们什么时候才来啊?”

蓝彩凤冷冷一笑:“确实是怪了一点,唐勇不像是个这么沉得住气的人。”

“我也觉得是!”一旁的木峰用力地点着头,似乎想要报答刚才她为自己说话,可惜蓝大小姐并不领情。

“你又知道?哼,你才见过他一面而已吧?”

“你——”

这几天以来,他们一开始打算谈论唐门之事,就绝对会被这对活宝给搅合了。

见怪不怪的其它人决定忽略掉这两个无视旁人的同伴,木云仔细地分析道:“我看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这些天,他们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我在附近散了些对常人无碍的瘴毒,只对身上携有毒物的人都会有所反应,但这么久了,连一条小鱼都不曾游近。”

“大概是这里太偏僻了吧?”木峰插了个嘴巴,被众人瞪了回去。

“这里在偏僻,也还是在唐门地界之中,况且我们离开的时候后面一直跟了人。唐勇不可能不知我们所在何处。”

“八成是因为这里太阴森了!!所以他们连进都不敢进来!!”

木峰那句话令众人愕了一下,皆小心翼翼地瞄了瞄这里的主人。

那青衫后生看上去倒也不甚在意,笑眯眯的说道:“也许是也说不一定哦!”

李浩然马上名节保身的拉着蓝梓晏坐远了些。那木峰还不知死活地说道:“你也觉得是啊?我就说嘛!这地方大白的天还是阴阴沉沉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没人住的鬼屋呢!”

“其实让阁下入住,我也有这种觉悟了。”

“怎么说?”木峰愕然。

后生微微一笑,拈了几颗饼面的葡萄干丢入口中,方才说道:“相信大家都知道我这里是做什么买卖的吧?而阁下杀戮之气甚重,游魂野鬼最喜欢这种血腥味了。”

“——”像被噎住了般,木峰想起那半夜起身时看见的东西,不禁浑身发抖。

“唉……”可怜的看了被三哥欺负的木峰一眼,李浩然让蓝梓晏转过头去别看那个方向:“别看啊,很残忍的……”

而身为父亲的木云叹了口气,看来这个口没遮拦的傻儿子尚需一些历练啊……

撇开那个被捉弄得灰头土脸的傻瓜,后生淡淡的看着远处一缕冲天而起的烟云,不禁皱眉:“大白的天就弄的怨气冲天,唉,天下何时能静下一刻啊……”

众人随他的目光看去,惊愕的发现那冲天而起的烟云源头竟然是唐门大宅所在地。

蓝梓晏身形一跃,却马上被李浩然拉住。

“你还不能运功!”

木云说道:“宗主,让我等先去探路。”言罢,三人跳上了外墙,施展轻功往唐门大宅而去。

看他脸上虽无表情,但眼神中却已带了焦急。

握住他的手稍稍施力,李浩然道:“担心么?”

“嗯。”

“她这般待你,你还替她担心……”李浩然低喃着,脑中浮现那日在檀木大殿内所见的血腥场面,好难才忍住杀人的冲动。

眼睛没有离开过那烟云,蓝梓晏没有解释,眸中却带着缥缈的怜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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嬉君酷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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