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梦允，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快要担心死了。”边尚文在钥匙声响起的同时就在门边等候了。
“爸，你怎么还没睡？”边梦允含糊的回应，随即闪入了浴室。
不过边尚文老虽老，却没有忽略女儿的狼狈，急忙跟到浴室前敲门，“梦允，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你今天到底去哪里了？”
真是急死人，不是因为要采访才会晚回家吗？怎么她好像哭过的模样？
“没有啦，我真的没事，你先去睡吧。”她朝门外喊道。
看着镜中的自己，头发散乱，双眼红肿，真的很吓人。
这样出去一定会让爸爸担心的。
边梦允赶紧梳洗了一番，泡了个精油澡，才让紧绷的情绪舒缓了些、回想起在别墅里的那一幕，她还是忍不住的轻颤着。
她不是没有交过男友，更不可能清纯得没接过吻，但是这一吻……
边梦允不自觉的抬起手轻抚着被他吻过的唇瓣，小腹缓缓的燥热了起来。
他虽然是个超级讨人厌的男人，但不可否认的，他也是个超级迷人的男人。
若不是他们每次见面都鸡同鸭讲，闹得不欢而散，她相信自己肯定也会跟佩玲一样，深深的被他俊美的外表跟酷帅的气质给吸引吧。
不过看样子，他跟她想必是不可能再有任何良好的互动了。唉！边梦允轻叹了声，边擦拭着自己湿润的黑发，边走出了浴室。
“吓，爸？”才踏出浴室门口，她就被站在面前的父亲给吓了一大跳。她拍了拍胸口说：“我不是要你先去睡吗？”
“你还没说你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睡得着呢？”他审视的看着女儿。
“我、我没有啊。”她的眼珠子溜了溜，故意转移话题，“柏宇睡了吗？他今天没有惹什么麻烦吧？”
“他很乖，只是你特地帮他准备的水壶里忘记装水了。”这样的状况不是第一次了，所以也不算是什么特别的事情吧。
“嗄，我又忘了？”边梦允拍拍额头，自责道：“明天我一定要记得才行。”
“先不说这些，那个我会注意的，我们先说说今天晚上你到底是怎么了？不要跟老爸说没有，别忘记我可是看着你从小长大的。”边尚文不得到答案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毕竟他只剩下这个女儿，说什么他都要多留意一点，绝对不能让她像她姐姐一样……
想到那个逝去的大女儿，他的神情稍稍黯了下来。
“爸，你又想到姐姐了？”边梦允看出父亲的神色不对，小心翼翼的问。
他点点头，“时间过得真快，已经九年了，柏宇也长这么大了。”
“爸，我相信姐姐一定会在另一个世界守护着我们的，你就不要伤心了。”她安慰着父亲道。
边尚文欣慰的笑笑，把话题导回正题，“那你呢？你该不会让这个老爸爸替你担心吧？”看样子是躲不过了。
边梦允抿抿唇，走到沙发上坐下，“好吧，我这几天真的很倒霉，采访到一个疯子，老是用莫须有的罪名指控我，更惨的是，我今天走了好长一段山路才遇到个善心人士让我搭便车下山，否则我现在可能还困在山上吧。”
“疯子？你不是跑影剧的吗？什么时候社会新闻也要你跑了？”他不解的问。
她无奈的耸耸肩，“不是社会新闻，是财经线。”
“喔？那怎么会是疯子呢？”边尚文也坐了下来。
“爸，你有听过厉赤炎吧？”边梦允顿了顿，才开口问。
“厉赤炎？！”他惊愕的扬高了声音。
“是啊，就是他嘛，不知道他打哪找到我的资料，指定要我去采访他，然后还劈哩啪啦的骂了我一顿，真是气死我了。”她越说越火大，“更夸张的是，他还说我勾引他爸爸，就是那个厉劲庭啊。”
“真可笑，我连他长什么样子都印象模糊，只从电视或报纸瞄过几眼，这样就算勾引吗？那我勾引的人可多得了。”
而且，她干嘛要勾引一个老男人，要勾引也是勾引他……呃，她在想什么啊？
边梦允忙将自己的遐思赶出脑袋。
“他还有说什么吗？”边尚文紧张的问。
她怒气未消的倾吐，“他还说柏宇是私生子，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边尚文脸色一变，身体僵了僵。
“爸，不要理他，反正我们以后也不会有交集了，我会坚持跟总编推掉所有跟他有关的采访。”她嘴上虽这么说，但心底却有一丝丝的不确定。
尤其他说他们以后的生命都将牵连在一起时那副坚定模样着实让她心惊。
边尚文点点头，站起身道：“晚了，去睡吧。”
“喔，爸，你先睡吧，我把头发吹干再睡。”边梦允有些困惑的看着父亲。
爸怎么好像突然没了精神似的？
“嗯。”他应了声，随即转身走回房中。
他们终于找上门了？先是接近梦允，接下来又将会是场怎样的大风暴呢？
边尚文和衣躺在床上，一夜无眠。
☆☆☆
“报告老师……”边柏宇迟疑的举起手。
“什么事？”老师微笑的问道。
“我的便当……”他无奈的拿起便当盒，还没把接下来的话说完，老师已经了解的点点头。
“妈妈又忘记帮你装饭了是吗？”这个边柏宇的母亲似乎常常迷糊到让他带空便当。
“不是，是妈妈把肉淋上巧克力酱，我吃不下。”他吐吐舌道。
都是妈妈坚持便当一定要她准备，所以喽，他常常都得面对各种突发状况，久了也习惯了。
“巧克力酱？”老师惊讶的瞠圆了眼，肉淋上巧克力酱，天哪，她还是第一次听到。
“老师，这还不稀奇，上次他妈妈还把没煮过的米直接放在便当里面哩。”一旁的小朋友抢着发言。
老师听得一愣一愣，决定找个时间跟他妈妈好好谈谈。
“老师，我妈妈只是糊徐了点，不过她是全天下最好的妈咪喔。”边柏宇向大家强调着。
“老师知道，那老师带你去买面包好吗？”老师点头微笑道。
“不用了，我想去校门口等一下。”他摇头拒绝了。
“去校门口？”老师困惑的问。
“外公会送候补的便当给我。”边柏宇咧笑回答道。
“有候补的啊？”看来这家人已习惯那个迷糊母亲了，“好吧，你快点去，不过记得不要乱跑，乖乖的在警卫室旁边等喔。”老师仔细的交代。
“老师放心，我知道。”他乖巧的答复，随即走出了教室，像只识途老马的朝校门口旁边的警卫室走去。
“柏宇，你又来等你外公送便当啦？”警卫伯伯都认识他了。
“对啊。”边柏宇点点头，认真的朝校门外张望。
校门边陆陆续续出现几个送便当给小孩的家长，但还是不见边尚文的踪影。
他忍不住走到校门边，引颈期待着外公的出现。
“边拍宇。”陌生的男声忽地自他的头顶传来，让他困惑的抬头望去。
“我不认识你。”边柏宇警戒的退了退几步。他记得妈咪、外公跟老师都有教过，不要随便跟陌生人聊天，更不可以跟他们走。
“你不认识我，但是我认识你，你是边柏宇对吗？”厉赤炎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小男孩，很难相信自己竟有个年纪差距这么大的“弟弟”。
“我是啊，叔叔你是谁？”他开始好奇的回望着他。
眼前的男人跟自己长得好像很像耶！
“我是……”
“柏宇。”边尚文远远就看到外孙在跟一个男人说话，等看清楚对方的模样，他连忙跑上前，打断他们的谈话。
“外公。”边柏宇开心的跑到他面前。
“对不起，外公来晚了，你快点拿便当进去吃。”他急忙的想要将外孙打发离开。
“喔。”边柏宇点点头，望了方才的男人一眼，便朝边尚文道：“外公，这位叔叔说他认识我耶。”
他尴尬的看了厉赤炎一眼，对外孙挤出一抹笑，“是吗？你先进去，让外公跟他聊聊。”
“好。”边拍宇乖巧的点点头，朝厉赤炎微笑的挥挥手，“再见。”
“再见。”他轻轻点头回应。
一直等到边柏宇的身影离开了他们的视线，边尚文才将目光移向他。
“我想你应该知道我是谁，更知道我来的目的。”厉赤炎开门见山的说。
边尚文轻叹口气，点点头，“我想我知道，我们换个地方谈吧。
厉赤炎对他的镇定感到颇为惊讶。看来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了？
“好，跟我来。”他转身走向停在一旁等候的宾士轿车。
边尚文跟着走上前，心里千头万绪，只希望这次的会谈，不会是恶梦的开始。
☆☆☆
“我就直说了，我要小孩。”厉赤炎直视着要求道。
边尚文任愣了下，缓缓开口，“一直以来，他都姓边。”
“那是以前，以后他将回到厉家来。”厉赤炎淡淡的表态。
“为什么？你应该很恨他。”边尚文回视着他。
眼前的男子有双锐利的黑眸与深不可测的心机，这点让他很不安。
“他只是个小孩。”厉赤炎简短的回答。
“谢谢你。”至少他还懂得将大人的恩怨跟小孩分开。
“用不着谢我，我只是维持厉家的一贯传统，只要是有厉家血统的小孩，就算只是个私生子，我一样会将他带回厉家，绝对不会让他在外面流浪，破坏厉家的名声。”他毫无感情的说。
边尚文无言的垂下眼眸，实在无法反驳“私生子”三个字，但是……
“如果在你眼中他只是个私生子，我想我无法将他交给你。”
“这似乎由不得你。”厉赤炎嘲讽的扯扯唇，黑眸冰冷似刃，刺得对方胆战心惊。
“厉先生，我知道错的是我女儿，但她人都走这么久了，一切恩怨也该随风而逝，难道不能当作没这回事发生吗？”边尚文渴望的望向他。
“不可能。”厉赤炎斩钉截铁的回答，让他的心霎时又凉了半截。
“我父亲是过世了没错，但是，找回外头的小孩是他的遗言，所以我一定要将小孩带回厉家，还有，我想你女儿已经告诉你了吧，她是怎样害我母亲变成一个神智不清的病人，这笔账她一辈子都还不了。”他咬牙切齿道。
“你母亲？！”边尚文惊愕的问：“她……她神智不清？”
“呵，看样子她还没跟你说，或是不敢告诉你？毕竟抢别人的老公，并且造成元配发疯，并不是件光彩的事。”厉赤炎扬起讥消的笑容。
“我的确不知道……”边尚文面如死灰的喃喃自语。
“现在你知道了，所以你应该明白，一切是不可能一笔勾消的。”
他点点头，缓缓道：“我明白。”
“那就好，一个星期，我给你们一个星期的时间，一个星期之后，我会来带小孩。”厉赤炎坚决的做出结论，“今天的谈话就到此为止，希望你记得我给你的期限。”
边尚文神情凝重，一语不发。
厉赤炎冷睇了他一眼，同样无言的转身离开。
看着他挺直的背影，边尚文知道他是个意志坚定，不容许任何人影响他决定的男人。
这场仗，该打吗？
他迟疑了。
☆☆☆
奇怪了，今天怎么换爸爸这么晚还没回来？
他从来没有这么晚回家却没有告诉她过，该不会发生什么事吧？难道他在某处跌倒？还是被抢了？
边梦允担心的看看时钟，各种不利的猜测不断的闪过脑际。
她现在终于了解那天父亲在客厅等她回家时的心情了……
“妈咪，外公还没回来吗？”边柏宇刚从厕所出来，走向边梦允问。
今天外公不在，害他难逃拉肚子的一餐。
“咦，你又拉肚子了？是不是在学校吃坏什么？下次记得不要在学校乱买东西吃喔。”她拉过儿子，慈爱的搂着他。
“嗯，我知道。”边拍宇点点头，孝顺的他从来没有戳破母亲超烂的厨艺。
“对了，妈咪，今天有个叔叔到学校找我耶，后来外公也来了，会不会是跟那个叔叔在一起，所以外公才这么晚还没回家？”边柏宇忽的想起中午的事情，赶紧向母亲禀报。
“叔叔？哪个叔叔？”边梦允眨眨眼，纳闷的问。
“我也不知道他是谁，不过他说他认得我喔。”边柏宇无辜的张大黑白分明的眼睛。
“喔……”奇怪了，到底会是谁呢？
在她的生活中，会让柏宇不认得，而爸爸却认识的“叔叔”，似乎等于零啊。
等等爸爸回来，一定要好好问问他不可。
边梦允拍拍儿子的屁股道：“柏宇，你先去写功课吧。”
“好，那我先去写功课了喔。”边柏宇乖乖的去做功课去了。
她则在沙发上，沉思的轻蹙起眉，双眼不住的瞟向墙上的时钟，心头不知为什么，老是有种窒闷的烦躁感盘踞着。
终于，大门传来了开启的声音，边梦允马上自沙发上跳了起来，冲到门口，等着父亲的身影出现。
“爸，你怎么出去也不说一声，害我担心死了。”一看到父亲，她劈头就骂。
“呃，喔，我忘记了。”边尚文脱下鞋，敷衍的回应。
边梦允跟在他身后问：“爸，你吃过晚饭了吗？我有帮你留菜耶。”
他怔了怔，连忙挥挥手，“我吃过了，吃过了。”
“喔……”她沉吟了会，“今天你是跟一个到学校找柏宇的‘叔叔’碰面？他是谁啊？”
“他……”边尚文沉默了下来，慢慢走到沙发坐下，好半天没开口。
边梦允直觉事情不对劲，跟着坐在他对面，“爸，有事吗？”
他抬头看了看女儿关切的神色，思索半晌，长长的叹了口气，“也该是让你知道事情真相的时候了。”
“什么事情的真相啊？”她纳闷的蹙起了眉。
边尚文朝房间的方向瞧了瞧，“柏宇呢？”
“他在做功课。”
他点点头，神情凝重的开口，“这件事情跟柏宇有关。”
“跟柏宇有关？”边梦允不安的感觉更重了，“什么事情会跟柏宇有关？”
“梦允。”边尚文仿佛在思索该如何开口似的顿了顿，才缓缓的继续说：“你记得我是怎么跟你说柏宇父亲的事吗？”
“我当然记得。”她点点头道：“当年姐姐是因为工作的关系才认识姐夫，可是在准备结婚前，姐夫就车祸死掉，留下姐姐跟她肚中的遗腹子啊。”
她跟姐姐相差十岁，当年姐姐到新竹工作之后就一直很少回家，等她回家的时候，已经挺着个大肚子了。
而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事，她也不敢多问，全都是听父亲讲的。
“爸，你为什么又提起这事？”边梦允怀疑的看着父亲，骤然瞪大眼，“难道事情不是这样？柏宇的父亲没死？今天来找你的那个人就是柏宇的父亲？”
边尚文摇摇头，“不是。”
她稍稍松了口气，“我想也是，你没必要骗我嘛。”
“他是柏宇的哥哥。”他接下来的话却让边梦光放下的心又立即吊起。
“什么？！”她张大的嘴几乎可以塞进一颗鸡蛋了。“他是柏宇的哥哥。”边尚文又重复了一遍。
“等等。”边梦允忽地拿起桌历看了看，“今天不是愚人节啊，爸，你可不要唬弄我喔。”
若是柏宇口中所说的“叔叔”是他的哥哥，那姐姐当初到底是跟几岁的人交往啊？
“是真的。”边尚文接着说：“而且……你已经见过他了。”
“我见过他？”
她努力回想着自己曾经见过的男人，不过就是找不出适合的人选。
“不会是厉赤炎吧？哈哈，开玩笑吧，我们跟他们那种豪门望族怎么可能扯得上边嘛。”她好笑的否决自己的猜测，好笑的道。边尚文凝视着女儿，脸上可没一丝笑意。
看着父亲的神情，边梦允的笑容僵在唇边，不想却不能不问：“爸，难道真的是他……”
他沉重的点点头，“现在你应该知道，他为什么会指定你去采访他了？他是刻意安排的。”
这消息来得太突然，叫边梦允一时之间有点无法消化。
“怎么会是这样？姐姐不是跟平凡的上班族相识相恋的吗？怎么会认识厉家的人，而且还是……厉劲庭？！”
天哪，难怪他一直说什么勾引他父亲之类的话，还对她充满了敌意。边梦允终于知道他言行举止失常的原由了。
原来他并不是疯子，只是个愤怒的儿子？！
“梦允，其实你姐姐当年的确是介入了人家的家庭，直到怀了孩子才自知罪孽深重的逃离对方，从此躲避不再联络，这也是为什么我会一直搬家的缘故。”边尚文缓缓的将深藏许久的秘密说出。
“不，姐姐不可能破坏人家家庭的。”印象中的姐姐是那样的善良与温柔，怎么可能做出那种天理不容的事呢？
边尚文苦着张睑，“我本来也很不谅解她，但是在她因难产而生下拍宇就走后，一切的不谅解全都化为不舍与心疼，我相信她是真的爱对方，只是这是份错误的爱。”
边梦允实在很难面对这迟来的事实，整个人还陷于怔忡之中。“那……他的目的？”她喃喃的问。
她相信他的出现，绝对不是毫无理由。
边尚文看了她一眼，愁绪爬上眸底，“他要带柏宇回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