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龙门 五一 护寺

第三卷 龙门 五一 护寺

五一。护寺正月初八,玄武湖水竟然泛滥,湖畔居民及商家千余人死于水灾。

传言,湖底怪物已经逃出,不知在什么地方静养,待养好伤之后,便会返回金陵城翻云覆雨报仇雪恨,继续祸害金陵百姓。

昔日辉煌无比的同泰寺现在已是一片衰败景象。山门口的青石板缝隙里生满了半人多高的杂草,山门和寺里的宝塔上落满了乌鸦,时常在同泰寺上空盘旋鸣叫。因为长久没有僧侣居住护持,整个寺院好似被笼罩在一片昏暗的死气之中。

民间传说经常在深夜里可以看见巨型的身影在同泰寺院墙周围徘徊,据说那些便是同泰寺死去的僧人的鬼魂。

因为被查封,原本寺院周围派兵驻守巡查,金陵百姓便不敢靠近同泰寺。朝廷慢慢地感觉没有什么事端出现,查封几个月之后便撤了兵,任由其荒废,只是派几个士兵当值,偶尔便是了。

虽然荒废已有半年,可是同泰寺毕竟是金陵百姓的精神依托所在。被查封之前,宝志上人经常收留灾民救治病痛,朝廷所有赏赐都被宝志上人散到民间赈济贫苦,金陵百姓对宝志上人的尊崇,就像是对待佛祖菩萨一般。在朝廷撤兵后不久,就有三三两两的金陵百姓偷偷地到同泰寺山门口炷香,摆上一些供果,以示怀念。

这一日,玄武湖湖水泛滥,百姓中间谣言四起,回想当初只有宝志上人才能收服那妖孽并将它镇压在湖底,现在宝志上人已经不在,大家一时六神无主,有的人便携了香烛到同泰寺门口祭拜,心中都存了一丝希望,希望宝志上人早日能回到金陵,镇压妖孽,做大家的主心骨。

开始几日,同泰寺门口的香烛供品被当值士兵收走,私下享受一番,这天竟突然**了千余百姓来门口祭拜。当值士兵见此情景,心知事态不妙,忙向上司禀报。

祭拜的人群中不少都是贫苦人家,当初都受过宝志上人的恩惠,看见同泰寺变成这样,不由得感觉前途一片黯淡,悲从中来,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一个人一哭,带动了一片人,一时间同泰寺门口哭声一片。

有的念叨着:“上人,你去哪里了,那你不管咱们穷苦人家了吗?你老人家在金陵一日,大家活着心中便有一些指望,如今你老人家不在了,我们……我们可怎么活下去啊……”

一个瘦弱的老太婆哭道:“上人啊,我老婆子背上的脓疮是你老人家亲自用嘴给我把脓吸出来的,我……我都是个快死的人了,我还有没有时间报答你老人家的大恩大德啊……”

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哭道:“上人,我没爹没妈,是你教给我谋生的法子,教我走正路,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啊,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有的喊道:“上人啊,是你老人家收服了作怪的妖孽,大家才有安宁日子过,如今这妖孽又出来作怪了,谁能来保护咱们金陵百姓啊……”

这话一出口,触动了大家的心底的恐慌。

天色昏暗下来,乌鸦在上空哇哇鸣叫,同泰寺门口众百姓的心情越凄惶起来,一时哭声震天。

哭了一阵,有人说:“大家哭一会就各自散开回家吧,再哭也没用,宝志上人怕是回不来了。同泰寺也倒了……”

听了这句话,众人越心中无望,嚎啕大哭起来。

突然一个低沉的声音喝道:“胡说八道!同泰寺不会倒!同泰寺不会亡!”

另一个低沉的声音应道:“不会倒!不会亡!”

这两句话虽然低沉,却甚是雄壮,人人听得清清楚楚,一时间哭声停止,大家四下张望,找寻这声音的来源。

正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原来当值的士兵见百姓势大,怕生出事端,忙去禀报上司调遣兵士前来镇压。

同泰寺门口百姓原本就是不约而同地前来祭拜,并没有什么目的,见兵士提枪抡棒赶上来,也就一哄而散了。

次日早朝,萧衍升座。

执事道:“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谢瑶琴出班奏道:“陛下,臣有要事启奏。”

萧衍道:“大司空何事?”

谢瑶琴道:“臣祈请陛下降旨将同泰寺一干房舍全部拆毁,夷为平地。”

萧衍心中一惊,道:“同泰寺已被查封,大司空为何又要将其拆毁?”

谢瑶琴微微一笑,道:“陛下想必还未忘记当初为何要查封同泰寺。”

萧衍心想:“这谢瑶琴越猖狂了,在朝堂之上竟如此质问我”,轻轻咳嗽一声,道:“自然是因为其涉嫌叛乱。”

谢瑶琴点头道:“正是!微臣原本也以为将同泰寺查封.将其涉嫌余党全部驱逐出去便可以永除后患,可是……”

萧衍心中不快,道:“大司马有话直说,不必拐弯抹角。”

谢瑶琴微微一笑,道:“陛下可曾听说,民间流言‘没有同泰寺,就没有萧梁朝’,又有人说‘宝志上人才是金陵百姓的主心骨’,那么,陛下您觉得只是查封了同泰寺驱逐了一干人等就没事了吗?”

萧衍道:“难道现在同泰寺一个空壳还会有什么作用吗?”

谢瑶琴道:“不错。同泰寺虽已查封,叛逆宝志虽被驱逐,可是同泰寺还在,同泰寺的七层宝塔还在,在金陵城的每个角落抬头可以看见的就是同泰寺的宝塔,而不是陛下您的皇宫……”

萧衍心想:“我倒是听说,民间传说,在金陵最高的当属同泰寺的宝塔,最深的乃是谢府的十八层地狱。更有传说,这宝塔属阳,地狱属**,宝塔就是专门用于克制镇压谢府的十八层地狱的。当初建塔之时,宝志上人也曾说宝塔可以镇压邪气,可是并未明言是什么邪气。想必这谢氏兄弟对民间传言也有耳闻,对此一直耿耿于怀吧。”

萧衍微微咳嗽一下,道:“这宝塔乃是朕为尊崇弘扬佛法所造,倒不是因为宝志……这个……至于皇宫么,朕生**不尚奢华,倒也不必讲究这么多了。”

谢瑶琴道:“陛下尊崇佛法,宅心仁厚,那是天下百姓之福。可是,陛下可知道金陵百姓早已将叛逆宝志当做心中精神依托?丝毫没将陛下您放在心上!”

萧衍心道:“宝志上人已遭流放,朝中已经没有谢氏兄弟忌惮之人,这谢瑶琴说话越来越放肆了。如此看来,他们兄弟篡夺的野心也是昭然若揭了。”道:“宝志上人之前于国家于金陵百姓都是有大恩惠的,金陵百姓尊崇他有何不可?”

谢瑶琴冷笑一声,道:“难道陛下就不怕民间有人假托同泰寺之名振臂一呼来颠覆咱们萧梁么?昨日同泰寺门口**了千余百姓焚香祭拜,幸亏当值军士及时镇压,若是迟了,不知会生出什么事端来!”

萧衍听罢心中一凛,心想:“这谢瑶琴说的也是,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于是沉吟不语。

谢瑶琴续道:“就算同泰寺曾经于国有功,可是如今已是名存实亡,陛下又何必留那一个空壳子在那里,让一些心存不轨的宵小之辈当做扰乱天下的幌子呢?”

萧衍正在沉思有关于同泰寺的另一个问题,一时出神,未听清楚谢瑶琴的话。

谢瑶琴以为萧衍对自己的话不說閱讀,盡在

屑一顾,大声道:“此事该如何处置,请陛下早做决断,这朝中文武执此议着不在少数,”环顾堂上,道:“各位说是不是啊?!”

此言一出,堂上文武倒真有小半附和应是,一齐执笏跪在地上,道:“请陛下早做决断!”

萧衍回过神来,斜睨了谢瑶琴一眼,心想:“你们这是在逼宫啊!看来谢氏家族的势力已经可以只手遮天.偷天换日了。”

萧衍毕竟是见过大阵仗的,此时的他非但丝毫没有失去君临天下的威严,反倒微微一笑,斜靠在龙椅上,轻轻咳嗽一声,道:“众位爱卿,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呢?!我来仔细看看这下面都是谁在跪了一地啊?”说话之时,虽然面带微笑,可是阶下群臣无不感到一股杀气隐隐逼来。

虽然谢氏兄弟权势冲天,可是,现在龙椅上坐的毕竟是萧衍。只要他一个不高兴,一声令下,便是人头落地的下场。一些骑墙的大臣见势头不对,忙悄悄地起身退回两厢。

谢瑶琴略一回头,微微冷笑,道:“陛下,这是群臣的意见,请陛下早下圣旨,铲平同泰寺。”

萧衍“嗯”了一声,不紧不慢说道:“兹事体大,容朕再想想吧。”

谢瑶琴闻言站起身来,大声道:“陛下难道就不怕那些居心叵测的人趁机起叛乱么?!请陛下快快降旨!”

萧衍忽的坐直身子,冷笑一声道:“如果朕今日不降旨便会怎样?难道大司空要越俎代庖,调动兵力踏平同泰寺么?!”

萧衍这话说得再明白不过了。其一,当今皇帝是萧衍,只要他不同意下旨,谢瑶琴的行动便是师出无名,那便等于目无圣上的僭越行为。其二,谢瑶琴是当朝大司空,官吏任免.政绩考核.政令实施才是其分内之事,至于调兵遣将.封疆平叛乃是其兄谢清风的职责。虽然谢清风征讨三座大山未归,作为大司空的谢瑶琴对于夷平同泰寺一事最多也是奏请建议的份儿,若是妄自带兵,那不成了越权行事,意图谋反?

谢瑶琴与萧衍在朝堂之上从未如此针锋相对过,听罢萧衍的话,谢瑶琴心中一凛,心想:“这萧衍毕竟不是等闲之辈,看来我今日行事过于急躁了。”忙伏地叩头道:“陛下,微臣只是忧心国家安危,一时急躁,出言无状,顶撞了陛下,请陛下降罪。”谢瑶琴身后跪着的一干人等齐声道:“请陛下降罪。”

萧衍心想:“这胖子倒也见风使舵转得快,见我拉下面皮,却也不敢再放肆。查封同泰寺.驱逐宝志上人一事便是谢氏兄弟一力主张,其目的无非是要除掉当今四大家族之一,为其将来谋逆天下架桥铺路。现在看同泰寺虽然已经空无一人,可是在民间的威望仍然不减,自然心中气闷。我如今立国未久,他们兄弟手中的权柄要慢慢削夺,不可躁进,急于一时。此时若是不给他个台阶下,只怕他们兄弟一时恼羞成怒作出什么叛乱的举动也说不定。也罢!”于是笑道:“大司空忧国忧民,那是朕之股肱,朕岂有不从之理。”起身道:“拟旨:大司空谢瑶琴率其地狱军士并一千御林军将同泰寺拆毁,寺中一切器物尽皆充公,从此同泰寺不复存在。于金陵张榜告示,金陵百姓有妄自在同泰寺废墟上焚香祭拜以及妖言惑众者,立斩不赦!”

谢瑶琴闻言,甚是意外,忙伏地高呼:“吾皇圣明!”

殿上群臣一齐伏地高呼:“吾皇圣明!”

萧衍微微冷笑,心想:“一群没用的东西,这个时候才知道说话,要你们何用。哼……”拂袖转身下殿。

“同泰寺接旨:着大司空谢瑶琴率其地狱军士并一千御林军将同泰寺拆毁,寺中一切器物尽皆充公,从此同泰寺不复存在。于金陵张榜告示,金陵百姓有妄自在同泰寺废墟上焚香祭拜以及妖言惑众者,立斩不赦!”

太监读完圣旨,回头对谢瑶琴道:“大司空,圣旨已经宣读,同泰寺是不可能有人来接旨了,您老人家就开始动手吧。”

马上的谢瑶琴微微点头,“嗯”了一声,一招手,身后推上来十余架庞然大物。

太监笑道:“您老人家可真会省事,这玩意儿一动,可就生了无数力气啦。”

那些庞然大物均是以木桩为立轴,轴上横着一长杠,长杠名“梢”。梢之一端为皮革制成的兜状物事,名“皮窝”。另一端为绳索,由御林军士拉着。此物叫做“礮”,(古时之“炮”,只不过不用火药专门用于攻城略地之时,巨石击打敌军之用。

谢瑶琴道:“同泰寺已经亡了,自然没有人来接旨了,同泰寺马上就要倒了,以后更不会有人接旨了,呵呵,呵呵,来啊,动大礮,将同泰寺给我夷为平地,把这金陵城最高的宝塔给我砸成粉碎……”

一旁太监忙赔笑称是。

谢瑶琴话音未落,面前同泰寺山门的门洞里传出一个低沉的声音,道:“同泰寺弟子史半半接旨!同泰寺没有亡!”另一个低沉的声音跟着说道:“同泰寺弟子史翘翘接旨,同泰寺不会倒!”

谢瑶琴一愣,只见门洞的**影里走出两个巨大的人影来。这两人都披着破破烂烂的斗篷,看不真切面目。一人手持一根小腿般粗细的金刚杵,一人手中扶着根粗如儿臂的长戟。两人手持兵器,在地上戳着砰砰作响,大踏步走到谢瑶琴马前,将头上斗篷猛地掀开,齐声大喝道:“哪个说同泰寺亡了,哪个说同泰寺倒了!”

这一声喝问犹如晴天霹雳滚地焦雷,震得谢瑶琴和地狱军及一干御林军耳中嗡嗡作响,一阵阵头晕眼花,前面几匹马一阵阵抖,马蹄在石板上噼啪乱踏。

谢瑶琴看这两人的身材几乎和骑在马上的人一般高矮,面目焦烂,丑陋不堪,皮肤黝黑,粗糙无比,看上去便好似两尊金刚铁塔。

谢瑶琴定了定神,道:“你们……你们是同泰寺弟子?”

手持金刚杵的道:“我是宝志上人门下‘金刚密迹’史半半。”

手持长戟的道:“我是宝志上人门下‘散脂大将’史翘翘,半半是我姐姐。”

两人叉腰而立,自报家门,凛凛生威,毫不畏惧。

谢瑶琴沉吟了一下,道:“哦……原来是你们两个,你们怎么变成这副模样啦?”

史半半道:“我们自己抓烂面皮,吞炭破声,装成乞丐,四处躲避,不然怎么能在金陵城待到今天?”

谢瑶琴仔细一看,果然两人脸上道道抓痕,肌肉外翻,已经结痂,心中一凛,心想:“这两人为了留下来,竟然对自己下这样的狠手”,脸色一沉,道:“你们倒还老实,既然知道金陵城容不下你们,为何还敢现身出来?!”

史半半道:“我们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所以不走!”

史翘翘道:“宝志上人临走时就知道你们一定会**谋把同泰寺夷为平地的!”

谢瑶琴冷笑道:“这老和尚倒是有些先见之明。留你们两个小鬼在这里螳臂当车?”

史氏姐妹道:“不是师父留我们下来的,是我们自己偷着留下来的。”

谢瑶琴笑道:“你们留下来又有何用?”

史氏姐妹齐声大喝道:“我们是同泰寺守门的,谁说没有用!”

谢瑶琴一愣,呵呵大笑道:“寺都没有了,守门有什么用,呵呵,呵呵……”

话音未落,史翘翘跺脚含泪大喊道:“死胖子,你再说一句试试看!同泰寺还有我们姐妹在,谁说没有了!”

这一声暴喝让谢瑶琴座下的那匹马浑身一阵抽搐,哀鸣一声,前腿一软,扑倒在地。

谢瑶琴大惊,伸手乱抓,一个地狱军士忙跳下马来,上前扶住。

史半半拉了拉史翘翘,道:“妹妹,他们是代表皇帝来颁旨的,咱们先不要冲动。”

史翘翘含泪跺脚道:“这……这个死胖子再敢说一句,我就……我就……”

谢瑶琴脸色铁青,重新上马,“哼”了一声道:“不错,我们是来颁旨的。可是圣旨上已经写清楚了,是皇帝要将你们同泰寺夷为平地的,难道你们刚才没听见么?”

史翘翘大声道:“皇帝老糊涂了,咱们同泰寺从来都是护国佑民……”

谢瑶琴冷笑道:“你说什么?”

史半半忙道:“定是皇帝受你们的欺蒙才如此下旨的,我们要见皇帝,大家当面把话说清楚!”

谢瑶琴冷笑道:“恐怕是没这个机会了”,登时将脸色放下,喝道:“礮!”

背后地狱军士得令,一声呐喊,三四十名御林军一齐拉动手中绳索,十余大礮一时齐,十余枚巨石挟着风声,一齐往同泰寺砸去。

史氏姐妹来不及分辩,忙飞后退,大喝一声,跃起在半空,那度竟然赶得上飞石。谢瑶琴暗暗心惊,心想:“这对姐妹生得虽然粗壮,没想到身手竟如此敏捷!同泰寺十大弟子毕竟不是浪得虚名的。”

再看史氏姐妹人在半空,双手将兵器抡圆,上下左右朝飞石一阵敲击。半空中人影闪动,敲击声乒乓作响,一时间碎石乱飞,地狱军士和御林军纷纷举盾遮挡,十几个人忙护在谢瑶琴和宣旨太监周围,将他们围得铁通一般,碎石砸得盾牌当当作响,几个力气稍小的兵士抵不住冲击,坐倒在地上。

十余枚巨石霎时间被史氏姐妹神力击碎,未曾伤及同泰寺分毫。史氏姐妹从空中落下,夕阳照耀,两人身上一片血红,风吹斗篷,猎猎作响,神威凛凛,犹如天神。

谢瑶琴大怒,吩咐周围士兵道:“把后面的大礮一齐拉过来,三十门大礮一齐动,看砸不砸得死这两个黑货!”

军士将后面二十架大礮推上来,齐声呐喊,一边将礮索拉动,一边循环往皮窝里放石头,顿时飞石如雨,劲风猎猎,朝史氏姐妹和同泰寺山门袭来。

史翘翘叫道:“姐姐啊,这下咱们恐怕招架不住了,动真格的吧!”

史半半大喊:“妹妹,跟他们拼了!”

两个人双手结印,跃起在半空中,史半半叫道:“金刚密迹降魔咒!”,史翘翘叫道:“散脂大将护法咒!”

半空一阵霹雳炸响,乌云翻滚,史氏姐妹头上虚空中各自现出一尊护法神灵。史半半头上那尊天冠赤膊.肌肉虬结.身披彩练.手持降魔杵,乃是护法神金刚密迹。史翘翘头上出现的是一尊金甲虬将军,乃是散脂大将。

本尊神灵将史氏姐妹接住,各自放在其肩头坐稳。那金刚密迹和散脂大将齐声怒喝,左右开工,或击或挡,将一片飞石悉数阻住。

谢瑶琴怒喊道:“再!再!”

飞石呼啸,密如狂风暴雨。金刚密迹和散脂大将除了抵挡巨石的袭击,还要防止肩上的史氏姐妹被砸到,身上便接连被巨石砸中,两尊神灵连连怒吼,弯腰抓起一些巨石,猛地朝谢瑶琴阵中砸去。

谢瑶琴阵中顿时大乱,惨叫连连,一些御林军被砸得血肉模糊。礮的兵士忙着躲避,便顾不上礮了,谢瑶琴座下战马受惊,嘶叫着胡乱踏步,谢瑶琴拉也拉不住。

金刚密迹和散脂大将齐声大笑,俯身上前便要擒拿谢瑶琴。谢瑶琴惊叫一声,滚下马来躲避,模样甚是狼狈。

这时,忽然一阵竹笛声响传来,人群从中间散开,一头巨大的水牛驮着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女孩慢慢悠悠地走上前来。

那小女孩停下笛声,哈哈笑道:“我来迟了,让大司空受惊了!”

谢瑶琴闻言大喜,道:“原来是阎摩罗来了,来得好,来得好。”

阎摩罗笑道:“我就知道这同泰寺必定有未死的余孽。”

谢瑶琴道:“你快快助我拿下这两个黑货!”

阎摩罗冷笑道:“现在动手不是太晚了吗?大司空请看……”

谢瑶琴定神一看,却见金刚密迹和散脂大将虽然弯腰伸手做擒拿的姿势,却是停在那里不动,脸上现出极其痛苦的表情。

谢瑶琴正不解是何原因,只听见一阵骨骼爆裂的闷响,金刚密迹和散脂大将的皮肤像龟壳一般片片碎裂,从他们身体里蠕动着各自挤出一个粉白的骷髅。

那两个粉骷髅面带微笑,模样甚是诡异,左右张望一下,做个鬼脸,嗖的一声飞身在阎摩罗头顶上空,盘成交错起舞的模样。

再看金刚密迹和散脂大将已是七窍流血,浑身颤抖,怒吼着砰然倒地。一阵风过,,化作飞灰。

原来本尊神灵都是聚则成形,隐则成气,化则成灰。平时隐身为气,时常跟随修习之人。作战时则聚为实体,遭受致命打击时,便化作飞灰,重入轮回。

谢瑶琴大笑道:“原来这两个黑大汉这么不禁打,呵呵,呵呵。”

阎摩罗点头微笑,手按**口,很是难受的样子。

谢瑶琴道:“你是什么时候将这两个黑大汉制住的?我竟丝毫不知道。”

阎摩罗道:“我趁他们迎击飞石的时候,暗暗派遣我的本尊伴属神灵‘尸陀林主’潜到他们背后。他们忙着抵挡飞石,背后正是其防卫最空虚的地方。尸陀林主使出‘附骨之毒’,从他们背后侵入他们的身体,在身体里将其骨骼五脏六腑全部击成粉碎,穿透他们的身体,从前面现身出来。所以,他们必死……必死无疑……”话音未落,呃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阎摩罗脸上本来敷着厚厚的白粉,看不出她面色苍白。此次偷袭两大护法神,虽然装作嬉笑自若,其实要暗中攻击谈何容易,穿透金刚密迹与散脂大将的身体已经让阎摩罗用尽全力,脏腑大受伤害,几次摇摇欲坠,差点从牛背上摔落下来,此时跟谢瑶琴说话,再也忍耐不住,吐出鲜血来。

谢瑶琴大惊,忙叫地狱军士扶着阎摩罗回府休息。再看史氏姐妹,已是倒在地上,浑身鲜血。

本尊神灵与史氏姐妹为一而二.二而一的关系,如今本尊神灵遭受偷袭,筋脉尽断,史氏姐妹自然无法幸免。此时的她们除了稍有力气之外,便与一个重伤的普通人无异。

谢瑶琴大笑道:“我说你们螳臂当车不自量力,你们还不信,哈哈,哈哈。来啊,继续礮!”

一声令下,巨石乱飞。寺中宝塔被砸得木料纷乱,瓦砾满天。

史氏姐妹见此情景,目眦尽裂,强自支撑着站起来。史翘翘道:“死胖子,我……我跟你拼了……”

谢瑶琴正微笑着欣赏宝塔被巨石击打,见史翘翘摇摇晃晃上前,扬手用马鞭抽在她脸上,笑道:“好大的胆子!”扭头道:“来啊,加把劲,把这金陵第一高的宝塔给我扳倒了!”

史半半扶着史翘翘戳指骂道:“总有一天,也要将你们家的地狱填平……总有一天……要将你碎尸万段……”

那宝塔为萧衍派遣全国名匠修造,是何等严实,虽被砸得千疮百孔,却依然不倒。

谢瑶琴恨道:“来呀,咱们打开寺门,进去将同泰寺砸了!从这两个看门狗身上踩过去!”

军士齐声呐喊,往前冲击。史氏姐妹浑身是伤,奄奄一息,被军士掀翻在地,一双双军靴从她们身上踩了过去。

眼见军士逼近山门,史氏姐妹红了眼睛,对望一眼,心中了然,均已抱定了以身殉寺的打算。遂大叫一声,一齐足往山门奔去。

姐妹俩推开军士,奔至寺门。

史翘翘背靠在寺门上,伸开双手,一手抓住一个门环,大叫道:“谁也不准开门!”怒吼之下,眼睛口鼻中一齐涌出鲜血来。

御林军士见此情景,无不心中一凛,都止下脚步,左右观望,不知是否该继续冲击。

史翘翘低声对史半半道:“姐姐,我……我怕是不行了,你……你要帮我…….你……你抱着我……”

史半半含泪上前,道:“妹妹,咱们要死就死在一起,寺在人在,寺亡人亡!”说着,俯身贴在妹妹身上,伸开双臂,也握住两个门环。

史翘翘已是神智迷糊,断断续续说道:“姐姐……不知上人现在在哪里……姐姐,你还记得妈**样子吗……姐姐……我……下辈子还要做你的妹妹……虽然长得丑些……不过……有你保护……有你做伴……真好……”越说声音越低,终于头一歪,倒在史半半肩上。

史半半流泪道:“妹妹……你……你等等我……你走了……我……我怎么办…….”

谢瑶琴打马上前,骂道:“不把寺门打开,都愣着做什么!”

军士上前道:“这两姐妹贴在门上,怎么……怎么进去……”

谢瑶琴大怒,扬鞭抽在军士脸上,大喝道:“把她们两个给我拖开!”

军士连声应是,一齐上前拉扯史氏姐妹。

哪知两姐妹便像是铁打铜焊一般,抓住门环,丝毫拖拉不动。

一个军士上前禀道:“大人,这……这两人拉扯不动……”

谢瑶琴喝道:“她们是死是活?”

一个军士上前探探鼻息,回禀道:“她们都已经没气了。”

谢瑶琴怒道:“活人竟奈何不了死人?!岂有此理!来啊,抬滚木来!把门给我撞开!”

一个军士道:“那这两个人……”

谢瑶琴骂道:“就让她们死在门上吧!”

一队军士抬了环抱粗细的巨木,呐喊一声,往门上撞去。

门上紧紧抓住门环的两个人顿时血肉横飞,溅得军士满脸满身都是。

撞击十余下,同泰寺山门轰然倒塌,史氏姐妹已经被撞击成一团肉酱,分辩不出身材面貌,只有四只黑手还紧紧握在门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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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悲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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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龙门 五一 护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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