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咱们少爷人多好啊!宁若水怎么会这样做?”

“唉,人虽然好,但总比不上天下钱庄的财大势大吧?人家古连城是皇帝的好友,手里不知道有多少的金山银山,嫁过去不仅吃喝不愁,也更加风光啊,是聪明人肯定也会选古连城……”

“听说古连城脾气很冷淡,向来对女人没什么兴趣,我才不想嫁给这么古怪的人。”

“若是他对别人古怪,只对你一个人好呢?”

两个婢女一时间无语了。这背后的意思,让旁听的李准很是心酸,他知道婢女们虽然暗中咒骂宁若水的水性杨花,但是心中还是羡慕她的,能嫁入豪门,又有个那样厉害的相公,就算相公的脾气古怪又如何?更何况,古连城对宁若水的态度自是和旁人不同。

他重重地捶了下墙壁,自己怎么会这么大意?经常将那两人拉在一起聊天吃饭,是几时开始他们已经暗度陈仓了,却将他蒙在鼓里?

他心中委屈愤懑,不便对人讲,即使是妹妹李紫晨几次想来安慰他,也都被他不耐烦地推开。

大丈夫何患无妻?他不要别人施舍来的同情目光。

这天下了朝,他骑着马回府,走到半路才发现自己走错路,因为到一府邸前他抬头一看,正看到“天下钱庄”硕大的牌子挂在眼前。

他正发愣的时候,天下钱庄的大门开了,从里面走出几个人,其中几人是钱庄的婢女,另有一人却是让他爱极也恨极的宁若水。

重新见到她的那一刻,他骤然发现一个事实——他竟然忘不了这个女人。这个让他丢尽颜面的女人,让他的心头又开始纠结着痛。爱了这么多年的一个人,岂是说放手就放得了的?

宁若水像是要坐车出门,看到他时也愣住了,两个人就这样默默对视了片刻之后,还是她主动走过来,低声唤道:“准哥,你……最近还好吗?”

“没有你好!”他咬牙切齿地说着,拉了马缰要走,她却拉住他的缰绳。

她抬头直视着他,“准哥,和我聊聊吧,我们两人一直没有真正说过心里话,我今日出门其实本来就想去找你的。”

他望着她恳求的容颜,听说她这段日子以来一直住在天下钱庄中照顾古连城,大概是也没有休息好的缘故,看上去像是瘦了一圈,让他心疼不已。他很想伸手抱住她,但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这个资格了。

半个时辰之后,两个人坐在一间小小的茶室内。

李准看着她挽袖烹茶的样子,失神地说:“现在连你都开始喜欢烹茶了。”

“天冷了,喝点热茶比较暖和。”她轻描淡写地带过这个话题,小心翼翼地斟满了茶,将茶杯递到他面前,“准哥,我知道你不爱喝茶,但是今日我想请你尝一尝我的茶道如何?”

李准举起杯啜了一口,含糊地说:“还好。”

她一笑:“其实我知道并不好,时间仓卒,茶叶也不是上品,但是你对我向来很好,不论我说什么、做什么,你总是不愿反对我。这十几年来,你对我的好,我心中知道,所以我也一直把你当成我未来的夫君看待,只希望有朝一日能完完全全地回报你这份情谊。”

李准低着头握紧那只杯子,手指青筋暴露,显然在隐忍着极大地心痛。“那你为何要变心……”

“不知道我该不该这样说……我的心并没有变,而是终于找到了它的主人。”

她柔声说:“我知道这样说很残忍,但是我不愿意再对你说谎话。起初古连城接近我时,我以为他是看上了我们家的那只青花大罐,所以拼命保护,才与他有了往来,但是后来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变成另一番局面。现在回头去想,从一开始我就不该让他有机会接近我,倘若每次我都不见他、不和他说话,也许后来的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缘份……”李准咬着牙吐出两字,“其实你只是想告诉我,我们两个人有缘无份,而你与他是真正的有缘人,所以让我在名份上成全你们,对吗?”

“我知道这件事受伤最大的是准哥,若你让我现在去死,我不会皱一下眉头。”宁若水真挚而决然地看着他,“因为是我先对不起你,你可以用最恶毒的话语骂我,让世人唾弃我、鄙夷我。这都是我应受的。我只希望你……不要为了我白白浪费了自己的一生。”

李准听了不禁惨笑一声,“好一番漂亮的话,你知道我不会忍心骂你,打你那一巴掌已经让我痛苦难当,事后我曾千百次的后悔过,若非那一巴掌,你也不会彻底的走向古连城……罢了,从今往后,你我形同陌路,但愿从不认识,至于我以后怎样,你也不必管……或者你心中有了他,也不会在乎我的死活,又何必惺惺作态地来安抚我呢?”

他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宁若水站在窗前,怅然地看着他从楼下街道消失的背影,只觉得心头十几年的回忆被人这样硬生生的带走,若说不痛,那是骗人的,只是总要这样痛过一次,否则如何能斩断过去,与古连城厮守未来?

她站起身,正要下楼付账,忽然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楼下——在一处房子旁边有几个男人靠着墙正在热络地聊天。

是他们!就是他们!

她急急地下楼叫过小二,丢下茶钱一边问道:“请问外头那些人,你们认得吗?”

小二伸头看了眼,不屑地说:“哦,他们是一群返乡的老兵。每天吃吃喝喝,也没什么事做。不过听说前几天不知道从哪里赚了笔数目不小的钱,这些天吃得好,穿得也风光了。”

她心头一紧,快步出了客栈,悄悄靠近那几个人,听到他们正在大喇喇地闲聊。“该回家了,这皇城里也没什么意思,等我回了乡,就要赶快娶个女人,生个儿子,舒舒服服地过日子。”

“大哥,在皇城多好啊,你看天下都可以掉银子下来。”

“呸,你以为这银子是这么好掉的?若是让那位大人物知道我们还在京城里晃荡没出京,说不准会弄死我们。”

“那我们干么还在这里闲逛?”

“总要探探风声,虽然人家保证我们不会有事,但是他们富豪人家说翻脸就翻脸,若是我们贸然逃跑,让他们扣了一个负罪潜逃的罪名,那岂不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大哥,还是您有本事,想得明白,小弟跟着您混真是对了。”

“哼,臭小子,要学的事情可多着呢,想当年我跟着元将军出生入死,没长别的,就是长本事。”

而后这几个男人又在东拉西扯地说些乱七八糟的话,宁若水已经听不明白,便又悄悄地走掉了。

但这几个人的话却像条毒蛇紧紧盘绕在她的心头上。

什么大人物?给了他们银子让他们去做什么事?是汀兰银楼被劫的那档子事吗?

前些天,她突然在路上看到这几个之前抢劫汀兰银楼的匪徒,真是惊骇万分。

按理说以那时候他们的罪行,就算不是斩首示众,应该也要在囹圄待好一阵子,为何会这样大摇大摆地脱罪出狱,还得了一笔为数不小的银子?

是谁在暗中操控这一切?又为的是什么?

或者应该说,利用这些人去抢汀兰银楼,到底那背后的“大人物”能得到什么好处?

秦王的造反并没有持续多久,一个月不到的光景,靖边大将军元非傲就亲自押解着秦王回京问罪。

朱雍欣喜不已,在将秦王消籍流放的同时,亦晋封元非傲为平南侯。

而宁若水也是第一次见到了这位传说中的人物及古连城的妹妹古无双。

她从未在古连城的口中听到他提起妹妹,只是依稀听说了两家联姻的事情。在她看来,这样的婚姻不似出于幸福,毕竟元非傲已经三十多岁,是即将步入中年的沙场老将,而古无双却是养在深闺人未识的妙龄少女,两者无论如何也不搭。

可是当元非傲带着古无双回天下钱庄的时候,她却从两个人的眼中看出了浓浓的情谊。

古无双的精灵脱跳,元非傲的沉稳大气,二者的结合竟然意外的和谐,十分奇妙。

最让她讶异的是,古无双看到自己的哥哥身受重伤,身体虚弱的样子,竟然没有任何的嘘寒问暖的关切,反而还嬉皮笑脸地说:“你也有今天啊?一天到晚趾高气扬地瞧不起别人,总算也摔了个大跟头吧?”

古连城面对妹妹也没有任何的手足情谊,依然是那样冷淡疏离地喝着茶,然后别过脸对元非傲说:“封侯之后,陛下必然有一笔赏银,那五百万两不需一年就可以还我了吧?”

古无双一听,美目圆睁,跳着脚大叫:“说好了一年,可不许反悔!陛下的赏银是赏银!再说就算是赏银又能有多少?怎么填你那个大窟窿?”

后来宁若水才知道一件事:古连城借了五百万银子给元非傲,并限期一年还清。这是怎样的起因她不清楚,也无心去打探,不过古无双对她的兴趣显然很大,趁着古连城和元非傲说话的当口,她对宁若水使个眼色,拉着宁若水出门。

古连城在身后悠然说道:“无双,别对宁姐姐太无礼。”

“放心,我不会吓到嫂子的。”古无双对他做了个鬼脸。

宁若水这时第一次从古家至亲的口中听到对自己的承认,那句“嫂子”让她着实有点不适应。

古无双拉着她在院角小声笑道:“我才回京,居然听到的都是关于你和我哥的事情,我真是不敢相信,我哥会为了一个女人挨别人一剑?”

“是误伤。”

“误伤也很难啊,你别看我哥弱不禁风的样子,但是他自小习武,十六岁的时候家中的武师都不是他的对手了。不过最让我想不通的是他居然也会喜欢女人,还和别人抢老婆?”

古无双夸张的惊讶表情让宁若水很是无语。

“嘿嘿,我一直以为我老哥是个有怪癖的人,大概会这辈子都不许别人碰他。”

他就算沐浴,都不许婢女给他宽衣,我还一度以为他可能喜欢男人,要不然就是身上有难看的疤痕怕人看见,”说到这里她好奇地问,“他身上有那种疤痕吗?”

宁若水一下子脸颊通红,支吾着道:“这……我可没注意。”

“反正不管怎样,他现在有了喜欢的人也好,省得他老是对人阴阳怪气的,但愿你能改改他的脾气,不要对天下人都用心机,随手拿来利用,用完又像丢抹布一样地丢掉。”

宁若水听着他对兄长的指责,暗自纳闷他们兄妹的感情如此古怪,像是关心又像是疏远,而那一句“对天下人都用心机,随手拿来利用”却在她的心里打了一个结。

后来古无双吵着要去厨房看看有没有准备她最爱吃的点心,先走了一步,她转身回房的时候在门口听到元非傲说话。

“你这一剑伤得可真是微妙,若再偏两寸、深三寸,你的性命就不保了。”

“算我命大吧。”古连城对元非傲说话时也是一样平淡,清冷如水。

“我听无双说你自幼习武,武功不低,李准的功夫虽然不差,但是也不该能伤你伤得这么重。”

“对决时刀剑无眼,天色昏暗,我又正好分了神。”

古连城答得从容,但是元非傲仍像有满腹的狐疑。“昨日李准特来找我,想要随我镇守边关,我问陛下,他说你也有这个意思。我没想到你对朝廷之事竟然也可以左右。”

“算不上左右,前日陛下来看我,偶尔说起李准这个人,他年轻毛躁,现在不堪大用,一点点挫折就倍受打击,所以我劝陛下让他出去历练一下。”

“不是故意外放这个情敌?”元非傲一语中的。

宁若水虽然看不到古连城的脸,却仿佛能看到他嘴角那抹惯有的轻蔑笑容。

“他现在已经不是我的对手了,对于已经败了的对手我又何必穷追猛打。”

沉寂片刻后,元非傲忽然问:“你为了打垮对手,最狠的时候能出什么招数?”

宁若水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听着里面的动静,仿佛过了很久,才听到古连城漫不经心的回应——

“置之死地而后生。”

刹那间,她的手脚仿佛都浸在寒潭之中。

元非傲离开天下钱庄时宁若水几步追上他,低声说道:“将军,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将军可否帮我?”

元非傲不解地看着她,“你有事求我?去求古连城不是更容易些?除了打仗还有什么事是我能帮你而他不能的?”

“找人。我想请将军帮我找几个您以前的部下。”她的双手紧握,神情紧绷。

元非傲审视着她的眼,“这件事你不想让古连城知道?”

“对,千万不能让他知道。这几个人我曾在象元街和鼓楼街见过两次,据说他们都是将军您过去的部下,和您打过仗。我不知道他们的名字,只知道领头的人身高大约六尺,眉心有一道十字的疤痕。”

元非傲蹙眉想了想后答,“似是丘老七。”

“将军认得,那真是太好了。烦请将军找到他和他那几个兄弟之后不要声张,先找个地方关好,然后差人告诉我一声,有些事我要和他们当面对质。”

元非傲看她脸色凝重,心知这件事的背后必然有重大牵扯,否则她不会这样郑重其事地求自己帮忙,便点了点头,拉着古无双走了。

元非傲办事非常有效率,不过两天时间便派人来告知宁若水人已经找到,就在元非傲的将军府。

宁若水像往常一样平静地在清早陪着古连城用膳换药然后更衣,接着提出要去元府一趟。

“元非傲那个粗人家到处都是汗臭味的士兵,去那里做什么?”古连城皱着眉不同意。她淡淡笑着,“上次无双和我聊了会,我们很投缘。我在京城其实没有什么朋友,唯一的朋友紫晨为了你也已经闹翻了,难道不该和这个未来的小姑再多亲近亲近吗?好歹她是你妹妹。”

“她心中可没当我是哥哥。”古连城哼道:“不要待得太晚,中午要回来吃饭。”

“好。”她柔顺地微笑,坐着古连城为她备下的马车直奔元府。

元府内,元非傲很细心地支开了古无双,亲自引领她来到一间偏房,推开门,有几个大汉茫然地坐在屋内,一动都不敢动地看着立在门口如神似的元非傲。

“将军,属下做错了什么事……”眉心有刀疤那个大汉刚说了一半,就突然发现站在元非傲身边的宁若水,霎时他像是被人掐住脖子似的全身僵硬,语无伦次地说,“这个……姑娘……误会……一定是有误会!”

元非傲没理睬他们,只问宁若水,“是他们吗?”

“是。”她盯着丘老七,缓步走入屋内,“我问你几句话,你要老实回答我。”

丘老七瑟缩地看了眼元非傲,低下头去,“那个……姑娘您、您请问吧。”

“那夜抢劫汀兰银楼,意图轻薄我的人,是你和这几位兄弟,没错吧?”

元非傲怎么也没有想到宁若水问的会是这种事,大怒道:“混账!在军中我是怎么教你们的?上阵杀敌是英雄,打劫强奸是畜生才会干的事!”

丘老七急忙辩白:“将军,你听我说,不是我要去干,是有人给我们钱要我们去做,事情都是人家安排好的,我们只是那个时候去做……到最后我们什么都没干啊,这位姑娘不是还好好地站在这里?我那天只是奉命吓唬吓唬她而已……”

宁若水的眸光亮得惊人,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丘老七那惊慌失措的表情,继续问:“那你们被捉之后,是谁把你们放出来的?”

“还是那位有钱的大人物……他说有本事让我们进去,自有办法放我们出来,但是让我们出来之后必须立刻离京……是小的贪心,还想在城里转转,又怕日后被人找麻烦,也想探探风声。将军,小人再也不敢了!”

说着,丘老七已经和那几人扑通一声给宁若水和元非傲跪倒。

宁若水的脸孔已雪白得近透明,她咬紧牙根丢出最后一个问题,“那个大人物,到底是谁?”

丘老七的头垂得更低,在地板上咚咚咚磕了几个响头。“小姐,您就别问了,我真的不敢说,若说了,那位大人物不但会弄死我们几个兄弟,说不定还会害了我在家乡的老娘……”

“说!”元非傲一声暴喝,声若洪钟,“天塌下来有我顶着!”

宁若水,贴近丘老七,“你怕说出来,就不必说全名,只要告诉我那人姓什么?”

丘老七始终不敢抬头,全身一直在颤抖,好一会儿,他才哆哆嗦嗦地说:“我……其实也不敢肯定,来找我们的是个老头,说话做事很有气派。我好奇,就偷偷跟了他一段路,发现他……他……他进了……天下钱庄的后门……后来我去打听,才知道他是天下钱庄的管事。”

宁若水仰起脸,本以为会有眼泪流下,但是这一刻眼睛却像是干涸了,眼眶中干干的,什么都没有。

她艰难地起身,缓缓走过元非傲身边,小声说:“多谢将军相助,这几个人也算无辜被人利用,请将军不要为难他们,让他们返乡吧。”

这天,她准时回到天下钱庄,已是午饭的时辰,古连城果然在等她。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向往常一样笑着坐在他的对面,安静地和他一起吃饭。

古连城也没有多问,饭吃完的时候,他忽然说:“三个月后成亲,如何?”

她想了想道:“太急了吧?李家那边,不知道我父亲退亲了没有。”

“总不是大问题,李家与你已经没有关系了,就算你父亲不退,他们也会退亲。”

食盘撤下,换上了茶盘,古连城看了眼茶杯,皱眉,“这批明前茶的味道不好,换了吧,换成青叶茶。”

“我喝着还好。”宁若水对婢女说:“把茶留着吧,再去给大少备一份。”

“一起撤掉。”古连城语气冷硬。

婢女不敢再多话,急忙捧着茶盘走了。

宁若水轻声道:“是不是以后我就要一直这样听从你的话了?”

他愣了一下,然后缓和地笑,“一杯茶而已,味道不好不要勉强自己喝。”

“我听元将军说,你建议陛下让李准跟着他镇守关外?”她漫不经心地说着谎话。

古连城虽然蹙着眉心,但也没有否认,“只是给陛下的建议而已,希望他以后不要像现在这样莽撞。”停了停,他又说:“你前几日见他,说了些什么?”

她知道自己的事情向来都瞒不过他,而且又是在天下钱庄的门口和李准见面,再一同离开的,古连城能忍到现在再来问她,已经算是很有耐性了。

“我劝他不要再对过去的事情计较执着。是我对不起他,所以哪怕他恨我、要我去死,也是我应受的,只要他别再折磨自己就好。”

古连城倏然抬头盯着她,“你真的这样说?若他真让你去死,你准备怎样回来见我?”

她凄然一笑:“那就去死好了,反正是我有错在先。”

他猛地伸手抓过她来,掀开衣襟给她看自己小腹上的疤痕,疾言厉色地道:“那我这一剑是为谁受的?”

她的眼皮轻颤,指尖轻轻拂过那条深红的痕迹,叹道:“你真的就不怕会错爱我吗?我怎值得你这样不顾性命,不顾一切的付出?倘若我是个倔傲的女子,不甘愿接受你的安排,你要怎样?”

他的眉心蹙得更紧,敏感地察觉到她的语气中似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托起她的脸,审视她的眉眼,她的表情看似平静,却平静地让他忽然一阵心慌。

“若水,我不怕你笑我狂傲,但我生平想做的事,没有做不到的。商场之上,至多让我花上七分力气就已很难得,唯独对你,我是倾尽全力,你明白这是为什么吗?”

她垂着眼,像是不愿与他对视,双手拉过他的手,“我知道……你是对我好的。”

“所以以后不许再对李准有任何的抱憾或者是负疚,因为他与你已是陌路人,你的眼中只需要我一人。”

“嗯,我知道了。”她柔顺温婉得像个贤惠的妻子。

但是当他的嘴唇贴上她的时候,他却发现那里的冰凉胜过自己的体温,他竭尽全力想将那里摩暖,但辗转缠绵之后,却依稀听到她发出一声幽叹。

忽然间,他发现自己竟然无法掌控她的心思了,这是他平生第一次感觉到恐惧。

这夜,古连城强留宁若水与他同床就寝,宁若水推拒了一下,最后还是答应了。两人并没有做更多亲密的举动,因为顾及到他的伤口,怕太剧烈的动作会将伤口撕裂。

她为了照顾他,躺在外侧,而他躺在床的内侧,一手环抱着她,将她圈紧。

深夜,屋外的虫鸣惊醒了她,她稍稍动了动,古连城并没有醒来,于是她下了地,赤着足走到门口,伸手才摸上门的把手,古连城的声音便鬼魅一般在她身后飘响——

“你要去哪里?”她回过头,他已经坐起身,一双眸子湛湛如星光般仿佛能穿透她的心。

她微微一笑,“月光真好,想出去走走。你要来吗?”

他望着她,忽然觉得一阵恐惧,伸出手,“若水,回来,外面太冷了,你穿的衣服又这么单薄。”

“可我想看月光。”她执着地推开房门,裸足已经踏到了门阶上。身后的他几乎是飞奔而来,将她一把抱住,“若水,别走!”

“你怕我跑了吗?”她的声音染着一层笑意,让他捉摸不定的笑意。

“无论你跑到哪里,我都会把你捉回来。”他声音清冷且带有威胁。

她笑着,“你对我,真是用尽心思了。连城……连城……”她一直轻喃着他的名字,却念得他心惊肉跳。

“我陪你看月光。”他忽然改了主意,开始顺从她的意思。

“不用了,”她摇摇头,回过身拉起他的手,“回去休息吧,我已不想看了。”

她古怪的行为和言行让古连城心中疑云更浓。他暗中猜测,这一切只怕和她白天去元府有什么关系,到了明日他得去问问元非傲到底和她说了什么。

重新回到床上时,他将她搂得更紧,他相信就算是在熟睡中也没有人有办法可以将她从他身边拉走。

但是第二日清晨,宁若水借着回房更衣的机会还是离开了他的桎梏,而且这一回,就没有再回来……

当他发现蹊跷命人去寻的时候,看完角门的家丁说:“宁姑娘一早就出门了,也没说要去哪里,只是一个人走,什么都没有拿。”

他派出古家几百名家丁去找,都没有找到好了的踪影。

她就像是一滴露水,在这个清晨伴着晨曦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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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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