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

傍晚六点。

萧桢晖冲完澡，走到客厅，看见满室大亮的灯光，一时大惊，连忙冲到寝室去。

惨了，惨了！去冲澡前应该先把电脑关机的！

一进到寝室，电脑的电源果然开着，不过电脑荧幕已经进入保护程式，只有一些风景图片在荧幕上跑来跑去。

萧桢晖移动几下滑鼠，荧幕立刻跳出报导着模特儿元华的网页视窗--进浴室前萧桢晖正在看的新闻。

萧桢晖连下载也不也了，直接关掉网页，然后把电脑关机。

听到厨房里传出金属碰撞声，萧桢晖胆战心惊，小心翼翼地走到厨房去，果然看见童言凌拿着白晃晃的菜刀，刀起刀落，大肉块立刻变成好几小块。

哇啊！好可怕！萧桢晖在心中尖叫。

童言凌怎么会在这里呢？

他已经将近两个礼拜没有来找自己了，这是以往从未发生过的事，萧桢晖心中虽然感觉怪异，想要打电话问他最近是怎么了，却又怕他是工作太忙才无法抽空过来而不敢联络；也因为他最近不常在，自己才会大意的没关电脑就去冲澡。

不知道刚才他有没有进去房间？有没有看到进入保护程式之前的电脑荧幕？有没有发现他居然在找元华的相关报导？

如果被他知道了……萧桢晖一阵心虚，生怕自己成为童言凌手中菜刀的下一个目标！

"你怎么了？"童言凌把肉装盘，放到餐桌上时注意到萧桢晖站在门口，一脸狐疑地问。

"没……没有。"萧桢晖赶紧傻笑，手心直冒汗。

"你先去客厅看电视吧，在这里你也帮不上忙。"童言凌打发完他，又拿了一把菜到水笼头下冲洗。

"喔……"萧桢晖很听话的走到客厅，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再看了厨房的方向一眼，大吐了一口气。

好险、好险！看来童言凌并没有看到电脑里面的东西！

不过根据以往的经验，童言凌来之前，都会事先通知他，为什么这次来得如此突然，一通电话也没有？

左思右想，想不出什么原因，反正童言凌有他家的钥匙，随时都可以进来，既然他人都来了，再想也没用；而且他好久没有吃到童言凌亲手做的料理，今天终于又能一饱口福，萧桢晖决定不再庸人自扰，专心地看起无聊的电视节目。

没多久，童言凌把材料一一端了出来，然后将收在柜中的电磁炉拿出来摆在长桌中央，萧桢晖这才明白今天要吃火锅。

"我去拿碗筷！"萧桢晖说道，起身进了厨房。

童言凌愣了下，看他拿碗筷出来，没说话。

萧桢晖手里握着碗筷，突然发觉，自己好像是第一次在吃饭时帮忙铺张，以前童言凌在做饭时，他只会坐在一旁慢慢等。这么一想，就觉得自己实在笨到不行，居然从没想过要帮忙。

童言凌把煮开了的火锅汤头放在电磁炉上，两人便开始动手将材料一一加入锅中，等食物煮熟。

他们一边看着电视一边举筷用餐，虽没有高谈阔论，却沉稳平和；偶尔童言凌会问他好不好吃，要不要多加点肉，让萧桢晖受宠若惊。

吃完饭，萧桢晖去洗碗；这是一年多来的默契，童言凌煮饭、他洗碗。

萧桢晖洗好盘子，放到烘碗机内，按下启动按钮，准备回客厅去看电视时，却被童言凌带到房间。

"小凌？"萧桢晖开口想问他要做什么，却被堵住了嘴。

童言凌拉下他的头，给了他一个十分激情的吻。

萧桢晖被吻得意乱情迷，可是他仍保有一丝神智，趁着童言凌将唇短暂拉离的空档，他低声问："小凌，你怎么了？"

童言凌的回答是一个更热情的吻，并且移动脚步，将两人带到床上。

萧桢晖已经忘了刚才他想问什么，虽然觉得童言凌今天的举止十分奇怪，然而被挑起的欲火焚去理智，没有给他猜想的余地。

他低吼一声，将童言凌压在身下，不但加深了吻、还啃咬起他雪白的颈项。

"嗯……啊……"

童言凌发出诱人呻吟，伸手解开萧桢晖的衣服。

萧桢晖也没闲着，努力想脱去童言凌身上碍眼的衣物，笨手笨脚的他在情急之下，不小心扯掉了童言凌衣服上的几颗钮扣，不过他不在意，脑中只想着怎么吻遍这小人儿的全身。

童言凌似乎浑然不觉萧桢晖的粗鲁，他在萧桢晖吻他胸前的时候，双手伸入萧桢晖大开的衬衫中四处游移，试图令他的身体更加火热。

禁不住童言凌刻意的挑逗，萧桢晖一边撕吼着，一边拉下他的裤子，连脱掉自己的衣服都嫌浪费时间似的，他只把裤头拉链拉下后，抬起童言凌纤细的腰身，长驱直入。

他的动作有点粗暴，却带着更多狂乱。

"啊！"童言凌仰头急喘，没有太多的前戏带给他下半身犹如被撕裂般的疼痛，但他仍紧紧的抱住侵入他的男人。

"对不起，小凌，对不起……"感觉到童言凌身体的颤动，萧桢晖口头上为自己的急躁道歉，却不断猛力挺进。

"啊……嗯……"

童言凌随着他的摆动喘着气，因激情流下的汗水滴在蓝色床单上，晕染出更深的水蓝。

他迷乱中吐出一句："晖……我喜欢你、喜欢你……"他双手环抱着他，似是请求般地说："晖……你喜欢我吗？说你爱我……"

萧桢晖没有回答，持续侵入童言凌娇小的身躯，吻上他更显鲜艳的红唇，火辣得让童言凌只能呻吟。

"小凌……小凌……"他低喃着他的名字，紧紧回抱着。

两人在床上不断缠绵，直到深夜；可是不论童言凌说了几次"说你喜欢我"，"说你爱我"的要求，萧桢晖都没有回应。

童言凌忍着全身骨头几乎要松散的不适感，轻悄悄地起身，望着依旧躺在床上睡得安稳的男人。

萧桢晖双目紧闭，偶尔传来几声鼾声，显示他睡得很沉。

童言凌走到书桌前，按下银色电脑的主机开关，电脑的开机声虽然有些吵，童言凌清楚这点小声响是弄不醒那个正好眠的男人。

液晶荧幕亮起白光，童言凌缓慢的移动滑鼠，缓慢的速度像在表达他内心的迟疑，他停了好几次，最后仍是打开一个又一个可疑的档案。

当他完全停下动作时，荧幕上呈现的正是一个美丽男人半裸着胸膛，露出可爱笑容的两面。

接下来打开的其他图档，都是同一个男人，一样美丽的笑容，仿佛全世界是为了他才存在。

童言凌没有丝毫讶异，事实上，他一直清楚明白，只是他不断自欺欺人，不肯面对现实。

如果说他之前还存着些希望，也在今天傍晚，在萧桢晖的房中，看到他的电脑上映着元华的报导网页时全部消失。

他没有受到太大打击，只是感到一点点的刺痛，并开始有了觉悟。

现在梦醒了，他清楚的认知到，在萧桢晖眼里，他永远比不上藏在这台冰冷机械中的人物。

童言凌关上电脑，荧幕顿时一片黑暗。

他捡起先前丢在地上的衣物，穿戴整齐，回身看着床上的男人。

萧桢晖仍保持着刚刚的姿态，睡得很熟。

童言凌走上前，坐到他身边，轻轻的摸着他额前的浏海。

"猪头！像你这种没眼光的男人，骂你猪，还真是侮辱了猪呢！你啊……跟我在一起那么久了，从没有说过喜欢我！一次也没有……"

他叹口气。

"你难道不知道我很想听你说这句话吗？就算是哄我高兴也好，骗我的也行，只要能听到一次，我不知会有多开心……"

说话的声音很轻，轻到几乎听不见。

"就连最后一次了，你还是不肯骗我说你喜欢我……"

然后他轻轻地笑了起来。

"其实我也知道你还喜欢那个人，真是笨蛋，人家把你的真心丢在地上踩，你还把他当成宝，我一直陪在你身边，却一直无法进入你心扉……"

他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不过就是因为你的死心塌地，我才会这么喜欢你吧。"

目光深远，似在回想过去。

"我想你一定不知道，我很早以前就看过你的作品了，我非常的喜欢，不管你写了什么，我都会去找来看。一开始在酒吧看到你藉酒浇愁，你不晓得我有多讶异；之后又听到你毫不隐瞒的对我哭诉说你喜欢男人却被他抛弃的事情，你不知道我有多震惊。

我很惊讶居然有人能如此坦荡荡的大声说自己喜欢同性，本来我该觉得奇怪，可是我却觉得那个抛弃你的人真是太没眼光了，如果是我，一定会好好守着你。你说，我是不是在那个时候就喜欢上你了呢？所以才会在后来你醉得不清不楚对我动手动脚时，我一点反抗也没有？"

童言凌喃喃地问，当然，无人回应。

"本来我以为，留在你身边陪着你，终有一天能在你心中得到一个位置，就算再怎么渺小我也无所谓，只要能被你放在心上；没想到，原来我连你的信任都得不到……

他至少还得到你的心，得到你的情、你的付出、还有你现在的眷恋；而我，却只被你视为可有可无的存在，最多只有你被我催稿时累积下来的惧怕……"

说到这，童言凌忍不住笑了起来。

"会不会就是因为我老是恶狠狠的催稿，你才会不敢爱我啊？"

他一直笑，一直笑，直到觉得嘴角发涩，才停住了笑。

"我很喜欢你喔，真的。"

说完，然后在他的唇上一吻。

"再见。"

童言凌一席道别的话结束，站起身，却没有离开房间，反而是走到门边，打开大灯。

即使灯光大亮，萧桢晖仍是没有任何反应，继续呼呼大睡。

童言凌的表情平淡又冷漠，他不动声色地走到床边，一脚将萧桢晖踹到床底下。

"哇！"萧桢晖又一次跌到床下，摔得不明不白；不过长久的经验立刻让他知道凶手是谁。

只见他哭丧着脸，却不也怒吼以表达抗议，反倒是一脸苦笑，问童言凌："小凌，怎么了？肚子饿了要我出去买吃的吗？"

童言凌只是冷冷的说："我们分手吧！"

萧桢晖拼命点头。"喔！我马上去买……"他正准备从地上爬起，却因突然意会童言凌刚说的话而呆愣住，僵直如木头人。"咦？分手？"

他有些呆愣的重复。

是他耳朵有问题吗？还是他出现幻听？他刚才是从童言凌的口中听到"分手"这两个字吗？

童言凌不多说废话，他自口袋中拿出萧桢晖家的备用钥匙，将它放在床头柜上摆好。

"这是你家的钥匙，我还给你了。"

童言凌说完，便转身离去。

萧桢晖整个人傻在那儿，一时之间无法消化突如其来的冲击。

等他回过神，随便抓起衣服套上，冲出大门时，童言凌的身影早已消失在黑暗的街道中。

*

萧桢晖真的糊涂了！

他坐在书桌前，呆呆的抓头苦思，发生了什么事？

他已经想了好几天，却什么也想不通。

几天前，童言凌来他家，一切都跟以前一样，他还下厨做饭给他吃，而且吃饭时比以往都还要温柔，在床上时也更加激情。

然后他被一脚踹下床，到目前为止，都在可以理解的范围内。

可是童言凌说他要跟他分手，在比平常更热情的拥抱过后，他对他提出分手。

不行，他想不透，到底为什么？

叮咚！叮咚！

听见门铃响，萧桢晖下意识的跑出房间，打开大门一看，是一个穿着套装的三十几岁的女性。

"请问是萧桢晖先生吗？"她笑容可掬地问。

萧桢晖有些失望。"我就是，请问你是？"

"我是方可函，跟童编辑一样是小说部门的编辑，从今天开始接替童编辑的工作，与萧先生合作。"

"咦？你说什么？"

"我是来接替童编辑的工作，往后将由我来与萧先生讨论小说出版社的各项事宜。"方可函不厌其烦的重复着。

方可函的出现，令萧桢晖混杂的思绪更加混乱。

萧桢晖迷迷糊糊地让她进屋，听她对他说公司希望趁现在的热潮，密集地推出新书；而且公司希望他的下一本新书能在一个月后出版，请他尽量在五天内交出故事大纲，好打出广告。

萧桢晖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回答的，总之他在半个小时后送走了方可函。

方可函临走之前，他好不容易问了一句：

"小凌……童编辑有没有说什么？为什么要换编辑？"

"没有，童编辑只说他觉得自己无法再胜任这份工作，所以请求调换。"方可函礼貌地回答。

萧桢晖看她离去的背影，久久无法回神。

童言凌不再当他的编辑了，他跟他分手，连钥匙都还给他，就好像不打算再跟他有任何瓜葛。

他们就这样分手了。

萧桢晖呆了好几分钟，直到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他手忙脚乱的接起电话，生怕漏接："喂？"

"喂？我是元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