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事情的进展比许幼薇预测的要顺利,耿炫早就听信虾米的占卜,派人守候多时,等待他命中的女神出现,因此她才刚迈人耿家的大厅,还来不及接受众人惊艳的目光洗礼,便有人向前卑躬地告诉她。“主人想请你到雅室喝茶。”

“喝茶?”她想,那小子请她喝的或许是“花”茶吧。

和虾米擦身时,虾米耳语道:

“好。”许幼薇回了个收到的眼色,看来她这身打扮不得不派上用场了。

她仪态从容地随着仆役“转台”,结果踏破铁鞋无觅处,对方说的雅室,恰好是她想混进去的那间金屋,美中不足是耿炫也在房内。

“太好了。”她忍不住对耿忻说,他正护在她的旁边。

“好个头,我不是叫你别和他碰面。”他怒颜大吼,恨不得能挖了耿炫死盯不放、快掉出来的色眼。

“什么事太好了?”引她入座后,耿炫色迷迷地问。

他几乎是第一眼瞧见她,魂魄就让她勾去了,此女乃天生尤物,妖媚里融合着纯真,浪荡中又含着清纯,溺溺婷婷的举手投足,将男人的野性撩得恰到好处,害他下腹恍若万蚁爬过。

“能和你一块儿喝茶,真是太好了。”饶是她反应得快,三两下便把千金拨开。只是两男同时发言,她为了专心应付耿炫,就不能兼顾耿欣的抱怨。

“恶心。”耿忻啐骂,接着冒火地在耿炫茶里吐口水。

“呵呵。”她不禁掩口而笑,这一笑淋漓尽致地发挥出王佑鑫传授给她的功夫,果然是令六宫粉黛无颜‘色。

“我还不知佳人的芳名呢?”耿炫被她这一笑给迷得浑身飘飘然,情难自禁地握住她的纤葱玉手。

“就唤我‘宝贝’吧!”强忍反胃的酸液,她嗲声嗲气、不露痕迹地抽回柔荑,假装无邪地在他脸上轻划,顺带流转一下秋波。

“我不准、我不准!”那厢耿忻已暴跳如雷,刮起的寒风吹翻了桌上的花瓶。

美色当前,耿炫哪有闲暇去管一只坠地的花瓶,他仅是纳闷地瞥一眼,旋即魂又让她给拐了回去,他伸手想再抓住她,却落了空。

但他不以为忤,反而嘿嘿嘿地淫笑不止。“好、好,

“你喜欢就好。”许幼薇笑在嘴里,骂在心里。

“哇……我不要他叫你宝贝。”耿忻则在一旁嫉妒得抓狂,若不是顾及他的使力会耗损她的阳气,他会再拿台电视砸这渔色之徒。

她很想告诉他这仅是作假,却又怕耿炫怀疑,只好充耳不闻,表哥说的——男人在性欲勃发时会冲昏了头,此刻是下手的良机,任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故她得打铁趁热,于是她风情万种地微倾上身,好让耿炫隐约可以欣赏到她的乳沟,佯装娇滴滴的嗓音娇瞠道:

“气死我了,我要杀了王佑鑫,他干么教坏你?”耿忻激愤地猛用手盖住她的胸,他甚至坐上桌子挡在她和耿炫的中间。

不过这些只有她看得见,耿炫感受到的全是寒流,他心里怀疑今晚的冷气似乎开得太强了,等会儿记得要好好训训仆人一顿,没事想把他冻死吗?不过那要等先把跟前这性感小猫“把”到手。

“好巧,你可能不相信,在遇到你之前,才有高人指点我,说今天是我生命的转捩点,我会……”他猥亵地笑着靠过来。

“去你的转捩点,你给我滚远一点!”耿欣动怒,作势要掀桌。

“你罗唆什么?还不快去办正事?你以为我还能撑多久?”她忍无可忍地骂出声,这笨灵魂也不想想她现在牺牲色相为的是什么,他不忙着利用时间去找身体,却在此着急地替她遮身体?

猪脑!

“啊,那你要多小心。”这一喝,不啻是当头棒喝,他总算想起现下的要紧任务,遂万般无奈地离开,临去前,犹放心不下的双眼,仍关注的投在她的身上。

“唉。”她瞅着他消失的那面墙,期望他能有所获,她可不愿未来残存的日子,仍须天天来此地受罪。

想着、盼着,一时竟忘了腹背受敌,直待腰肢突然让人圈住,她猝不及防被甩到旁侧的大床,紧接着压上来的浓郁古龙水,才使她霍地惊觉自身的处境。

“嘎!你……在干什么?”她慌张地伸长手臂,抵住耿炫的逼近。

“你不是催我不要浪费时间,赶快办‘正事’吗?”耿炫垂涎的口水就差没滴下来,满腔心髓早让她搔得又酥又麻。

“你误会了,我刚刚不是对你说……”她用掌捂在他拚命靠近的嘴。可恶,这只才真的是猪。

“别害羞嘛!”他荡笑抢白,道她是欲擒故纵。

“你……你。。。。”危急之际,她又不能和他撕破脸,灵机一动,她指着他头上的纱布说:

“这个啊,这是昨晚有小偷闯入我房间,我和他缠斗时弄伤的。”他说得漫不经心,一双毛手并未停止探过来。

“好可怕哟……”她忙不迭抓住他乱来的魔爪,装出一脸崇拜的模样。

“是啊!”被当成英雄的膨胀心理,立刻让他抖了起来,不过想吻她的动作依旧未停。

“讨厌,猴急什么?人家早晚是你的人嘛。”呕……她狐媚地推开他。

他被迷汤灌得醉醺醺,于是大言不惭地说:

“天哪!不会吧?”她掩口尖叫,表面上看似诧叹又佩服,实际上,她是在遮掩憋不住的笑意。她到今天才知道,原来她的身材是属于又粗又壮的凶恶型。

“真的,你看我头、肩、背上的伤。”他翻开衣领继续吹嘘。“幸亏我身手矫健,练过一点中国功夫,否则脖子差点就让他用刀给砍断了。”

“砍得好!”她禁不住击掌,后悔昨晚怎只让他受这点伤,应该拿对面那个酒柜丢他的。

“哦?”他错愕地瞪着她。

“人家的意思是……”她妩笑地将话峰一转,心里头直胝喃耿欣究竟在摸什么,为何还不快出现?“要不是小偷砍伤了你,你今晚一定是在大厅中活跃。”

∶揉造作地作出哀怨的娇容,她长叹。“像你如此英勇俊俏的男人,必是在场女性仰慕的对象,别说是喝茶,就连要和你见个面……哪轮得到我这种平凡的女子

“宝贝,我怎么可能会忽略你这位大美人呢?”他得意忘形地仰面大笑,伸出手,抱住她。“来,让我亲亲。”

“不要……那么迫切嘛,人家喜欢有情调地慢慢来。”她额头沁着冷汗,耿欣若是再不回来,她怕是玩不下去了。

“好,慢慢来、慢慢来。”话虽如此,他却急如星火地褪去衣裤。

“呃……”这一惊非比寻常,她告诉自己要镇定,但躯体已不由自主地频频后退,刚翻身要逃,他即快手地捉住她的脚踝,然后不顾她的挣扎,将她拖到他的身下压着。

“别跑嘛,好戏才要开始呢T”他因欲火烧红的眼,正赤裸裸地表明了他接下来想做什么。

“不要,放开我!”许幼薇在这方面毕竟是生手,何况她没料到对方的力气居然会这么大,她连挣扎都来不及,哪还有空分神去思量该如何化解危机。

她的抗拒让他觉得熟悉,他抽空一问:

“没有,我们从没见过。”她摇头否认。现下的情景,一定是令他想起昨晚那个“小偷”是她了。

“无所谓,让我们好好享受吧,哈哈!”他轻薄狂笑地忙着上下其手,根本没心情去探究那些。

“不要!”许幼薇死命抵御,眼见他的狼吻就要追来,她终于害怕地哭叫出来——“耿忻!救我……”

那股强劲的拉力,是由卧房内的大床对角的那面镜墙传出,耿忻穿越镜墙来到另一端,藉着镜缝透进的灯光,他赫然发现原来镜子的背后,衔接了一条狭隘的楼梯。

看来真的有密室。”他弹指大乐。

顺着楼梯往下走,尽头是扇窄门,厚厚的门板依稀可嗅得出它想隐藏什么,呼唤他的声音和引力则越来越炽烈。

“不会错的,必定就是这儿……”他欣喜若狂到身子都激动地抖着。

或许是因为担忧她的意念压过了那分澎湃,在接近此处之后,便呈真空状态的感应力,总算再次复苏,他骤然“听到”许幼薇数落他的嘀咕声,和她七上八下的心跳。“糟糕,她出事了!”

扭头想走,一丝迅如雷射的光束倏地将他吸住。

“咦?怎么回事?”他才察觉不对,人已被急骤猛逮地扯过窄门,然后被牢牢地牵制在半空。

匆忙中,他扫视阴森漆黑的周围,发现自己被困在一间狭小的陋室,而缠住他的光束来自他下方泛着荧光、平躺着的……躯体,他没有时间确定那是不是他寻觅良久的身体,逐渐加倍的光束,令他难受得浑身抽搐,好似遭到几百万安培的电流劈击。

“啊……”他惨然大叫,不断痉挛的四肢疼到耳呜,大量涌入的磁威使他承受不住,他觉得心脏和头骨就要炸裂。

也不知被折腾了多久,光圈咻地消失,他登时摔了下来。

“哎……唷……”他筋疲力尽地蜷缩在地上呻吟.半天不能动弹,眼前又恢复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他什么也瞧不清,一下装回太多东西的脑子,昏昏沉沉的令他想吐。

“不要,放开我!”许幼薇求救的哭声,隐隐约约地飘入他的耳里。

“不好,我得赶快,薇薇有危险……”他忍着痛苦,吸着气,急急地飞回去。

刚穿出镜墙,入眼即是耿炫意图轻薄的行为,而泪痕斑斑的心上人正挣扎地叫着。

“放开她!”耿忻岂敢耽搁,顾不得自身的衰惫不堪,忙将一本又一本的书从书架上击往耿炫的方位。

“哎呀!”耿炫被突如其来的重力加速度打得滚下床,络绎不绝的飞书擂得他愣愣不已。

不过真正让他吃惊的是她喊的名字,他苍白地指着她。

“耿忻……呜……”许幼薇才不理睬他呢,她只想快快钻到耿忻的羽翼下躲起来。

“你说,说!”耿炫面孔狰狞地扑到她的身上,两手掐住她的颈子,他不能冒任何一点消息走漏的险。

“我叫你放开她!”一旁的耿忻愤懑地咆哮。

一波波的怒涛,毫不保留地向耿炫侵凌,他脸色大变地左右张望。“谁?谁在说话?”

“我想起来了,我什么都想起来了。”耿忻叫道。

“谁?究竟是谁?”恶人无胆,耿炫惊惧地摔坐在地,他发誓他真的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一个不该出现的声音。

许幼薇趁势挣开耿炫的钳制,迅速爬到离他最远的一角。

“我同父异母的弟弟不容我的存在,竟然设计毒杀我,见我尚有一息,又异想天开地将我囚禁在密室中,因为他明白自尊心超强的我,若是晓得自己过的是连大小便都要人服侍的生活,将会比死更难受。”耿忻继续说着,阴冷的风,随着他的怨恋飒飒狂号。

“谁在那里装神弄鬼?是谁?”耿炫望着莫名吹起的厉风,和乒乒丘益、被风刮倒的饰物、家具,闪躲藏匿之余,不禁毛发悚然。

“他要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每天还不忘抽空到密室嘲笑我的样子,我永远不会忘记他对我说:

“你……怎么……知……道?”听到这里,他已经尿湿裤子了,因为对方讲的那些话,他仅对耿忻那具与死无异的“尸首”说过,其他人是万万不会知悉的。

而且他一直认为他的计划周详得没有漏洞,公司上下包括老爸,全被他唬得团团转.即使有怀疑,也因找不到证据,只好当耿欣确实是压抑太久,故才会有出人意表的失踪放逐。

“你……是谁?”耿炫目瞪口呆地瞅着前方,那儿恍惚有着人形的烟雾。

“这份恨意支持我虽身中剧毒,却也能光靠着点滴苟延残喘,我等待的就是今天!”耿忻疾言厉色地吼着。“炫‘弟’,你还猜不出我是谁吗?”怨、恨、怒,使忻欣蓦地集中一股庞大力量,他犹如走在火里的模样,连耿炫都看得清清楚楚。

“不可能!”耿炫猛吞唾液,发颤的躯体随着耿忻的逼近而后退。

“我晓得你一直看我不顺眼,然而在你要害我的时候,我依旧觉得那是不可能的事。”耿忻笑得凄苦。

“不可能……你不可能是他……他被我锁在很隐密的地方……植物人……根本不可能动……他……不可能……”耿炫骇白了脸,喀喀响的牙齿互碰声,使他本就哆嗦的声音益发显得模糊。

凡人遇到此种情况恐怕也难以承担,更遑论耿炫作贼心虚,问心有愧。

他失心疯地又哭又笑,颠来倒去反覆着同样的话。“哈哈哈……不可能……植物人……不可能动……哈哈……不可能……”忽然他身体一软,两手发颤,双腿猛抽,跟着就口吐白沫,目翻眼白,不久便失去了意识。

而缩在墙角的许幼薇早就晕死过去。

许幼薇从梦魇中喊着醒来。“忻,救我……”

“幼薇,你没事吧?你昏迷了快二天,可把我急坏了,都是我不好,我应该阻止你去冒险。”虾米坐在床边,不断地自责。

“薇薇!”耿忻也说。

“忻?虾米?我……”许幼薇茫然地巡视周围陌生的环境,她惊慌的抓着虾米问:

“你先冷静下来,一切都没事了,这里是佑鑫表哥朋友的私人医疗室。”虾米握紧她的手。

“表哥?我表哥也在这儿?”她脑子好乱。

“对,他现在去帮我处理一些善后的事,我灵魂出窍的事,虾米全跟他说了。”耿忻好想亲亲她或抱抱她。

“善后?什么善后?”她心中的问号越来越多。

“他代我去警局告诉警方,有关耿炫谋害我的事。”他空洞地盯着远方,并未因事情了结而高兴。

“忻——”她看得好心疼,换成是她,她也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来来来。这细节可精采.让我来说给你听。”虾米抢话。“我当时见你久久不出来,担心你可能出事,本来想溜过去瞧瞧,又怕不保险,万一那色鬼耿炫真发了色情狂,你我铁定不是对手,况且我听说他那间变态的卧室是堕晶,在里头叫死大概都不会有人理,正愁不知该如何时,佑鑫表哥恰巧出现。”

喝了一口水,虾米继续说:

“那……耿炫呢?我记得你那时好生气,你浑身是火,而他。。。。天呀,你该不会把他给杀了吧?”回想那一刻,她心有余悸地问耿欣。

“要不是他们来,我或许真会这么做。”耿忻哀伤地望着自己的双手,好似上面沾满了血腥。

“哇喔,你都不晓得耿忻的法力有多强,屋内的东西全被他吹得东倒西歪,乱七八糟,俨如龙卷风过境,还有我和表哥破门时的场面有多帅,可惜你那会儿已经昏过去了,白白错失了看好戏的机会。”虾米比手画脚讲得津津有味。

“所以说,你并没有杀他?”她显然松了好大的一口气。

“没有。”耿忻摇头。

“哎唷,哪还需要动手啊,所谓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耿炫那兔息子八成是惊吓过度,我到的时候,他早就四肢痉挛,大小便失禁,仿佛得了癫痫症,送到医院急救至今仍未醒咧,搞不好会成为植物人。”虾米口沫横飞地模仿耿炫打摆子的嘴脸。

“植物人?”她没料到事情的变化是如此之大。

“嗯,植物人,算是因果循环吧!”耿忻幽幽叹道。

“我却觉得那叫恶有恶报,大快人心。”虾米鼓掌称庆。

“那个……”她欲言又止。

“你放心,我的身体找到了,在这里的无菌室内,医生正在为我治疗。”他知道她想问什么,也知道她为什么问不出口,因为她怕听到的是坏消息。

“耿炫那家伙真的有够变态,他还特别在房里弄间恐怖的密室,身体就是关在那儿,若非耿忻带路,我们大概要翻到明年。”虾米补述。

“真的?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她为他高兴,但随即又忖及——“可是……你为什么没有‘回去’?”

“我也不晓得。”他耸肩。

她揪住虾米的衣襟问:

“你把我问倒喽……”虾米颓丧着脸。

“你不是算命的吗?”她问。

“没错,我是算命的,但我‘只’是个算命的,并不是灵媒或道士呀!”虾米哇哇叫。

“那么……你真的一点方法都没有喽?”她萎靡地垂下头。

“为什么大家都这么问我?表哥是、耿忻是,现在连你也是!”虾米抓狂地跺着脚。

“你师父呢?你不是说他是灵异专家吗?”

“你当我白痴没想过啊,问题是我师父云游四海、居无定所,根本没法联络到他人嘛!”虾米无精打采。

“我们该怎么办?”想想,她急着下床。

“不要看!”他连忙叫道.他知道她要干什么。

“为什么不让我看?我好想看看真正的你,我好想用手摸摸实际的你,我好想……”她激动地吼着,泪水在眼中打转,沸腾的情绪在此瞬间全释放了出来。

“因为……”他面有难色,那样的“他”,他不愿她见着。

“幼薇,我也认为你暂时不要看的好。”虾米搔搔颊,她能体会耿忻之所以拒绝的原因。

“为什么?”她不懂。

耿忻凄凉的身影淡掉了,虾米伤脑筋地抓抓头。

“因为……不大好看。”

“什么意思不大好看?”她更不懂了。

虾米咬着指甲考虑该如何措词,耿忻再度出现,他对虾米说:

“好。”虾米乐于把烫手山芋丢还给他。

澎湃的心潮似浪涛般翻腾,许幼薇试着以深呼吸平息因两人的沉默而冷凝的压力,她静静地瞅着耿忻,等待他进一步的说明。

“对不起。”耿忻总算开口了。

“什么?”她不明白他为何道歉。

“当我看到耿炫要对你……我一时控制不了,所以才会……我真的不是有意要耗掉你的能源和生命力,我也没想到这次会吸走你那么多的精力……都是我不好。是我把你拖入这镗浑水,是我害你经常晕倒,请你原谅我。”他一脸愁容和懊悔。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没有错,是我自己不听你的话,硬要贸然行动才惹祸的。”他要说的,不该只有这些吧。她轻轻靠拢他的面,想像抚着他的触觉。

“其实……我比他好不到哪里去,我奸诈、狡猾、卑鄙、下流、无耻、龌龊,我根本不配你为我做这些牺牲。”他唾弃地侮蔑着,宛若骂的是不相干的人。

“你在说啥呀?”她被他一长串的损词给弄糊涂了。

“我为什么不就那么的死掉?为什么?”他愁怆地揪着头发,仰天嘶吼。

“耿忻?”她不要他死。

“我说的是实话,我真的比耿炫还不如,不,我连禽兽都不如,就连我的亲生母亲都不想要我,你知道我曾被她掐昏过三次吗?”耿忻咬牙切齿地吐出多年来不为人知的心声。

“不,你不是……”他忿恙阴郁的神情,搅得她意乱如麻。

“是,我是。”他阻止她为他辩护。

他悲涩地抡着拳,暴出臂上一条条的青筋。

“你……”许幼薇热泪盈眶地瞪大双瞳。

“这一切皆是为了报复,我要他家破人亡,走投无路。”他笑得比哭还难看。

他凄然地看着她,黯淡的眸子闪着对人性彻底失望的泪光。

“喔,耿忻……”她哽咽。

“因为我是这样的人,所以或许我不是真的失去记忆,而是蓄意选择要将它遗忘,算眼前所经历的痛苦,均是为了惩罚我的罪恶。”他心力交瘁地吁着气。

“忻,原来你是这么地不快乐,怪不得你的眼里总是孤寂和冷漠。”一颗颗由疼惜与爱怜交织而成的泪珠,顺着她的苹果颊滑落,她伸出手想慰藉他。

“不要对我好。”他凄凉地飘远她。“像我这般猥琐的小人,不值得你付出任何同情。”

“我不是同情你,我爱你……”她不自觉地喊出。眨眨眼,她倏地明白,她根本不在乎他是灵魂或商场上叱咤风云的伎使者,她对他的牵挂、对他的欣笑嗔怒、对他的异常关怀,全源起于对他积累的爱,他早不知在何时便已注满她的心。

“你说什么?你爱我?你……”他又惊又喜了。

自幼到大,没有人对他说过“爱,就算有,也是那些看上他外貌和家世姜爪的追求者,她们的眼底没有真诚,有的只是虚荣,不像她,她的爱温暖地填补他空洞的心灵。

“是呀,我爱你,我好爱你!”她破涕为笑。

“我也爱……哎呀……哇啊……”耿忻骤然痛苦地大叫。

“你怎么啦?”她看到他的下肢霍地化成一缕烟,烟的尾端似乎被某种劲道猛地拖住。

“怎么回事?”他惊异地低头望着身体蹊跷的变化,又慌遽地抬头凝娣她,莫非是他的时候到了?

不,他尚有许多话未对她说,他还没告诉她爱她,不!

紧接着他感到自己失去动力,浑身犹如竺台马力十足的吸尘器吸住,他顽抗,却仍不能自主。

“薇薇……”他甚至来不及和她说再见,便刷地被抽离她身边,而事故从发生到结束不过是在一瞬间。

“耿忻她没发觉自己在尖叫,抓空的双手目子会疼地拍打在他消失的墙面,好似这么做就能把他敲出来。

刚办完事回来的王佑鑫闻声赶至。

跟在他身后的是一名陌生的老者。

“哗——你从哪冒出来的?”王佑鑫被冷不防的笑声吓巡三大步。

“怎么啦……哎唷!”踉跄追撞上来的虾米,则趴在被她撞歪的老人身上,瞠目结舌了半晌,才指着老人惊呼。“你……你……师父!”

第八章

还未见到虾米嘴里说的大师前,在众人的想像中。

岂料——他光头笑面、慈蔼逗趣、身材矮小,留着小胡子。

“师……父。”虾米必恭必敬地跪在地面前磕头。

因为他盘腿坐在地板,王佑鑫和许幼薇也不好意思赖在沙发或床上,故也挪位与虾米排排坐,准备接受大师的指示。

“阿罗哈!”他忽然热情地举手高呼夏威夷的问候语。

三人险些摔倒,虾米挣扎坐正,她苦笑。

“大师,耿忻他……”许幼薇急着请教。她看得出耿欣消失前的惊愕表情不像是出于自愿的。

“嘻嘻,不忙。”老人家笑得很诡谲,他拿下红背包,又很神秘地探手取物。

三人忙睁大六只眼,好奇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不料他竟抓出了一包又一包的——零食。

“不错、不错,还是台湾的零嘴好吃,夏威夷哪能跟咱们比。”他悠闲自得地将零嘴一一打开来吃。

“师父!”虾米尴尬地嚷着。

“笨徒弟,不长进,和以前一样毛毛躁躁的。”他赏了虾米一计爆栗。

“痛呀……你老人家怎么知道我在这儿?”虾米用手捂着脑袋瓜子。

“你有什么事情为师的会不知道?”大师嘻嘻呵呵地说。

“大师,你……”许幼薇耐不住性子轻唤。

“莫慌,我方才不是说了吗?我来的正是时候。”大师抚着白胡须。

“你的意思是……”三人异口同声。

“甭紧张,那小子有救。”老者爽朗大笑。

“可是他为什么会突然消失?”许幼薇并未因此而心安。

“他不是消失。”大师晃着手里的鱿鱼丝。

鱿鱼丝这下又换成蚕豆酥。

“师父,你正经一点啦!”虾米险些昏倒。

“谁说师父我不正经?”大师又敲她一记脑袋。

“这么说,他没事了,我……你们说他在无菌室,无菌室在哪里?我要去看他。”许幼薇喜上眉梢,拉着虾米又揪着王佑鑫。

“先别高兴得太早,他的本体能不能活下去则要看他的造化,别忘了他身上仍有残毒。”大师的笑脸首度不见。

“那要怎么办?”许幼薇声泪俱下。

“你放心,耿忻中的毒不算什么,我找来的医生,乃咱家‘七圣’中鼎鼎大名的玉菩萨‘天玑’,也就是人称现代华陀的水柔,你别瞧她年纪轻轻的,她除了是大医院的院长外,还常常支援警署破获许多大案子呢!”王佑鑫勾住许幼薇的肩安慰道。

“丫头。”大师对许幼薇交代。“我必须事先警告你,你要有心理准备,你俩的爱情还要经过一番考验。”

“什么考验?”她问,王佑尧和虾米也问。

“初离或初附人体的灵魂宛如初生的婴儿般没有记忆,在渐渐撷取人的阳气后才会慢慢地恢复。”“因此他对以往的一切完全没有印象。”许幼薇恍然大悟。

“没错,灵魂时的他在个性上也会回溯至最纯真的一面。”

“我就说嘛,他的性格怎与我以前听说过的耿忻完全不同。”虾米茅塞顿开。

“别插嘴,大师,来来来,继续。”王佑鑫很自然的拾起放在地上的牛肉干,也和大师一同吃了起来。

大师满足地咀嚼,灌了一口葫芦中的酒后才道:“只有两种力量能支撑一个垂死的生命,一是希望.一是仇恨。他因为在临死前遇到了什么让他不愿罢休的事,但苦于肉体无法行动,故灵魂才会出体帮他达成心愿。”

拿了一条巧克力棒,他指着许幼薇。

“师父,重点、重点!”虾米嚷着,师父长篇大论的毛病又犯了。

“重点是那个考验呀,丫头……欺,难为你了。”大师怜悯地看着许幼薇,终究是没有说出来。

“哪个考验呀?师父你就别卖关子啦!”虾米手贴胸口,瞧师父的表情,似乎不是小事。

“是啊!”许幼薇和王佑鑫也急得很。

“我话仅止于此,剩下的医疗部分和他的求生意志,就不是老头子我所能帮忙的。”提起红背包,大师捧着一包吉司球小点心就要走了。

“等等,师父,你这样有说等于没说嘛!”虾米发牢骚。

“臭徒弟,我泄漏的天机已太多。”大师叩叩虾米的额,转而指向许幼薇。“反正到时丫头你自会明了。届时别忘了你便是破解考验之门的钥匙。”

大师跳着草裙舞、扭着屁股往门外走了。“我现在要回夏威夷享福了,拜拜,各位北鼻(baby)。”他说完竟哼起哀怨的曲儿——“问世间,情是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歌声随着他的身影渐行渐远。

无菌医疗室里的设备多到让人眼花撩乱,简直就像一间小型医院,然戴上口罩、手套,又穿上无菌衣的许幼薇,一眼瞥见到床上昏迷不醒的耿欣时,便难过地跪在床前失声痛哭。

“喔,老天,喔,老天,喔!”她现在知道虾米说的不大好看是什么回事,也明白耿欣坚持不让她看的理由。

站在隔离玻璃窗外的虾米见状,也忍不住啜位,就连王佑蠡亦觉得鼻酸。

“怎么会这样?你怎么会被人折腾成这样?”许幼薇不能相信地直摇头,眼前这枯瘦如柴、身上多处溃烂的躯体,哪像是她初时撞见的翩翩美男子?

她心如刀割,悲喜交集地与他五指相握。

“他严重缺乏营养,因为长期卧病没人照顾顾,故浑身长满褥疮和发炎,关在无菌室是要防止任何细菌感染。”水柔细心地替他换药,并为她说明病情。

“他会好的,对不对?”许幼薇看得肝肠寸断。

“他体内的毒,我已经检验出来是氯化物,此物的毒性相当强,仅须非常少量就能致命,他能存活到现在,真是奇迹。”水柔避重就轻。

“但是他还是会好,对不对?”她执拗地要听到一个答案。

“我不想骗你,他昏厥过久,体内脏器、细胞又浸泡于毒性的环境那么久……我绝对会尽力而为,但其他的……只能听天命了。”水柔不得不老实说。

“你一定要医好他,我求求你。”她流下来的串串珍珠,有几颗滴在耿欣干枯的手背上。

“我会竭尽所能。”水柔暗自唏嘘。

“让我在旁边陪着他好吗?我保证不会打扰到你的工作。”她涕泗涟涟眨着悲哀的泪眸。

“嗯。”水柔怎能拒绝的了?相信她有很多话想对他说吧!

“谢谢。”她对着阖上的门说,转过头,她将脸趴在他的手边,轻轻地磨蹭着,她想好好品味一下这种想像已久的真实触感。不管之后会变得如何、遭遇怎样的考验,她都会陪他一起走过的。

“你好傻。”有人说,声音虽然比较低沉,但没错,是他,她的耿忻。

她不敢置信地抬起眼,他正坐着看她,拧着宠怜的眉宇,身上本来插着的数条点滴着也拔掉了,他甚至恢复了健康时的轩昂隽伟。

“忻?你没事?医生刚刚才跟我说,你的毒……你可能……害我以为……”两行清泉扑簌簌地夺眶而出,她紧紧地盯牢着他,怕他又再次消失。“噢,太好了,你没事……”

“小傻瓜,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你忘了我是个冷酷无情、差劲不肖、不受欢迎的伪君子吗?不要为我哭,不值得的。”他用指尖抹去她的泪。

“你值得,即使全世界的人都唾弃你,还有我在迎接你,即使你告诉我的全是真的,我也会原谅你,即使你是个罪大恶极的私生子,我仍然爱你。”她紧紧抓住他的手。

“薇薇……”他不禁动容。

“其实你也不想恨对不对?其实你很期盼有一天耿家能衷心接纳你,耿炫能赤忱地视你为兄长。你要我唤你哥哥不就是为了这个原因?”她脉脉含情地抚着他俊逸的五官。

“嗳,我为何不早点遇见你?”环在他周围的,加上员工,岂止万人,却无一人了解他内心的凄怆,而她和他相处不过个把月,却连这丁点儿细节都留意到了。

“现在也不算迟呀,你的灵魂脱窍来找我。无非是想要我助你重生。”她给他一朵天使般的笑靥。

“是吗?”他问她也问自己。

“是的。”视线移到他因多时不见阳光而惨白的肌肤,他看起来像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她旋即噗哧笑出。

“我怎么会忘记。”他笑,他还因此“吓”出她许多小秘密哩。

“对,不要忘记,那才是真正的你,你乐观幽默、体贴善良,而且是位快乐又爽朗的好男人。”她看进他的眼也探进他的心底。

“我要是没遇到你该怎么办?”他舒口气,将她揽到怀里疼溺地顺着她的发。“刚刚我‘走’得太急,还有一句话没来得及告诉你。”

“什么话?”她搂住他的腰,靠在他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梦寐以求的愿望终于实现。

“我爱你,我好爱你,我真的爱你!”他抬起她精巧的下巴。

“我更爱你。”斗大的泪珠不可抑制地泛流,听说人太高兴了也会哭,原来真的不假。

“知道吗?这一刻,我渴望了好久好久。”他贪婪又温柔吻去她的泪痕。

“我也是。”她羞赧低首,妩媚可人。

将她拉到床上,他瞅着她艳霞四射的面庞。

他每说一个部位,绵绵密密的吻就游走到那里,最后他轻舐她的桃腮,他双眸满布蜜意,软语呢喃。“以后我会有个苹果园,里面种遍你爱吃的苹果,每回你想吃的时候,只要伸手去摘就可以。”

“嗯。”她感动地勾住他的脖子,献上她自己。

他爱恋地含住她的芳泽,再顺着她颈项的弧度熨过,辗转缠绵后又回到唇上。她被他桃逗得口干舌燥,心狂如啸,随着他炽火的巨掌所经之处,她的春光亦跟着外泄。

“忻,再也不要离开我。”她娇喘着。

“我怎么舍得离开你呢?”他粗嘎地答允着。

他为她神魂颠倒,他以吻代手去掠撷她身上的每一寸滑玉温香,她意乱情迷地陷入从未有过的浑沌里。

情难自禁中,她发出一声又一声令人荡漾的呻吟,叫得他和她一样血脉贲张,而她青嫩笨拙的配合,更让他贪得无厌,他火烧撩原地脱去她最后的防线,孰料两人过于激动,竞双双跌下床来……

许幼薇勃然从地上跳起,怔仲呆望着静躺不动的耿忻,好半晌,才幽咽低叹。“唉,原来又是梦。”

拾起摔翻的椅子和书本,她忍不住摇头失笑,也许是最近累了些,她坐在床边念书给他听,念着念着,竟不小心睡着了。

“早呀,忻,你今天觉得怎么样?”她如往常一样拉开窗帘,让窗外的新鲜空气和阳光能够透射进来。“你看,外头的天气很棒喔,等你再好一些,我陪你到院子的草坪上去坐坐。”

由于他的健康已大大好转,表哥将他挪到此风光明媚的山庄别墅,水柔每日会来为他检查一次。

“你问我今天觉得如何?很好呀,不过因为方才偷打瞌睡的缘故,脖子大概有点扭到。”她边自问自答,边帮他调整另一个姿势。

握住他的脚踝和膝盖,她或抬或弯地助他做复健。“你知道吗?我昨晚也梦到你耶。”

侧着耳朵靠近他,她假装他在对她说话。

她红着脸笑。“讨厌,你真坏,你明明也在梦里面,而且还是男主角,却故意要问人家。”

泪不禁滑下来了,心灵上的害怕与空虚,岂是这么摆摆样子就能填平?

“你看看我,说好不哭的……我还是不够坚强。”她擦干眼泪,吸着鼻子,开始描述她的梦境。

用手搓揉他的腿肌,她哑着嗓子问:

“我知道,所以我带了满篮的苹果来慰劳你。”虾米推门进来,走到床前,将篮子放在矮柜上。“怎样,他今天有动静吗?”

“没有。”许幼薇摇头.邻邻秋波胶着在他日渐丰润的冠玉面貌上。

“他又在梦里和你相会啦?”虾米了然地接话,这种牛郎和织女的场景,数十天来如一日。

“嗯。”她轻捏他的脚板,以利他的血液循环。

“我来吧,你去吃几颗苹果,然后好好地睡一觉。”虾米赶她去休息。

“不。我不累,我要陪着他。”她换另一脚继续捏。

“我说好秀,打从我们救出他算起,你这样不眠不休地照顾他,至今已经两个月啦,而他现在也康复得差不多了,水柔医生昨天不是才说嘛,目前一切状况良好,只等他随时醒来,因此算我求你,给自己放一天假,我又不会把他卖掉。”虾米真想跪下求她算了。

“我不需要放假,我希望……”她吸口气,再和缓地面对虾米的好意。

“你的心情,我当然理解,可是你还记得床长得是什么样吗?你还记得躺在床上是什么感觉吗?”虾米气她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不禁恼怒地拍着床沿,指着耿忻的鼻子骂。“你这臭男人,有本事你就快醒来,何苦这样折磨她?”

“虾米,你疯啦!”许幼薇急急地拉开虾米。

“他要是再不醒,会疯了的是你。”虾米举高两手,对天呐喊。

“虾米!”她没想到虾米会说飙就飙。

“你别管我,今天要不骂个痛快,我的心里会不爽。”虾米挥掉她的手。结果本来虾米是来劝她休息的,竟演变成她劝虾米要冷静。

两女拉扯间,一个她们均期待多时的男低音唐突地插入,他喝道——“我不准你凶她!”

水柔才从房间出来,许幼薇和虾米以及听到消息就由公司赶回来的主佑鑫,全蜂拥向前探问。

“真是匪夷所思,自我行医以来,第一次遇到这种病例。”水柔啧啧称奇。“基本上他的健康没有问题,脑子也未受到半点损害,身体的一般机能也正常,只除了脚……”

“他的脚怎么了?”许幼薇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又被吊得老高。

话语方休,门后传来乒乒乓丘、东西被撞倒的破裂响,紧接着的是重物坠地声,为整个纷乱声做了完美的终结。

许幼薇率先冲进屋内,其他三人尾随而至,但见耿忻愤懑地试着从地上站起,一旁是混乱的碎片,十余颗红苹果则在地上滚来滚去。

“跌疼了没?你要不要紧?”许幼薇钻进他的胳肢窝,用力将他撑起坐回床上,王佑鑫从旁协助。

耿忻本欲拒绝,无奈两腿硬是使不出力,只得任人摆布。

“我的脚!我的脚为什么不能动?我的脚为什么没感觉?”他惊慑地吼着。

“别担心,只是暂时性的小罢工。”许幼薇企图以诙谐来转移他的不安。

“暂时性的‘小’罢工?你认为我不能走,很好笑吗?”他大发雷霆。

“不……”若是她“认识”的耿忻,此刻必会故意嘟嘟嚷嚷地和她拌嘴,或藉机要个小赖朝她撒撒娇,但眼前的耿忻显然不接受这种幽默。

“王佑鑫,你也是来看我笑话的吗?”不让她有申辩的余地,他的箭头已指向她身后的人。

“我只是凑巧住在这儿。”王佑鑫敛眉,他能体谅耿忻忽然发现自己不良于行的烦躁忧虑,然而他却不能苟同耿欣对幼薇的粗鲁态度。

“你住在这儿?”耿忻讶异的眼神总算注意到周围陌生的环境。

“你先冷静下来。”水柔轻柔的语气果然具有安抚人的功效。“这里是佑鑫的别墅。”

“我在你的别墅干什么?”他问王佑鑫。

“你不记得了吗?”许幼薇错愕,她开始察觉不对劲了。

“记得什么?”炯炯目光从他眯着的眼睛射出。

“你的脚之所以反应迟滞,有可能是躺太久了,也可能是早先毒素侵蚀的后遗症,你的脚需要复健一段时间,才能参加百米赛跑。”水柔并不知道他的“灵魂奇遇记”,王佑鑫只是请她为他治疗,并未多做说明。

“躺太久?不是才昨天的事吗?”他咆哮,接着备受震撼地望着他的腿。

“不是废掉,只是需要复健。”水柔更正他的说法。

“那不是昨天的事……”许幼薇兀自纳闷,她看看王佑鑫,又看看虾米,两人眸里的疑惑和她一般。

“一定是那杯咖啡。”耿忻严峻地板着脸。

可是他分明料到那杯咖啡有问题,却仍毫不犹豫地喝下去……是谁?是谁告诉他,其实地很期盼耿炫能赤忱地视他为兄长?所以他拿那杯咖啡当赌注。

“耿炫还在医院啊,他成为植物人的事,你难道忘了?”虾米暗叫不妙,莫非“这个”才是师父说的考验?

“植物人?他变成了植物人?”他只记得晕倒前耿炫还在大笑。

“我们先出去,让幼薇跟他说。”水柔一手勾住王佑鑫,一手拉住虾米。

房里一下静了许多,耿忻蹙额,神态凝然地等着许幼薇的回答。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她沮丧莫名。

“什么叫我‘什么’都不记得?我不懂你的意思。”他挑着眉问道。

“就是我们如影随形地一起生活,抬杠嘻笑,我录影时你恶作剧,或是你几度用棒球赶跑钟德民,以及我们携手共闯‘金闺’,救回你身体等等的一切,你全不订得了嗯?”她攀住他的臂膀,低落的心情跌至谷底。

“你在鬼扯什么天方夜谭?”他满脸问号不悦地斜睨她,他恨不得离群索居,最讨厌就是女人,哪可能跟她一起生活,还如影随形?

“但是你为什么?叫虾米不准凶我?”她尚存着一丝冀望。

“有吗?”他那时只觉得她们很吵,至于他吼了她们什么,他忘了。

“喔……你真的不记得了。”她失望地叹道。

他冷冷地看着她十然后瞄着她搁在他肱上的手。“你还要握多久?”

“什么?”许幼薇一时意会不过来。

“你的手,还要握着我多久?”他极不耐烦地皱着眉。“还有——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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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人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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