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脸色发青的他被同样顶着两个黑眼圈的皇帝拉着一起上朝,临行之前他神神秘秘地塞给我几本书让我好好研究,晚上回来要考我。

等我翻开一看见那双双对对交叠在一起的人,顿时觉得血液倒流!老天,要知道我可是连男女婚前的启蒙书都没看过的纯洁孩子,他居然给我看这个!起码先要看点温和的东西过渡一下嘛!于是我就这么晕晕忽忽一直到晚上他回来把我拖到床上。

身边的侍女们轻手轻脚地熄灭房中的灯火退出,房间里慢慢暗下来,只留下从窗外泄入的温柔月色。我和他平躺在床上,静静地等待时间流逝,一刻、两刻……

他的手慢慢握住我有些冰凉的手指,他温和的掌心带着些许汗液……

“今晚,不会像昨晚那样吧,”他轻声说,“我让你看的书你看了没有?”

听到“书”,我的脸上一下子烧了起来:“我……我……”

“是不是有不懂的地方?”他邪邪地笑着说,手指已经不老实地从我的肩上慢慢下移,“没关系,我可以实地教你。”

“等……等一下,”我抓住他已经移到我腰上的手说,“其中好像有一个人会很痛吧?”

“可能会有一点……”他在我耳边轻吟,随便把我的耳朵咬了一逼,“不过我会很轻的……”

“我为什么要当那个会痛的人?”我眨了眨眼睛,“那个人要做好多很难做的动作,我一个整天待在旧纸堆里快要发霉的人哪有那个柔韧性!你不是武功盖世吗?还是你来吧。”

“那可不行,那个不会痛的人要很有精力,你这个缺乏锻炼的人怎么合适?”说着他那梳头发时无限笨拙的十指已经很灵巧的解开了我的衣带……

正当房间春光旖旎的时候,窗外突然一阵喧哗,充满异国情调的乐曲欢快地奏着,明亮的火光映得室内一片辉煌,然后庞大的黑影缓缓而来,像一堵墙一样挡住了光源。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用力推开他,盯着窗外的新鲜事物,那墙一般的身影渐淡,重新照过来的光映着他铁青的脸,显得格外吓人。

“还用问吗?全国上下也只有‘那位’才有这种能力吧!”他冲着窗外说。

“哎呀,还是璟弟聪明!”和着曲调传进皇帝精力充沛而且过剩的声音,如此之闲,看来卢劲轩还没有和他和好,“刚刚天竺的使者进贡了两头稀奇玩意——‘象’,朕可是特意带过来给你们看的,不要不给面子,出来吧~~”

“象!”我兴奋地要从床上跳起来,不过很快被他阴着脸按回床上。

“你没见过吗?”

我摇头,我是乡下人嘛,怎么有机会看到!

“小时候总看过《曹冲称象》的图本吧!”他咬着牙说。

“那怎么能比!人都画得不成人型,何况是象!”我委屈地看着他,可惜他没有半点让步的意思。

窗外乐声依旧,时而还响起阵阵掌声。

“好!璟弟,天竺人居然可以用笛声控制蛇起舞!”

“哇!”我又不老实地挣扎起来。

“有什么稀奇的!”他不耐烦地用力压着我,“雕虫小技!”

“……”不会吧,虽然我知道你神通广大,“难道你也会?”

“……”

他没说话,房间中空气一下子沉重起来,与外面的热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好好好!重重有赏!璟弟,天竺人向空中扔了一根长绳,然后就顺着绳子爬了上去!实在太神奇了!”

我战战兢兢地看着他的脸色,小声问,“这个你也会?”

经过长时间的等待,他放松了压着我肩膀的手,歪倒在一边,长长地叹了口气:“真服了你们了。来人,更衣!”

在外候着的侍女们都是一脸朦胧的睡意,像是还在梦中。

“不要急,先绑好头发!”

“哦。”

“慢一点,夜里冷多加件衣服!”

“哦。”

……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我感激地望着他说:“我觉得你对我真的好好……”

“不要激动了,不是急着出去吗?”

“好像我爹!”

说完我立刻跳着逃出房间,避开他射过来的两道足以杀人的目光。

外面灯火辉煌,热闹的胜过了元宵节的庙会,不过也真的满冷的。两只打扮奇特、珠光宝气的长鼻大耳的巨兽用它们四只粗壮的柱子一样的脚把晋王府的花园踩得一片平坦。头上缠着长长的头巾,穿着袖口和裤脚都被扎紧,犹如灯笼一般的色彩艳丽的服装,留着奇特的小胡子、皮肤黝黑的男子们在表演着从来没见过的奇特杂耍,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怎样,很精彩吧?不出来真是可惜。”皇帝见到我们终于从房间里踏出来,像是品尝到了前所未有的成功,一脸美艳而得意的笑容,“朕听说这巨象也会杂耍,正等着你们出来再让他们表演呢。”

翻译叽里咕噜地朝像是带头的天竺人说了一道,带头的虽然一脸疲倦却不敢违抗皇帝的命令,又冲像是驯象的天竺人交代了几句,驯象人犹豫了半天才扬起鞭子,向巨象发号施令。

乐声有响起,两只巨象听从指挥,卷起长鼻,踩着点子笨拙的移动着庞大的身躯,跳起舞来。

“好!”皇帝看到如此稀罕的新奇表演也乐开了花,“重赏!今夜来此表演的天竺人统统有赏!”

不虚此行的天竺人全部跪倒在地,高高兴兴地等着领赏,舞动的蛇缩回了竹筐恢复了平静,跳跃的长绳落到地上退去神奇,只有疲劳的象还在焦躁的踢着脚。

“总算折腾完了,现在您也该老老实实回宫去了吧!”一直抱着手,冷着脸像老头子一般站在一边的他慢慢走过来,“人家大老远从天竺来,还没休息就被您牵到这里来表演?太荒唐了吧!”

话音末落,巨象一声闷闷地长鸣,长鼻卷着翻倒在地的花盆向我扫来!

一时我完全傻了,为什么是我!冤有头债有主,不让你们休息的是皇帝吧!

不要!啊啊啊啊——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象鼻快要落到我的身上的时候,我被他扑倒在地。只看见象的长鼻卷着花盆向天幕上甩去,天竺人慌张地冲上来,将疯狂的象团团围住尽力拉远它,慢慢地象被安抚了下来。

我长吁了一口气,轻轻推了一下压在我身上不动的他:“好了,可以起来了吧,谢谢你。”

他依旧没有动,我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下翻身起来,把他揽在怀里,他平静地躺着,好像没有什么外伤,我小心地试着拍了拍他的脸,轻声唤他,可是他依旧毫无反应。

“快传太医!”一群人随着皇帝一起围了过来,个个一脸焦急,“璟弟,你这是怎么了?你不要吓唬朕!”

全都是为了我!快醒来吧,你要是不精神百倍地跳起来,我们怎么继续刚才的事?

我的眼泪不争气地涌了上来,无助地看着同样惊慌的皇帝,听他继续说着:“你不醒来要朕怎么办呀!朕也就你一个弟弟,你要是不帮朕处理政务,朕一个人就算有三头六臂也处理不完呀!那不是要从早忙到晚,不知多少个夜晚不能安眠!那样的话朕不是天天要顶着黑眼圈见人,很快就变成一脸皱纹的老头子?朕即位十八年好不容易树立在百姓心目中优雅迷人的明君形象就要毁于一旦了,朕不要!”

喂!什么意思?害得我眼泪又收回去了!

“璟弟,快醒来!”皇帝一下子扑在他身上,哭得无限伤怀,“朕再也不会来捣乱了,还会派御林军帮你看守府门,让你们安安心心地洞房!”

“怎么这么吵!”他终于睁开眼睛,看着皇帝,“说什么?‘洞房’?我好像还没有成亲吧,和谁‘洞房’?”

皇帝指了一下我。

他看着我,用那种冷漠的,陌生的眼神打量着我,突然伸手在我的胸前一阵乱摸:“没——有!”

“你摸什么地方!”我红着脸站了起来,把他扔在地上。

“你是男的!”

废话!

“等一下,你难道不记得他了?”皇帝吃惊地说,再次扑进他的怀里,对着他的胸口一顿乱捶,“看看朕,你不会也忘了吧!你这个没良心的!哇哇哇~~”

喂!这算哪门子的兄弟?

“够了够了,”他推开皇帝,“皇上,这是唱的哪出呀!”

“王爷,您还记得老奴吧?呜呜呜~~”管家哭着跪在他身边说。

“我忘了谁都不会忘了你的。”他笑着说,那笑容很陌生,让我心中一冷,怎会这样?激动的管家赶紧扶他起来。

“那我呢?”像是一个有趣的游戏,围在他身边的一个个跳了出来,确认他是否记得,而他也没有让他们失望。

什么?我这才反应过来,失忆?而且单单忘记了我,这是什么烂桥段!

“他是谁?”他又扫了我一眼,只是简单的一眼,立刻转向皇帝,“您又在戏弄臣弟吗?搞了这么多人来踩平臣弟的花园?臣弟明日就要南巡了,回来再陪您玩吧。”

“南巡?”围在他身边的一圈人同时叫了出来。

“王爷,您难道忘了,你已经南巡回来半年多了!”管家说。

“已经回来半年了,紫竹呢?怎么不见她?”他皱着眉头问。

紫竹?谁?怎么没听过?我疑惑地看着管家。

“就是刑部尚书的女儿萧紫竹小姐,原本王爷与她有婚约的,”管家用很快的速度小声向我解释,“本来她应该是两个月前要嫁过来的。”

哦,原来是那门被他推掉的亲事的女主角。

“这个……王爷,因为有点变故,您和萧姑娘的婚约已经解除了,听说她已经另嫁别人了。”

“是吗?是谁先提出解除婚约的?”

“是您。”

“是这样,怎么会?”他一脸茫然,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太混乱了,我的头都有点痛,想要好好休息。”

“算了,想不起来就不要勉强了,只要能醒过来就好!”皇帝说。

“是呀,能轻易忘记的事情一定不会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原来……是这样……

“是……吗?”皇帝有些抱歉地看着我说,“不要急,很快就会都想起来的。都撤了吧!不管怎样,你今晚要好好休息,最好明天就能来上朝!那只象朕马上杀了给你报仇。”

“原来是那只象伤了我,看它一副很疲惫的样子,一定没休息好才会失控的,放它一条生路吧。”

“好好好,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真的吗?”

“真的!”

“免山西的赋税三年。”

……

“你这是得寸进‘丈’!有命撑到明日再议吧。”

已经放心的皇帝下令所有人离开,一切喧嚣与虚华在都在一瞬间消失,只留下踩得一片狼籍的花园中早谢的春花……

“你怎么不走?”身后响起他的声音,“你不是皇上派来戏弄我的吗?”

我慢慢转过身来,迎着他带着几分嘲弄的目光抬起头来,但是那目光刺痛了我:“我是……”

“吴先生是王府上的西席,是您南巡的时候请回来的。”管家解释道。

“哦?为什么会请你回来?”他开始重新打量我,如同准备出重金的买主打量待买的商品。

“因为……”我看着他,眼前却浮动着半年前在卢员外府上拽着我的手,热切地说着那海誓山盟般的诺言的他,“您……真的不记得了吗?”

他楞了一下,眉毛轻挑,并不在意。

“王爷,先生可是您的……”

“不用说了,那些不重要!”我打断管家的话。

“我有些困了,明日等我从宫里回来再说吧……”他走进房间,在我面前命人关上房门,“如果我还记得的话。”

原来一切都是梦,那个总是黏在我身边的他,不管我躲到哪里总能微笑着找过来的他,只是梦中的一部分罢了。

春夜的风如此寒冷,灌入领中,胸中一片冰凉。

“先生!先生!”管家拉了我半天,才将我拉回现实,“您先在客房里将就一段日子吧,我这就命人收拾出来。”

我扯着嘴角强迫自己笑出来:“是呀,‘将就’一下,也不过一夜。”

“是呀,相信王爷很快就回想起来的,毕竟他那么喜欢您!”

“不是的……”我没有那样的自信,因为我并不那么“重要”……

“先生,您在说什么呀?”

钻进被子里,虽然这一床被子绝不比他房里的差,但是无论我怎么裹紧它还是觉得冷,从心里冷到指尖……

那夜落下第一场春雨,静静地落着,宛如情人的眼泪……

***

哼!他很了不起吗?

哼!是我缠着他非要跟他回来的吗?

哼!是我求着他喜欢我的吗?

不是!都不是!

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在这里像个小媳妇一样受这种气!

在被窝里滚了一晚上都没睡着的我翻身起来,气势汹汹的往他的房间冲去,你看我烦对不对!很好,我自动消失,不碍你的眼!

“先生,你这是到哪里去呀,王爷早就进宫去了!”

哦,我一下子泄了气,呆呆地转身看着在后面追我的管家,雨后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

我忘了,我从来就没有比他早起来过,现在又没有他在耳边吵,等我起来的时候已经不早了。

“你还是先吃点东西,有什么事,等王爷回来再说吧。”

等待是漫长的,特别是这样的等待,我一直陪着七月嬉戏,但是今天的我作为玩伴并不称职,有时只是搂着它看着池塘发呆,有时会回忆起他、回忆起和他有关的人与事,并不经意地露出傻笑。

“你笑起来的样子很漂亮嘛,”水中的倒影不知何时增加了一人,“当然,你平时的样子也很漂亮,可惜太漂亮了,不像人类。”

“王爷谬赞了。”我站起来,轻轻拍去一身的草屑,带着礼貌的笑容看着他。

“听说你一直在等我,有什么事吗?”

“昨夜时间匆忙,加之王爷有恙,没来得及说。我是为了和王爷辞行的,这些天来多有打扰,请王爷见谅。”我说着准备了一天的,本以为这辈子都再也用不到的客套话。

“辞行?”他淡淡的笑了,带着位高者应有的冷漠和高贵,“恐怕没那么简单吧。我是很想放先生走的,可是今日在宫中遇到的一些怪事,让我有些好奇,不如到书房详谈?”

谈就谈!谁怕谁呀!

走进书房才发现管家早已在此等候多时,见我进来他怜悯地看着我,让我浑身不舒服。

又怎么了?

我还在思考问题的时候,他已经坐到了书桌边,一边翻看着下面交寄的书信,一边随口问着:“我让你找的东西找到了没有?”

“找……找到了,确有一张卖身契在此。”管家战战兢兢地递上一张纸片,纸片的左下角写着“吴芹藻”三个字!

老天!这种早该消失的东西怎么又跑出来了?还说什么喜欢我!甜言蜜语一大堆居然还留着这个东西!难道我上辈子欠他的,这辈子注定要栽在他手里?

“原来真的有这种东西!”他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歹毒地笑着,“怎么,吴先生想不认帐?这可不是师者所为。”他示意管家关门退出。

“您怎么单单记得这件事?”难道你根本就是装的!

“不是我记得,是有人好心提醒我。”

“是谁?”难道是卢劲轩一时焦急说漏嘴?不会。应该是皇帝想要看热闹故意说的,要不然就是凌云多管闲事!

“我一到宫里就被卢劲轩大人拉住,他说既然我已经忘了你,就没必要还缠着你不放,他愿意为你赎身,而且不惜出到两万两银子。我听说你是卢大人的先生,可是即使如此绝对也不能成为他一掷千金的全部理由。你说是不是?”他优雅地笑着说。

原来真是卢劲轩,这个不成器的孽徒,害死我了~~

“还有,皇太后和齐王都急着要你到他们那里小住,这又是为什么?”他慢慢走近我,“我很奇怪,我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突然想笑,要是现在告诉他,我是他喜欢的、想“娶”的、渴望白头到老的人,他会怎么想?

“你的头发,”他突然失神地拉掉我的发带,挑起一缕乌发轻轻捏着,“这种感觉似曾相识,还有……”他俯下身来,鼻尖袭向我的颈部,“这种味道和我被褥上的味道是一样的,很好闻的味道。”

我的脖子清楚地感受到他呼出的温中微烫的气息,下意识地躲了一下,他突然压住我的肩膀,咬了上来。那是狂热地充满掠夺性的吻,让我更加怀念“他”,犹豫的退缩成了媚惑的回应,却激起了他更强烈的侵占欲,愈吻愈烈。

当他的手慢慢伸进我的衣领的时候,我奋力推开了他,他先是一震,然后含着浓重地笑意说:“你为什么不是女人?”

“好帮你传宗接代?”我立刻反唇相讥,曾几何时那可是我的追求!

“哈哈哈哈,”他仰天大笑,“你很特别,让人想抓住不放……”

“您赞美人的方式也很特别,不是吗?”我冷笑说,“时候已经不早了,不打扰您了。”

“你到哪里去?”

“既然我走不了,自然是待在王府,我们还有很多见面的机会。”

“你以前是住在哪里?”他的唇边浮起一抹坏笑,“不如你以后也住在那里。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隔壁的那间房间——也就是我的房间。”

老天!这和他失去记忆之前有什么区别?

但是对于我,一种吻是带有温度的,一种吻是没有温度的。

夜幕降临,同样的人在落下的同样的纬帐里上演别样的风情。

“你到底是我的什么人?”

我背对着他,默了一会儿:“也许是仇人。”

他笑了两声并不当真,我这样的文弱书生对他的威胁也不大:“既然是仇人,为什么有你在身边我会觉得特别安心,可是每次想尽量回忆起你的时候就会觉得头阵阵刺痛?”

“那可真是孽缘呢。”

“孽缘也是缘吧,”他慢慢靠过来,手掌探到我的腰上,“你的腰很细呢。”

“你要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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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奇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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