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若论凶险,草芥有草芥的火燎,牡丹也有牡丹的花夭,话说则天女皇的时候,也是在此冬日里兴致大发,要百花齐放,偏牡丹不肯,而受贬离。

大殿之上,昨儿被吩咐查案子的大臣,启奏说已从丞相府邸的荷花池里查到兵器若干,丞相是再难翻案,坐实谋反。天子又传旨,除紧要人物外,其余人等不再追究,提拔了一些亲信,固远也在其中,升为正三品官,却不提要放他去外省,见他眼色使得快爆出眼珠来,也作没看见,退朝却宣他去御书房见。

在门外等了半天,固远心中著急,跪得腿脚发酸,才有一太监招手叫他进来。

皇帝笑道:「柳爱卿你瞧,朕一连失了这么多大员,连摺子都批不过来了。」这又怪哪个,你是不爱与他人分权的人,固远心里虽这么说,却万不敢回答。

皇上又发话:「肤已下旨赦免了朱家全家,封了朱承祖进户部继承他父亲的官职,他推辞说他还有个嫡亲的弟弟,朕就奇怪,莫不是他牢坐得久了,得了什么毛病,末家这代只剩他一人了不是?」

「陛下说得是。』固远下安,擦著头上出来的汗。

「柳爱卿。」皇上又下紧不慢说:「朱家没有这个人,你以後也不会管朕要这个人了吧?」

耳里听了他慢条斯理的话,就传来极细的一声响,瞬间炸得他聋了一样,固远直起身来,仰望上头——那是巍巍的宝殿!是镀金的龙椅!是黄绸幔幔……是绣著的五彩翔龙,隐在白色云雾当中,下面是仙鹤遥望,万宇不到头,水波荡漾……滔天的水波,一层蓝一层白,黄缎子上突然出现一抹扎眼的红,把他的魂魄吸进去,他再看到眼里,是一只被鲜血泡著的小猪,张了张嘴,他叫下出声,又用手搓了把脸,他仍是讲不出话。

蓦地,固远身子一歪,一下倒了。

殿上诸位都吓得凝住,总管推了一个小内侍过去,内侍战栗的走过去试了下鼻息,身上像落著虫子,声线拔高地惊叫:「没……没气了!」

刺客的刀一把砍来,辰砂尖叫著把点心盒子砸了过去,砸得他一头一脑,那里面本来是有很多椰茸、花粉、面粉,弄得他看不见,刺客没把妇孺瞧在眼里,扯下面具擦眼睛。

看到那凶恶面容,花青吸了口气叫:「你不是反贼石踝?」

石踝大笑:「你倒知道爷爷,这全是拜你家大人所赐,今天杀不了他,就杀你们解恨也是好的。」

一刀又是劈杀过来,辰砂吓得一缩道:「你不是被抓了吗?」又醒悟过来叫:「你不要害我,我们是一个主子,都是为他办事!」

石踝一刀先把那躲著要跑的马车夫砍了,又把车帘子砍掉,说:「姑娘得罪了,今天我来就没打算留一个活口。」精兵利器也不知道怎么使的,一个晚上变成了些废烂秆子,都说当皇帝的是真龙天子神通广大,恐怕也是有的,他原以为死定了,不料又被那人赏识叫他做了这件事,以後就拿了银子跑路去;他虽不知那最高的缘何要杀功臣家人,为什么不用那千万的手下单挑自己,得了这条生路却是再不可放。

一把狼牙刀带著风就砍向了辰砂,辰砂抄起车里的棋盘就是一阵骂:「老娘怎么会让你如意!」伸著三寸莲足就去踹石踝。

花青冒死站起来找到机关按下去,车的後板一下折开,她推心宝说:「少爷你快走吧!」接著抽出一条车里放的鸡毛掸子,没头没脑的向石踝打去,石踝被她打得急了,放下辰砂,回手一刀砍去,鸡毛挥子顿时断为两截,花青眼看那刀过来,心说我命休矣,也算报答柳大人重审冤假错案,救我父亲。

眼看她就要香消玉殒,心宝猛窜过来,一口撩牙从嘴里长出,『喀蹦』一声竟然将那刀咬成两半,石踝兀自拿著那半截断刀,吓得变成了个石头人,花青眼睛也快瞪得射出来。

还好辰砂泼辣,偷偷从柜子下拿出一个铜做的香炉,趁他发呆,狠狠的砸下去。

她是个姑娘家,这一砸也没伤到他许多,只是石踝在吃惊,一下竟把他砸下车去。

前面还有马,也受了惊,五匹马嘶叫著一通乱踩,瞬间将他踩成了肉泥,接著发起狂来,一起跑开,心宝花青和辰砂没抓住东西,顺著後边滚了下去。

心宝一著地就伏在地上大哭起来,他咬疼了牙齿,辰砂把他搂到怀里揉他的腮说:「没事没事,一会儿就回去了。」

花青揉他的头说:「少爷不怕,你救了我们,那恶人已经死了。」

心宝还是不敢抬头,哽咽著小声说:「我是妖怪。」

辰砂搂著他说:「妖怪却来救我,我为皇上卖命这么多年,他却要连我一起杀了,可见人还不如妖怪,再说,你和大人回来那一天,是我给准备的东西,早就发现不对了。」

这才敢抬起头来,心宝含著眼泪说:「我疼。」

花青抱著他的脖子哭起来说:「都是为了我,是奴婢的不好,幸好少爷没受什么伤。」

坐在地上,心宝哭:「我脚伤著了。」

「咱们必须得走,不知後面还有什么呢。」辰砂秀眉微蹙,著急起来。

花青镇定下来,沈吟:「不用急,大人早派了一辆行李车在後面,我去接应,辰砂,你可和我们一起走吗?」

辰砂道:「这个自然,我也没打算回去继续卖命,今天这消息又不是我走漏的,本打算一安全了,就带著积蓄去过自己的日子,如今他救了我,就是妖怪,我也跟著他了。」

整了一下心宝的衣裳,扔掉挂著的布条,花青说:「你我虽然做这么长姐妹,因你原来另一个主子,我却不敢信你,你跟我一块去,把少爷先藏在这里。」

辰砂握了握心宝的手跟著去了。

走了一段路程,辰砂回过神来,大叫说:「糟了!」她性格本就暴躁,一巴掌插在花青脸上骂:「贱人!他刚救了你,你为什么叫他去送死?」

转身要跑回去,花青匍匐著抱她的腿哭:「姑娘当我良心被狗吃了吗?只是我得了柳公的恩惠,就是拿我的命去换也愿意,如今他在朝里危险,只有少爷有本事救他,姑娘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放开!」

辰砂又打了她两巴掌,府里人的来历,她这个密探最清楚,知道她说得不假,花青原本是官宦家女儿,因家里出了事,多亏柳大人救才能保全,因此甘心来为奴。辰砂大哭道:「你快放开我吧!都是我多嘴说什么皇上,这下要害得他们两个人都死了,我和你一起下油锅吧。」又凄惨一笑道:「用我们操这个心吗?他们两个,死了哪一个都是不能独活的,去了也好。」

肃穆的静,太医的汗顺著发角流下来,皇帝看他的眼光,似是要随时将他拉出去砍了,抽回搭著脉的手小心翼翼说:「陛下,人已没了气,虽还有脉,恐也不长了,他怕是急气攻心,心血逆流,冲断了心脉。」

本还以为不过是诡计,王凿这才慌了,跌撞著跑过来,扑上去抱住柳固远的身体哭:「广颜啊,你这是何必呢?广颜,你答应为朕开拓这片江山,你是朕的肱骨之臣,朕是舍不得你才留你的,早知道留不住,朕就放你走了……你啊……」

他平生不哭,怕有损皇家尊严,这一哭当真肝肠寸断,在空荡荡的厅堂里回旋。余下人等见皇帝哭,都不敢作声,跪下伏身。

突听有人发声:「若柳固远不死,陛下可愿封他为二品总督,坐镇湖广,将朱心宝赐婚给他,赏一品诰命,永在罪责之外?」

王凿哭得接下上气息来,他幼登大宝,这时也不过十五六岁,跟心宝差不多年纪,伤心到极处,接那话说:「若柳固远不死,肤全依他。」话说完才想到是谁在问,泪眼模糊中,却是柳固远睁开眼冲他微笑,翻手就骇得一扔。

柳固远跪道:「君无戏言,谢皇上赏赐。」

一脚踹向他的脑袋,王凿怒:「柳固远,你好,连朕也敢骗!」看向周围太监御医冷哼:「你竟把朕身边的人也买通了。」

看他要发威,忙从口里吐出一颗珍珠,固远回:「陛下不要错怪他们了,是因臣得了一颗能闭气的宝珠,臣愿意把此珠献给陛下,若臣再过去,就不是使诈了。」

见他坚决,皇帝陛下叹了口气回到座上,歪头问太监总管说:「你可听见刚才柳大人讨了些什么东西?」

总管看主子脸色说:「奴才没听见。」

皇帝说:「刚才朕伤心得紧,也只听了一半,说是要赏你去湖广做官员,至於几品,还是依旧吧,你这年纪,还需有些经历,若是做得好了,就是一品也指日可待。至於朱心宝,朕却没听说过把个男子赏给男子的荒唐事情,说出去,连朕也要被天下人笑,只赏你一个朱姓女子吧,因我不爱见他,他若是永不犯事,那更是好,只怕你将来官越做越大,瞒不住。」

固远谢恩。

正说著,突然侍卫慌张进来禀:「陛下不好了,宫外面突然出现一头野猪,要冲进来,我们要射,尹大人却带了人阻挡,已快冲了进来。」

固远忙叩头说:「这是臣和尹大人一起养的猪,臣这就领他回去,陛下勿怪。」

皇帝摆摆手,心想,他养的东西都知道他危险,要报这个恩,可见他做人有多得天缘,突然转了一个心思道:「且慢,你怎么也不著急那朱心宝的死活了?」

因为正在外面营救他呢,心里这个甜美啊,就是喝金子熬的宝石汤,也没这么贴心温暖啊,笑答日:「臣一向不觉心宝是无用之人。」从来都是他柳固远自卑自唾,生怕配不上心宝,嫉羡他的出身与才能,他可一毫也不敢小窥了心宝,只良善承责一项,已让他一生学习。

那笃定的笑容,笑得临冬百花都暖开了。

一百多个台阶,箭一般的街上冲下,固远冲出来,拨过人群,一把搂住左突右撞的小猪道:「没事情,都完了,心宝乖,都没事了。」

小猪身上沾著血痕,打著响鼻,喷著粗气,大眼里储满泪水,一滴滴都掉在柳固远身上,弄得固远也流泪不止,两个相抱良久而泣。

固远也不管他多沈,整个扛在身上,向尹之令深深鞠躬道谢说:「尹兄大恩,固远永不相忘。」

尹之令伸手要摸心宝,心宝却狠狠的蹬了他一蹄子,两个前肢紧张的抓著固远的衣服,固远拉回他的腿赔罪:「尹兄不要见怪。」

尹之令悄悄问:「这真是心宝吗?」

若无他冒死相帮,心宝早成一团肉糜了,看他说喜欢心宝,还是真有些心思的,不好欺骗他,固远笑著点点头。

叹了口气,尹之令道:「我自认自己是个旷古绝世的情痴,只是比起柳兄来还是差了,纵然是个兽类,柳兄也能待他如人,且不说你两个又都是公的,古人说,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然为了情之一字,这些又算得了什么,那些古礼早该忘了,心宝可还尽如人意,他既非人类,想来别有滋味……」

他边说边要摸向心宝屁股,柳固远和心宝一起蹬向他,将他踹在地上,一起骂:

「畜牲啊!」

「嗷嗷啊!」

这次心宝真耗了大体力,发猛冲的时候,连舌头都咬破了,话也不能说,固远扛著心宝拦到轿子,那轿夫看他扛著头猪,还说:「大爷,你有力气扛头猪,何必坐轿子?」

气得肝疼,固远掏了一大锭银子赌了他的嘴,带心宝坐进轿子里,扭著快压伤的肩膀说:「你又不听话。」见心宝眼泪还挂在睫毛上,身上都是被打出来的血条,搂著了挠著耳朵,心疼说。「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心宝,今天我也带你去看明白。」

过了一会,到了地方,却是心宝来过几次的大牢附近,心宝抬首以眼询问他,固远蹲下道:「心宝,那绣品为什么冤枉是你家人绣的,你可知道?因那绣龙的金丝线,普天之下,也只有你朱家才有。不必担心,这却真不关你爹爹和哥哥的事情,乃是你家的姨娘,积恨已久,得了别人的好处,要害你家人,连累你也受了这么多委屈,原本他得到报应,也不想再与他说些什么,现在有了空闲,我就带你去见罪魁祸首。」

拿了官牌,固远带著心宝一起下到大牢里,日光正当好,只这时候,牢房里还能看见一线的光,照在一个蓬头垢面的人脸上,心宝看去,是个完全不认识的老头儿。

固远与他是老相识,招呼道:「符先生,几日不见了。」

打量是他,符鸣先是咬牙切齿,继而讨好地笑:「柳大人,快与我说几句话吧,石舯晟谋反,在下是一点也不知道啊。」

笑了一声,掏出手帕来擦心宝身上的泥,固远说:「这我做不了主,本官来,只想问,符先生你可相信因果报应?」

知道求他无用,符鸣哼道:「子不语怪力乱神。」

摸了摸心宝的耳朵,小心看有没有伤著的地方,见只是一道浅痕,才松了口气,固远说:「我不相信,却相信报应,人做了什么,总需得点教训,才能维护这天地之法。符先生,你可记得你初来朱家,朱家盛情款待,你要吃山猪肉,朱家就为了讨好你去打山猪。」手下感觉到心宝一挣动,忙安抚的拍拍。

「柳大人今天也打算以活山猪款待我吗?」符鸣被说得莫名其妙。

心宝一听这话,一蹦三高,冲著笼子大叫起来,固远扑住他,拍他的头叫他安静下来,接著说:「符先生後来却做了什么呢?你告诉你当时认识的姨太大,叫她偷金丝出来,又找人偷偷绣了龙袍,陷四皇爷於囹圄,当然我也明白,这是你以後要跟相爷讨功的本钱,人都是为了自己不择手段的,哪有做猪这么单纯,符先生,你现在明白,为什么跑了那么多门客,偏你跑不成了吧?」

他这是要为猪主持公道,还是为朱家主持公道?难道……他搞了这么多事,其实要整倒的不是相爷,而是自己,或者乾脆一石数鸟?符鸣张著手指著他。

固远抱起心宝,哈哈一笑,挥袖而去。

三品大官柳固远走马做高官像是逃命,连朱家的人来谢,也没答应,朱承祖快马追上他,非要面谢,固远丢了车绕道而走,多年的友情也不顾惜。

春风得意马蹄急,车马行顿,固远携带家眷到了湖北。

地方官洗尘接风,听戏看曲,游山玩水好不快活,过了数月,柳府大宅起好,固远带心宝、辰砂、花青住进去,按照旧格局,给心宝搭起瓜果花园。固远虽说不让心宝修仙了,却给他造了个小佛堂,让他有时候可以和佛祖交流一下睡觉经验,又在自己书房里画金佛一尊,时刻提醒自己做事不要太过,以仁善为先,收敛不少气焰。

地方官员虽听说他皇帝指婚朱氏,却从未见过这位当家主母,只见这位大人寸步不离的是个白胖的小少年,便当他有宠小官的癖好,有贪婪的为了讨好他,便选那极美的少年,送给柳大人,奈何三两天就被他打发出了,说是连眼角也没看了一分,还嫌弃他们吃了柳府的饭。

这日,心宝正和辰砂、花青一起玩猜花画灯影,辰砂最精,赢了心宝好几个钱,拿笔把心宝画得乱七八糟,花青只在旁边笑,心宝输得著急了,耍赖的扑到辰砂身上,拿笔要在辰砂脸上画。

还没下笔,听见屋外哼了一声,三人知道是固远,辰砂跳下床去说:「不玩了,再玩有人要跑到山西去了。」

心宝呵呵笑著,见固远板著脸进来,老规炬的与他一贴脸,花青下去将他的靴子拉掉,去端汤水去了,固远还在吃味,亲著心宝嘴说:「我整天在外面忙,你也没个样子,只会与丫头们胡混。」

他在这边牢骚满腹的看些公文,一转身,早看不见心宝了,推开窗一望,见心宝正拉著辰砂,非要她剪个花样贴自己额头上,固远不禁心下凄然,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把心宝再调教得明白一点呢?

正想著,外屋家人进来通报,说有知府求见。固远不耐烦在公事之外与他们寒暄,看心宝玩得全不理他,一生气,换了衣服走到前面。

进厅来,一眼就看见了那少年,他穿著一身雪白衣服,衣服上印染著嫩黄的重叶芍药,身形如柳随风摆,长得绝顶精致,可称国色天香,固远盯著他看,知府说些什么,他全没听见,就是走了也没搭理,那少年过来笑盈盈拉著他的手,他才问:「怎么你要留在这里吗?」

少年娇滴滴的一笑,红唇微张说:「大人,我就陪你不好吗?」

固远先是点头又是连连摇头,把握在手里那段暖香掐得更紧了,飘飘欲仙的与那少年一起来到後院,见了心宝也没招呼。辰砂是看见了的,柳眉拧成一团,扔下心宝和他们一起进到房中,却见两人促膝而坐,谈的全是些诗词歌赋,似是遇到了百年难得的知己,一直谈到日落,又要在房中用餐。

辰砂和花青对了一眼,都觉得大事不妙,偏心宝无知无觉,仍然饭来就吃,食完就趴在固远膝上睡去。固远不能起身,只好吩咐辰砂带那少年去安顿,抱著心宝合衣而眠:心宝这边睡得死透,口水都流出来了,他却怎么也睡不著,想著那少年,真当得起见之忘俗。

似是闻得固远心声,窗棂被一只雪白的手推开了,少年站在窗外顶著银月向他招手,固远的眼随著那白藕一样的手在夜色里飘,不由得坐起身来,那少年笑著跳进窗内,他穿了一件青色小衫,黄色小裤的短打扮,益发显得英俊逼人,撩发向固远一笑道:「如此月色,大人和我一起出去赏荷饮酒可好?」

如踩著云彩一样,固远推开心宝飘著就和那少年飘出去了,那少年也不见外,依著他一条胳膊,有意无意的用脸去贴他,固远见他有意如此,乾脆也不赏花,将他带到书房,扔到桌上。

少年脸上染著红晕笑:「大人何必这么著急呢?」

他这笑还没笑开,固远拿著一方印啪地一拍印在他的脑门上,这一下端的是奇快准,连防备的余地都没有。

少年惨叫一声,从耳口鼻各冒出一缕烟来,那烟飘到窗外尖声细语:「柳固远,又被你识破了。」猛的向前一冲,化做几个白色的爪子抓向固远。

被抓得狼狈不堪,条条血痕,固远慌忙後退,拼死将墙上的书画拉下来,露出一尊金漆大佛,妖烟怕那金光,退到不远处,固远喘息道:「白公子,你再来几次都一样。」

却听那书案上「嘤」的一声,那被白狐附身的少年醒了,四处张望,泪光点点,我见犹怜,看见窗外小狐那双绿碧眼,尖叫了一声扑到固远怀里,固远一把扯开他扔到一边去。

小白笑:「柳固远,你可真不懂得怜香借五。」

固远也好笑:「比我不懂的人更多呢。」

屡屡败给他,小白正要再决一死战,突然听得一声佛号道:「南无阿弥陀佛。」

这声可把他吓到了,他挥著爪子道:「你竟然叫那丑金刚来抓我!」说著脚底抹油就要跑,早被兜头佛袖拢住,还要抗争,使用法术,却是无穷乾坤,他知道那和尚法术大,也无可奈何。

总算告一段落了,奸诈人类上前合十低头道:「多谢大师委屈在此地等待,除这妖孽。」

和尚还礼道:「这狐狸本是有佛缘的,若不是他到处采花,又要害施主,我是不会捉他的,现也不需害他性命,待我把他带回庙中,早晚念经感化他,他自然不会再来害施主。」

「有劳方丈了,请念天下苍生,多念些时辰。」固远盼他带小白一辈子也不回来。虽寒暄得好像他也要出家信佛了,固远却始终不敢抬头,待那和尚走了,才舒了一口气道:「妈呀,哪里来的丑和尚,看他一眼我眼睛都要烂掉了。」

看看那还在哭的美少年,确实美人,不过美人他见多了,也没有兴趣。固远看看自己受的伤,心里一狠,还想趁机治他个罪责,一想起心宝等下可能醒,也就当积德了,不再管他。

固远蹑手蹑脚的回到床上,见心宝咬著爪子嘟嘴在睡,内心柔软,吻在他睑上。

想著这一天所遇,不禁打了个寒颤,心宝虽是宝气一点,他也是喜欢的,也总不能把他本性给扳了,他就是糊涂又冲动才有趣,况又知道他对自己亦有特殊情怀,为他连仙都不修了,心宝只是较其他人迟钝些。

况且……本就是他欠他,就是多为他吃点苦,多爱他一些,也是合该的,固远就不相信,这一世的夫妻,也不能让心宝在眉梢心里染上浓重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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猪光宝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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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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