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蔺祎兰一回到家,便整个人窝到床上去。

今天午餐时,只有嗣凌哥和他说话,若樵一下子吃完就回公司去了。连最后下班时,他想和他一起回家,却因为他要加班,自己的身体又很不争气地无法撑到那么晚,所以先让杰哥接了回来。

「是不是又不舒服了?」李少芬担心地摸摸他的额头,看他一回来就往床上躺,脸色又很糟糕,一颗心不由地悬了起来。早知道少爷这样的身体根本不可能适应上班族那种朝五晚九的工作。

「只是有点累而已。」

蔺祎兰小声地安慰,其实他早在中午休息时间刚过不久,人就开始不舒服了,但他知道那是疲劳过度的现象,所以并不十分担心,早在向大家提出上班这个意见时,他就了解到将会有这样的状况发生。

「累的话先睡一会儿,等一下我再过来叫你吃饭。」她知道现在的他根本吃不下饭,每次他身体一不舒服,就什么东西也吃不下去。

「谢谢芬姐,妳和杰哥要先吃饱喔!」半瞇着眼,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不清。

「我们知道,赶快睡吧!」帮他盖上被子,看着他确实睡着了才走出房间。

「少爷没事吧?」李杰早在门外头等很久了,从在公司看到少爷时,就发现他的脸色十分糟糕,苍白的吓人。让他闯了几个红灯,躲过交通警察,火速地冲回家。

「看那样子,我能说没事吗?少爷的身体状况本来就是连下床走动都有危险的人,现在要他突然间过一般人的生活怎么可能受得了。」

「那可怎么办?我看我们还是将这事情告诉医生或钱先生,请他们劝少爷回医院做治疗,别在外头这么跑。」

少芬叹了一口气,这念头她不是没有,只是……

「你也知道少爷一旦决定去做某一件事,其它人就一定阻止不了。何况这件事还是在医生及钱先生同意下才决定的,他们一定有他们的考量在。」

「话是这么说没错,也许他们并没有料想到会这么严重也不一定。」他还是认为最好还是将这件事告诉两人,至少多几个人的讨论总是比较周全。

少芬懂得他的意思:「虽然我不认为情况会有所改变,但是我同意你的意见,这就去打电话给他们。」

李杰看她走向电话旁,自己则转身走进蔺祎兰的房间。

才几分钟的时间,蔺祎兰已经睡得十分熟了,缺乏血色的双唇微微抿着,两道秀眉同样轻皱,右手在下意识中抓着胸口衣襟,鼻间微弱呼吸着,这模样一看就知道他现在身体感到不舒服。

叹了一口气,摸向那光洁的额头,幸好没发烧,不过体温低了一点。帮他将棉被再拉高一些,就怕一点寒风侵袭被底下那单薄的身子骨。

不知过了多久,少芬才拍拍他的肩膀要他出去告诉他结果。

「怎样?」

少芬摇摇头:「钱先生说他当然也希望少爷能回医院治疗,但是他看着少爷长大,这还是二十多年来第一次要求别人让他做什么,他不想阻止他这仅有的一个希望。而且他认为少爷虽然天真,但是却十分懂事,已经二十一岁了,自己应该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那医生呢?」

「医生只说少爷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要我们帮助他而不是阻止他。」从医生的口气中,让她觉得他好象知道些什么,却又不肯告诉她。

「难道就放着少爷的身体不管吗?」李杰低吼,他不愿看见少爷那么痛苦硬撑,也不想再看少爷被救护车匆匆忙忙送往急诊室急救。

就住李杰痛声低吼的时候,少芬突然感到一阵寒意从脑门灌入,一个不好的念头快速闪过。由于思绪是那样的快,让她只来得及抓住一个模糊的概念,无法确实明白它的意义,只晓得不是件好事。

「怎么了?」相处多年,他当然能看出老婆的表情怪怪的。

「没什么?」在还没确定自己刚才想到的到底是什么时,不想让丈夫跟着她一起盲目地瞎操心:「总而言之,我想医生会这么说一定有他的原因,我们现在所能作的就是尽全力照顾少爷而已。」

哎!这不是废话吗?他们何时不是尽全力在照顾呢?

***

钱若樵回到家时已经是十一点整了,其实他大概可以再早一个小时半回来。至于为什么拖到这么晚才回来,他自己也清楚,因为以前在家的时候,就知道蔺祎兰就寝时间是在十点,因为不想和他碰上面,所以故意在他就寝之后才回来。

岂知,他才放下公文包,简单的洗完澡,刚从浴室出来,就听见门铃响的声音。

深吸了一口气,大概可以猜到是谁,心不甘情不愿地去开门。

果然,是蔺祎兰站在外头,他是故意等他回来的吗!

「有事吗?」他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稳。

他摇摇头:「没什么事,伯母要我在搬来之后把这个拿给你。」说完将手中的一个小袋子交给他。

他一看就知道是上次他忘在家里的几本书,因为不急着用,所以没叫妈寄来给他。才想跟蔺祎兰道声谢,抬头仔细一看,才发现他的脸色不是很好……甚至可以说是很糟,不但一点血色都没有,两个眼窝还泛青,跟早上刚见面那时候相比,即使称不上天差地远,但是依然可以明显地发现差异。

「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不知为什么,自己口气突然变得有点槽。

蔺祎兰不在意地微微一笑:「我已经睡过了,刚才少芬也才叫我起来吃点东西,正好听见你回来的声音,所以顺便把东西拿过来给你。」

「现在才吃东西?宵夜吗?」

「晚餐,我回来时睡着了,少芬姐看我睡得熟不忍心叫我起来,可是又不能不吃东西,所以等我睡够了,才让我起来吃点东西。」

「你不舒服吗?」他本来不想问的,可是看见他那苍白的脸色不由地便脱口而出。

若樵哥哥是在担心他吗?

蔺祎兰对他的询问有那么一点讶异,更多的是一份欣喜及温暖。在以往,他很少会开口关心他的生活,或者该说几乎是能不跟他见面就不见面。

「放心,只是有点累而已。」尽管很想再跟他多说几句话,但他知道现在时间很晚了,若樵哥哥也累了一整天,一定很想赶快上床休息。

「我走了,晚安,明天见。」语落,唇边展开一个微笑,转身走回对面的大门。

「晚安。」

看他似乎毫不留恋地走回去,竟让钱若樵莫名地感到失落,连忙皱眉挥挥手想赶出这不受欢迎的思绪,快速把门关上,确定眼睛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才喘了一口气。

走了几步,突然觉得不对,他干嘛让一个人这样影响他的行为啊!

只不过是一个从小就认识的人而已,何必一下子关心、一下子气恼,忽地又躲他像躲仇人一样,莫名其妙!

情绪一下子反应到行为上,碰!一声,无意识将手中的书重重地往客厅桌上丢,却吓到了自己。

猛盯着那一小迭书发呆,无来由地,笑声突然从自己口中像鱼吐泡泡般一个一个冒出。

搞什么啊!从头到尾就他一个人反应过度。他搬过来又不是打算纠缠他,从头到尾蔺祎兰所做的,也只不过就像一个邻居好友一样,见面时亲切打个招呼,偶尔关心一下对方好不好,根本就不曾对他做出什么特别的行为让他困扰,从头到尾都是他一个人在自作多情,所谓的烦恼根本是他自己一个人惹来的。

钱若樵啊钱若樵,你以为在你对蔺祎兰冷淡躲避了这么多年之后,蔺祎兰还会拿热脸来贴你的冷屁股吗?你会不会太自作多情了?

想到这里,不由地深吸一口气,心中似乎有着什么情绪,难以释怀。

时钟在这时敲了十二个响声,告诉他现在已经十二点整。

迅速将桌上的书收回书架上,收回手的同时,看见自己一向摆在书前的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日期已经是十年前的日子了,还记得是他们和蔺叔叔一家人一起到花东五日游时所照的。照片里有爸爸、妈妈、哥哥、他和蔺叔叔、连阿姨、小兰及陪他们一起去,顺便照顾小兰的医生。

犹记得在五天之中,所有人的笑容是那么得开心,大家各自扛了台相机,一路上不停地猛按快门,蔺叔叔还说他们照片洗出来,多到可以当拼图,将花束的每一个景色拼成一幅完整的画,这张画里有很多很多的他们在里头笑着。

那时候,大家听得都笑了。爸爸后来还真的小心地一个一个量好角度,将眼前的景色一块一块照了下来,回家时急急洗好照片,就开始拼拼图。没想到还真的成功了,一张大大的照片由二十张小照片所组成,里头有好多好多张笑得很没气质的脸,原本只有八个人的小团体,顿时之间扩张成数十个人,每个人身后的背景,是完整的山川大地。

书前的这张是其中的一张,放在这里很久了,他几乎忘记了它的存在。

从一旁抽了张面纸,小心将上头的灰尘擦干净,拇指指尖擦过每一张脸时,眼眶热了起来。

在这张照片照完不久之后,蔺叔叔及连阿姨就因为意外去世了,小兰则在新闻发布不久之后,被送往医院急救,所有的事情发生的那么突然,让每一个人都措手不及,没有人能来得及挽回什么。

擦完灰尘,正想将照片摆回原位,目光突然有所发现。

照片中小兰及医生两人身上外围,似乎有着一圈淡淡的白光,白光十分柔和,若不仔细看,实在看不太出来。

可能是因为这张照片他们两人正好靠太阳比较近,所以才会发生这种现象吧!

没将这事放在心上,赶快将照片摆好位置上床睡觉,明天还要早起上班。

另一头,少芬方进入蔺祎兰的房间,就发现他正坐在房间角落的地板上不知道在排些什么,身前的东西一张一张零零散散的有点像是照片。

「怎么还不睡?」

蔺祎兰抬头看向她,刚才没听见她进来的声音。

「再等一下。」手中继续着方才在做的事情。

「好多照片。」她干脆坐了下来,仔细一张一张的观赏拍得极其漂亮的人物风景照,「这是在东部拍的是吧?」看起来景色有些熟悉。

「是啊!」

「怎么突然想要整理它?」

蔺祎兰笑了笑:「我也不知道,很突然地就想将它放好重看一次。」其实他是刚才在过去和若樵哥哥说话时,正好瞥到不远处书柜上的一个相框,因为上面有灰尘,所以看得不是很清楚,不过他可以十分确定那一定是九年前一起去花东玩所照的照片之一。

后来自己回到房间之后,无来由地突然想重新看过那时候所照的每一张照片。然后他真的从柜子将相簿拿了出来,才看了几张,他却从其中发现了一个以往所不曾注意到的事情。

每一张照片中,只有他和医生的四周总像是围绕一层无形的白光。

一开始他还以为可能只有几张有这样的效果,也许是相本上的塑料膜反光或者是当初没照好。可是当他一张接着一张将相片抽出相簿时,他不得不接受每一张都是如此的事实。

为什么会有这白光?

光的颜色看起来好干净好柔和,让人看得十分舒服,即使它是那样的不起眼。

因为我们不同!

一个声音很清楚地打在耳边、脑海,心里头,让他拿着相片的手颤抖了一下。

「妳刚才有说话吗?」

「怎么了?是不是觉得冷?」

房中的两人同时开口。

蔺祎兰深深注视着李少芬,「没事,我不冷,帮我将照片收起来好吗?」

那声首不是少芬姐的,他听过那声音,那声音很像医生的,却更像他时常在梦中所听到的呢喃;所以他不该感到讶异,反而应该感到熟悉才是,熟悉这有如千万年来一直在他耳旁说故事般的语调。

最近越来越常在梦中听到,不过在他醒着的时候听到,这还是头一遭。

那声音能使自己感到一股干净纯洁的力量,有力地将自己从头到脚洗尽每一分每一寸,洗过之后,会觉得背部有东西蠢蠢欲动,会发现自己越来越是了解些什么。

他因此而懂得的第一件事就是……他即将回去。

但回去哪里呢?

直觉地望向天际,此时的天空黑幽幽的,看不见半颗星星。

「该睡了,还看些什么?」整理好相片之后,李少芬小心的扶起他。

「少芬姐……」

「什么?」

「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你们,请不要伤心……」蔺祎兰坐在床上,仰着头看着眼前那熟悉,并且一直关心着自己的脸庞。

「你在说什么……」李少芬不安地皱起眉头。

蔺祎兰摇首,将目光深深地望进她担忧的眼眸中:「我是说真的……芬姐,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你们,请别伤心,我只不过是回到我应该在的地方罢了,在那里我可以过得很快乐,毕竟那才是我该在的地方。」

「你……」

「记得我的话就好,不需要回答些什么,妳记得了吗?少芬姐。」

李少芬除了点头之外,无法再给其它的回答,一口气像是哽噎住了一般,无法说出任何话语。只能如每一天她所做的事一般,让他在床上躺下,为他盖上被子,静静地等他入睡。

***

上午九点又七分。

蔺祎兰躺在办公室里的长沙发上,双眼有些无神地盯着白墙上的银色挂钟。

照理说,如果是平常人的话,一个上班族在上班时间躺在沙发上是一种摸鱼的行为。他现在应该正襟危坐地坐在办公桌前,一手拿着笔,一手翻阅着资料,双眼中除了工作时要用的资料之外,再也装不下其它的东西才对。

可是现在,他已经看了整整六分钟的时钟。从躺到沙发到现在的六分钟内,身体完全处在绝对无力的状态,连挥挥手这样简单的动作都有执行上的困难。

为什么会这样,其实说来一点也不奇怪。

早在四天前他还是个天天躺在床上的病人,三天前则是勉强能下床的病人,昨天是个硬撑着学平常人上班的病人,今天理所当然会成为耗尽力量的病人。

总而言之,他无法苛求他这身为重病患者的身体能有多大的行动力。

其实今天早上起床时就已经头昏眼花,若不是赶紧跑到浴室中捏了将近整整十分钟的脸颊看起来红润些,早在少芬姐那一关就被赶回床上休息去了。可是能暂时瞒过别人,却无法骗自己。刚才他才刚弄好一份企划案,眼前的景色忽然就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差那么一点就真的不省人事。勉强扶着墙走到沙发上躺下,躺了六分钟多,强烈的虚脱感依然充斥着全身,不舒服极了。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十分钟……

他闭上双眼,依然全身无力。

现在他已经可以确定今天是别想工作了,现在他只担心有人会发现他现在的状况。

才想着而已,一道脚步声便在门外响起。蔺祎兰认命地继续闭着眼睛,无力也无法控制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钱若樵才打开门就已经发现蔺祎兰人不在办公桌前,正觉得奇怪,刚才门口的秘书没告诉他,他不在办公室啊?狭长的双眼微微一转,就看见蔺祎兰面无血色,闭着双眼侧躺在沙发上,心口随着眼前的景色狂跳,让他一时之间有点喘不过气来,手中的一迭档案无知觉地掉了满地。

蔺祎兰听见东西掉落地上的声音,缓缓张开双眼,看清来人之后,心里暗叹一口气。谁来都好,偏偏最不该来的人却来了,他一点也不希望让若樵看见他现在的模样。

钱若樵只失神了一下,马上回复往常的扑克脸,走到沙发旁蹲下,看见他睁开双眼,他的心稍微放下了些。

「怎么了?」多年来一直逃避跟他相处,他只有小时候知道的一点点资讯,了解他身体不是很好,有心肺方面的毛病,不能够做一些剧烈运动,至于确实的情况,他一点也不了解。

蔺祎兰也知道他对自己的事情知道的不多,所以可以很放心的扯起漫天大谎:「没什么!老毛病了,休息一下就没事了。」天知道他花了多少力气才让声音听起来大声一点。

「是吗?有什么忙我可以帮的?」有点犹豫地掏出手帕,当他拭去额际的冷汗,透过一层薄薄的棉帕,发现他的体温好低,也发现他的双唇似乎是呈淡淡的紫色。

「帮我倒一杯热开水好吗?」看着他,胸口试着缓缓呼吸。

有多久的日子他们之间没有如此接近过?又剩下多少的时间容他试着拉进彼此的距离?

钱若樵很快地倒好一杯水递到他手里,还没等他拿稳玻璃杯,又伸手取了回来,一手扶起半倚在沙发上,一手小心将水喂到他的唇边。

「谢谢。」喝了几口热水之后,感觉稍微好了一些,虽然力气还没回来,但已感到心口有一丝暖意。

「明知道自己身体不好,为什么不干脆好好待在医院休息?」那口气不单是简单的问话,而是饱含有责备的成分在,责备他不懂好好爱惜他自己的身体,责备他的任性妄为。

钱若樵每次看着他这样,心里就有说不出的难受,那一张苍白的脸,老是让他想起很多不好的事,每次都让他有一种挽不回什么的感觉,那令自己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无力感,他恨那种掌握不了的感觉,所以他不愿意让自己留在会看到他的地方

蔺祎兰也明白他的意思,不但不感到伤心生气,相反地觉得有些安慰。

至少还有责备,至少不是平淡的一句话也不对他说,他目前的希望也就这么简单,不要如同不相识的陌生人就够了。

「不能总是待在医院不是吗?」幸好他不知道他的病情,这样的话才能这么容易地说出口。

「这是怎么一回事?」

钱若樵还来不及回他的话,办公室的门又再度被打开,连敲也没敲一下,钱嗣凌走了进来,看见了一地凌乱的档案,环顾后,双眉立即皱了起来。

「小兰你……」

「我没事的,嗣凌哥。」若樵就在一旁,蔺祎兰只能用眼神暗示他,别说出任何有关他身体状况的话。

钱嗣凌毕竟是跟蔺祎兰在一起相处久了,稍稍一个眼色便能看出他想表达的意思,立刻改口道:「若樵,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拿最近一年文成建设跟我们合作的档案给他,结果一进来就看见他这副模样。」他这才想起刚才撒了一地的档案资料,眉头轻皱,走过去蹲身将资料捡起来。

「你吓到了?」钱嗣凌嘴上跟他说话,眼里却藏不住对蔺祎兰的担心,尽量表现出平常的模样,走到蔺祎兰身旁坐下,「是病发作的吗?」声音压得只有蔺祎兰才听的到,一手抚向他冰冷的脸颊。

「不是,只是很累而已。」嗣凌哥的手又大又温暖,蔺祎兰忍不住闭上双眼,将脸贴在那厚实的掌心上,感觉那股热力。说来奇怪,那温暖像是真的能传达入他的四肢百骸般,让他舒服不少。

「累的话就休息,我帮你请假送你回去。」看见他像小猫一样汲取着他的体温,让钱嗣凌微微一笑。

小兰从小时候就很喜欢与人亲密的接触,那享受的模样,好象只要有人关心地摸摸他,他就能活下去一样。

「打电话叫杰哥过来接我就行了,你别麻烦,我知道你的工作很多。」

「不用叫杰哥了,我顺便送你回去。」收好地上的档案的若樵正好听到他们交谈的最后一句话,不自觉地说出口。

蔺祎兰有点惊讶地抬眼看他,为他的话感到十分开心,唇畔绽起一道纯真甜美的笑容,身旁两人都被他这抹美丽至极的笑容给摄去心神,一时之间皆没有反应,就这么傻了眼的瞧着。

「若樵哥哥等一下不用工作吗?」

「要,但是我正好要回去拿些东西,顺便准备参加今晚园骅企业所举办的晚会。」本来他是打算中午才回去。但是话都已经说了,他当然不会做个出尔反尔的人。别看他工作时间少,但处理事情的速度却是相当快速,因此自己的一些工作量也被减了不少,不用担心多翘三个小时的班,工作就会累积到做不完的程度。

「啊!对了,园骅的晚会我也收到邀请卡了。」若樵哥哥不说,他都忘的一干二净了。

「你也有?」没想到园骅的公关部这么有效率,小兰不过才刚上第二天班,他们就知道希望多了一个领导级人物。

「嗯!上个月我在医院认识了一个老先生,他住院的那段期间都会来我的房间找我下棋。一直到他出院不久突然寄了张邀请卡给我,那时候我才从卡片上知道他是园骅的前总裁。」他答应过林老先生说他会去参加的。

「你要去吗?」钱若樵半瞇起双眼,钱嗣凌更是皱起英挺的双眉。

「嗯!」蔺祎兰理所当然的点点头,似乎完全忘记了他目前的身体状况。

「不准去。」

「不能去!」钱若樵及钱嗣凌两人同时怒喊出声。

蔺祎兰一时之间被他们吓了一跳,茫然地来回看着两人,久久才出声:「为什么?」

「为什么?你居然还问为什么?你对你身体的健康状况难道没有一点危机意识吗?」钱若樵忘记形象地大喊出声,所有认识蔺祎兰的人里,也只有他舍得对他这样吼。

不过吼完他立刻就后悔了,他在不在意自己的身体是他的事,他何必一副像是多在意他一样地失去控制!

「没关系的,我还可以支撑一阵子。」而且只是去看看老先生而已,又不需要做什么需要劳动体力的事。

「随便你。」被他不知死活的话再度引燃好不容易压抑住的火气,不过这次他记得控制住自己。

若樵哥哥好象很不高兴的样子。

「对不起,若樵哥哥,你生气了吗?」他不是故意要惹他生气的。

过度劳累对身体不好他也知道,可老先生在医院的时候,说他总是一个人很寂寞,孩子都长大了,却没有几个人愿意陪他说说话、聊聊天;而老先生说的这些,是连他的身体都可以轻易地做到,他想为老先生多做些什么,喜欢看老先生聊天时眼里动人的光彩。

「没有。我去办公室整理一下,吩咐完事情再过来载你。」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办公室。

「嗣凌哥,我不是故意要惹若樵哥哥生气的。」望着他离去的身影,眼底充满自责及悲伤。不懂自己为什么总是做出让若樵不高兴的事,这就是若樵不喜欢看见他的原因吗?因为他总是让他心情不愉快?

「我知道。小兰,我们都希望你能多关心自己的身体,若樵之所以生气,是因为他关心你,他和大家一样都希望你能健健康康的,你懂我的意思吗?」钱嗣凌心里其实也是有点生气,只不过他知道小兰并不是真的不顾别人的担心,他知道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原因,他不会故意糟蹋自己的身体。

「我懂,可是没有用的……」他的身体如何也跟健康两字无缘,能企昐的不过是再多一点的时间。

「什么没有用的?」

「我的病……治不好的。」他不想多做隐瞒。

「说那什么话,等……唔……」

蔺祎兰捂住钱嗣凌的嘴:「听我说……我自己的病我自己知道,我从来就不曾放弃希望,但是在心存希望的时候,我希望大家和我一样都能记得事实。嗣凌哥,不是每一个希望都能达成的……」

「我知道,但……」钱嗣凌拿开他冰冷的手。

「知道就好。嗣凌哥,不管结果如何,我都过的很高兴,因为有你们,我已经很满足,所以别再说了。」他得到的东西已经够多了。到如今,他只剩下一件事情还没做,他之所以会跟医生要求出来工作,为的也是这一件事情,只要他能够完成,即使没办法再好好多看看这个世界,他也不会有遗憾。

他不想带着遗憾离开……

这是他唯一一个小小的希望。

「小兰……」说不出其它话,钱嗣凌只好紧紧抱着蔺祎兰,至少告诉自己,他现在还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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