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生汝如雏凤,年荒值几钱;此行须珍重,不比阿娘边。”一个中年妇人对着床榻上熟睡的女儿唱着这首诗歌,只有四句,却字字血泪,句句断肠。

一早,月影都还来不及隐去,鱼肚渐白,冷冷的旧厝屋瓦,沐浴在淡白的秋末晨光里。虚掩的门外停了一辆破旧的骡车,悦悦昨儿替人做衣服直到深夜,累得爬不起来。片刻后,她睡眼惺忪地睁开眼,就看见娘站在她的床沿边淌着泪,唱着不成调的诗歌。悦悦大惊,揉揉双眼,赶忙坐起身来。“悦悦……你要好好保重,娘会想……想你——”悦悦的娘话还没有说完,抽抽噎噎地早就泣不成声。

“娘……您在说些什么啊——”悦悦害怕地问着。

“娘没有办法,你爹的身体不好,你的弟妹们又还小,咱们快撑不下去了。”

“我知道,娘……”悦悦不知道要如何安慰母亲。

“悦悦,来,拿去吧!”

悦悦才想再询问,就听见爹爹和人在家徒四壁的厅里谈话,一股不祥的预感让她凉透了脊背。悦悦的娘此时递上了一包随身衣物,转身就走开,悦悦低头一看,这包衣物是用娘最喜爱的一块宝蓝压金线绣花布裹住的,也是从老家拿来惟一还没典当的东西。

悦悦心知有异,立刻跳下床,连小鞋都还来不及穿好,就急急跑到厅里。

只见一个六十开外的老头儿,正将一些银洋叠放在父亲的手掌心里。

悦悦的爹用手心掂了掂重量,仔细地算清后,才揣进了衣袋里。知道女儿悦悦出了房正瞧着,他愧疚得不敢抬头,只默默踱开了一步,好让那老头儿看清楚自己的大闺女悦悦。

“果然是个俏闺女儿——”老头儿打量着悦悦。

“悦悦——你和他走吧!”悦悦的爹其实早已老泪纵横,却别开了脸想要躲,好偷偷擦去。

人说富不离药铺,穷不离当铺。偏偏悦悦家药铺、当铺都走破了,家里头值钱的东西能当的也都当光了,还四处举债,就只剩悦悦这个待价而沽的大闺女能帮他们解除困境。

“不……爹,我不走!我不走!”悦悦张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说。

“悦悦,你知道……爹爹的身体不如从前……家里还有弟妹要养,咱们没有办法撑下去了——”

这几年黄河起大汛,这条大龙只要一摆尾,就不知道有多少灾民要逃难。悦悦这一家人就是因为逃难而举家来到了徐州,但是带来的老本已在逃难途中花得一文不剩,悦悦的父母于是天天就为了一家六口人张罗三餐疲于奔命,连个遮风避雨的破屋顶都要保不住了。

眼见四个孩子,除了老大悦悦刚满十七外,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其中最小的也只有三岁,每一张嘴都还嗷嗷待哺,他们的日子真是一天比一天难捱。

日子难过,徐州的松元岗天天都有人在搭棚子卖女儿,悦悦每天和母亲出门见到了,都不忍心目睹,时而低着头快步走过,心中还暗自庆幸自己有个遮风避雨的家,还有可依靠的亲爹娘。

可没想到天不从人愿,悦悦这想法转眼间就被打碎了,从此她的天地和命运也将被这天灾波及逆转。

悦悦的喉咙已经嘶喊到叫不出声音来,但她仍死命地拉住爹爹,咬着牙就是不放手。悦悦的娘和弟妹躲在房里紧紧相拥,不敢踏出房门目睹这种生离死别,他们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最后老头儿和悦悦的爹联手将她推进麻袋,收了口,捆得死紧死紧。

不管悦悦如何拼命挣扎,老头儿仍无动于衷地将麻袋扛了起来重重地甩在车板上,不久骡车颠颠簸簸地驶动,悦悦才开始醒悟这不是梦——

悦悦被困在麻袋里,麻袋尽管绑得紧密,细缝中还是透进了一点阳光,悦悦瘦弱的身子在袋子里还有许多空间,她捧起手心盛着这些细光,看它一颗颗的像珍珠一样洒了满满的一身。

骡车停了又驶,车板上也多了三个大麻袋。

阳光原本耀眼,可是一到了正午,乌云绵绵密布,不一会儿就下起了倾盆大雨。

“他奶奶的——这是什么鬼天气!黄河溃堤还不够,这会儿难不成又要遭雨患——”老头儿驾着骡车躲都来不及躲,骡子又跑不快,只有急忙先到附近的破屋里避一避。想不到这荒郊野地的破屋,早已经有人牵着一匹黑亮的骏马在里头躲雨。

这破屋实际上不过是个只剩半片墙的断垣残壁,老头子也不管一旁有人,直接就将骡车牵到遮雨的屋角边。

骡车终于完全停止了,车上的四个大麻袋开始传来了阵阵呜咽的哭声。

“好了!好了!甭哭了!你们的爹娘把你们卖了,是为了你们好,这年头饿死的人多得是!我带你们去的地方啊——不但有好衣服穿、有饭吃,说不定还能挣些钱送回家,有什么好难过的?还哭?有什么好哭的?呸!女人天生就占便宜,我老头子赶一天的车,还不及你们躺一晚。”老头子为了躲雨已经慢了时辰,不禁恼火地说着。

几个不懂世事的女孩转眼间就停了哭声,只有悦悦心中有数,她们将被卖到青楼妓院做皮肉生意,一辈子也翻不了身、回不了家了。

“这位大伯,求您放我出来,我爹这会儿一定后悔了,您放我回去,我会努力挣钱还您,求求您,大伯,好不好?”悦悦在麻袋里还低声恳求着。

“这个小姑娘,你就死心了吧!我不过是替人买货送货的跑腿,你跟我说这些没有用的。”老头子闻声说道。

“那……那好,您放我回去,我让我爹还您钱,还贴您车费工资,我们或许一时筹不出来,但我会替人做衣服,粗工细活我都肯做,很快就会把钱还您的——”悦悦在麻袋里继续说道。

“小姑娘,你的话还真多!我天黑前要赶到镇里,哪有闲工夫再送你回去,再说你爹收了我钱,在契约上画了押说永不反悔,你就——唉!这年头过年容易,过日子难啊——”老头子毕竟是血肉之躯,这种皮肉买卖他看多也见多了。

“永不反悔……永不反悔……”爹娘疼了她十七年,想不到,如今他们就这样硬生生扯断了亲情,悦悦简直不敢置信,这是脐带相连的血缘啊——

“大伯——”

“闭嘴!”老头子大声打断她,想压下其他姑娘们的骚动。“我没这工夫和你们闲扯,到了凤冠楼可没有人和你们讨价还价,你们就是注定这种命,除非天塌下来,黄河的水淹到徐州城——”

“这可不见得——”突然间,屋里边的骏马主人出声了。他从暗影里走出来,长身玉立、仪表堂堂,老头儿不禁眼前一亮。

“这位小老弟啊——各人自扫门前雪,咱们不过是过路,我做我的买卖,你躲你的雨,各不相干。”老头子就怕这种自以为是,想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人。

“你说她们已经注定了是这种命,我不过是好奇,想要问问。”他不疾不徐地说道。

“是吗?我就是替妓院贩卖人口的掮客,现下就要把她们送到妓院去。说穿了不过是这回事,这年头卖儿卖女的多得是,妓院娼馆林立。小老弟,不是我冷血,大家不过是在混口饭吃。”

“了解。”

“了解就好!”算你识相!老头心里嘀咕着,放下了戒心。

“敢问大哥,这女孩是用多少价码买的?”年轻人又问道。

想不到这年轻人还是不死心,老头儿不耐地说:“你问多少难不成想买?这几个姑娘可是我到松元岗挑的上等好货,人家卖女儿可也得看长相,否则长得令人倒胃口的,送我我也不要。我买来的姑娘,凤冠楼肯照单全收,就是瞧在我眼光好、看人准。”

“多少?”年轻人又问。

“一百两现银。”其实老头儿是替妓院用三十到六十两不等的银子买姑娘,长途辛苦跋涉,只不过赚个七八两。所以这一趟路少说也要载个四五个回去才会够本。

“好!你留下那个说话的,我这就有一百两银子。”年轻人从马鞍上的袋子里拿出了一袋沉甸甸的银洋,在老头儿面前晃来晃去。

老头儿咕噜一声地吞了一口火水,怔怔地瞧着眼前的钱袋。他没有听错吧?一百两现银,他可以足足净赚四十两的差价!

“这……”老头儿老奸巨滑地还想多敲点,故意面露难色。

“有问题吗?那就算了。”年轻人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摆明着可有可无。

“好好好,我是哑巴上学堂,没问题,没问题的!咱们这就银货两讫。”

年轻人递上了钱袋,伸出手等着。

“好了!这姑娘就是你的了,还等什么?”老头儿不解。

“卖身契。”年轻人简短地说。

“喔、我倒全忘了,你现在就是这姑娘现成的主子了。拿去——契约在这里,你看看,还有她爹亲手画的押、签的字。这姑娘十七岁了,送妓院是嫌大了点,也红不了几年。可是买来做奴做妾、煮饭洗衣,暖暖被窝倒是挺合适的。”契约是凤冠楼的老鸨事先写好的,老头儿根本不识字,契约的内容他是一个字、一个字,硬背得滚瓜烂熟。

年轻人摊开纸看了看,随即放进衣袋。

老头儿扛下了一个麻袋摆在墙边,转头见雨势渐渐小了,深怕年轻人反悔,赶紧又拴好车上的活板,坐上了骡车,没入雨幕中。

霍毅从皮靴里拿出一把短刀,利落地削断麻袋口的绳索,待他将整个麻袋提起,看见的是个瘦弱的小女孩,灵活的双眼像是揉了黄金一样的闪亮,细致的五官露出张惶不安的表情。虽然满头散乱的头发和污秽的衣服,但仍看得出若好好打扮,会是位清丽的小姑娘。

悦悦在麻袋里早听到了一切,但是一颗心还是七上八下的,心想,自己的命运还不是一样,只不过是换了手罢了。既然还是卖人,卖给一个男人总比卖给妓院上百个男人强,可是……谁又知道这人会不会再将她转手他人?

这个人一个偶然的决定,就好像在赌她的命运一样。

悦悦迟疑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向她伸出来的手,这是一只解救她命运的手,正等待着要拉她一把。

“起来吧!”霍毅轻声说着,“叫我霍毅,霍去病的霍。”

“霍……霍先生,你要去哪里?你会顺路经过松元岗吗?”

“你叫什么名字?”霍毅懒得回她话,径自问道。

“林悦悦,双木林、喜悦的悦……我老家在铜山城,逃难来到了松元岗,我爹身体不好,为了还债过日子,才把我卖给人的。我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小妹,他们还需要我,请你带我回家,我一定、一定、一定会想办法还你钱——”悦悦双手紧合拜求,像连珠炮似的说个不停。

霍毅皱起眉,心里头想着,唉!自己是少了哪根筋,刚刚真该挑一个不说话的才是!

“你读过书?”霍毅问。

“读过!我爹也是个读书人,做过徐州刘官爷府里的书办,爹爹教我读过百家姓、四书五经,我还跟刘官爷府里的孩子们伴读过。可是……刘官爷惹上官司,丢了官帽,把许多仆人还有我爹都给辞掉,到南方去了。我爹爹说乱世文章不值钱,可是他身体不好,做粗活做不来,家里孩子又多,日子才会过不下去。我可不是骗人的,我和我娘还会替人做衣服、结缨络,还会做几样拿手的北方菜——”

“你会英文吗?”霍毅听她说在大户人家里陪读过,心想现在的有钱人家多少都会沾些洋墨水,他一时兴起就随口问道。

“什么鹦鹉?我没有养过鹦鹉,倒养过十姐妹,它们娇小玲珑的比鹦鹉好看,也好养多了——”

“是英文!外国话!”霍毅大吼一声,悦悦登时吓了一跳,想不到这个话不多的男人火气还蛮大的。

“不会。”这下悦悦不敢再多嘴。

“你不是上过学堂?”

“是啊!可是北方的学堂还不时兴说外国话,我听说在上海、天津有很多尖鼻子、蓝眼睛的外国人,还有洋学校、洋教堂什么的,可惜我没有见过。”

霍毅不想理她,径自将马牵到悦悦跟前,悦悦说完话,不知所措地呆立着。

“上马!”霍毅指挥着说。

“我吗?”悦悦脑子里闪过几十个疑问,却还是不敢说出来。

霍毅睨着她说道:“还有别人吗?”他本还想说什么,但意会到她一定没有骑过马,只好拉近她,两手合握着示意要扶她上马。

悦悦伸出脚,踩在他的手掌心上用力一跃,整个人就直趴在马背上,当他牵动马儿后,悦悦才开始慢慢适应马的律动,勉强挺起胸膛来,居高临下地张望这雨后的景象。

她这时才敢大胆地打量这个男人。他没有结辫,头发短短的不过三寸长;更奇怪的是他并不是穿马褂,而是穿着一件白得亮眼的硬领长衫,紧紧地系在黑色的长裤里,脚下蹬着一双磨平的棕色长靴。这种打扮她在松元岗的市集里见过,当洋人一脚踏进了中国,什么怪样衣服就全都出笼了。况且小老百姓只求三餐温饱,根本不管是谁当家,早就见怪不怪。

“咱们要去哪里?”悦悦知道自己只有跟着他走的分,别无选择。

“雨小了,该走了……跟着我就是。”

听他好不容易说了三句话,悦悦松了一口气,心想,起码他看起来像是个正派人物。如今她还筹不出一百两来赎身,看情形只有跟着这个叫霍毅的男人走一步算一步了。

夕阳西下,霍毅牵着马,悦悦坐在马背上,两人来到了河间府。那儿的城门在日落前就关了,霍毅只好在附近找客舍,预备今晚在此打尖,明儿一早再进城。

霍毅怕引人侧目,戴起了一顶深灰的软呢帽,斜斜地盖住了他的眼眉。

在当时,剪掉辫子的人不多,男人一头短发,实际上看起来是很清爽,可是还是非常危险的。因为清廷认为剪辫子就是那些对旧社会不满、主张要推翻满清的革命党人。

“林姑娘——有一件事要和你商量。”将马牵到了客舍外头安静的马房角落,霍毅停下来说道。“有一件事要和我商量?好啊!可是,能不能麻烦你先让我下马?”悦悦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怯怯地说。

霍毅上前牵着悦悦的手,将她扶了下来。

悦悦掸了掸身上的灰尘,企图掩饰脸上的羞涩,她这辈子除了爹爹以外,还没有碰触过任何一个男人。

“你说吧!只要能赎回我自己,我什么事情都做,嗯……除了那一种……你知道的,那一种买卖……”悦悦想说的是皮肉买卖,只是她说不出口。

“你放心,我不会碰你。”霍毅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心里不禁有点火。她以为他是什么样的人?“真的?那就好。你身上有我爹签的卖身契,我会听你的,什么活儿都做,我只求你可以让我有机会赎身回家。”悦悦知道这卖身契是个终生契约,如果她有幸能碰个好主人,说不定很快就能攒些钱回家探望爹娘和弟妹。

“我生平最厌恶贩卖人口,这一百两就算是你借的,只要你肯配合我的要求,三个月之后,就算还清了这笔债。到时卖身契还你之外,我还会给你一笔钱,让你返家。”霍毅的话不多,但说出口的句句是重点。

“好!大丈夫说话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可不能反悔!”悦悦伸出一根手指头指着他,坚定有力地说着。

霍毅看着她!心中盘算好的计划反而又动摇了。卖她的老头子说她已经十七岁了,可是看她活泼的举止和瘦弱的身材,明明像是个只有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虽然她说起话来像连珠炮似的,又好像比同年纪的女孩要成熟些。

然而她已经答应了,霍毅也不能打退堂鼓,他不再说话,转身卸下马背上的行李。

“来,我也拿一些行李,别看我瘦,我可以两手抱着两个大娃儿。对了!你说的,要我配合你的要求,是配合什么啊?”悦悦一把抓起了一个皮箱子,随口问道。

霍毅见她拿起最重的行李,也没阻止,自己拎起一个较轻的皮袋子甩在肩上,大步往客舍走去,豪放的举止中透着上流人家的气势。

“配合做夫妻。”他远远地抛下话来。

突然间,悦悦手里的皮箱子“砰”的一声跌在地上。

“你、你、你说清楚,咱们要做夫妻?可是你说过你、你不会碰我……”悦悦诧异地问道。她满头雾水,不知道霍毅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没错!做有名无实的夫妻。”霍毅停下脚步解释着。

“做有名无实的夫妻?怎么做?”悦悦追问。

“假扮夫妻三个月,之后……咱们就各走各路。”霍毅说。

“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要问我为什么!这买卖如果不成,我大可将你转卖给别人,你放心,我会替你找个好人家的。”霍毅半恐吓半威胁地说,就怕这小姑娘不将这计划当一回事。

“不要!不要!我答应,我什么都答应你,只要你不把我卖掉。你知道吗?假扮的游戏我最在行了,我娘常说我有演戏的天分,说谎不用打草稿的,当然我是不爱说谎,只有在有必要的时候。从前在家里,我和我弟妹时常假扮有钱人家的少爷小姐,像这样——走起路来大摇大摆,哼小曲儿、拎鸟笼子,一副脑满肠肥、无所事事的样儿。”悦悦边说还边装腔作势地学着城里的大户老爷,一手拎着鸟笼走路的样子。

突然间,悦悦想起他出手豪阔,说不定他也是个有钱的少爷,这一说不就把他也骂进去了吗?想到这点,她红着脸急忙要撇清。“啊!对不起,我学的不是你,如果你是有钱人家的话,你不是我说的那一种,有钱人家有分很多种人的。”

霍毅低着头用帽子来遮掩自己的笑意。其实这一路上他一直想要装严肃让悦悦以为他难以接近,然而却又忍不住会被她惹笑,心中也对她起了些许好感。

悦悦一本正经解释完,长吁了一声,擦了擦冷汗,深怕又得罪了他,急忙上前提起沉重的皮箱子,根本没有察觉到霍毅脸上的表情。

好一会儿,霍毅才恢复了严肃的神情,说道:“好,游戏就从现在开始,如果你扮不来,这桩买卖我们随时可以取消。”

“怎么会扮不来?假扮夫妻有什么困难的?还不就像我爹我娘一样成天斗嘴,不然就是三天说不上半句话,做夫妻嘛——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就是夫妻了。反正是假扮的,夜里不必做真夫妻,其他的事很容易的,你说是不是?”

“不是那么容易的,就怕你不会!”霍毅敛起了眉心,心里不禁发愁,这下真的是东风有了,反倒是万事都不俱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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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扮鸳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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