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生命的意义我不知道存在的价值我不明了爱与被爱或许就只为了寻找一个继续的理由又是一个雪夜,风雪刚停,一轮明月高挂在无星的夜空中倍显孤寂,滴的滴的马蹄声在这样的静夜里听来也分外清晰。

一匹高大壮硕、毛色黑亮的骏马正慢慢地从林子的一弯转过,马上的骑士穿著一身青色儒服,与儒服相搭的是一张十分相称的书生脸孔,只是其中似还隐含著另股不寻常的气质,顾盼间的眼神也偶尔绽露出令人心慑的光芒,这个书生显然有点特别。

此时这一人一马正悠哉地在雪林中漫步,似是享受著这难得的宁静雪夜——“叱雷,好久没有这般了,这个闲可偷的真不容易。”骑士抚著爱马的鬃毛喃喃诉说著,就如同多年好友般,而马儿也仿佛明了似地低嘶两声。

“可不是吗?从爹过世后,我俩有多久没这样散心溜达了,你这小子倒好,吃饱睡好,每天还有人陪你出去跑跑山头,哪像我,整天埋在那些书册帐本里,再不晒晒太阳还真快发霉了。”

叨叨向马儿诉著苦,骑士的神态语气大有怨叹之味,似乎是怪著座下的伙伴不够义气,没与自己同享帐本的荼毒。

“呵…奴雄他们大概又会抱怨没带他们出来放风,那两个老小子也一样闲不住的,可是如果有他们跟著,咱俩哪有能这般清闲,……”语声突然终止,马儿也颇有默契地止住了脚步。

“你也感觉到了吧,这股血腥味真煞风景!唉,真不想管这些的,谁叫我却早在这堆是非中了……走吧,看看又是谁在帮阎王爷做生意。”叹了口气,骑士紧了紧手上的缰绳,将马儿带向这刺鼻血味的来源,脸上柔和的神情已不复见,取代而起的是一张淡漠到令人生畏的脸孔。

越往林中接近血的味道也就越发浓厚,终于儒衫骑士在林端的一角看到了第一具尸体。

“五雷门?”忍不住皱了皱两道浓眉,骑士的大掌在那匹名唤叱雷的马儿顶上拍了拍。“这些家伙怎么会在这出现?又是哪些个不开眼的有这么大胆子,敢跟那群土匪结梁子?”

五雷门、月峰庄、影谷是中原最大的三股势力,其中五雷门锋芒最露,虽以白道自居,但门下三岳五岳的人物都有,门主雷不群早年便是绿林出身的,因此五雷门的行径也常为人诟病,但任谁也不敢小觑了它的实力。

与五雷门相对,月峰庄的组成却恰恰相反,它可说是正统白道的领头,以仁义自谢,庄里的成员大都为武林世家的子弟,老庄主东方擎更是一时的巨擎。

三大势力中总以影谷居末,并非因为它的实力难以与前两者抗衡,而是因为它的神秘,在江湖上露面走动的影谷人并不多见,较为一般武林人熟知的只有身为影谷双卫的“影枭”秦奴雄以及影鹏”巫遥,传闻影谷主事者更是当年雄霸一方的“醉饮翁”于松凛,而至于他们的主子到底是谁——从没人知道。

二、三十年来始终没人知道影谷的确实位置,也不清楚这组织的目的,它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屹立在这诡橘多变的江湖上,然而影谷虽不生事但谷中人的武功却也奇异高绝得足以自保,连五雷门、月峰庄都要让他们三分,毕竟谁也不想鲁莽地捅一窝马蜂出来跟自己过不去。

“思,乾净俐落。”看到尸首的伤处仅有颈上的那道血痕时,骑士忍不住赞许了声。

纵马向前,沿途又陆续看到十来具五雷门下的尸体,更有属于卫字级的人物,伤处则始终只有咽喉一处,却都足令这些人丢了命。

“身手还不错,竟连雷老鬼身边那些讨人厌的雷卫都能收拾掉。”不自觉地搜寻起记忆中的各家人物,儒衫骑士显得已对造成这局面的人起了不小的好奇。

“会是月峰庄的人吗?他们应该不会笨到跟五雷门正面冲突才对,其余道上落单的角色又大都会卖雷老鬼面子……到底会是谁呢?。”

随著蹄声前进,陆续又出现几具尸体横在林间,而这回,连黑道上的狠戾人物都缀上了几个,儒衫骑士不禁又皱了皱眉头,心中的疑惑也越来越大。

转过个弯就出了这片密林,却赫然发现五雷门中位居老三的秦双竟倒卧在血泊之中,另外相陪向阎王应卯的还有四个卫字级的人物,地上血渍犹未乾涸,看样子这场打斗似乎才刚结束不久,巡了眼周遭,在发现另一行血迹逸向林端另一头时,骑士倏地翻身下马。

“叱雷,到另一头去。”

马儿低鸣着,听话地小步跑向另端,儒衫骑士则放轻了脚步向前,果然有另具人体俯趴在雪地里,只是看他的服饰并非五雷门下……是那个把五雷门惹得鸡飞狗跳的人?

不会是同归于尽吧?心中不免觉得有些可惜,骑士却是抿唇笑了笑,只因这闯祸的家伙似还挺有格的,瞧他倒下的位置离那群尸首那么远,仿若像似要死也不屑同那些人一块赴黄泉。

俯下身,儒衫骑士伸出手想将俯趴的人儿扳正看个仔细,这事情虽然已告终结,他还是得搞清楚是哪方的人物跟五雷门冲突,不但基于肩上的责任,更是基于自己心底浓浓的好奇。

“锵!”一道银芒急噬颈际,儒衫骑士实在没料到这尸体不但没死绝,竟还有能力攻击自己,临危只好往后一个铁板桥直直倒下,触地前双足再运劲一绞一翻斜斜地贴地飘出,饶是他反应的快,衫袍上也还是沾上了些积雪,闪的实在有些狼狈。

当险险地避过那道要命的银芒站定后,儒衫骑土忍不住细细打量起眼前这个原以为的死人……那家伙正挣扎著站起身,鲜血几乎染红了整身衣裳,除了敌人外大概有不少是他自己贡献的,只因那张脸盘的色彩白得一如地上霜雪般。

血流太多了吧?儒衫骑士偏头拧了拧眉,看样子这人就算没死也入棺一半了,没想到居然还能够差点砍了自己的脑袋,伸手摸了摸自己脖子,到现在他都还感受得到刚刚那抹凛冽冻人的寒意。

嘁,模样还挺精致的

打量的视线对上了刚抬起脸的敌手,骑士不禁又是在心底赞叹了声,尤其是那双眼,如夜空中的星子般,灿亮又深邃,微弯的浓眉再配上张丰润的薄唇,怎么看都该是俊俏迷人才对,只可惜脸上的表情却冷得像池结冰的潭水,一身的煞气更是叫人退避三舍。

仿佛身上的伤全然不是自己的,年轻的脸孔上没有丝毫痛楚的神情,眼中透露出的只有寒意与敌意,手中紧握的是一方尺长的短剑,泛出凛冽的光泽,似乎随时欲择人而噬。

吱的一声细响,年轻人的脚边竟还蟋伏著一只全白色的小动物,注意到骑士随之而来的打量目光,年轻人随即移动了身躯挡在小动物前,视线仍紧盯著那儒服身影不放。

“喂,我只是路过的而已,你可以当我不存在,我马上……你!”尽量放柔了声音向这个满脸杀意的人儿打招呼,天寒地冻的他可不想打场没意义的架,然而对方却是毫不领情,身形突然向他暴旋而来。

逞强的家伙……寒竹不禁摇头叹息著,轻盈地旋身避过这一击,年轻人却随这一击又扑跌在地,一倒后就不再有所动弹了。

“吱吱。”全白的小动物迅速地奔至年轻人身旁,著急似的叫个不停,寒竹漫步向年轻人近,只是这回多了份戒心,他可不想再一次重蹈覆辙地在雪堆里打滚。

“喔,终于昏啦。我还以为你有多大本事呢。”伸指探了探年轻人的气息,寒竹有些出神地望著那张雪般惨白的面容,正犹豫该不该多管闲事时,那只浑身毛茸茸的小动物竟是不怕人地偎向自己的手摩挲著,模样就仿佛在向他求救。

“原来是只雪貂……小东西别急,我救他就是了,只希望不要好心没好报。”随口低啸了两声,林的另一端传出了叱雷的蹄声,其实就算没有雪貂的求情,寒竹原就打算先救了人再说,因为他实在觉得这冷脸小子很有意思,再者,他也不介意惹上五雷门这麻烦。

马蹄声如同雷响般在林间驰骋,寒竹双腿紧夹催促著爱骑急奔,虽然已经为怀中的人儿点穴止血,但贴身传来的体温还是觉得越来越冷,他不免担心是否真救得了他。

“唏哩哩……”一声昂嘶,叱雷四蹄在一间典雅的竹舍前定住,腿一偏寒竹抱著人翻身下马,迅速地窜人屋内,这地方本也是属于组织的一处连络位置,他才刚把人遣走打算一个人安静地待上几天休息,没想到老天像是怕他太无聊,竟又丢了件差事下来。

将年轻人轻放在竹榻上后,寒竹立即在屋内升起了炉火,之后又迅速将年轻人身上被血与雪浸湿的衣服脱去,希望他能恢复点热度不再失温。

“嘁,伤的真重。”看著年轻人孱弱的身躯上一道道可怕的伤口,寒竹不禁摇了摇头,这家伙怎么这么跟自己的皮肉过不去呢?打不过可以逃啊,没人规定非得打到全倒下了才可以收场吧?

斜睨了眼那些纵横交错的伤口,有的已经皮肉翻卷冻成了死白,有的仍在丝丝渗出著鲜红,还有其他青一块紫一块的瘀伤,衬著原本就白皙的肤色更显得没什么血色,寒竹不由地升起一股心痛的感觉,赶忙将治伤的药品翻出,小心地处理起这些大大小小的创伤。

“咦?”眉头微蹩,寒竹若有所思地盯着年轻人的右后肩,那上头有著一小方奇怪的血色烙印,看起来像只振翅欲飞的鹰,这图样似乎曾在哪见过,却是一时想不出个确切来。

“咳”微弱的呛咳声倏地将寒竹的思绪拉回到现实,抬眼向床上的人儿望去,就发现腥红色的血滴正如条小蛇般从他唇角边境蜒爬下。

“果然内腑也伤的不轻,唉……”不自觉地叹了口气,寒竹不免有些怨叹老天丢给他的差事难度也太高了些,是想让他温习放在脑子里积灰的医理吗?还是嫌他劳心不够所以再多出点状况让他劳力?

摇摇头,寒竹只能很认命地搭起年轻人的腕脉,徐徐将内力注人,然而谁知道盏茶的时间过去后,握在手里的肤感依旧是一片冰凉,连原本些微的颤抖似都己力乏地不再。

不、会、吧?别跟他说都做到这样了阎王爷还不肯放人……无奈地将唇一撇,寒竹迅速地将上衣脱去后也爬上了床,将那冰凉的身躯扶起偎靠在自己暖和的胸膛上,双手环拥搓揉著他的肌肤,想藉著自己的体温为他升起点暖意。

“呜…不要…”没想到这举动却让怀中已然晕死的人儿不安地发出呓语,孱弱的身子也开始奋力扭挣著,虽然那力道简直比个十岁的小孩还不如,不过那模样看得出他是已是尽力挣扎了。

“嘘……你现在很安全,放心休息吧,没事了。”稍微增加环抱的力量,寒竹在年轻人耳边柔声低语道,沉稳的语调如摇篮曲般一遍又一遍安抚著,而怀中的人也不知是听懂了还是没力了,总之是逐渐安静了下来。

看著窗外的圆月,寒竹吁了口长气,这个夜看来还长呢……

“娘,你看!星星耶!跟我一样的星星哟!”

“呵……对呀,小魂是从天上飞下来的呢!”夜空下,一位温柔的美妇抱着一个有著一双灵活眼睛的小男孩。

“小魂是星星送给娘最好的礼物’美妇喃喃细语著。

“娘,我们要去那里呀?那儿有星星吗?”

“小魂乖,不管到哪,小魂都有星星陪著唷!”

“娘!你在哪?娘!”一群朦胧的身影越来越逼近,小男孩惊慌地奔逃著。

最后,剩下的只有小脸上的泪水和夜空的星星相互辉映著。

“呼……”微打了个哈欠张开眼,寒竹没想到自己竟不知不觉睡著了,看了看天色,灿阳高挂,时已近午了,该是因为折腾了一夜才会睡到这么晚。

低头望着怀里抱拥著的人儿,脸上虽然还是没什么血色,但浅浅的呼吸声听来平稳多了,寒竹随手又搭上了他的腕脉诊视著,看样子应该是没事了。

吱地一声,一只白色的绒球突然从被窝里窜出,把没心理准备的寒竹吓了一大跳,定眼瞧去才发现原来是那只雪貂,昨夜忙得一团乱没留心,没想到它一直躲在被窝里。

雪貂歪著头看了眼寒竹,模样似乎嫌他大惊小怪的,随即又爬上年轻人的颈项间,在他苍白的脸颊上摩赠著。

“放心,他已经没事了。”话才说完,寒竹就不禁觉得哑然失笑;干嘛要跟只貂说话?难不成才出来溜达几天,就觉得寂寞了?苦笑一下,自己不会是真的闲不得吧……

“晤……”仿佛刚从一个遥远的梦中醒来,才想张开眼睛,就感到浑身撕裂般的痛楚,不由地令他闷哼出声。

“醒了?’陌生的声音!却来自身后温暖的胸膛?第一个念头就是奋力想挣扎起身。

“喂!伤口会裂开的!”实在是没力气反抗,孱弱的身躯又倒回那温暖的怀抱中,才抬头就刚好迎上一双清澈的大眼,这下子,他才赫然意识到自己竟是被这人抱在怀中!

“放开我!”微弱的声音仍是镀了层没温度的霜寒,丝毫不因为体虚力乏而显得势弱。

看著这那双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睛,跟颈旁依偎的雪貂,寒竹虽然觉得这幅画面十分有趣,但又怕这小子挣扎将伤口弄裂,所以还是选择听话地扶起他的肩头起身,再拿个软被代替自己替他枕靠著。

看著寒竹起身穿衣,星魂想到昨夜在梦中感觉到的温暖,看来应该是眼前这人救了自己,虽然肚子里有一堆的问题,年轻人脸上的表情却仍是漠然。

“小东西叫什么名字?”

当然实际上想知道的是这家伙的名字,不过看他一脸生人勿近的冷样,问了大概也是白问,寒竹还是先从安全一点的话题著手,看看能不能有好点的结果。。

“星魂。”沉默半晌,就在寒竹以为他不打算开口时,依旧清冷的声音自那两片唇间徐缓吐出。

“星魂……你取的吗?有意思的名字。”实在是对眼前这年轻人充满了好奇,寒竹现在的模样可说是和善无害至极,别说他的朋友、下属们了,就连他自己都怀疑哪来的好耐性这么哄人说话。

“星魂是我,它的名,有本事你自个儿问。”又是等上大半晌,年轻人才又开金口惠赐一语,却是令人哭笑不得的话语。

“啊?”愣了一下,怎么会是这样的答案?寒竹不免觉得有些赧然,没想到拐歪抹角的下场竟是变成得跟只貂问名字,而那个叫星魂的家伙看他的眼神好像在说著——这不是你想知道的吗?

是啊,我是想知道你的名字,只是没料到拐弯会拐到撞柱子…抿唇笑了下,寒竹不免对自己难得的出糗感到好笑,不过既然这家伙肯开口,他当然不介意继续多聊两句来化冰。

“你没帮你的宠物取名字?”

“它不属于谁的,我没替朋友取名的嗜好。”垂下了视线,淡然的语声像似还带了点什么,却是模糊地叫人抓不祝

“朋友?”把动物当朋友也不是没有的事,只是

寒竹在心中打上了个问号,他不认为自己对这语声中未尽的意思是种错觉。

“那你又怎么跟五雷门的人对上的?”话锋一转,寒竹问出自己最在意的,在他想来既然还能聊得上几句,应该就不用再绕著那只貂打转了。

“五雷门?”

冶冶的嗓音重复了递,寒竹可以看得出那双眼里露出的疑惑,不过仅止片刻立即却又变得满布霜寒。“哼,原来还有个名号,管他什么门,谁欺负我的朋友,谁就得拿血来偿!”

“你的朋友?”困惑地瞥了眼星魂,依目前观察所得,若以这家伙独断独行的个性来看,他实在不认为场上挂点的那些家伙有哪个可以做他朋友的。

“我的朋友只有一个。”例外地多废话了几句,星魂对自己的多言也感到有些意外,或许是因为眼前这人救过自己吧,所以才会看来还算觉得顺眼。

“咦?”不能置信地顺著星魂的目光看向那团绒球,寒竹知道自己心中的问号越来越大,毕竟这世上会为了只绍差点连命也送掉的家伙应该只此一家外别无分号了……

“下次要打,也该衡量一下对方的份量,这么任性,迟早会把命送掉!”忍不住带了点责备的语气,在他想来,这小子可能是刚出道不久,要不以他还算不错的身手而言,自己不可能会不知道江湖上有这一号人物,再说他连五雷门都没听过。

一个初出江湖的雏儿,就算有点本事,也不能这么恣意妄为,为了这么个荒唐的理由随随便便就惹了个门派,再多条命也不够花,再这样胡搞下去,他看可能不用半个月,就可以从判官的生死簿上消名报到了。

“…生命的价值吗…对谁而言呢……”耳语般低吟像是在问自己,星魂缓缓阖上了双眼,然而这低微的语声却没逃过寒竹的耳朵。

望著再度沉睡的人儿,寒竹拧眉思索著他刚刚吐出的问题,令自己在意的,倒不是这问题的答案,而是,…为什么他会这么问呢?

“喏,这给你吃。”拿著一小块馒头想要喂雪貂,寒竹说服著自己只是因为无聊才会把貂当人说话。不吃?那要不要喝酒?可以暖和些。”

“也不要?还真挑……我可没辙了,我怎么知道你要吃什么?”沮丧地看著这团不领情的绒球,寒竹只手撑著腮帮子抱怨著,这位“朋友”怎么这么难伺候?这小东西还真不怕自己把它皮剥了当围巾用

“…去吧!别等我。”身后突然响起声低柔的语音,不知何时昏睡中的星魂已然清醒,自从与他说过话的那天后已经又过了两天,却一直都是沉沉晕睡著。

“吱!”像似打了声招呼,雪貂没再理会坐在桌旁像个白痴般伸手握食的寒竹,秀气的四足一蹬,立即向窗外的林子里窜去。

“还真是什么人交什么样朋友。”语音模糊地碎念了句,寒竹悻悻然地缩回了手,转而向另个我行我素的家伙打招呼。“醒啦,有比较舒坦吧?想要吃些什么?”

“…”摇摇头,星魂勉力撑起身驱,随著覆身的暖裘滑落,才发现自己依旧未著片缕。“我的衣服,请给我。”

“不饿吗?算了,当我没问,你的衣服已经破了,穿我的吧!”果然,这边这个也同样不领情,寒竹开始觉得自己这好人好像做的是剃头担子一头热,索性不再赘言地拿出一套衣衫递给星魂,便背向他倒了杯酒浅酌解闷。

“欠你的,在你需要的时候我会还你。”

骞然转过头,就发现星魂已经站在自己身后,寒竹顿时感到有些怒意,这家伙还真是把他的好心拿来地上践踏,看样子他这好人面孔真是摆过头了,徐徐收起了笑,再开口的语声已变得冷硬。

“你走得出去吗?给我回去躺著!”

同样冷著张脸没有表情,星魂又回到初见面时的模样,完全不予理会地向门口迈出脚步。

“你!你也太不爱惜自己,这样的伤势,走路都嫌勉强,再遇到敌人你怎么办?”语声蕴藏著火味,寒竹横跨一步挡在星魂面前,莫名地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急躁,一反平常的冷静,他只是觉得不能让这家伙就这么带伤离去。

“我的事不用你费心,想动手吗?”

动手?还真想把这小子敲昏了再扔回床上,寒竹闷闷想著,但又担心硬拦下他只怕会更加重他的伤势,就这么一犹豫,星魂己是闪身避过出了门去。

“可恶,这小子!”身形微晃随即追出,说什么也放不下的寒竹只好也跟著出门。

夜凉如水,星子在漆黑的夜空里更显璀璨,皑皑白雪已将大地装点为一片银色的世界,在其上飞掠的人影渐渐放缓了速度。

刚刚是逞著一口气,勉强运劲离开竹屋的,奔行还没一刻钟就已开始觉得真气窒碍,胸口沉闷,星魂不禁微恼地紧咬著唇…

已经三天了,大概会被追上吧,不能再耽搁了,然而沉重的伤势却使他无法再持续以轻功飞奔。

忽然间急掠的脚步倏止,冶煞的目光扫向四周的林木。

“出来!”冷冷地开口,声音不大,但在这一片死寂中却分外清晰。

发现了吗?应该不是……紧跟在后的寒竹此时已跃上邻近的树枝,白衣隐藏在树梢的白雪间,似乎与天地融为一体,心中却是闷闷地不知自己躲起来干嘛?他又没做什么亏心事……

好像自从遇见这个星魂开始,自己的一切反应就都变得反常,往日的冷静、清楚的思虑都不知跑哪去了。一个才认识几天的人,莫名地却如此让自己挂心,这种情形自有记忆起还从未发生,星魂总让他有一种复杂的感觉,但又无法具体地将这感觉抓住说出个所以然。

“他这回又惹上谁”耳中早就听到还有其他人的呼吸声,所以寒竹不认为那句斥喝是针对自己,毕竟他自认是很高竿的,说什么也没逊到会被这只剩半条命的小子发现。

还未想里,林间的四周像幽魂般地飘出了五人,呈包围状的将星魂圈在中间,五人身著淡绿色的罩衫,袖袍极长,双手双足都掩盖在其中,半高的面罩使得旁人看不出他们脸上的表情。

“我等奉令行事,还请不要为难。”为首的一位向前一步,微向星魂颔首,语音生硬地开口,像是照本宣科些什么,浑不似自己的意思。

视线落在对方身后的林间,星魂仿佛未曾听闻般,平和漠然的表情叫人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为首的向右侧身让出一条路,但是被请的人仍然伫足原地没分毫移动的意思,只是远飘的视线随声收回,寒意凛冽地睇视著对方。

“不要逼我们动手,主上的命令是一定要带你回去。”心里闪过一丝痛苦的感受,但脸上仍是不露感情的漠然,星魂实在恨自己为什么还这么的在意,多少年了,对那个人该再了解不过了不是吗?

“不论死活,思?’冶冷地笑了,笑里的凄怆却只有自己看得见,他一点也不介意让心更痛点好提醒自己,不要忘了那人所做过的一切,既然他不肯放手,就由自己切断所有的联系吧。

“……”为首的语气为之一窒,可以由他未蒙面部份的神态看得出他的脸色剧变,显然他原不认为星魂会反抗的。

隐身于一旁的寒竹因为隔上了好大段距离,只能隐约地听到一些谈话,这五人的服饰看起来应该是出自一个团体,然而他却感到十分陌生,江湖上几时又多了这么个组织?

该要奴雄他们好好查一查…寒竹思忖著,奇怪的是这些人的态度虽不友善,但也不太像是这小子的仇敌,要不然应该没法谈上这么久,这群人与星魂的关系还真难猜测…

“你已经受伤了,看样子还伤的不轻,“鹰搏”阵势的厉害你很清楚,主上不会希望你受到伤害。”

“是吗?”淡扬的语声,是在问旁人,更是在问自己,会在乎吗?自己的生与死他曾放在心中过吗?呵…真笨啊,他怎么会不在乎呢?

他当然在乎这个属于他、为他所有的“我”了,不是吗?当年血淋淋的记忆,至今仍是挥之不去的恶梦……思绪不住地翻腾著,星魂面上的表情却依然平淡如水,只是偶尔从眼中可以看到他的悲伤、恐惧及愤怒。

缓缓闭上了双眼,星魂仿佛又见到那个在星空下无助哭泣的小孩……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如果可以彻底地去恨他,那该多好!如果可以遗忘,如果可以当作从没发生过,如果可以……

真的好累了,想恨却恨不了那人所有,想忘却又不甘心连记忆中的温馨也抹去,这十多年的挣扎就快要将他撕裂,还是结束吧,他已经厌倦了再这样逃躲,就在这儿将一切都做个了断吧。

五个绿衫人仍是静立包围著星魂,虽然对方闭上了眼睛,但是他们都知道他的厉害,即使在眼前访如不设防的情况下,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为首的绿衫人突然发觉星魂的双拳不知何时开始紧握著,全身也诡异地透著股浓烈的倦意,虽然面上依旧冷漠如霜,但却令绿衫人感觉到他的情绪。

不太对劲……为首的绿衫人锁紧了眉,这么多年来他从未见过星魂露出感情过,退后了一步,正想交代其他人注意,谁知道还未开口,星魂的身影已暴然旋近。

“少主!”真要违抗主上?按下心底骇人的诧异,为首的绿衫人即刻举掌封劈,身形却向另一方向旋出,其他四人也迅速的靠近准备组阵,他想逼星魂移位闪避,这样就能缓一缓发动“鹰搏”阵式,要不然实在没把握能否擒住星魂。

出乎意外地,星魂根本没打算问避这一击,仅是微向左倾让肩头挨上这一掌,同时一道银芒也闪电般的掠过对方的颈际。

连哀嚎声也来不及发出,为首的绿衫人就已捂著自己的脖子颓然倒地,不给其他人思考的余地,银芒仿佛像要追回过往时光似的袭向四人。

四个绿衫人很明白光闪避是无法完成任务的,虽然可能要付出生命的代价,但无法达成任务的处罚更令人生畏,于是没有犹豫,几乎是不分先后地以“鹰搏”阵式之姿反击星魂,虽然少了一人,但这缺口在这刹那间的互击已变得渺校

饶是如此,星魂仍能清晰地瞥见阵势的缺口,只是他并不想出阵,一来他的体力已无法再支撑出阵后的战斗,之前的创伤皆未收口,鲜血此刻早巳浸透了衣衫,而绿衫人的一掌更将他震得气血翻涌。

再者……他早想藉著这个阵将一切都结束,强咽下涌到唇边的鲜血,星魂不闪不避的迎向这一击。

“啊!”四声短促的惨叫几乎同时响起,一道白影也在这瞬息间从树梢上箭似地激射而下,抱住了被掌劲抛至半空中摔落的星魂。

从双方见面起,寒竹就仔细留意著场中的变化,因为心头一直惦挂著星魂的伤势,原打算不论这小子是否愿意都准备出手相助的,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场厮杀来的这么突然,又在须臾间就已结束。

“星魂?”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却是喊得如此惊悸,看着星魂毫无血色的唇边泪旧流出的鲜血。全身大大小小的创伤,寒竹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手足无措地不知该怎么办。

“星魂!”意识已经越飘越远,却在朦胧间听到有人呼喊著自己的名字,勉力张开眼睛,看到的却是一张着急万分的脸。

“…·是你…”语声细小如呐,即使他再努力睁著双眼,眼前的景象还是越来越模糊,星魂忍不住扬唇笑了,这回总可以顺心而为了,既不能恨也无法忘,要逃就永远地逃吧·;

撑下去,星魂!我马上帮你疗伤,别放弃!说不出是怎样的情绪涨满了胸口,寒竹如今唯一的念头只有执意不肯让臂弯里的人儿就这么离自己而去。

“……不……不要救……我……”语声渐渐微弱,星魂终是无力地闭上了眼睛,留在脸上的却是个璀璨如旧的笑容。

真好,原来还有人会担心我……这样就够了……就都停在这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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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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