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回台北后，重新回到忙碌的生活，在做着每天早上例行的工作之一——帮齐沐阳整理桌面，蓝炘燕响起昨天在夜市买的小跑车模型。他应该会喜欢吧？他喜欢机器人跟交通工具的模型，不知道这个他有没有买过？
她很满意他没将手机吊饰拆掉，所以给他奖赏就是一个新的跑车模型，她小心翼翼的将它摆在相框旁，看着那张员工旅游照片，虽然是团体照，但他仍是里面最显眼的人……嗯，拿下来看一下应该不会怎样吧！
轻轻拆开相框，她意外地发现底下还放着另外一张照片，是他和家里那尊等身人高的钢弹Ｗ的合照，他一身轻便，戴着眼镜傻笑的样子让人无法把他跟职场上那个严谨认真的齐沐阳画上等号。
她动了一个念头，偷偷将照片夹在自己的行事历里面，打算今天回去偷偷翻拍加洗后和自己的照片放在一起，明天再摆回来还他，神不知鬼不觉的，他应该不会发现吧？！
一走出总经理室，便发现齐沐阳刚到，他“又”站在她桌前——
“你又来了，”她看到他又在她位子前绕来绕去，盯着桌上的汤玛士看。“你不觉得自己太明显了吗？小心哪天被发现，可别诬赖是我说的。”
回台北后，两人看似相安无事，但齐沐阳很明显的多了一个坏习惯——三不五时就找借口到她桌前看汤玛士小火车。
他真的只要看到哪边有小模型就会往哪边走耶！她从前怎么没发现呢？他常在几位男下属的座位前走来走去，因为他们桌上放有重型机车的模型照片，或是几位有小孩的女同事桌前，因为快乐儿童餐随时都会出新的小模型。
“不会，我在公司那么久，根本没人发现。”他盯着她的桌子又问她：“你的照片为什么换了？”
她知道他指的是放在汤玛士旁边的照片。“我嫌上一张不好看，换掉了。”
“我觉得两张差不多。”
“什么？”她转头瞪他。
他耸肩。“一样好看。”
“那还用说！”她就是知道他会来看她的小火车才故意换过一张照片的，这张新的看起来比较年轻有朝气……
呃，她居然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利用了汤玛士！她到底是有点卑鄙还是花痴啊！不过当她想到他注意到她换过桌上的照片，还是有些开心的。
呴！又在看汤玛士吗？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来特地看她的照片？
她坐回位子上，这才注意到汤玛士旁边多了一个红色的小火车。
“他是詹姆士，汤玛士的好朋友。”齐沐阳自以为很轻松的说：“汤玛士一个人太可怜了，我昨晚又去吃麦当劳……”
“是喔！”看着他急欲掩饰的心意，她只觉得好笑。她鼓起一边腮帮子问他，“你最近不用加班吗？”
“这几天还好，有什么事吗？”
“我弟说想看你家那只钢弹模型，吵着要我介绍你们两个认识，可以吗？”其实蓝炘哲根本没说过这种话，反正她知道要是介绍他们两人认识应该会谈得来，便自作主张的利用了弟弟。
“当然可以。”他想了想，“这个星期五怎样？我去你家吃饭吗？还是你来我家——呃，我是说，你跟你弟来我家？”
“你来我家吧！我弟看到你一定会很开心。”
“好，就这么说定了。”他快步走进办公室内，蓝炘燕则是将头埋进资料夹里偷偷笑着。
“喂喂喂！”许家儿刚好跑来找她，只见她一个人闷闷笑着，有点诡异，“你在笑什么？”
“没有啊！”许家儿和她虽好，可是嘴巴实在不太牢靠，她当然不会傻到随便和她说自己和齐沐阳的事情。
“你桌上什么时候多了两个玩具火车？”她一脸狐疑看着她。“你在玩玩具？”
“摆着很可爱啊！”赶紧转移话题。“怎样？有什么事吗？”
“欸！你知不知道，沈安玲今天终于要告白了，听说他们要约外面的意大利餐馆，怎样？好不好奇？”
什么？今天？就是今天吗？难怪今天沈安玲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
“如果沈安玲成功，那就是又一桩办公室恋情耶！你不觉得很刺激吗？”
“是你刺激还是她刺激？”换作是她，可受不了到哪都会被人盯着看，指指点点，随时就有人关心她和齐沐阳的进展，两人上班的时候在一起，下了班也在一起……
这样好像也不错，他们可以一起去超市买晚餐回家煮，一起吃完饭后她看她的摔角节目，他在客厅陪着她边组模型，或是两人偶尔去看个电影，周末休息她一定要逼他休息，至少外出走走，像上次去台中就很不错……
天啊！蓝炘燕！你中毒不浅啊！居然自动把齐沐阳套进自己的人生规画！不不不，他什么也没表示过，两人只不过是一起吃过饭，一起加了些班，一起过了夜……除此之外没什么的。
齐沐阳市公司的大红人，老板器重他，属下敬爱他，这样的人会喜欢她吗？要是和齐沐阳在一起，肯定会轰动全公司，光是看公司上下沸沸扬扬讨论着齐沐阳与沈安玲的未来，她可以想象若女主角换成自己，情况会有多热烈。
如果现在收回感情，来得及吗？
她用手指戳着桌上的汤姆士和詹姆士，将他们并列在一起，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好紧张喔！”
“别怕别怕，跟总经理去喝点酒，壮壮胆。”
“然后把他灌醉，生米煮成熟饭！”
“这样太快了啦！”
“你不懂，对付那种闷骚男，这招快又有效。”
“放心，你一定行的。”
午餐时间，大家七嘴八舌叽叽呱呱，全公司的好奇宝宝都聚集到沈安玲身边，提供她许许多多建议。
与其说提供建议为她好，倒不如说是看好戏的成分居多，正直认真地齐沐阳到底会不会接受沈安玲这个年轻可爱的小妹妹呢？先别说她面容甜美讨喜，身材姣好的优势，光是她的身家背景就足够让公司以堆王老五排队约她，齐沐阳现在单身，沈安玲又长得不差，应该不会有问题才是。
尽管如此，还是没有人愿意改变赌注，虽然对大家来说只是小钱，但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才是最重要的。
“真是够了，”蓝炘燕看着一群人兴致勃勃讨论着齐沐阳和沈安玲的恋情，总觉得胸口一股闷气出不来，但在众人面前又不好发飙，她好几次装作喝茶上厕所，在沈安玲旁边绕来绕去，听那些个婆婆妈妈给沈安玲什么意见。“也不好好上班，如果她们对工作也这么认真就好了。”
“是喔！”许家儿瞄了她办公桌一眼，“你也没认真到哪去啊！这份资料我早上就拿给你了，你现在连翻都没翻。”
什么？蓝炘燕赌气似的努力将自己专注在工作上，翻开稀料努力研究，看没多久，脑中又浮现齐沐阳那张睡脸……真可爱，会睡得那么沉一定是因为努力工作吧！他埋首在工作时的表情也不错，嘻嘻，不知道他组模型的时候是什么表情，一定是带着一脸傻笑吧？！
噢！她为什么满脑子都是齐沐阳啊！惨了，越阻止自己想他她更加挥不去他的身影。
下午六点一刻，她双眼盯着桌上的小火车不发一言。噢！她心情真地糟透了，实在不想承认是因为齐沐阳，虽然事实就是如此。
六点十五分，齐沐阳难得从办公室走出来准备下班，看到蓝炘燕趴在桌上叹气，忍不住摸摸她的头，问她，“怎么了？”
他宠爱似的摸摸她的头，他从前不曾这样的，对其他女同事也不曾有这种亲昵的举动，只有对她吗？可是，他登一下腰和沈安玲去吃饭……
她抬起头，用一种连自己也没意识到的哀怨表情盯着他，“你等一下要去哪里？”
她怎么突然一脸可怜兮兮的样子？他不晓得原来蓝炘燕除了装淑女跟野蛮并存之外，还有这种模样，自信的眉毛微微垂了下来，一双眼睛也略略泛着泪光。
“和同事去吃饭，”他伸手揉揉她的眉心。“怎么了？要不要我先送你回去？”
“不，不用。”她急忙摇摇头。明知道沈安玲今天约他的目的，要是她再从中作梗就太小人了。“我只是随便问问。”
齐沐阳看她委屈的表情，和平常气焰逼人的样子不太一样，忍不住笑了笑。“这和你在台中时的样子好不一样，那时你可凶的咧！”
“哪有？”她瞪他。“是谁醉得一塌糊涂，睡得不省人事？要不时我那天赶下去，你隔天醒得来吗？”
看她又恢复精神，他满意的笑了。“那就对啦！感激你的大恩大德，你整理的资料也很详细，改天请你吃饭。”
“这可是你说的，我要点最贵的，不准食言喔！”
就这样，她眼巴巴地看着齐沐阳走入电梯，心里面明明知道他接下来要去哪里，但好胜心强的她根本开不了口留他。
沈安玲比她年轻，比她会讨人欢心，也长得不错，加上她又是恩人之女，谁娶了她，肯定少奋斗二十年，要是她主动送上门来，应该不会有男人拒绝吧？
蓝炘燕偷偷拿出照片，那张他与钢弹的合照，都偷拿人家的照片了，这下子骗得了别人也骗不了自己，她对齐沐阳不再只有上司与部属的情感，胸口逐渐被酸涩填满，就算说过自己不看好办公室恋情，也要祝福别人得到幸福啊！
心里面的矛盾就连自己也搞不懂……
“我喜欢你。”
吃饱喝足，齐沐阳以为沈安玲要开始与他讨论职业规画，但等了老半天，她也只是在聊些有的没得，一点也没有切入重点的打算。
他们约在一间颇有气氛的意大利餐馆，昏暗的灯光与柔美的音乐让气氛好到不像话，他注意到每桌坐的大多是一对对情侣，奇怪沈安玲带他来这种地方谈公事做什么？不管怎么谈都觉得杀风景不是吗？
一整个晚上，沈安玲和他只是在闲聊，谈一些小时候的事——他们一年见不到两次面，基本上是没什么好回忆的，他从头到尾就只把她当作沈伯伯的女儿，严格来说有点像邻居妹妹那样的感觉。其实他并不傻，一顿晚餐下来大概知道她心里面在打什么主意，只是顾及她女孩子面皮薄，她若不说，他也不主动点破。
一直等到他送她回家，在车上，她解下安全带，突然就这样美来由的冒出这一句，这点倒是他始料未及的。
他没开口说话，在公司，他自认为对大家一视同仁，没有给谁特别待遇，他不知道沈安玲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这真是有点莫名其妙。
看着他一言不发，沈安玲有点着急了，一般人听见这句话不是应该有些反应吗？为什么他只是两眼直视前方，什么都不说呢？
“齐大哥，你有女朋友吗？”应该没有吧？她观察了他很久了，他桌上没有其他女人的照片，下班后也鲜少与人应酬，通常都直接回家，上回他到家中吃饭，母亲问他有没有女朋友，他也大大方方地说没有啦！其他同事也曾经试探性的问过他，总之他现在应该没有女朋友这种东西吧！
女朋友？齐沐阳脑中突然浮现蓝炘燕那张老是爱笑他的脸，偶尔倔强，又爱逞强，总在他面前才露出粗鲁又野蛮的真性情，“目前……我没有女朋友。”以后应该有。
多亏沈安玲点醒他，他原本还搞不清楚自己最近古怪的行为，为什么老是盯着蓝炘燕的位子看呢？有时候，等他一回神，自己已经站在门口了。他告诉自己，那是为了她桌上的汤玛士火车，可他双眼都聚焦在她的照片上啊！为了掩饰自己的心意，他又跑去吃儿童餐，多拿到一组詹姆士火车，放在她桌上，他更有籍口看她了……
目前？那就是说以后会有喽！沈安玲自动地将他的话中有话与自己联想在一起，目前她是他身边最主动、最积极、最有希望的人选，他女朋友的位置除她之外，别无他选！
“那……你讨厌我吗？”她一双眼睛闪着泪光，只盯着他看。
“不会。”讨厌是不至于，只要她工作再认真点，他会更欣赏她。
“那让我当你女朋友？”
这也太快了吧！不讨厌就能当女朋友？那他的女朋友可以轮流替换一整年都不重复了……沈安玲和他差了六、七岁，就像他妹妹一样，他从来没想过和发展进一步的关系。
他轻轻叹口气，“你为什么喜欢我？你那么年轻漂亮，应该有更适合你的对象吧！”
听出他语气中的不可置信，看来他似乎有意拒绝，沈安玲忍不住受伤的情绪抽抽嗒嗒的哭了起来。“你平常虽然严厉，对大家都很严格，但我知道你其实只是为了公司好……你是我看过最有责任感的男人，我当然会喜欢你啊……”
“我从小就认识你，你有骨气，又有能力，齐伯伯和伯母过世时，你在大家面前一滴眼泪也没掉，我父亲要收你当养子时你也宁愿凭着自己的能力继续升学，我是认识你最久的女人，也是最了解拟定俄女人。”
她真的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吗？齐沐阳忍不住哑然失笑，她认识他二十几年，却从不知道他喜欢喝拿铁，也不知道他喜欢玩钢弹模型，老实说，在他出国念书之前，几乎和她没讲到几句话，他不认为她是最了解他的人。
看他还是没有反应，沈安玲一手搭在他肩上，靠近他说“齐大哥，我喜欢你很久了，自从第一眼看到你，我就喜欢你了……我不能没有你……”
身旁的沈安玲温柔可人，又会讲甜言蜜语让你软绵绵的无招架之力，若是以前他也许会答应，毕竟现在三十岁又单身，身边的确没有女朋友，但，当她说出“不能没有他”这句话时，他脑海中想起的，却是那一晚，蓝炘燕那张倔强不服输的表情……
“齐大哥，你不喜欢我？”
他不是讨厌她，也不是不喜欢她，只是，现在他心目中有更重要的人了。“我有其他对象，很高兴听见你的心意，但很抱歉不能回应你的感情。”
什么？齐沐阳有对象？她怎么不知道？在公司，只要齐沐阳有一点蛛丝马迹，大家都会跟她说的啊！谁不知道齐沐阳是她的囊中之物，为什么齐沐阳现在突然又其他对象？
“是谁？”她抬头问他。“是我们公司的人吗？”
他撇过头去不回答，他不想否认，但现在和蓝炘燕也正处在暧昧不明，他很难给她一个明确的答覆。
他不是那种会养备胎的人，虽然何蓝炘燕目前没有明确的结果。他也不打算给其他女人过多的想象空间。
“这是我跟她之间的事情。”
没想到自己誓在必得的告白会被拒绝，沈安玲带着恼羞成怒下了车；看他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她猜想他的对象应该是公司里的人——是谁？到底是谁？
“你有没有想过，要是和我在一起，我爸爸也会很开心的？”
没料到她会拿沈伯父来压他，的确，他是欠沈家一份人情，但他将这种事情分得很清楚。
“如果你找到真正适合自己的男人，沈伯伯会更开心。”
他开车离去，留下羞红了脸，忿忿不平的沈安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