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火车上有好几个人都在偷偷看他,斜对面的小黄毛丫头更是明目张胆地趴在椅子上盯着他望。

还好自己没自恋到以为自己有张大众情人脸的地步,大概是这身白衣吧。还有他怀中这只脏兮兮的猫仔。

刚开始还以为这就是牠的毛色,等到光亮处才发现这小崽子真是有够脏,简直就像天天在灰里打滚一样。弄得他的白衣也很快被蹭出几团灰影。

好久没坐软席特快列车了。

在扒那个男助手制服时,想到自己必须尽快离开该座城市,也就不客气地顺手摸走了他的皮夹。

来到火车站,连想都没想,取出一张大票就排队买了一张特快软席座位。是天性使然?还是习惯使然?

他似乎离开平常人的生活也没有多久,三个月还是四个月?

说他不留恋过去舒适的生活是假,以前别人看他都是用充满敬畏、羡慕、喜爱……

「嘶!」箫和疼得一缩手。

这小崽子竟然敢咬他!

「不想活了是不是!」箫和低头小声威胁。

小东西抬起头,那眼神竟满是凶狠。

「叔叔,牠叫什么名字呀?」

斜对面的小黄毛丫头忍不住了,跑过来问道。

箫和没搭理她。

「叔叔,我可不可以摸摸牠?」小女孩用期望的大眼睛看着他。

这下箫和连身子都侧过去了。

他讨厌小孩!理由很简单,因为他或者他将来的情人永远都生不出孩子。眼不见心不烦,所以他不喜欢和小孩闲扯缠。

「叔叔……」小女孩开始央求。

「丫丫,回来!」小女孩的家长过来了,拉起小女孩就走。

「不要!我要看咪咪嘛!」小女孩耍赖不肯走。

箫和眉头皱得难看到家。

小女孩的家长看箫和脸色难看,她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一只脏猫而已,有什么好看的!没看人家穿着白大褂,说不定那猫有什么病呢,一副病恹恹的。」小女孩家长心中不舒服,说话也自然难听起来,夹枪带棍的。

箫和根本懒得理他们。过去的他可能会为了一点社会地位和个人面子问题,假意对小女孩温柔地笑,三言两语摆平人家家长。现在的他……嫌烦!

把惹事的小崽子放在大腿上,掏出临上车前买的乱七八糟吃食,打开就吃将起来。

那家长的脸色都白了。

什么人嘛!竟然对小女孩这种态度!气得一把抱起小女孩,硬是把她抱回去了。

回到座位后,还不甘心地和自己丈夫说着什么。

「没见过那种人!丫丫只不过想看看那只脏猫而已,连理都不理!没事还穿着个白大褂,怕人家不知道他干什么的啊!你看他吃东西那样儿,像几天没吃东西似的!」

「算了算了……」丈夫在做和事佬,抱起自己要哭不哭的女儿小声地哄。

「哼!」

哼啥?有啥好哼的!妳女儿要看我的猫,我就必须要给她看不成?她谁啊她!

小孩子怎么样了?了不起啊!臭女人,迟早一天被老公抛掉!

他心中骂骂咧咧,口中大吃大喝。不管钱有多少,先过两天幸福日子再说!

刚才还没什么精神的小东西突然窜了上来,前爪扒着桌沿就往上爬。

箫和用不满的眼神看着牠。

「饿了?」

还在犹豫把哪个给牠吃好,那小崽子已经自己爬上来,一头就埋进食物堆里。

怒!

一人一兽占着一张小小的桌面抢来抢去,不管箫和把牠扔下去多少次,牠都能自己重新爬上来。而且一双爪子利得很,抓得箫和到后来也不敢随便再把牠扔下桌面。

列车上传来报站声,途中第一个车站到达,三三两两地有人下车,那小女孩和她的家长也离开了车厢,临走前,那家长明显从后面瞪了他一眼。

箫和只当有人给自己背脊挠痒。

有人拎着行李匆忙走进车厢。

「对不起,可以让我进去吗?」身边传来客气的询问声。

箫和抬起头,扫了一眼对方手中车票,看看面前趴着一只猫仔堆着一大堆东西的桌板,为难地皱起眉头。

对方似乎也明白他的困境,识趣地笑道:「没关系,桌板不用收,我只要能进去就行。」

闻听此言,箫和立马抬头送给对方一个微笑,抬起右边扶手准备走出座位。

而这一抬头,竟让箫和当场麻痹了三秒钟。

帅哥啊!

只见面前此人要相貌有相貌,要身材有身材,一身休闲西装把其人衬托得潇潇洒洒。

挺直的眉,多情的眼,高高的鼻梁,讨喜的嘴唇,恰到好处的短发服服贴贴柔柔软软,尤其是那带笑的神情,一点没有帅哥们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最可恶的是,此人笑起来左边脸上还有一个深深的小酒窝!

什么意思嘛!竟然不让我在前三十年当中碰见这个人!

箫和这个悔啊。

「请进。」箫大哥加深笑意。

「谢谢。」

那人连忙点头致意,把行李放上行李架,小心着桌板,侧身坐进里面的位置。

等箫和重新回座位坐好,列车也到了再开时间。随着列车缓缓移动,箫和正在想要不要和此人搭搭讪,就听旁边那男子开口问道:

「您是医生?」那人尊敬地问。

「咳。」假装咳嗽,不晓得该怎么回答,犹豫间,手却从桌上的袋子里拿出一包五香干撕开。「来一块?」

「啊,谢谢。不用了,我刚吃过上来。」男子脸色微红地摇手。

似乎觉得拒绝箫和的好意不太好,那人又接着说道:「呵呵,如果您是医生,我们就是同行呢。我在S市开了一家小诊所,看骨科,还帮人做做推拿什么的。您也是去S市吗?紧急出差?」

男子看着箫和的白制服问。这辆特快的终点站就是S市。

「我……是兽医,到Y市帮朋友的忙,结果为了这个小东西差点赶不上这班车,你看,我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为了把牠从垃圾箱里救出来。」说完,还故意戳了戳正埋头与食物奋战的小家伙。

第一句谎话冒出来,第二句也就简单了。一瞬间,箫和就编了个听似合情合理的理由。

「现在很少有像您这样热心肠的人哩,这小家伙够幸运被您捡到。」男子的表情中多了一点仰慕。

「呵呵。」箫和讪笑不已,赶紧转换话题。

「不用对我用敬称,我比你大不了多少。相见不如相识,我叫箫和。乐器的箫,和气的和。你呢?」

男子连忙伸出手,「你好,我叫钟舍。钟馗的钟,寒舍的舍。幸会幸会!」

几句招呼后,两人似乎已经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天南地北一聊就聊了一个小时。

这时,桌板上的小家伙似乎已经吃饱,一跳跳到箫和大腿上趴下。

钟舍看着小家伙懒洋洋地,一脸喜欢的样子。

「牠好可爱。你看牠吃饱喝足就睡的样子,呵呵。」

小东西的尾巴动了一下。

「你喜欢?」

钟舍拼命点头。深深的小酒窝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小上好几岁。

「我一直想养一只猫,可一直没机会,本来想去买一只,忙起来就忘了。」

「哦?是吗。你要不要抱抱牠?如果你不嫌脏的话。正好我想去方便一下。」箫和把趴在自己大腿上的小崽子拎起。

「不嫌不嫌!当然不嫌!」钟舍笑瞇了眼,连忙伸手把小家伙接了过来。

箫和笑笑,觉得钟舍这个人不但长得好,连性格都很可爱。

眼见箫和离去,钟舍低头看向手中动物,那笑容要有多愉快就有多愉快。

「是你对不对?」钟舍两手紧紧圈住那只小兽,瞇眼笑问。

小家伙的瞳孔收缩了一下。

「你不觉得你的眸色非常特殊吗?神秘的黑绿色……不知道它们到了晚上会变成什么颜色?」钟舍着迷地望着小家伙的双眸一眨不眨。

「我可是对你神仰已久。咳,就算你不是他也没关系,我已经不是第一次认错。不过,我相信这次百分之九十不会错,毕竟连他也对你有所怀疑,就连丫丫……」

小家伙对面前的帅哥龇龇牙,后颈背的软毛微微竖了起来。

钟舍一边盯着小兽的双瞳不放,一边悄悄用左手大拇指转动中指上套的戒指,把戒面转进内侧。

「你放心,如果你不是,等你睡一觉起来你还是你。如果你是,相信我,你会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有多伟大!」

小家伙好像生气了,不但颈毛倒竖,就连眼眸的颜色也开始转变,原本黑中带绿的眼珠竟渐渐泛成红色。

极其鲜艳的红色,就好像燃烧的火把一样!

钟舍心中一惊,左手中指猛地按向小兽颈项。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钟舍的戒指将按未按时,那小家伙突然窜了起来。

与此同时,「呃啊!」

一声急促的低叫传来,钟舍一把抱住自己的左手,疼得咬牙切齿。

等钟舍回过神来,小家伙已经蹲坐在箫和的座位上舔起自己的小爪子。屁股对着他,完全地轻蔑。

摊开手掌,钟舍这才发现自己的整只左手就像被火烤过一样,焦了一半。

箫和站在自动车厢门前偏了偏头。

那个帅气的男子此时正望向车窗外,就好像外面有什么东西特别吸引他一样。

走到座位边,箫和更觉得奇怪。他还以为回来会看到他和那只猫仔亲热的样子,而如今一个聚精会神地看着车窗外,一个趴在他座位上舔自己的爪子。各干各事,互不相扰。

他拎起那只小东西,矮身坐下。

「你在看什么?」

「什么?啊,你回来了。」钟舍回过头笑,「没什么,无聊看看窗外罢了。」

「哦?」

面对箫和不解的目光,钟舍腼腆地笑,诺诺道:「牠……好像不太喜欢我。」

「哈哈!牠咬你了?」箫和乐得哈哈而笑。

「是。」钟舍的表情显得更尴尬。

「让我看看伤口,要是严重的话你最好去医院打一针,如果……」

「没事没事。」钟舍连忙摆手,「我自己就是医生,真的没什么。等下回家擦点药水就好了。」

「真的没事?」箫和怀疑地扫扫钟舍藏进衣袖中的左手。

不要不领情嘛!这么多年了,除了那个他和家人以外,他还是第一次向外人出示自己的关心哎!真是……不解风情!

「真的没事。」钟舍肯定地点头,虽然心中早已在哗哗流泪。如果这只手得不到及时治疗,大概他有生之年都要带着一大块难看的火伤痕迹了。

箫和鼻子动了动,奇怪道:「你有没有闻到一股烤肉味?」

钟舍傻笑。

「啊呜……」坐在箫和腿上的小家伙突然仰天张了张嘴巴,好像人打哈欠一般。

傻笑的钟舍偷眼瞟了瞟那小兽,因为不晓得那具小小的身体里到底隐藏了多少他们不知道的能耐,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

S市到了,钟舍再三邀请箫和到他家去玩,说是和他相见恨晚什么什么的,说得箫和心脏一阵不规则地乱跳。

不过,考虑再三,担心自己的谎言被拆穿,更担心对方知道他仅仅是个身无分文的流浪汉,箫和想来想去还是婉转拒绝了钟舍热情的邀请。

唉,就当我和这个帅哥有缘无分吧。看来这S市也不能多待,免得哪天掏垃圾箱的时候正好被他撞见。

「真是太可惜了,我和箫大哥真的是一见如故!算了,你要真不能来,我也不能硬是勉强你来,反正我们都在这座城市里,抬头不见低头见。

「哪,这是我的名片,嗯……我把手机号码也写给你,还有我的电子邮箱地址,我家里的电话也给你吧,不管有事没事经常联系联系。」

箫和注意到钟舍的左手一直缩在袖子中,在名片上写东西时也没有露出,导致他现在趴在墙上写字的姿势也很别扭。

藏得这么紧,是担心感染吗?

钟舍把写好的名片递给箫和,同时手一伸,大大方方地说道:「箫老大,别忘了给我你的联系地址和电话。」

「啊……哈哈,呃,好好,我这就写给你。」接过钟舍递过来的圆珠笔和记事本,想都没想就乱写一通。

与钟舍分手后,箫和脱下白袍随手填进垃圾箱,怀中抱着那只脏兮兮的小家伙,漫无目的的在城市里走来走去。

「你看天边那厚厚的乌云,啧,说不定今晚会下场大雨。哎,你说我们找个便宜的旅馆住好呢,还是找个能避风雨的地方就好?」箫和像是在问怀中的小兽,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先声明,我身上的财产加起来一共两百零六元四角二分。那皮夹子里就放了那么多。」

走啊走,想想,箫和还是忍不住说了:「其实我很想接受钟舍的邀请,现在说实话——很后悔!就算他事后知道我是混流浪汉的又怎么样呢,至少,我是说也许他会愿意与我共赴云雨也说不定。

「你看,他对我印象很好,又说和我一见如故,又一个劲邀请我去他家,如果说他对男人没兴趣,那也太奇怪了你说是不是?当然,也许他真的只是想和我做普通朋友,可是也许……

「呃,我有没有说过钟舍长得很像我心中的他?不是说他面貌像,而是那种神情,说话的神情啦,笑起来的样子啦,还有那种氛围感觉……

「喂,你这是什么眼神啊?」

箫和突然吃吃地笑了,低声道:「如果我说我现在下面硬起来了,你信不信?」

小家伙望着箫和的瞳孔突然开始收缩,那黑绿的眼珠似乎隐隐泛出一层金色。

箫和愣了愣,忽然觉得这对眼眸、这种神情似乎在哪里见过。抬起头,看着天,开始回忆。

这一回忆也不知怎地,竟回忆到那个不会说话又被他小小陷害了一下的大男孩。

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被警察抓起来?还是逃掉了?

箫和想着想着,就想到了那天晚上。

想着想着,就想到了那大男孩的手。

他记得那少年有一双如磨砂般粗糙的手掌,他还记得那双粗糙的大手曾经放在他身体哪个部位上,以及它是如何揉动的……咽口口水,箫和很正经地想,要不要把剩下的钱用来找一个愿意和他打一炮的MB。

但问题是……两百块的MB有么?

「喂!」箫和大叫。那只猫仔不知怎地一下从他怀里挣脱了出去,一跳跳到马路上,烟一般消失了身影。

「喂……」看着小东西的背影消失,箫和无奈地低下头。

算了,不过是只猫而已,反正迟早一天牠都会离开自己,早点离开反而好,免得时间处长了更加痛苦。

唔……还是不爽!好歹我喂了牠一顿啊,竟然就这样跑了!

靠!难不成这破猫知道我是同性恋不成?跑得那么快!老子又不知道你是公猫!

箫老大在心中把那只猫骂到牠前生三世,一直到气消为止。

无精打采地穿过马路,心想今晚就随便找一个公园安身好了。说不定在公园中能碰到一个愿意和男人打一炮的家伙。

他发誓,如果再不泄泄火,他八成会把自己憋疯!

管他呢!什么人都行!就从现在开始勾引好了,搞不好他魅力无限,最后连钱都不用付也有可能啊!正好他现在穿得人模人样,衣服也还没弄脏。

不趁此时更待何时!放跑一个钟舍那就再找一个钟得!想到此,箫和再次昂首挺胸。

一辆豪华轿车从箫和面前驶过。速度不快不慢,恰好能让他看清那放下一半的车窗中坐了什么人。

那人还笑咪咪地对他摇了摇手。

那不是……斯文男?

一层鸡皮疙瘩迅速从箫和全身冒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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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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