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马厩中一匹匹的高大骏马，毛色闪着健康的光泽、鬃毛松软柔顺、四肢修长有力，像包含了无数力量在其中。
自头至尾一一浏览过，总共有一百匹左右，虞美人低头对着已经混得很熟的红狮道："焰，我怎么都不知道尧喜欢养马呀！你都不告诉我。"
俨然将红狮看成一个人，也没想过它要真开了口会有多吓人。
显然红狮也认为如此，怪异地望她眼，喷口气转开头以示自己的不屑。
"焰，你好骄傲。"朝它扮个鬼脸，虞美人也孩子气的转开头。
没一会儿她又转回头来，兴冲冲对焰道："告诉你唷！尧终于教我。虞美人。了耶！念给你听好不好？"焰用力摇头，显然对她很没信心。
才不理呢！她开开心心念道："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原本该是悲伤幽怨的一阙词，她念来韵味全改，无比活泼。
"我很厉害对不对？都没忘呢！"她好得意，喜孜孜地四处蹦蹦跳。
"吼--"甩甩美丽如火焰的鬃毛，焰似乎是很不以为然。
"嗯……为什么夏天要出去踏青呢？还非骑马不可，这么热又湿的天气……"开始抱怨，她本想不去的，不过轩辕尧又说了，那是狮族王后的责任……
好--吧！既然是为了尧，她会努力的，只是现在该来选匹马儿，她是很喜欢马啦……
"王后，您在这里啊！"瑶儿喘吁吁跑了过来，安心地叫道。
整个皇宫都快闹翻天了，一个上午就光找虞美人，搞得人仰马翻，瑶儿自责得要死，万一她发生什么意外，身为奴婢的瑶儿也不能活了。
"瑶儿，你找我呀！对不起，我忘了告诉你要来看马儿的事，对不起哦！"一点也不知道事态的严重，虞美人甜丝丝笑着，上前握住瑶儿的手往前拖。
"王后，先回去一下好吗？大王快急死了。"想到外头的混乱，瑶儿想劝她一起出去，却仍是被拖着走。
"不要，我想跟马儿玩……你去跟尧说我在这里。"放开瑶儿摆摆手，虞美人带着焰往里边走去。
看她慢慢远去，瑶儿呆了下深知劝不动，只好先回去向轩辕尧报告虞美人的行踪……唉！她越来越活泼固然是好事，却也苦了他们这些人呀……
虞美人又将马看了遍，她停在一匹白银色的马前盯着它许久许久，总觉得它给她一种奇怪的亲切感，却想不出来为什么。
"焰，我想要这匹马好了，它很漂亮对不对？"
哼了声，焰垂下头又不理人了。
"放心，它没你漂亮。"理解地拍拍焰的头安慰。
"吼--"
点点头，她又带着焰离开马厩。"就是那匹马了，我去跟尧说。"
一路晃回住所上眼就看见轩辕尧的身影，她开心的跑上前一把抱住。"尧，你没去忙啊!"
接住她直接撞进怀中的娇躯，他一时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就地僵住了。
一大清早，他自睡梦中醒来就赫然发觉身边人儿已然不在，被褥上残留有淡淡余温及馨香，着实骇住了他。为了找虞美人，他早朝也没上，命人翻遍整个皇宫，却连她一片衣角也没找着，这时他不禁怀疑是虞冰派人带走了她，这个想法令他暴怒不已，差点要派人去狐族讨人……而她却又突然出现，笑得像个孩子……
"尧，怎么这么多人？"她好奇地往他身后看，原来这宫中的人还真不少。
"还敢问，你大清早跑哪里去了?"往她额心一敲，他终于还是狠下心骂她。
捂住额头，她队起嘴抱怨。"好疼呢！干嘛打我！我又没做什么。"
她一向自由，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哪时候需要顾虑这许多呢？
"你现在是一国之后了，做事要懂分寸。"看她的模样又有些心疼，忍不住又将她搂住怀中呵疼。
"那我不要当王后。"任性地跺跺脚，她是吃定轩辕尧拿她没辙。
"我宠坏你了！"拢眉轻叹，只能对她认栽……谁要他永远对她生不起气呢？
小人得志地窃笑，虞美人又腻进他怀中了。"尧，我有看到喜欢的马唷！你会给我吗？"
"我看看是哪匹马好吗？"并不轻易承诺，因为马厩中有些马并不属于他。
"那我们去看吧！"就要拉走轩辕尧。
轻叹一声抱回她，他道："等等，我们要先去用午膳，今天有客人。"
"我不要见客人。"她排斥地摇头，小脸皱成一枚苦瓜。
"美人乖，为了我去好吗？"知道自己对她有无与伦比的重要性，他也不介意常用此一有利条件来哄骗她做些事。
仍嘟着嘴、满脸不情愿，她还是点了头。"为了你的话，我就去……不过，晚上要一直陪我唷！"也不忘开出条件。
"一言为定。"跟她勾了下手指，知道这能加强她的信任。
果然，虞美人满意地笑开，开开心心让瑶儿带她去净身更衣。
微微一叹，他挥手屏退众人，跟进了房去监视虞美人更衣--气候仍是燥热，她为了凉快常背着他少穿几件衣服，面对已懂得用身份压人的虞美人，瑶儿越来越没有办法了。
推开房门，正巧看到虞美人赤裸着上身，正和瑶儿讨价还价中。"不要那件，我要紫纱的。"
"王后，要接见贵客，不能穿那样的衣服。"拿着白绢肚兜苦心劝着，瑶儿说不出那件紫纱肚兜只是用来增加夫妻间闺房情趣，基本上有穿跟没穿差异并不大。
"不要！我是王后，你要听话。"猛跺脚，她死不肯妥协。
"美人，不许任性。"蹙起眉，他就知道情况不对。
一见是他，虞美人直接窝进他怀中，娇嗔："不要嘛！我好热好难受呀！"
"一件肚兜而已，不会有多大差别，听话好吗？"将她拉出怀中推向瑶儿，温温和和的语调是不让人反对的强硬。
扮个鬼脸，虞美人满是不快。"坏尧，我不要喜欢你了啦！"
"你乖，明年夏天我带你去避暑，就不会难受了。"已经着手在建避暑山庄，正好用来安抚毛毛躁躁的小人儿。
"真的吗？尧对我最好了。"又开心起来，乖乖让瑶儿替她着衣。
"不讨厌我了？"忍不住又逗弄她。
扁扁嘴，她瞪了下他抱怨。"你讨厌!就会欺侮人!下次我要叫焰咬你。"
"谋杀亲夫吗？"他一挑眉。
连连摇头，她自然地闪避道："嘘！不说这个……踏青还有多久才开始？"
明白她的心结，轩辕尧顺着她道："再一个月，那时会更热哦！"
闻言，小脸如苦瓜般皱起。"啊……我会被热死，不去了好不好？"
"不好。"直接否决。
"又欺侮我！"皱皱小鼻，她认命了。"那我要那匹银色的马。"
"银色的马？"神色一整，他小心确认。
整个马厩中，唯一银色的马儿是属于……
点点头，她开心道："对呀，我喜欢那匹马，能给我吗？"
反射性就要出口答应，他忙吞下已到嘴边的话，歉然道："我不能给你那匹马儿，那是云霜的马。"
"谁？"她好奇问，得不到马也不在意。
"就是'霜妃'，她闺名叫'白云霜'，记得吗？"仔细观察她的表情知道她并不在意，心下很欣慰。
"可能记不住，不过我知道是谁。"虞美人老实回答，硬要她记得没有交集的人名，她做不来。
"知道是谁就好。"也不强求，反正不重要。"快穿好衣服，别让客人等得不耐烦了。"
"嗯！"
***
事情发生得过于突然，在众人措手不及间，白云霜纤影自突然发狂的马背上掉落，眼看就要在地上跌断颈子，千钧一发之际，轩辕尧及时接住了她……
夏日踏青是狮族一年一度的大活动，皇室与百官一同骑马出游，间或有些小游戏，主要是欣赏风景，又能凑在一起闲聊、联络感情外加放松心情，女眷们也趁机争奇斗艳一番，谁都没料到会发生意外。
"尧，没事吧！"跳下马，虞美人紧张地跑上前抱住轩辕尧，也不管他怀中还抱了白云霜。
"我没事，不过云霜吓得不轻。"他没有挣开她，反将白云霜交到旁人手上。
"大王，云霜让您担心了。"连忙抓住轩辕尧手臂，白云霜一脸惊魂未甫的可怜样。
"你没事就好，我让人送你回去休息。"柔声安慰她，一夜夫妻百日恩，他们毕竟做了一百年夫妻，看她的可怜模样仍会心疼。
"霜妃，你需要尧陪你吗？"虞美人单纯的出于善意，却犀利的一针见血。
脸上一阵狼狈，她摇头也不是、点头也不是，只好垂下头不知所措，心中暗恨虞美人。
"不要吗？那我和尧不吵你喽！"说完便要拉走轩辕尧，他们刚刚聊天才聊了一半。
"大王，请陪陪云霜，"不顾一切地抱住他，白云霜深刻明白，当对手是虞美人时，矜持变成一种阻碍。
"好吧！"既然她都开了口，轩辕尧就没拒绝，下令众人原地休息一个时辰，顺便派人去查马发狂的原因。
他知道这个意外十之八九是人为的，否则没理由连个预兆也没有。
"那我去找瑶儿玩。"并不喜欢看到他抱别的女人，虞美人扁了下嘴跑开去。
叹了口气送走她，他俯首望着怀中柔媚的女人道："我近来疏远了你，介意吗？"
"云霜介意有用吗？"淡淡回了句，她不曾如此失态过，实是心已苦涩到承受不下的地步了。
摇摇头，他笑道："你说得对，是无用……咱们也有一百年的感情。"
"大王，云霜只求您每个月都能来看妾身一回，这是奢求吗？"她的心几乎碎了，连她出了意外，他也没费心安慰……这叫她情何以堪？
没有反应，轩辕尧的目光对上远处正和瑶儿笑笑闹闹的虞美人，越来越多人被她的纯真收服，让他不禁担忧有一日她会不再需要他。
似乎感受到他的目光，她望过来朝他扮鬼脸就用力甩开头，让他忍不住苦笑。
发觉他的心绪远去，白云霜咬紧下唇不住发抖。
"怎么了？"察觉出她的不对，轩辕尧俯首望她，动手拯救出她泌出血丝的唇瓣。"有事别忍在心里，说出来会畅快些，知道吗？"
"云霜不是王后。"她冲口而出。
微蹙了下眉，他仍是温温和和道："我没说你是美人，别想这么多。"
"嗯……"
这时，被派去调查马儿的侍卫走了过来。"禀告大王，查出是有人在马蹬内侧放了一枚细针。"
"是谁这么狠毒？"蹙了下届，他接过细针翻看了下放置于马蹬内侧是不易令人发现，但要刺着马儿还得碰运气……看来，警告的意味较浓。
"一定是王后！"此时，秀儿大声地叫了起来，再次引起骚动。"我有见到王后出游前去看霜妃的马，还替马儿梳毛、上鞍！"
"我怎么啦？"被叫声吸引过来，虞美人好奇地插入话。
"你存心害霜妃坠马！"豁出去指着她大叫。
眨眨眼又眨眨眼，她摇头。"我为什么要害她坠马?"
问题一出，让秀儿呆住了，白云霜脸色也是一合。
只有轩辕尧浅浅一笑。"我知道美人不会做这种事，犯人我会查出来的。"
"但是……小婢真的看见王后替马儿上鞍呀！"秀儿挣扎着，并没有松口的打算。
"我是有上鞍啊！因为我喜欢它！不过尧说它是霜妃的，所以我没要了。"虞美人一贯坦白的道出始末，还不知道人家存心要安她个罪名。
"果然是你做的！"秀儿得意地大叫，上前揪住她。"你为什么要害霜妃？"
瑶儿不客气拍开她的手，冷冷道："你？秀儿，规矩全忘了？"
"她是害霜妃的犯人哪，何必客气？"护主心切，平日又跋扈惯了，秀儿的语气益加的差。
"你见到王后亲手将东西放到霜妃坐骑上吗？"淡淡质问，瑶儿不同她一起泼妇骂街。
"你也没看到不是啊！"秀儿的立场越来越薄弱。
才不理秀儿的咄咄逼人，虞美人偎到轩辕尧身边小声道："我没害人唷！我只是替马儿梳毛。"
"我知道你不会乱来，我只是好奇会是谁。"也压低了声音回应她，其实人犯是谁心中已有底。
"你相信就好。"放心地点点头，她整个人已埋进他怀中。
冷眼看着这一切，白云霜终于开口。"秀儿，够了！"
一怔，秀儿连忙望向主子："霜妃，什么够了嘛！分明是王后害人呀！"
站起身摇摇头，她凄然道："算了，这是我最后的赌注……最后的尊严……却输了……"
"云霜，为什么？"早已猜到是她，轩辕尧不禁心痛。
"女人呀！只希望所爱的男人多放些心思在自己身上……"她笑得好苦涩。"可，我没有想害王后，只是希望您能来看看我……"
"云霜，我只能爱一个女人。"残忍地将话坦明，他知道说抱歉是虚伪，也是伤害。
一耸肩，她直直看着他。"请大王下罪妾身。"
沉默了会儿，他才道："你自请罪吧！"
呆了呆，又看看他及被呵疼在他怀中的虞美人，白云霜怔怔落下泪。"请大王将贱妾逐出宫。"
她所能保留的只有最后一点骨气，赌下了一切却血本无归，至少还能选择离开巴！
"好，你走吧！"一挥手，轩辕尧派侍卫押她回宫去收拾一下，逐她出宫。
"谢大王。"一福身，白云霜转身离去，不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