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十五天的晚上--
“我今晚要跟你一起睡。”
陈维伊抬起头看了艾克斯一会儿，无法置信他竟用命令的口吻对自己说话。
“好，你睡地板。”
艾克斯紧抿着唇，他觉得自己已经忍耐到极限了。“这不是一个好笑的笑话。这是我的房间，我当然要睡在床上。”
“好吧。”陈维伊感受到他的坚持，于是唤来女仆，“安娜，请你帮我准备另一间客房，顺便帮我点燃壁炉的木头。”
“你这是干什么?我说过要和你一起睡!”艾克斯制止安娜，脸色不悦的瞪着陈维伊。
“那我睡地板总行了吧?”陈维伊向安娜讨了一床棉被铺在长毛地毯上。
“维伊!”艾克斯的耐性终于耗尽，“别装傻了，你知道我的意思。”
坐在铺好的被子上，陈维伊抬起头仰望着艾克斯的怒颜，“希望你别老人痴呆地忘记我们之间的约定。”
“我可以反悔。”
这些日子他常骂自己简直是笨得可以，才会乖乖地遵守跟维伊之间的约定。他是堂堂的魔界殿下，为何要对一个人类百般容忍呢?
“艾克斯。”陈维伊尽量使自己心平气和的安抚他的无理取闹。“如果你想让自己在我心中的分数被扣光的话，请便。”他双臂环在胸前说。一旦艾克斯的分数被扣光，就别想他这辈子会再理他了。
两人互相对峙着，谁也不肯屈服。
最后艾克斯还是让步了，一方面为陈维伊的固执而为之气结，一方面却着迷于他坚守立场的决心。
“好。”他用力一拍大腿站起身，迅雷不及掩耳的抱起陈维伊将他放在床铺上；动作快得让陈维伊除了惊叫外，什么也来不及反应。
一接触到床铺，陈维伊马上翻身坐起。
“今晚你睡床，我去睡地板。”艾克斯先前的怒气一扫而空，轻柔的对陈维伊表示他的让步。
他才舍不得让最近陪着他东跑西跑、到处奔波的维伊睡在地上，虽然有一层温暖的毯子，但他还是希望维伊能用最好的东西。
艾克斯吹熄蜡烛，拍拍两下枕头准备就寝。
陈维伊仍是维持着刚才的姿势，若有所思的瞧瞧床铺又瞧瞧地上的艾克斯，视线在此两者间不停的游移。
最后他决定抱着枕头走下床，钻进那看似比自己的棉被还要温暖的被窝中。
“你不是说未达到目标前，不想跟我同床吗?”艾克斯问着一改初衷的陈维伊，但他丝毫没有赶人的意思。
“我指的主要是你的欲望，一上床你的自制力就比一张卫生纸还薄弱，很容易就会冲动。”
陈维伊先将自己用薄被包裹住，才躺向艾克斯的怀中。
“干什么把自己包成像一条春卷似的，好丑!”艾克斯微蹙着眉，他不喜欢怀中抱着陈维伊还隔着一层被子的感受。
“多一层防范有好无坏，总比身体直接碰触好，那太容易引起你的歹念。”同床这么久，陈维伊当然清楚艾克斯一向习惯裸睡。
???
这一天，艾克斯在大厅听取手下到各地探访的报告，突然，他抬起手要那人中断报告，并走向王位左前方的位子。
“维伊?”艾克斯轻碰着手中拿着纸笔记事，但眼睛却已合上的陈维伊。
“对不起。”陈维伊惊醒过来，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他脸上浮现出羞赧之色，低头道歉。
“今天就到这里，你们先下去吧!”艾克斯摆摆手让他们离开，眼中布满担心之情，疼惜他的疲累。
“不用了，我只是突然觉得想睡，只剩下一个人就把他听完吧!”陈维伊拍拍自己的脸试图振作，想让脑袋清醒一点。
奇怪!他最近怎么一直打呵欠，好想睡?
“真的没问题吗?”陈维伊脸上深深的疲累让艾克斯不忍。
“放心，我还可以支撑到等他们全部报告完。”陈维伊拍拍艾克斯搭在他肩上的手，要他继续下去。
“那好吧!如果你真的不行要说喔!”艾克斯放开他站起身，不放心的又看了他一眼后才走回原位。
就在艾克斯转身的那一刹那，陈维伊只觉得头好晕，身体蓦地笔直的往前倾倒，砰的一声倒在地上，抄得密密麻麻的资料全散落一地。
“维伊!”
艾克斯转过身，迅速的抱起他，但任凭他怎么呼喊，怀中的人儿就是没有一点回应。
艾克斯因他的昏迷不醒而担心焦躁的心情马上有如瘟疫般传染了整个皇宫。
三位长老闻言马上赶到皇宫，一见到躺在床上的陈维伊和诊断不出病因的魔医，各自心中都有了答案。
最后，才由黑长老代表说出他们刻意隐瞒的事实。
“你们是说他的体质无法适应魔界!?那该怎么办?当初是你们要我把身为人类的他带到魔界来的，想必那时你们就应该想好因应的对策了吧?”
三位长老你看我、我看你，最后一致向艾克斯建议让陈维伊转为魔界人的体质，这样才可以保住他的性命。
“但是殿下，这法术至今从没有人使用过，也不知道是否可行。”
“废话少说，马上进行。”艾克斯才不管那些，现在最重要的是让陈维伊脱离昏迷的险境，而目前似乎也只有这方法可行。
三位长老马上退下，各自去准备所需要的物品。
???
在满月的夜晚，红色的月光穿过玻璃窗形成一道光束，照射在地上以蜡烛围成的红色魔法圈内，月光与围成一圈的烛光相互辉映。
艾克斯抱着陈维伊走到圆圈的中央，用利刃划破自己的手腕，血滴在地上，形成绚丽的文字与图形；三位长老则手拿魔杖站在圈外形成一个正三角形，口中喃喃念着不知名的咒语。
庄重肃穆的气氛笼罩着这空间，随着三位长老和艾克斯口中越来越大声的咒语，高挂在漆黑夜空的红色月亮与地上艾克斯以鲜血所画成的魔法圈发射出一道道的红色光晕罩住中央的两人。
慢慢地，地上的血迹和光晕全冲向躺在艾克斯怀中的陈维伊身上，只见他的身体突然浮在半空中，在红色光芒的包围下又缓缓落在艾克斯的怀中，那圈保护他光圈也在艾克斯碰到陈维伊的身体时慢慢消失。
只见三位长老粗嗄的喘息着，汗水淋漓得透湿衣物，体力不支的蹲下身休息。
陈维伊动动眼皮，慢慢的睁开眼。
一睁开眼就看见艾克斯忧心的面容，他微笑地伸出手用衣袖擦去他额上的汗水，“流这么多汗，你是刚跑完马拉松吗?”
乍见他清醒，让艾克斯这三天来悬在心头的一颗重石终于可以放下。他捏捏陈维伊的鼻头，“你以为谁有这个能耐能让我吓出一身冷汗?”
“当然是我。”陈维伊肯定地说。
视线瞄到一旁的三位长老及周遭的一切，陈维伊这才察觉在他睡着的这段时间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
“出了什么事吗?”
艾克斯把他这几天精神不济的原因和昏迷不醒后所发生的事全告诉他。
“你是说我成了真正的魔界的人吗?”
这好像科幻小说哟!陈维伊有点不敢相信的眨眨眼，他感觉身体并没有任何改变啊!
“没错!现在你体内流着我一半的血和一半的魔力，所以这辈子你是再也逃不开我身边了!”艾克斯边笑笑的说着，边捏着陈维伊一脸“亏大了”表情的脸颊，并扶他起身向三位长老道谢。
“谢谢你们救了我，让我跟艾克斯有长相厮守的机会。”
陈维伊双手挽着艾克斯的手臂挨在他身旁，两人有默契的相视一笑，眼中传递着相同的讯息。
“这……不用客气。”三位长老愧不敢当，互看了眼后心虚的低下头。
“别谦虚了，我会重重答谢你们的帮忙的。”说完，艾克斯便拥着陈维伊离开。
留在原地的三位长老抬起头，脸上有着相同的慌乱和不安，彼此问着对方该怎么办。
原来仪式并没有完全成功，时间一到陈维伊仍是会出状况。
现在他们只好能拖就拖，最好拖到殿下统一魔界，到时也就不需要那个人类的帮忙，就算他死去也不会对大局有任何影响。
???
三年后
在陈维伊的督促及辅佐下，艾克斯慢慢收起从前贪玩的心，认真的去面对他应该担负的皇室责任。
他培育了一批优秀的人才，派他们探访各地，寻找动乱的根源，并且设法根除，致力使魔界子民生活安康和乐。
但是从几千年前就反对费德蒙特家族统治魔界，且隐藏在暗处的反对份子，对于艾克斯突然的转变，专心致力于化解种族的冲突、迈向魔界统一的行动感到不安，并倍受威胁。他们长久以来费尽千辛万苦制造出诸多祸事，让族群间彼此仇视，也因为他的插手而消弭。
艾克斯的势力越来越庞大，人民归向他的领导的意愿日益强烈，许多新一代的贵族也都投靠皇室，再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他们这群反对党一定会被消灭掉。
在叛乱份子中位居首领的哈特根侯爵决定趁艾克斯羽翼未丰之前，聚集所有跟他志同道合者，准备公然出兵谋反。
持续两年的王位争夺战，从一开始皇室的节节败退到后来的频频告捷，双方人马死伤无数，百姓更是受战火波及，生灵涂炭。为早日结束这场战役，解除人民的痛苦，艾克斯决定乘胜追击，亲自率兵擒拿叛军。
三位长老都不赞同他的决定，因为对方的情势他们尚未完全掌控，而且最近这几次的战役也未免太容易得胜了，这跟以前难缠的叛军实力实在相差太大，情势顺利得让人怀疑。
但一心只想手刃哈伯根的艾克斯早就被这几场胜战蒙蔽了双眼，失去了冷静思考的判断能力，完全没发现这其中的蹊跷。
这一天的晚餐时刻，餐桌上只有陈维伊一个人，他对女仆安娜说道：“三位长老跟艾克斯还关在书房商讨要事吗?去请他们出来用餐吧!”
安娜正要转身，书房传来砰然巨响的开门声及艾克斯勃然大怒的吼骂，吓了他们一跳。
“我的事情不用你们操心，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谁要敢再多说一句，我就要他马上人头落地!”
“殿下……”
“闭嘴!”艾克斯嫌恶地挥手要他们噤口，便气冲冲的下楼。
冲出餐厅正欲一探究竟的陈维伊迎面对上艾克斯，正要打声招呼，艾克斯却视若无睹、一声不哼的从他身边走过，并让他隐约感觉到他浑身充斥着浓浓的火药味。
陈维伊一愣，转头看着艾克斯的背影，又回头看向面有难色的三位长老，然后无奈的摇摇头，司空见惯的说：“又发生什么事了?闹得双方都不愉快。”
三位长老把今天艾克斯在大殿宣布的事告诉当时不在场的陈维伊，他一听完，原本嘴边的浅笑凝住，呆愣了几秒，脑中却闪过不下数十个画面。这次引起他们意见不合的事比他想象中来得严重。
“我会劝劝他的。”
陈维伊并没有把握，尤其是面对刚与三位长老争吵完的艾克斯，他肯定是听不进其他人的意见。
“先用餐吧!”
“不了，有我们同桌，殿下的心情反而会更糟。”
“那我们就先退下，在别馆中等候你的佳音。”
他们现在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陈维伊身上，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希望他能够阻止殿下明早的出征。
???
回到餐厅后，此时用餐的气氛是陈维伊有始以来碰过最糟的一次，在凝重的气氛下只听到刀叉和餐具碰撞的声音。
他边打量着艾克斯的神色，边寻找跟他攀谈的机会，但看来还是乖乖地用餐才是明哲保身的方法。
只不过这主厨精心烹调的菜色，他却吃得食不知味，全因艾克斯做出明天出征决定的缘故。
依照惯例，两人在用过晚餐后，会一起到书房去，但今天那地方似乎已惹得艾克斯烦恶，所以他转而改向卧室而去。
陈维伊泡了一壶茶，在来到进出不下数万次的房门口时，却显得特别紧张，仿佛门的另一头是只饥渴的野兽，正等着他乖乖地送上门，好饱餐一顿。
他在门前停了下来，深吸一口气后才走进去，整个房间的照明就只剩正前方的炉火，此刻正劈哩啪啦的烧着木头。
而艾克斯则坐在地毯上擦拭着一把利剑，身旁摆着一瓶森林里小矮人酝造的百花露酒，瓶中只剩三分之一。
“要喝茶吗?”陈维伊走到他身边坐下，他几乎可以肯定答案是否定的。
“不要，谢谢你。”艾克斯瞟了他一眼，又专心的擦拭着宝剑。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艾克斯手中的那把剑应该是挂在卧室内的那一把，刀身刻着密密麻麻的文字，那是费德蒙特家族历代流传的宝物。
“白白浪费这一壶好茶，真是可惜。”陈维伊惋惜的看着正冒着热气的茶，这壶茶可是他今天外出时，魔界子民送给他的家传秘方制成的茶叶所泡制而成，他第一个想分享的对象就是艾克斯，可惜他不领情。
“觉得可惜，去跟那三位老头子分享吧!”艾克斯看穿陈维伊的目的，淡淡的表明他不愿多谈，要他识趣的离开。
“你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我还没开口你就直截了当的拒绝我。”陈维伊捧着热呼呼的茶喝着，暗自思量这场仗可不好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