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结束了与小红的谈话,梅盼盼心情沉重的来到真实野园的竹林。

小红的办法无疑是将她与阎温推得更近,要她假装接受他的爱就等于是把她筑好的高墙瓦解,她一直逃避的感情问题始终还是得面对。

但为了夺回阴阳镜,似乎也只有这个方法可行了。

“不好了!梅姑娘,不好了……”一名丫环叫着,朝梅盼盼急步跑来。

感染了丫环的焦急,梅盼盼迎上前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城……城主……”

“好,别急,你先喘口气再说……”她边帮丫环拍背顺气,边问道:“城主怎么丁?”

阎温今日一早不是出城去了吗?难不成他回城后心情极差,又拿下人来出气了。

“城主在半途遇袭受伤,城主要见梅姑娘……”

梅盼盼闻言,瞪大眼,惊慌了起来,脸色也变得惨白。“城主的伤势严不严重?”天啊!怎么会发这种事呢?

“我不知道,我急着赶来通报……”

“好,好……我这就去……这就去……”梅盼盼急得有些语无伦次,这么匆忙差人前来通报,想必伤得不轻!

她此刻一心只想快点见着阎温,并且希望他没事。

匆匆忙忙来到魔幻野园阎温的房外,侍卫一见着是她便让她进入。

她神色焦急的来到床畔,一见阎温脸白如纸,但胸前的伤口已包扎好了,显然性命已无忧。

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愣愣地紧盯着他,仿佛要将他看个仔细才安心。

一见梅盼盼焦急的神情,阎螟强忍住胸口传来的剧痛,开口问道:“盼盼,你脸色很苍白,身子还很不舒服吗?”不担心自己的伤,他反倒先关心起她来。

他的话唤醒了梅盼盼,一回神,她才发现房内除了她与阎温外尚有楚言、殷水灵、楚姬等人在。

“奴……奴婢的病已无大碍。”她低下头,惊觉自己流露出太多的感情而慌张,欲退到一旁去。

阎螟此刻最想与她独处,于是命令道:“你们全都退下。”

“是,城主。”

“阎哥哥,楚姬很担心你的伤势,让楚姬留下来照顾阎哥哥可好?”楚姬不依的撒娇,对他过分关心梅盼盼而不悦。

“全都退下!”阎螟语气转冷,不喜欢把话说上第二次。

他不容质疑的强硬话气让楚姬很没面子,她虽气得脸色发白却不敢发作,转而自找台阶下。“那阎哥哥好好歇息,楚姬晚点再来看你。”

殷水灵毕竟伺候阎温的时日最久,她十分了解阎温,所以冷眼的看着楚姬自讨没趣。她比任何人都关心阎温的伤,也表达了适度的关怀,而她也知道,阎温若想留下她在旁照料,他定会开口的。

她守在阎温的身边的日子不算短,也付出了那么多,但她绝不因阎温的冷淡而退缩,至于她最大的情敌梅盼盼,就留给那个不知死活的楚姬对付好了。

就在各有所思的尴尬下,所有的人都听令的转身欲退出卧房。

梅盼盼也尾随在楚言之后,但她的心奔腾不已,她不该为阎温的伤势担心,这念头让她亟欲逃离。

“盼盼,你留下来。”

即将踏出房门之际,阎温的声音由背后传来,梅盼盼身子一僵,不知该以何种心情去面对他。

“城主的伤是因为梅姑娘而受的,梅姑娘应该留下来好好照顾城主才是。”楚言少有的多嘴。

梅盼盼不明白一向沉默寡言的楚军师何以对她口出此言。

楚言故意提高音量,目的是让阎螟也听得到他的声音。“城主今日会遇刺受伤,完全是因为梅姑娘,若非城主为了博得梅姑娘的欢心,就不会煞费苦心的将原定的行程改为到西山夺情崖摘取生长在崖壁的鲜艳花朵。也正因比改道而行,才会让觊觎阴阳镜的巫蛊门对城主有下手的机会。而城主为了保护手中的红花,宁可以身相护,城主对梅姑娘的心意,姑娘千万不可辜负。”

他跟在阎螟身边多年,倒是第一次见到阎螟对一个女人如此狂热认真,所以他决定帮阎螟掳获梅盼盼的心。

“楚军师!”阎螟怒喝,“谁要你多嘴了!”

“属下该死。”楚言嘴里虽然知错领罪,但他认为俱城主爱梅姑娘的心意该让梅姑娘知道。

阎螟明白楚言的用意,遂放软了语气摆手道:“退下吧。”

“多谢城主。”

楚言退出去后,房内只剩下梅盼盼与阎螟两人。

梅盼盼始终背对着靠躺床上的人低首静默着,楚言方才的话带给她很大的震撼,而小红的叮嘱也言犹在耳。在爱与仇恨之中,她已无路可退了,注定悲剧收场的情缘却将她紧紧缠绕。

万般都是命,她无力挣脱。

***

楚言既已将他到夺情崖摘花的事道出,阎螟索性从床上站起身,忍住胸口刀伤的疼痛走到桌前,将置于桌上极宝贝的艳红花朵拿起,来到梅盼盼的身后。

“盼盼。”

他的声音在梅盼盼的背后响起,她回过神来,连忙转过身.一看到他手中紧握着得来不易的红花,一股酸楚的情绪这上心头,她为他的痴傻而深深感动。

“城主,你受了伤,奴……奴婢扶你到床上躺好。”再不说些话,她怕她的泪水就要落下。

他制止她欲搀扶他的手。“你先听我说。”

梅盼盼停下动作,不用抬头看他,也知道他正以深情狂热的眼神凝望着她。

“盼盼,难道你要躲我一辈子吗?”他要她看着他。

梅盼盼已无法再逃避,她终于看向他,爱他的心如排山倒海而来,再也隐藏不住。

他灼热的视线锁住她的,不让她再闪躲。“盼盼,这朵花代表我对你的情,连我的心都是要送给你的,你愿意收下它吗?”

“你……你好傻……”她的泪水夺眶而出,模糊了眼前的影像。

她与他之间,该或是不该,她已无法分辨,对他的爱也已经超越了她所能掌握的界限。

他为了她连命都可以不要,她又为他做了什么呢?她什么也给不起。

他以指腹拭去她的泪水。“值得,为了你,一切都值得。”看她感动落泪的模样,他便心满意足。

“答应我,以后别再做傻事。”她担心他的安危。

“别哭了,我答应你便是。”他温柔的拭去她的泪痕,心疼不已。“这花,你愿意收下吗?”

直到此刻,他终于确定她也是爱他的,他向来冰冷的心为她化成水,润泽了他的生命。

“我先收着。”她努力的吸了吸鼻头,颔首接过他手中的花,明知他的感情不能碰,她却碰触了。

花色鲜艳大约有她掌心般大小,跟牡丹花有些神似,但在她心中是独一无二的,一如他在她心中的地位。

她收了花也等于接受了他的情,阎螟兴奋的将她搂人怀里。两人第一次心意相通的拥抱,就连相互碰触的肌肤都热了起来,他的心也猛烈跳动着。

“你不知道我等这天已经等好久了。”他温热的气息轻拂在她耳畔,对她那份狂烈的心始终无法平息。

她安静的让他搂在怀里,他身上的药草味充斥在她的鼻息,心疼他的傻,她蹙紧眉头,容许自己迷失在他的温柔里。

她的手指颤抖的抚上包扎在他胸口的布巾,她知道他的爱一如他狂傲的性子,总是义无反顾,能被他呵护一辈子的女人,将会是最幸福的。

只可惜她无福消受,总有一天她终会背叛他,从他身边将阴阳镜夺走,并回到紫云宫。

“你的伤势不轻,还是先躺下歇息吧!”看着他毫无保留的深情,她心里的苦楚也只能往肚里吞。

“嗯。”他轻笑,赢得美人心使他心情极好。

梅盼盼小心的轻扶着他到床上躺好,自己则坐在床畔照顾着他。

“你知道我为什么非要到夺情崖取回这朵花不可吗?”看着她沉静的容脸,他开口问道。

有一种奇特的感觉,他总觉得在她静谧安详的脸孔下还隐藏了秘密,他的爱为何让她变得沉默了呢?

“奴婢愚昧,愿闻其详。”她怕,怕他浓烈的爱无法承受她日后的背叛。而她是否又其能割舍情缘,狠心的伤害他?

她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爱上他的,或许是相遇之初便种下情种而不自知,恨的另一面是爱,而她发现得太晚。

他的大掌将她纤纤小手包住,笑道:“这朵红花又叫结缡花,它只生长在夺情崖的峭壁上。这红花曾有个传说,百年前有一对相爱的恋人,因为他们的爱不受众人祝福,在众多的阻挠下,他们选择跳下夺情崖永远厮守在一起,跳崖之前他们先在崖上以天地为证拜堂完婚。当村民赶到崖边要分开他们时,他们便手携手纵身跳下山崖。他们只在崖边留下这朵红花,并以此花为誓,将永远庇佑有勇气取得此花的有情人。”

他的额头抵着她,温柔的诉说远古的故事。

“盼盼,你能明白我执意取得此花的决心吗?我想与你恩爱到白首,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狂热的想拥有一个人,爱你的心与日俱增,我不能没有你。”

遇上她之后,他再也无法面对孤寂与内心的空虚。因为思念着她,阴阳镜内的冰冷对他而言,不再那么难以忍受。

在镜内的一个月里,他满脑子都是她,她不会知道他想见她的心有多么的热切!因为无法时时相守,所以一从镜内出来,他更加珍惜相处的日子,但随着时光一天一天的消逝,他的心益发焦躁不安。

传说中的故事教人感动,而他不顾危险的为她摘取红花更教梅盼盼感动莫名,她实在无法回报,她不希望他付出这么多。

“不……”她抽回手,慌乱的别开脸去,心痛得泪流满面。

爱已深,她却不能给他承诺,即使有结缡花的祝福,他们也不可能结为夫妇。

她的反应让阎螟心慌,他急忙坐起身。“盼盼,别拒绝我。”为什么要拒绝他的爱?他不明白!

“奴婢并非拒绝……”她胡乱抹去泪水,努力的扯出笑容。“只是……只是奴婢丧父未满三年,守孝期间还不能办喜事。”

她扯谎!

她拒绝的理由听在阎螟的耳里,令他心痛不已,他怔愣的看着她,多希望她说的是其他的借口。

是他太爱她了,才会忘了她是紫云宫的弟子,忘了她与他势不两立,忘了她对他的恨有多深!

“好吧,这事过些日子再提。”他语气转冷,神色也变得阴沉。

他宁愿她对他说实话,承认她是紫云宫的弟子,是为了阴阳镜而来。他不揭穿她,也是因为他一直在等她亲口告诉他。

但她令他太失望了!

他一脸寒霜,屋子里的气氛顿时冷到令梅盼盼受不了,她站起身,心虚的道:“奴婢现在就去帮城主张罗晚膳。”

再不逃,她就快无法呼吸了!

只见他的神色益发冰冷,双眸危险的眯起,对她的话不做任何回应,她神色黯然的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阎螟双眸透着难懂的情绪,莫测高深的盯着她,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良门口,他的心也渐渐往下沉。

难道他的爱无法让她不顾一切的留在他身边吗?不会的,他不会这么轻易的死心!

***

梅盼盼匆忙的逃出卧房,一路上她一直回想着她与阎温每次相处的情形。

她记得自己一直是恨他的,恨他的霸道、他的狂妄、他的残忍,更恨他残害无辜,这样深沉的恨怎会转变成爱呢?

她对不起宫主,更对不起代她而死的奕柔!

“你给我站住!”

在梅盼盼陷入沉思的当口,楚姬清亮的声音响起。

梅盼盼无奈的停下脚步,望向她不想看到的人,恭敬的道:“楚姑娘找奴婢有事?”她可以猜出她的来意,肯定与阎温有关。

楚姬傲慢的走到梅盼盼眼前,怒喝道:“废话!不然我没事于嘛叫你。”她越看梅盼盼越不顺眼。“你说,你这不要脸的奴婢,到底用什么招数迷惑了我的阎哥哥?”不然以她这等姿色待在两极野园近月余,阎哥哥没理由不为她心动的,问题一定出在梅盼盼身上。

梅盼盼已对楚姬的不讲理和处处找她麻烦感到不耐烦。

“楚姑娘误会了,奴婢对城主并没有任何的爱恋,而城主更不可能会看上我这小小的婢女。”要不是不想惹是生非,她何必站在这里忍受她的审问。

梅盼盼淡然的神色跟语气更让楚姬火大。“哼!阎哥哥当然不会其的看上你这贱婢,要不是你以身为阎哥哥的贴身丫环之便勾引阎哥哥,阎哥哥也不会迷恋上你!”

殷水灵方才向她吐露心声,说阎温近来爱上梅盼盼,早把她给冷落在一旁,殷水灵也还劝她要看开些,别对阎哥哥存有太多的爱恋。

笑话!一名小小的舞妓及一名小小的婢女她怎会放在眼里呢?她们不配拥有阎温的爱!

梅盼盼无力的辩驳,“我没有。”

“没有?”楚姬冷笑道:“你别得意,阎哥哥不会宠幸你太久的,总有一天你会落得跟殷水灵一样的下场。放听明点,最好自己消失,尽快离开洛城,免得届时得弄脏了我的手,亲自取你的命。”

“我想奴婢已经清楚的表明过留在两极野园的决心,楚姑娘倘若还要苦苦相逼,奴婢的忍耐有限。”梅盼盼原就心情不佳,此刻无心与楚姬周旋。

“大胆!若非仗着有阎哥哥给你撑腰,你这小小贱婢怎敢如此恶劣呢?分明是心里有鬼。”

梅盼盼已领教过楚姬的鞭子,现下见楚姬又发怒了,下一步可能是使出她的长鞭,未免再遭鞭打,她连忙往后退了几步。

“不,奴婢不爱城主,一点都不爱,这辈子都不可爱上他,这样楚姑娘总该相信奴婢了吧。”她大声否认,多希望自己的心诚如自己所言,不爱阎温也就不会有太多的顾忌与烦恼。

此时,阎螟由殷水灵搀扶前来,正好将梅盼盼的话一字一句听得清楚。

他身子一僵,神色冷然。

殷水灵将一切看在眼里,笑在心中。太好了,愚蠢的楚姬果然中了她的计谋,她三言两语便把楚姬气得沉不住气!

“想来必是你这楚楚可怜的模样迷惑了阎哥哥,不爱?哈,你若执意想留在阎哥哥的身边,今日我便要毁了你这张教人恶心的脸。”楚姬愤怒的取下腰间的长鞭,一使力便要往梅盼盼的脸挥去。

“住手!”阎螟怒吼。

楚姬吓得收回长鞭。“阎哥哥……”

阎螟脸如寒霜,眼神更是冷得吓人。“我两极野园的奴仆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了?”

阎螟的眼扫向楚姬,楚姬害怕得打了个寒颤,脸色惨白却仍强自装得理直气壮道:“阎哥哥,是这奴婢无故对楚姬恶言相向,楚姬气不过才会动手教训她的,既然阎哥哥在此,这个下人无法无天到连主子都敢顶嘴,这口气楚姬咽不下,求阎哥哥为楚姬作主啊。”

阎螟看向一脸无辜的梅盼盼,心痛得难受,她真的一点都不爱他吗?

梅盼盼对上他冰冷的双眸,心直往下沉,他一定听到了她方才所说的话,也好,就让他那样以为吧,这样一切都会容易些。

“楚姑娘,我两极野园的奴仆既然不合你的意,明日我命左将护送你回风城,你便不用再委屈受气了。”阎螟冷声道,为梅盼盼的默不作声而心碎。

对梅盼盼,该做的地都做了,该给的他也毫无保留,为什么她就是不肯爱他呢?难道她的心里就只有阴阳镜吗?

楚姬神色大变,急道:“阎哥哥——”

“好了!”阎螟制止,接着又道:“你明日便回风城,别让我再说一遍。”

楚姬被他冰冷的脸色吓得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她爱他这般阴晴不定的性子,却又不敢招惹,只怕在送性命。

“扶我回房。”阎螟不止伤口疼,就连心都痛得厉害。

当殷水灵匆忙跑到房内告诉他楚姬欲对梅盼盼不利时,他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只担心梅盼盼的安危,他万万没想到会听见她发自肺腑的真心话,那令他心如刀割。

“是,城主。”殷水灵柔声应着,眼前的结果比她预期的好太多了,简直让她开心得快飞上天,就连老天都在帮她。

事情太顺利了,她原本想借阎温对梅盼盼的爱来赶走楚姬,没料到还有更大的收获,现在梅盼盼公然表明不爱阎温,看来阎温是伤透了心。本想先除去楚姬再来对付梅盼盼,看来她根本不费吹灰之力便可重拾阎温的爱。

梅盼盼怔愣的看着楚姬离去时的怨恨、殷水灵冷眼旁观的得意,还有阎温心灰意冷的神情。当一切情爱纠葛散去,她的心是不是真能回到最初?

“不,不可能……骗人,不可能回到从前了……”她为自己可悲,假装没发生就真的骗得过自己吗?

再也承受不住心痛的感觉,梅盼盼悲伤的掩面而泣,她也想不顾一切的投入阎温的怀抱,她爱阎温,更不要他抱着别的女人。

她的心碎、她的悲伤,谁来听她诉说?

她能怨天尤人吗?不能!师命难违,奕柔的血债日日夜夜提醒她不能背叛师门,不能做个不仁不义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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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阳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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