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尊严——不让任何人污辱自己的自尊。
罗氏集团设计部。
楼下管理部门交给小玲一大叠信件，她不经意的看着信上的人名，突然发现一件很怪异的事——用同一种信封、同一种笔迹，寄了十几封到他们设计部，而且是人人有份！
她将信发在每个人的桌上后，她好奇的率先拆阅。可是当她看完，脸色霎时变得好难看。
这……这是在开玩笑吧？
当所有的人看完信，全都站起来低声讨论着。
“小玲，你说这会是真的吗？她……竟然是总裁的情妇，而且她还曾经被人强……强暴过？”
“我……我也不知道，这几天May的亲人死了，还没回公司上班。”
“不会吧！May长得又不是很美……”几个人窝在一起议论纷纷。
“你们都没瞧过May姊拿下眼镜的样子吗？”出声的是一名叫雅珍的女孩，她在这里头资历最浅，年纪也最小。
所有在场的人全都不约而同的摇头。
“May姊摘下眼镜时是很漂亮的，长得绝对不输周慧敏。”
“你怎么知道？”
“有一次May姊摘眼镜洗脸时，我刚好从厕所出来看见的。”
“不会吧！”所有的人全异口同声，男人是哀叫没有瞧出部里有着美玉，女人则是不屑艳媚靠着肉体去巴结总裁。
“好恶心喔！想不到她竟然会是那种人……”
“对呀、对呀！”
“难怪她平常一副看起来很拽的样子……”
“不知道总裁知不知道她被人强暴过？”
“对呀！”
在所有的人议论纷纷的同时，夏光和刚好从他的办公室出来，手里拿着的刚好是未拆开的告密信。
他瞧着众人围聚的样子，好奇的过去听了一下，在得知他们所讨论的内容后，他的脸霎时刷白。
怎么会……他忙不迭的撕开信封一瞧，谁？是谁做出这么恶劣的事？
“总裁，有一封你的私人信件。”新来的男秘书恭敬的站在一旁。
罗禹震抬起头来瞥了一眼，见到信封上字迹颇为熟悉，他微皱了眉，顺手抽起那封信看。
怎么会？他震惊的望着信里的内容，脸不禁僵硬了起来。
艳媚她就是……May！竟然会是那个其貌不扬的女人！
他想起几回在电梯上闻到的玫瑰香味、碰巧她脸上有红肿、喜欢建筑甚过于一切……但最令他讶异的是信里的其他调查。
他忙拨了一通电话到设计部，接电话的人是里头的主任夏光和。
“哦……总裁，现在部里的情况很乱……”
从电话这头可以听见阵阵的吵闹声。
“怎么回事？”罗禹震开始着急了。
“部里的人……今天全收到了一封告密信函……是有关于May的。”
全部的人都收到了？！
“那艳媚她人呢？”
“所有的人全都聚集到她的桌前，我现在看不到她……”
该死！
罗禹震低咒了句，立刻挂上电话，起身飞奔到设计部。
“她还有脸到公司来上班呢……”
“躺着赚就有了，不知道她来这惺惺作态干嘛……”
从艳媚走进办公室，就隐约听见同事们围在一块讨论窃窃私语，她微皱眉，直接走到她的办公桌前，并不理会他们怪异的目光。
她的平静惹怒了几个产时就看她不顺眼的同事，恶意的走近她，从她桌上挑起了那封告密信，直接放在她眼前。
“May，有你的信，你怎么不拆开来瞧瞧。”
“我等一会儿再看。”她头也不抬的回了一句。
“你一定要现在看，里面的内容精采万分，不看可惜喔！”
艳媚抬起头来瞧了她们一眼，才顺着她们的意思拆开信函，霎时她的脸色一青。
“柳艳媚小姐，怎么样，有没有什么要辩解的？”
“说不定还有更精采的没有写出来呢！”几个女人笑成了一团。
“够了，大家都回自己的座位工作去。”夏光和在此时帮艳媚说了一句。
“主任，瞧你担心的，你该不会也跟她有一腿吧？”几个人一同调侃他。
“别胡说！”夏光和不知该怎么解释这一切。
“人家她可是主任的心上人，主任当然要多帮着点罗！”
“可是，她现在不是总裁的情妇吗？”
“对呀！还在那故作清高，恶心死了。”
艳媚无视众人的攻击，她只是怔怔的望着手中的信，心里冷到了极点。
老天爷，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不是说要给我重新的机会吗？
夏光和看着艳媚的模样，心里一惊，连忙想扯开围在艳媚桌前的人群，就在此时电话突然响起，他愣了一下，便接起电话。
听见是总裁，他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
“你们说够了没有？”艳媚突然抬起头来顶了一句。
所有的人全安静了下来，连正挂上电话的夏光和也愣了一下。
“嘿！你还真不知羞！”几个女人被她的态度激怒，言语上开始不留情面。
“你以为你有总裁当靠山就可以嚣张了是不是？低贱到出卖自己肉体的女人还敢在这大放厥词！”
“对呀！说不定上面交代的大案子，都是靠她的身体去换来的……”
“你怎么还好意思待在这……要是我的话，早就赶快辞职了。”
“你们没有资格说我。”艳媚挺起了胸膛，瞪着眼前好像怪物一般的同事。
“我会不会辞职是我的事，只要上头一天不把我辞退，我就不走！被人家强暴又怎么样？当总裁的情妇又怎么样？那都是我的私事，跟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不会因为这样就被打倒的！她是有尊严的！
“怎么会有这么不知羞耻的女人！”某个人拿了信函丢在她身上，“我一定要让上头的人把你辞退！有你这种人待在公司，对我们简直是一种污辱！”
“对对对，我们一起到总裁那里陈情，看总裁是要留下她，还是要我们集体辞职。”
“对！”
夏光和试着阻止他们。
一群人将他往一旁推去。“主任，你走开啦！”
在她们刚走出部门，便看见气急败坏的罗禹震大步的走向设计部。
“这是怎么一回事？你们都不用工作了是吗？”
“总裁……”几个人将手中握着的信纸递到罗禹震的面前。
其中一个员工鼓起勇气说：“总裁！我们知道这对你而言或许是个很难下的决定，但，我们都希望你能马上辞退柳艳媚，我们觉得跟这样的同事相处在一起，会坏了我们罗氏的名声。”
听到她们如此的要求，艳媚突然抬起头来看了罗禹震一眼，那神情让他为之一愣，下意识只想要保护她不受伤害。
“总裁，请您马上下决定。”
如果在这里没有人愿意帮她讲话，那就让他保护她一辈子吧！
“好！柳艳媚现在去办离职手续。”
此话一出，所有设计部门的人集体欢呼，艳媚却当场一愣，原本空灵的大眼蓦然掉下泪来。
他……也不能体谅她是不？明知道她多爱设计建筑，他还是依着她们的要求辞退她……
她早该知道的！情感一旦和面子扯上关系，头一个被牺牲的，就是她那微不足道的感情啊！
“柳小姐，你也听见总裁说的了，请你就马上离开吧！”几个人一把将她扯离位子，罗禹震看到，连忙走近用身子护住她。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他扶着她的身体，怒视众人。
他同意他们的要求，并不表示同意他们对艳媚不礼貌，他会做出这个决定，只不过是为了想保护她不被欺负罢了。
他的举动让几个女人怒红的眼，她们壮着胆子对罗禹震说：“总裁！她根本就不值得您这样对她。”
艳媚的身子蓦然一缩。
罗禹震感觉到，连忙伸手握住她冰冷的小手。艳媚抬头望着他，瞧见他眼中的柔情，这才稳住了心情。
“那又如何？”罗禹震不避嫌的将艳媚往自己的怀里一带。“这是我们的私事，跟你们这些人有什么关系？”
“可是，她从前是别人的情妇——”
“你有胆再说一句！”罗禹震瞪大了眼，吓得那名员工马上住口不说。
“我们上楼去。”他搂着艳媚的腰，在众目睽睽下将她带上楼，完全不管身后的闲言闲语。
罗禹震觉得满怀痛楚，刘爷才刚走，她又碰上这种事，任谁也承受不了。
只是他觉得很奇怪，这究竟是谁做的？她好像跟艳媚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你不怪我没有告诉你我就是May吗？”她幽幽的开口。
“刘爷对我说过，你一直很独立，从你踏进社会起，你就不曾跟随他拿过钱。你仍继续在我的公司上班的原因，应该是希望生活能有个寄托吧！更何况你是凭着真本事在我这里工作。”
他坐到艳媚的身边，将她紧紧的搂在自己的怀里。“现在好点了吗？”
“我以为……你会因为我的事情被别人知道，就不理我了。”
当她听见他要她即刻离职时，她只觉得自己的心都碎了……
“傻瓜！外人的攻击只会让我更心疼你。”他吻吻她苍白的脸颊，“如果我会介意你之前所受的伤，早在刘爷一告诉我真相时，我就会离开了。”
“但人言可畏啊！”他又是一个这么优秀的男人，配她……真的是太浪费了！
同事们的反应让她突然警觉到他和她之间的差别！
他说他是用心在跟自己交往，那他的父母是怎么想？他们会容许一个被人玷污过的女人入他们罗家的门吗？
要是真有那种可能，将来别人又会怎么说她和禹震之间呢？
一想到将来的日子，艳媚就冷汗涔涔。
母亲呀母亲，你所留下的诅咒，真的是我今生的梦魇啊！
“你又在想些什么？”罗禹震拭着她额上的汗，心疼的望着她。“有话就说，别把自己给闷坏了！”
“我担心……我担心我们不会有将来。”
“不会的！我会一直待在你的身边！”
仿佛可以感觉到那张名叫不幸的大网渐渐在收紧般，艳媚偎在他的怀里，无助的打起哆嗦来。
“禹震……千万不要离开我。”
“不会的！”他肯定的在她的耳边发誓，紧紧的拥着她，想温暖她冰冷的身躯。“我不会离开你的，我保证……”
事情总在措手不及的时候来到，罗禹震在下班时先将艳媚送回家，等她人睡后，才又回到公司，拿着一些急待处理的案子回家。
他本想洗个澡，拿套衣服再到艳媚她家，可他一打开家门，竟见到许久没有回台湾的父母和妹妹，他心中闪过一抹很不好的预感。
“爸妈，怎么回来没有先打电话通知我，好让我到机场去接你们。”
“哥，你还会有时间来接我们吗？”依璃拿出两封一模一样的信封放在他的眼前。
“这信的内容我们都看过了，禹震，你怎么说？”罗父面色凝重的问。
他瞪着眼前的信，表情霎时僵住，他知道这些信是谁发的了，除了夙敏外，还有谁会有他父母在美国的住址？
“我目前是有个女朋友……她的名字的确叫柳艳媚。”他以平静的口吻说，仿佛这种事没什么好在意的。
“那她也跟这信里说的一样，也被……强暴了？”罗母焦急的询问。
“那不是她自愿的！这事的来龙去脉我全都很清楚。”
“那你现在的意思是……”
“我会娶她为妻。”罗禹震毫不畏惧父母和妹妹眼中闪过的那抹不赞同，直接将话给挑明。
依璃尖叫了一声，像是猫被踩着尾巴般的跳了起来。
“不！我不要一个情妇所生的女人做我的嫂嫂，而且她还被人强暴过，这实在是太恶心了！要是我的朋友知道了，一定会笑死我的啦！爹地，你快要哥跟那女人分开啦！”她猛摇着罗父的手臂。
“是呀！禹震，我们是不在乎未来媳妇的家世背景，可是，这也差太多了，她……有那种过去，要我们怎么跟朋友介绍……”
“妈！够了！”罗禹震止住罗母说下去。“请你们先放下成见好吗？艳媚并不是你们想像中的那种女人！”
“她要的不就是你的钱嘛！会当人家情妇的不就都是贪图钱财。”依璃作出一副不屑的模样。
“小璃！听你哥把话说完。”罗父威严的说了一句，他想听听这个一向聪敏优秀的儿子究竟喜欢这个叫艳媚的哪一点。
禹震感激的朝着父亲点了一下头。“对，这信里说的全都是事实，艳媚的确有一个很可怜的过去，而她一开始的身分也的确是我的情妇，不过，她从来没有拿过我的一毛钱，我和她，就如同一般的男女，是真心相爱的。”
“情妇就情妇，说不定她要的是将来的富贵荣华，不是眼前你给她的蝇头小利！”依璃大声的反对。
“小璃！”罗父喝了一声，“我现在是在跟你哥哥说话！”
“讨厌！”依璃跺了跺脚，不依的往楼上跑去。
罗父瞧着被自己宠坏了的小女儿一眼，摇了摇头，才转头对着罗禹震说：“去把柳小姐带来让我们看看吧！总是要让我跟你妈见了面才算数。”
“我知道了！”罗禹震笑着点头允诺。
“你父母要见我？”艳媚瞪大了眼睛。
“走吧！我父母亲是明理的人，他们一定可以发觉你的优点的。”罗禹震对艳媚很有信心。
要是有个万一呢？
这句话艳媚并没有说出口。望着罗禹震放在方向盘上的修长大手，她开始觉得惴惴难安。
入门前，罗禹震不得不对艳媚说：“我妹妹……她如果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你千万别跟她计较。”
听到他说了这句话，艳媚的脸僵了一下，才道：“我会的。”
“还有……为了我们的将来，不管怎么样，千万别放弃！”
“嗯！”她望着紧紧被动他握住的手，抬起头来，坚强的对他微笑点头。
事实证明，会无好会，宴无好宴。
艳媚食不知味的吃著眼前精致的餐食，面对着罗禹震的妹妹和母亲那直直射来的不屑和质疑的眼神，她只觉得整颗心荡到了谷底。
好在罗禹震不时在餐桌下碰触她的脚踝，提醒她绝对要撑下去。
突然，依璃放下刀叉，猛地站起身来。
“我受不了了！爹地，她凭什么可以跟我们平起平坐吃东西？我不要吃了！”她说完就想转身上楼。
听见了这话，艳媚微微瑟缩了一下，强撑的坚强霎时崩溃。
该来的，似乎怎样也躲不掉！
“小璃，马上给我坐好！”罗父低喝了一句，依璃便乖乖的坐回椅子上，心不甘情不愿的搅着面前的食物。
罗父转头对艳媚说：“对不起，小璃被我们宠坏了。”
“不会的。”艳媚此刻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罗家人。
罗禹震在桌下伸手微抚艳媚频频颤抖的腿，无言的对她说着对不起。
等到一干仆人撤下食物，端上茶具后，艳媚知道，审判来了。
罗父从怀中拿出两封信，目光深沉的望着艳媚。
“柳小姐，关于你的过去，我们在这封信中已经全都知道了。你还有什么想补充的吗？”
“没有。”艳媚摇摇头。
“那你觉得你该怎么把这事情处理得圆满呢？听说，现在连罗氏里的人都知道了你之前的事……”
罗父其实并不讨厌艳媚，但对于她的过往，他仍是介意。
“没有办法做到圆满。”艳媚将背打得笔直，就是不想让别人看出她的不知所措。
“你知不知道罗氏在美国一带的名声？”罗父继续问。
“知道，我从前在罗氏当过设计师。”艳媚静静的回了一句。
“然后？你明知道我们罗氏的名声，可是仍旧巴住我哥不放？”依璃又忍不住插了嘴。
换来罗父和罗禹震异口同声的大斥一声，“闭嘴！”
“子靖，你们也对依璃太过严格了，我倒觉得她说得没错！柳小姐的身世……似乎不太适合待在禹震的身边，而且你刚刚问的，不也表示不想让她跟禹震在一块的吗？”丈夫没直接说出口，不代表她听不出来呀！
“对嘛！哥，你看，连妈咪都说她不适合。”母女两个人连成一气，一同对着艳媚猛皱眉头。
“妈，我原以为你能够体谅艳媚的。”罗禹震感慨的说。
“体谅跟接受是两回事呀！”罗母是个大家闺秀，保守的观念让她无法接受艳媚当她的媳妇。“我也很同情她，可是，我真的没办法接受她加入我们的家庭。”
“妈……”
“禹震，够了。”就在他们起争吵时，忽然有个软软的声音插入他们之间，艳媚扶着罗禹震的肩，倏地站起身来。
“伯父，伯母，打搅了，我要先离开一步。”
“艳媚，你这是在做什么？”罗禹震猛地扯回艳媚的身子，将她紧紧的锁在自己的怀中。“你不是答应我永远不放弃的吗？”
“有用吗？”艳媚回头看着一脸肃然的罗父，和两个满脸不苟同的罗家母女，然后再转回头望着罗禹震，她轻轻将他推开。
“就算你们可以接受我，我也承受不了你们的厚爱，我只要想到每当我被介绍一回，就必须要把我之前所受的伤害再拿出来解释一次，我一定会受不了。求求你，饶了我吧！”
艳媚此言一出，罗禹震原本想伸出去的手突然顿在半空，他望着一脸凄楚的艳媚，他终于明白，自已有多残忍的在凌迟着她的心啊！
她能熬过来，不代表她已经能坦然接受，他却硬要她再去回忆那些不堪的过往！
他怎么会没有瞧见她那苍白的脸蛋？怎么会没有注意到她的情绪快要崩溃？
他根本是用“爱”的名义一再的伤透她的心！
艳媚一步步的往后退，一直到门口，她对所有的人深深一鞠躬。“谢谢你们陪我吃这顿饭，原谅我的不礼貌，我想先告辞了。”
“艳媚……”罗禹震跨出一大步。“我……”
“别再跟来了……我求你！”她笑容中的凄美，让所有见了的人全都倒抽了口气。“我们就到此为止，谢谢你对我所付出的一切。”她轻轻的合上大门离去。
等到罗禹震回过神追出去，只见到艳媚上了计程车，绝然的离去。
他定定的站在门前许久，直到罗父看不下去，走出来想硬将他架进门。
“够了，人都走了好久了。”
罗禹震转头看着他的亲人，突然狂笑出声。“哈……”
“禹震……”罗母不安的轻唤着儿子。
“我的幸福比不上你们的面子，是吗？”他狂吼了一句，推开父亲的手，疯狂似的往车库跑去。
真的够了，他再也受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