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开完早会,松本监察官立刻赶到单身警察宿舍。

他一边听衣笠雅人大谈引蛇出洞计划一边却用眼角斜瞄西荻吹樱。

能以不到三十五岁的年纪就坐上监察官的位子,松本自然有过人之处,他的观察力在警界小有名气,但他承认他的观察力远不及衣笠,不过他还是看出来西荻吹樱对衣笠雅人有很深的好感;那是当然的,那种含情脉脉的眼神,只有瞎子才看不出来。

说实话,他有点为衣笠感到担忧,这几天他去拜访过修道院,对西荻吹樱有了更多的了解;她是个连上帝都会感到头疼的麻烦精,从来没有东西是她得不到的,这不就表示衣笠将成为她的瓮中之鳖?!

可怜的衣笠,他大概还不晓得自己将会面临什么麻烦,他要不要提醒他呢?

他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衣笠的脸上——

老天,看来这家伙已经深受其害了,眼圈那么黑,肯定是被她折磨的!但如果他真的受不了她,他应该不会再保护她,他为什么还要继续保护她?是因为面子问题?还是另有隐情?该不会是他正好也喜欢她……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衣笠不悦地打断他的思绪。

“太冒险了,我不能同意。”松本赶紧回过神来。

衣笠毫不担心地说:“派一百个便衣刑警,沿途做好埋伏。”

松本面有难色,“她可不是普通的女孩子,而是西荻老爷的孙女……”

“难道真美和其他四个女孩的命不是命吗?!”吹樱不满地插嘴。

松本退让地说:“如果能不在晚上执行任务,我或许会考虑。”

“问题是,她只能在黑暗中认出凶手。”衣笠的声音变得十分尖锐。

“万一有闪失,我负不起这个责任。”松本小声地说,表情恍如老鼠。

“我已经写好了切结书,要爷爷不怪你们。”吹樱早有准备。

“西荻老爷不会理这份切结书的。”松本才不会轻易上当。

这倒是真的,修道院虽然不敢把吹樱失踪的消息张扬出去,可是却向警视厅要求保护,大批的警察进驻修道院,反而引起西荻老爷的注意。

警界有不肖警察,偷偷把消息告诉西荻老爷,使得西荻老爷大为震怒;没想到他好不容易才知道寻找多年的孙女下落,却是失踪,他下令警告黑白两道,孙女如有损伤,肇事者一律处以极刑。

幸好不肖警察不知吹樱就是S小姐,否则松本现在人也会在冰柜里冷藏。

吹樱叹口气,她当然了解她若有不测,爷爷肯定会捉狂,不过她并不知道爷爷捉狂的程度是大开杀戒;在她心目中,爷爷是全世界最慈祥的爷爷,她试着以另一种观点出发,企图说服贪生怕死的松本:“凶手逍遥法外,随时可能再犯案,你替其他女孩和她们的家人着想吧!”

“我打算通令全国处女,尽量不要晚上出门。”

“你这么做只会造成全国的处女大恐慌。”衣笠大声挞伐。

“我不现身,凶手无法得知我在哪里,你要如何引他出来?”吹樱再接再厉。

两人联合夹攻,使得松本双手按住太阳穴按摩,露出一副头痛的表情;今天的早会可以说是挨骂大会,上级把他骂成臭头,现在又被他们两个围攻,他的头几乎快爆炸了,“你们两个别再一唱一和了,让我安静地想想。”

看到松本可怜兮兮的模样,衣笠和吹樱两人的眼神在空中很有默契地交会,不但没有同情心,反而变本加厉地刺激松本,而且还是由衣笠先开炮。

“由我假冒吹樱的男友,陪她四处逛逛,保证她毫发无伤。”

吹樱微笑地说:“有大侦探保护我,你应该可以放心了吧!”

“万一他不上钩,岂不是白忙一场!”松本用尽全身力气般反驳。

“问题是,我们在这儿发呆,只是浪费时间。”衣笠和吹樱异口同声地说。

松本投降地举起双手,“好吧,我先回警视厅沙盘演练,再通知你们时间。”

“别耽搁太久,我希望能在真美的葬礼前将凶手就地正法。”吹樱表情相当认真。

“你说什么?”松本和衣笠同时瞪大眼睛。

“是绳之以法,对不起,我用错辞了。”吹樱赶紧更正。

“我走了,你们两个可别轻举妄动。”松本叹口气,走了出去。

其实,他最后一句话另有涵义,是要提醒衣笠别落入美人计的圈套中,他已经完全看出衣笠快管不住他自己了。这也难怪,西荻吹樱是个大美人,若不是他已婚,他会亲自保护她,还轮不到衣笠雅人享受艳福。

尤其是这间单身警察宿舍,房里只有一张床,每个晚上都能看到美人的睡相,连和尚见了都会心痒,更何况是身心正常的衣笠雅人?他不禁怀疑衣笠舍弃豪华别墅,执意在这儿保护美人的居心,其实是想制造孤男寡女独处一室的机会。

撇开她的姓氏不谈,活色生香的美人,只看不碰,岂不是太暴殄天物了!

但是以衣笠雅人固执的个性,他撇得开西荻这个姓氏吗?松本并没有想太久,他了解他,他绝不会有一般男人的冲动,他会坚持正邪不两立的立场到底。然而西荻小姐也不是省油的灯,她也绝对会不择手段地得到衣笠雅人。

松本叹口气,他不知道最后的结果,恐怕只有上帝才知道。

衣笠雅人不是笨蛋,他当然听出松本话中的弦外之音,可是他自认无愧,用不着向松本解释,他担心的是吹樱心里想什么,“你该不会真的想用私刑?”

吹樱面无表情地说:“我手无缚鸡之力,我哪可能手刃凶手。”

衣笠好奇地问:“你会继承西荻株式会社吗?”

“会,我喜欢命令人。”吹樱毫不考虑地回答。

“命令人做什么?杀人吗?”衣笠一脸尖酸刻薄。

吹樱不快地板着脸,“你有何证据证明我爷爷杀过人?”“他不用亲手杀人,他只要一声令下就可以了。”衣笠嗤鼻道。

吹樱气红了脸,眼里透出冷光,“你哪只耳朵听见他下这种命令?”

“他有很多愚蠢的属下,抢着替他扛了杀人罪。”衣笠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总而言之,这些全是你一个人的想象。”吹樱不以为然。

“你爷爷其实就像这个连续杀人凶手……”衣笠话还没说完,吹樱已经抬起手,奋力朝他面颊掴下。

“住口!我不许你侮辱我爷爷!”

有十秒钟那么长,衣笠雅人整个人呆住了。这是他生平所碰到最大的羞辱,他从未被打过巴掌;但让他发呆的原因,却是他再次没察觉出来她的意图。

结实而有力的一巴掌,令他感到他的牙齿几乎快被打掉了;这女人真不可小觑,惹火了她,恐怕连老虎都会被她一掌打死。

“瞧瞧你,终于露出西荻家的本性!”

“谁叫你嘴贱!”吹樱毫无悔意地说。

“嘴贱的人就该换耳光吗?”衣笠怒不可遏。

吹樱幸灾乐祸地看着他红肿的面颊,“没错。”

“那命贱的人是不是就该挨子弹?”衣笠咄咄逼问。

“谁叫你要胡言乱语,侮辱我爷爷!”吹樱不肯正面回答。

“你有没有想过,你爸妈为何送你进修道院?”衣笠换另一种问法。

吹樱天真地说:“他们希望上帝无时无刻地保佑我。”

“我问过修院道,他们说你父母的希望是消除你与生俱来的业障。”

“你干吗要对我做身家调查?你有什么目的?想嫁我吗?”

“想救你吧,迷途羔羊。”衣笠觉得跟她说话,肠子会打死结。

“我才不是羔羊,我是老虎,你最好当心,你会是第一个被我吃掉的人。”

“你做梦!”衣笠冷哼一声,她想得到他的企图令他心里不寒而栗。

吹樱坐进暖桌下,“没错,我常在梦中把你吃到肚里。”

“你是先吃我的头?还是脚?”衣笠故意把脚抬到她面前晃动。

“你好脏!别拿你的臭脚丫子给我闻!”吹樱像坐到针筒似的弹起来。

“我的脚丫子会臭吗?不会呀,香得让人心旷神怡。”衣笠闻着自己的脚。

“恶心!”吹樱跑到浴室里,一边洗脸一边想着以脚还脚的方法。

灵机一动,从镜中她看到嘴角泛着狐狸般微笑的女孩,她已经想到了整人妙方,虽然这个点子很残忍,不过为了维护西荻家的声誉,她有义务教训他,让他知道“祸从口出”的下场是——“病从口入”,以后他就会谨言慎行,不敢再抹黑西荻家。

衣笠雅人又站在门外,忍受着刺骨寒风,吞云吐雾。

他一直问自己为何要忍受她的气?他是不是已经被她逼成疯子了?

没错,他发神经才会乖乖地听她的命令行事,他应该反击,这是维护男性尊严最基本的方法!他又摇头又叹气,现在他惟一的希望是早点捉到凶手,然后逃难。

随手一弹,把烟蒂抛到楼下,进屋后发现她正在洗澡,他咽了咽口水,真想把墙壁打个洞偷窥……

随即他敲敲自己的脑袋,把遐思敲出去,他需要喝杯苦咖啡,让自己清醒一点;正好,咖啡壶是满的,他倒了一杯咖啡,不怕烫舌地一口气喝完。

又倒了一杯,他的视线不由得移向浴室的门,想象着她躺在泡沫里,正伸出一只美脚,轻轻地搓揉,然后又换另一只美腿……

老天,他肚子突然好痛,他快受不了了!他冲到门口,用力地敲着门,“你在浴室里干什么?”

“泡汤,纾解压力。”吹樱大声地回应。

“快一点,我肚子痛死了。”衣笠的五官因痛苦而扭曲。“你不会拿个大碗公,拉到里面去。”吹樱从门里发出愉快的歌声。

衣笠冷汗直流,但体内却是怒火熊熊,“你是不是在咖啡壶里动了什么手脚?”

“你好聪明,我的确动了脚。”吹樱毫不掩饰自己的罪行。

“你拿洗脚水泡咖啡!”衣笠这才明白,天下没有白喝的咖啡。

吹樱不客气地说:“是你先拿你的臭脚给我闻的。”

“臭婆娘!我若不揍你,我就不姓衣笠。”衣笠从行李箱里拿出铁尺。

“姓西荻好了,嫁给我,做我的老公。”吹樱浑然不知危险将至。

“你完了!”衣笠将铁尺插入门隙中,捣坏喇叭锁。

吹樱双手环胸,脸色涨红,“不可以,我还没穿衣服……”

“我管你有没有穿衣服,我肚子痛得半死。”衣笠一进来就先脱裤。

“把脸转过去。”吹樱立刻打开水龙头,让室内充满蒸气。

“我偏要看。”衣笠瞪大眼睛,露出暧昧的表情。

她真是美得没话说,她的皮肤一看就知道是吹弹可破般柔嫩,令他不禁想赶快将肚子里的恶臭排掉,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跳进浴缸里,来个鸳鸯戏水。

看到他色迷迷的眼神,吹樱舀起一勺滚烫的热水,毫不留情地往他身上泼去。

“你给我记住,此仇不报非君子。”衣笠别过脸,泪往肚里吞。

“怕你的是狗。”吹樱站起身,背对着他伸手从架子上勾毛巾。

“西荻家的人本来就是禽兽。”衣笠用眼角偷瞄地浑圆的翘臀,挺诱人的。

吹樱裹好身体,小心翼翼地跨出浴缸,“你说什么?”

“西荻……”衣笠转过脸,看到她大腿,喉咙干得发不出声音。

“再免费送你一盆热水。”吹樱再次进行报复,她生起气来毫无理智可言。

“要命!你要把我眼睛烫瞎是不是!”衣笠赶紧闭眼,躲过攻击。

吹樱踏着轻快的脚步跳出浴室,“谁叫你要说西荻家的坏话!”

“有胆你就不要跑!”衣笠伸手拿起卫生纸,翘高屁股。“我才不会笨到留下来闻你的臭屎味!”吹樱的脸从门外探进来。

这真是个尴尬至极的场面!她从没看过男人的裸身,她一时呆住;他随着她的目光低下头,看到自己暴露在外,即使他再镇定,他也无法不脸红。

他一手赶紧拉上裤子,一手按下马桶的冲水把手,佯装没事地背过身,转向洗手台,用冷水泼洒着脸,冷却脸上的温度。

他觉得自己实在不需要难为情,男人的身体给女人看到,又不是世界末日,他也常看女人的身体,只不过是在美术馆和停尸间看到不会动的女性裸体。

“你的传家宝看起来蛮强壮的。”吹樱发出一声响亮的口哨声揶揄他。

当衣笠雅人迅速转过身,她人已不在门口,他迟疑着自已下一步该采取什么行动?把她从楼上扔到楼下,让她摔成肉饼?还是学她的方法,以身体还身体?

虽然他也看过她的身体,却没看到宝贝,但他总有一天会看到;他认为这不是邪念,而是报复。不过与其总有一天,还不如今天好了,让她知道男人不是好欺侮的。

一走出浴室,看到她正躲在被子裹穿衣服,他立刻上前要掀开被子。

“你要干什么?”吹樱听到走路声,立刻像只蚕宝宝般用被子里紧身体。

“换我看看你的传家宝。”衣笠一跃上床,用身体压住她。

吹樱大叫:“是你自己没穿裤子,又不是我脱掉你的裤子。”

“我不管。”衣笠拉扯着被子,眼神像要吃人的恶狠。

“你这算保护证人吗?”吹樱感到害怕,身体在被里不寒而栗。

“谁叫你先侵犯我的隐私权。”衣笠发现她实在不好对付,力气大得吓人。

“浴室是我先进去的,你才是做贼喊捉贼。”吹樱不服气地纠正。

“是你先拿洗脚水煮咖啡,害我肚子痛。”衣笠指出祸源。

吹樱死不认错地说:“没人叫你喝,那壶咖啡是我要减肥用的。”

“既然你要减肥,你现在去喝光咖啡,我就饶过你。”

“我现在不想减肥,我明天再喝。”

“鬼才信你的话!”衣笠手脚并用,好不容易才把被子拉掉。

吹樱没有足够的时间穿衣,都怪她自己,浪费太多宝贵的时间在发呆。不,严格说起来也不能怪她,任何人对从没见过的东西总会心存好奇。一想到这,她突然觉得发明热狗的人可能是色情狂,并暗暗发誓以后不吃热狗,发完誓她才想到该穿衣服了。

万万没想到她才刚穿好内裤,他就像疯狗般冲了过来,她直觉自己有危险,不过那种危险是她乐见的,但她不乐见他眼里盛满愤怒。她可以把一切给他,不只是她的身体,还包括她的生命,可是她绝不容许他是以报复的心情撕去她的羽翼。

她要他爱她,这是她惟一的条件,看到他面孔狰狞,她好难受,不过她的脸部表情却异常从容镇静,“你敢乱来,我就大叫非礼。”

“我让你叫不出来。”衣笠一手捂住她的嘴,一手就要扯下她的内裤。

吹樱没有选择的余地,从小爷爷就教她,面对敌人时绝对不能心软,那时她不懂什么叫敌人?爷爷说就是会欺侮她的人;现在他就是她的敌人口她张开嘴,狠狠地朝捂着她嘴的手咬下去,凶狠的程度不输鼬鼠。

虽然她感到喉咙里有咸咸的血腥味,但她仍不松口,她要他先松手。

衣笠雅人痛苦地拔出手,真是可怕,皮破血流,齿痕至少有两厘米那么深。他不得不佩服她,天生做黑道大姐头的最佳人选,“你的牙齿是什么做的!”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对我不礼貌!”吹樱急急把内裤穿好。

“我今天不打掉你的门牙,我以后就倒着走路。”衣笠火大了。

“不要!”吹樱吓得要跳床而逃,脚却踩空,头先着地。

衣笠袖手旁观地看她躺在地上,“你怎么了?”

吹樱气若游丝地说:“我的头好痛。”

“你是装的,我才不会再上当。”衣笠不想再被放羊孩子骗。

“真的……”吹樱眼前一片漆黑,然后整个人失去知觉。

一摊血从她脑后流了出来,衣笠雅人这才知道事态严重,赶紧抱起她的头,先用枕头压住她的后脑勺,接着用大衣包住她发冷的身体,火速地打电话叫救护车。他完了,松本得到消息后,肯定会后悔召他来保护她,越保护越危险……

其实,最后悔的人是他自己,看着她苍白失血的脸色,他的心痛如刀割。

松本监察官匆匆赶到医院。

之前,他已经听到单身警察宿舍那边传出的连连抱怨。

听说他们两个每晚都大吵大闹,乒乒乓乓,吵得左邻右舍的警察全睡不着觉。

但松本没想到,衣笠雅人居然会真的动手打西荻吹樱?!太不可思议了,衣笠虽然嫉恶如仇,可是衣笠的脾气和修养向来令人称赞,打女人这种事,他还是头一次听到;不过他相信一定是西荻吹樱太过分,才会让衣笠忍无可忍地出拳。

见到雅人,松本焦急地问:“你怎么会打她?”

衣笠勉强挤出一丝苦笑,“是她自己跌倒,头撞到地。”

“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松本的眼中闪过好奇的促狭。

“她拿热水泼我。”衣笠悻悻然地说,被咬的手心虚地想藏到袖里。

“还有你的手又是怎么了?”松本眼睛一亮,他的不自在反而引起注意。

“她咬的。”衣笠叹了口气,不过他并不想陈述来龙去脉。

松本忧心忡忡地说:“连你都对付不了她,叫我怎么放心让她出去!”

“松本,难道你有更好的办法引凶手出来?”衣笠不以为然地反诘。

“上面已经答应了。”松本不情不愿地宣。

两人将计划做了一番沙盘推演,这时,一个大夫走进病房,衣笠雅人立刻抿唇,他的眼神很自然地打量着大夫。

他年约三十岁,肤色苍白,鼻子如鹰钩,眼神不带任何感情,全身上下散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孤傲,若不是那身白袍,很难将他和大夫联想在一块。不过,不可否认地,他的确是个美男子。

“立村大夫,她的伤势如何?”松本一见到那个男人就问。

立村职业化地说:“经过脑波扫描,有轻微的脑震荡。”

“需不需要住院观察?”松本露出焦急的表情。

“最好如此,让她留院两天。”立村专注地检查吹樱的心跳器。

松本近乎自言自语地说:“我马上加派人手来医院保护她。”

“监察官,这位小姐是?”听到立村这么一问,衣笠眉头微微一蹙。

“重要的目击证人。”松本毫无戒心,显然他很信任立村大夫。

立村恍然明白似的点点头,“原来她就是报纸上说的S小姐。”

松本请托地说:“立村大夫,请你务必尽全力照顾她。”

“我会的,让病人尽快痊愈起来是做医生的职责。”立村说完后便转身离去,继续巡视其他病房。

衣笠语带指责地说:“你身为监察官,实在不该这么多嘴。”

“立村大夫一向沉稳,不会乱说话。”松本自信十足。

说不上来为什么,衣笠雅人就是不大喜欢立村大夫,他给他一种邪恶的感觉。

他的直觉向来很准,因为他捉过太多犯人;当然,他捉的犯人都不是普通的小角色,小角色还轮不到他亲自出马。在他的印象中,越是奸诈狡猾的犯人,越像平常人,从外表上完全看不出他们的心思,而立村大夫就是这种人。

坦白说,西荻吹樱虽然还没清醒,鼻息均匀,这是熟睡的现象,他不是大夫,连他都看得出来这点,他不信身为大夫的立村看不出来!而且立村刚才又来了一趟,还带来一篮苹果,这么体贴的大夫,他还是头一遭见到,更让他职业化地起疑。

不过,没有证据,他绝不会贸然地说出口,他会将怀疑藏在心里,仔细地观察,他相信为恶之人终会露出狐狸尾巴,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一声喟叹,吹樱痛苦地睁开眼,小题大做地哀嚎。

“老天!我的头好痛!”吹樱佯装可怜。

衣笠一眼就识破她的演技,“痛不死你的。”

“混蛋,你在这干吗?”吹樱一副不想见到他的模样。

“保护你。”衣笠坐在床尾的椅上,双脚把病床当脚垫放着。

吹樱用力把他的脚挤到床下,没好气地说:“我不想再见到你。”

衣笠面无表情地说:“我也不想,可是我想捉到凶手。”

“这篮苹果是你送的?”吹樱看到桌上的苹果,脸上泛起一丝笑意。

“你想得美,是你的主治大夫送的。”衣笠才不会浪费一毛钱在她身上。

“你妈生你的时候,八成忘了给你生心和肝。”吹樱气急败坏。

衣笠懒洋洋地说:“我做过全身健康检查,心肝都健在。”

“跟你说话好无趣,你去削个苹果给我吃。”吹樱命令道。

“你受伤的是头,又不是手。”衣笠完全不为所动。

“是你害我受伤的,为我做点事会要你的命吗?”吹樱怒吼。

“西荻小姐,你千万别这么激动,对你的头不好。”立村大夫忽然出现。

来得真巧!衣笠雅人不由得抬了抬眉尾,愈发觉得立村的行为怪异,但此刻的怪异跟之前不同;之前他的眼神冷冰冰,此刻他的眼里却有两团火球。看来他的改变跟西荻吹樱有绝大的关系,是因为她的美丽吸引了他,还是另有原因?

衣笠雅人正在猜测之际,突然有一个他从未听过的柔软声音,分散了他的思绪,“都怪这个家伙,他故意刺激我。”他真不敢相信母老虎也会有小猫叫的声音,那么撒娇、那么温柔,居然是从西荻吹樱的喉咙里发出?

“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有意的。”衣笠语不惊人死不休。“你想气死我,门都没有,我不会让你如愿的。”吹樱狠瞪他一眼。

衣笠还以颜色地警告:“大小姐,你这么凶,当心嫁不出去。”

吹樱不甘示弱地说:“我只有在混蛋面前,才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一次骂两个人。”衣笠故意拖立村大夫下水。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吹樱飞快地拿枕头扔他。

衣笠闪身避过攻击,“打是情,骂是爱,你这样做会让人误会的。”

“去替我换个干净的枕头。”吹樱命令,两人似乎把立村大夫当隐形人。

“我又不是你的仆人。”衣笠置之不理地冷笑。

立村赶紧打圆场似的说:“你想吃苹果,我来削好了。”

“立村大夫,你该不会在门外偷听我们讲话。”衣笠有意挖苦。

“我巡房经过,刚好听到你们的声音。”立村神情自若地解释。

“你这个人,心眼小,疑心病又重,真是不可救药。”吹樱落井下石。

衣笠雅人本来想反击,但立村刚好经过他身旁去拿苹果,他鼻翼翕了翕,闻到一股淡淡的油脂味,他冷不防地转移话题:“立村大夫,你很喜欢蜡烛是不是?”

“你怎么会这么说?”立村怔了怔,表情显得有点措手不及。

“你的身上有蜡烛残留的味道。”衣笠直截了当地说。

立村不疾不徐地说:“我喜欢浪漫,下班回到家常不开灯,而是点蜡烛。”

“立村大夫又帅又温柔,一定是很多护士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吹樱娇笑。

“我忙得没空交女朋友。”立村摇摇头,神情转变成为有些无奈。

衣笠促狭地问:“你该不会在打立村大夫的歪脑筋吧?”吹樱挑衅地反问:“是又怎么样?你吃醋了吗?”

“恭喜你,立村大夫。”衣笠却以同情的眼神瞅着立村大夫。

“恭喜我什么?”立村一脸茫然,表现出他对情爱很迟钝的反应。

“你真呆,小姐对你有意思,你听不出来吗?”衣笠感觉他不像是装的。

立村傻乎乎地说:“你们两个不是一对恋人嘛!”

“鬼才跟他是一对恋人!”吹樱抢在衣笠之前否认。

“她说的对,我宁可跟鬼交往,也不愿意跟她在一起。”衣笠指出。

“能得到这么美的小姐青睐,是我的荣幸。”立村报以微笑。

“我到外面去坐,让你们有独处的时间。”衣笠识趣地退出病房。

从门外听到女性如银铃般甜美的笑声,他难以相信自己居然有吃醋的情绪。

该死的!他是怎么了!为何会有情敌出现的感觉?他疯了不成?他深吸一口气,平稳住心情,将所有的心思从西荻吹樱转向立村大夫;立村大夫喜欢点蜡烛,除了是浪漫的表现外,还有一种,那就是对宗教信仰的虔诚。

立村大夫怎么看都不像是浪漫的人,他怀疑他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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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偷念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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