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卷三生死相许梦回尘影里

冰影逃走了!

在封孤云“拜把兄弟”们的严格监视之下,她依旧逃跑成功,只不过,悲惨的事随即发生了——

冰影知道她没有方向感,却不知会迷路迷得这么惨不忍睹。

她从封孤云嘴里套出,只要骑着快马日夜兼程往北奔,快则三天,慢则五天,一定能触到维吾国那片广大辽阔的大漠外缘。

可是她走了半个月,居然又兜进百花谷里头,怎么转也转不出来。

“再这样下去怎么得了?百花谷漫无人烟,只靠一些花蜜野果果腹,我会不会没见到剑非就先饿死啊?”冰影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对着跨下座骑嘀嘀咕咕。

“嘶——”马儿愉快地吃着野草,确定它绝对不会饿死在这片苍翠绿地中。

百花谷是他们的定情之地,处处都是回忆。花丛里她笑语盈盈,玩闹地聆听着他解说天地万象,指导百花之名……

“光只有回忆是不够的!我要用心从路,唉,可惜当时我只顾着玩耍捣乱拖延行程,认路的工作都由他一个人包办了!”

冰影正在懊恼,忽见远处传来炊烟,太好了,她得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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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谷草原上,一长列人马送还缓行。

最前头一匹座骑上,一名白衣男子全身五花大绑,明显地遭到制衡,在他身后有十名弓箭手瞄准着他,随时监视着他。

忽地,一只飞鸽从空而落,马上被捕捉到领军首领面前。一名下属必恭必敬地禀报:“摄政王,收到维吾城来的飞鸽传讯。”

摄政工年近半百,白发白眉,身形魁梧,面容威厉。他取过鸽脚上的纸笺阅读起来,只见他脸色骤变地愤而将纸条揉成一团丢到地上。

他策马奔向前头的白衣男子,气怒咆哮:“封剑非,你居然还能搞鬼?你当真不怕死?”

“奇了!我都让你点了穴绑成这样,还能变戏法吗?”封剑非闲闲回嘴。

“快说!都城里那个神出鬼没的黑衣人,是不是你的同党?”

“黑衣人?”难道是他?封剑非半眯蓝眸,轻声笑着,“怎么,有人喜欢穿黑衣也犯禁忌吗?如此说来天底下我的党羽可数不清哪!”

“你少给我装胡涂,你不怕我杀了老皇妃?”摄政王威吓封剑非。

“我当然怕,否则我怎会甘愿束手就擒,还愿意带你来寻找九龙头玉佩?”

封剑非继续懒洋洋地聊扯。老狐狸又拿这个来威胁,变点新鲜词行不行啊?

莫非……这个老魔头已经变不出新花样了?封剑非似乎嗅到很不寻常的讯息。“黑衣人让你很头疼吗?”

“哼!拿到九龙头玉佩后,我就能名正言顺地登基为王,看谁奈何得了我?”

到时候?有语病喔!可以解释为现在已经有人“奈何”得了这个老匹夫了吗?封剑非默默推敲着其中的语意。

维吾国的新王即位时,必须佩带镇国的九龙头玉佩,以示其正统性。在老皇病逝之后,兵权在握的摄政工马上囚禁了大王子,不发丧讯昭告国人,只想取到王佩窃国为王。

只是摄政主搜遍皇宫也不见玉佩,后来才从老皇妃口中逼出原委——原来早在二十年前,老皇爷听从天山五绝中擅卜星象的高人指点,让小王子戴着王佩上天山学艺。

摄政王知晓之后,马上就派遣杀手,从天山一路追杀封剑非,想取回他身上珍贵无比的王佩!

“我用心计较了一辈子,我都不怕斩了大王子,就不信你敢不将王佩给我!”摄政王再次搁下狠话。

“我都说我怕了嘛!你敢当我的面杀了皇兄逼我放下长剑,我就明了你没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但是我警告你,别动我皇娘,否则你一辈子也别想看到传位玉佩是什么样子!”人到危急攸关时,也不免得下几句狠话。

“闲话少说,别拖延时间,快带我到魔焰族去。”摄政王恼羞成怒地大吼。

“嘿嘿!你好像忘了,是你自己来找我说闲话的……”

一句话未了,半里外持续响起了轰天雷,伴随着火光闪开,封剑非、摄政王和负责押解的卫兵全都大吃一惊,马匹受到惊吓,嘶鸣连连,前蹄胡乱踢踏跳跃,顿时风沙烟尘四漫。

“去!快去查看清楚,给我回报确实结果。”摄政王脸色惨灰地下令。

“是!摄政王。”一干卫兵衔令快速策马而去。

封剑非心中极度诧异,这漫天巨响分明就是火药爆炸。他带着不识路途的摄政王不走捷径直达魔焰族,反而在百花谷中东绕西转了两天,就是想拖延一些时日,希望族里有人发现早做防范。

难道是封孤云带人来拯救他了吗?封剑非全神贯注,不放过周遭任何风吹草动……

突然,他发觉不远的花丛里有动静,一抹红影闪了出来……

“封剑非,我要杀了你!”好像怕人不知道似地,奔跑过来的人影连吼带叫地好不大声。

刚刚的爆炸没吓掉他的魂,现在这一道纤影却让他心脏几乎衰竭!

“冰儿?!”封剑非“咚!”地一声,整个人惊骇地栽下马。

居然是冰儿!老天,她来做什么?她想做什么啊?

“这……”摄政王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原以为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刺客现身了——没想到刺客竟是一名女子,而是要杀的人居然是封剑非!“你给我住手!”摄政王提嗓大喝,引颈瞧望着被他遣走的一大队人马,对付一名弱女子他还绰绰有余,就怕还有第二层埋伏……

冰影转身迎向摄政王。“谁也不能叫我住手,我要杀了这个负心汉!”

摄政王呼吸一窒!好一个天姿之女,黑亮青丝上插戴着紫藤花,衬出娇美绝丽的脸蛋,玲珑有致的身材绝对是极品!但她眼中的愤恨眸光,却会让男人不寒而栗。

她背负一把长剑,手持短刀,胸前……天啊!她胸前垂悬的物件,虽然隔了数丈远,摄政王还是确定自己看到了日思夜念之物了。

这名怒气冲大、杀气腾腾的女子身上,竟有他百寻不得的九龙头王佩?!

摄政王眼睛炯亮地跨越下马,逼近冰影指着玉佩问道:“这东西你哪来的?”

“这个?”冰影手指胡乱地拨着玉佩,“是这个天杀的男人留在我房里的!我杀了他之后,会立即毁了这个碍眼的玉佩!”

“不不不,千万别毁了!”摄政王急吼。

“怎么?你想要啊?那就别阻止我杀了他!”冰影一双杏眸斜睨着摄政王。

“冰儿,你走开,这不是闹着玩的!”封剑非心焦不已,一双剑眉已经打成死结。

从一些迹象判断,他已经归纳出她在打什么主意了。这个勇敢又可恶的女人居然敢违背他的交代,跑出来冒险!他非打得她屁股开花不可!

“我胡闹?我杀了你后,你就知道我不是开玩笑了!只有我有将你踢走的权利,你居然敢给我逃跑?哼!我要让你尝尝魔焰族女子性烈如火的手段!”

原来是要手刀薄情郎啊!

“姑娘!人我会让你杀,不过请你先移步过来。”摄政王出声相邀,一心想先将玉佩拿到手。

“我、不、准、你、过、去!”封剑非叫得撕心裂肺,被粗绳绍绑的身体在地上扭动翻滚,想挪近冰影身边。

“你不准?那我就偏要做!”冰影足跟一转,缓缓蜇向摄政王。

“你敢去?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封剑非大吼。

“就因为我过去了你就不原谅我?如果你这才发觉你还在乎我,那可就是你的不幸了。封大侠,你忘了魔焰族女人朝三暮四的传统吗?我就让你见识一下我和男人在一起的风流快活!哈哈哈……”冰影笑得极为阴沉。

封剑非知道冰影无法被强迫,他转而压低声量哄着她,“冰儿,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听我的话……”

“姑娘,你听我的,你过来!”摄政王对冰影频频招手。

“我不听!谁都别想叫我听什么!”冰影甩动头颅,抛开手握的短刃,一把将颈上王佩扯下抓在手中,失声痛喊:“我不听!我再也不愿听你们这些狂妄男人的甜言蜜语了!”

这女人千万别疯了啊!摄政王胆战心惊地看着抓在冰影手中岌岌可危的九龙头玉佩。不!说什么他也要把王佩拿到手!

“姑娘,有话好说,你想怎样?我会答应你的!”摄政王将姿态压低。

“我想怎样?”唇边笑花冷冷闪过,冰影将王佩塞进胸前衣衫里,抛出勾媚眼波,小舌在性感的唇瓣上一舔,“我想要一个对我言听计从,不会将我玩弄又抛弃的男人。”

“这个……”摄政王万万料想不到会听到这种要求。

冰影撇唇嘲弄道:“算了!老伯伯,你别为难了,我知道你不行。”

这是什么话?她居然敢扁损他的男人雄风?

摄政王厉眸半眯,狠戾的眼里只装入势必要将玉佩取到手的神色。他朝冰影招招手,“你来!”

冰影乖乖走到摄政王面前。

“冰儿,快回来呀!”封剑非蜷在地上,凄厉地呼喊着。

“我们别管他!”冰影将柔软身子贴向摄政王。

摄政王眼中闪过深思之色,这两人之间好像有什么不对……

冰影的双唇随即叠上摄政工的脸颊,百般逗弄,再慢慢扫过他的耳际,舔着他的耳垂,细声细气地说:“你要的玉佩在我的胸前,你自己伸手进去拿,要拿准喔!别死相地乱摸……”

摄政王大掌一摸上冰影的筋骨,就知她不会武功,戒心自然放低了,他的手探进去,里头一团软绵绵,弹性十足地晃动着。

“都要你别死相了,你还故意捏我!”冰影咯咯娇笑,顺手拨了拨发际插饰的紫花,拿下一朵含在唇瓣,轻轻嚼了嚼,一双勾魂眼荡漾着款款春意。

“我不找一下,哪知道玉佩塞到哪了?”摄政王终于取出王佩了。

“封大侠,看了感觉如何啊?”冰影淡瞥一眼咬牙切齿的封剑非,藕膀勾上摄政王的肩膀。“你惹得我心擢难耐,你不会过河拆桥吧?”

“真是个小骚货。你叫什么?”皇位垂手可得,他大可尝尝这女人的滋味,她的身子骨实在够妖、够软!

“滕冰影。”酥媚男人心魂的低吟贴向摄政王唇边。

摄政王斜瞥一眼封剑非,坏坏呵笑,“等我解决了那小子,你随我回去!”“不要。”冰影唇片冷冷一撇。

“你不要?”摄政王眉又挑高,怒杀之意即起……

“杀他是我的工作。”冰影凑上沾了花蜜的紫艳菱唇,仔细描绘着另一个阴狠的冷唇,舌尖还出其不意地伸进去,火辣辣地挑弄了一下。

真辣的女人!摄政王提醒自己要小心,不要哪天被她在芙蓉帐里杀了!他戒慎地抽下她背后那把长剑,以防落入封剑非手中,挥手说道:“你去复仇吧!”

“干嘛还取走长剑?怕我别有心机啊?”冰影幽幽一笑,不以为意地离开摄政王,转身拾起先前丢在地上的戮情剑。

冰影一旋过身,脸色倏地青白,步履不禁额头,她缓缓地踱向封剑非,在他身边跪下。“我该一剑刺向哪里呢?”

戮情剑反射着太阳光,在封剑非脸庞上闪烁着道道刺眼银芒。

封剑非眉头的愁郁已经解不开了,他宛如一只负伤即亡的野兽,撕裂心肺地低哮:“冰儿,你这么做,如此舍命对我,你存心让我抱憾一生吗!”

“我的时间不多了,你别说废话了!”啊!她嘴唇发麻,四肢也开始无力,“我的心已如刀割,你这一剑就刺向我的心脏吧!相准了,别下滑一寸,别歪了啊!”

两道凄楚的眸光在空中相遇、纠缠,他明白地告诉她:大胆地刺过来吧!

冰影小心犹豫着,别下滑一寸……是指那里吗?

封剑非眯眼凝视着冰影唇角残存的一滴紫色花汁,知道她快支撑不住了,心痛地惨呼着:“用力,快!”

“啊!无情无缘无分……”冰影手腕颤抖着,短剑用力落于心脏下一寸之处,淋漓鲜血喷出他的胸口……

她掩面啜泣,趴卧倒地,口中细碎幽喃,“戮情、戮情,这情这缘这分能否再续,全靠戮情剑这一刺了!”

太诡异了,他们好像在打暗语,又好像在道生离死别之情,直不对劲!

“啊!”几丈外的摄政王突然捂着无力的胸膛,感到胸口很不对劲!

他瞪大双眼,有些明白了。“该死的女人,你给我使美人计?你以为这样就能制住我吗?别忘了我仍有长剑!”

话一说完,摄政王发现自己已无力将手中的长剑抽出剑鞘。他中毒了?

戮情剑精准刺入血脉总汇处的瞬间,封剑非被封住的穴道打开了,他运转功力,身上的缚索绑绳全数裂断。

身子一能活动,他立即反手一点,封住心口下的任脉汇点,止住奔流的鲜血。

摄政王转身欲逃,却全身虚软地倒下,须臾间,只见一道白光凌空而来夺下长剑。

锋利剑锋无声地划过人体,身首两分离,玉佩落回原主人手中。

封剑非眸色沉凝地凛声说道:“你杀了我皇兄,囚了我皇娘,你千不该万不该还轻侮了我的妻子,我这辈子从没杀过人,也从不想提剑杀人,可恨你恶贯满盈,我留你不得!”

封剑非冷然地将绝尘剑收鞘之时,离去的一队卫兵赶着马蹄回来了。

“该死的!冰儿等着我去救她,你们来的真不是时候!”

封剑非回顾草地上虚弱抽舍的红色身躯,她一刻也不能等了,时间就是她的生命,他必须和死神抢夺时间!

封剑非心急如焚地狂喊:“冰儿,闭上你的眼,别看!”

冰儿的戮情剑救了他,他的绝尘剑将负责她生命的延续!

无力闭眼的冰影知道封剑非为她杀人了,平常慵懒如睡狮的他此时比猛虎还凶恶,但他举剑杀人全是为了救她……她揪着心肝,体力不支地昏了过去。

剑风又起,落向第一个猛冲而来的卫兵时,封剑非耳边响起师父的殷殷叮嘱——

“非儿,你习武学剑,并非一定要仗着宝剑出鞘而让人信服。为师替你起了汉人名,封剑非,就是希望你谨记剑下是非多,与人相忍封剑在鞘!”

但他此刻却不得不挥剑了!

绝尘长剑再度指天,凌雷闪纵过第二个抗衡者,他忆起了另一位文学饱满的师父赐他“无尘奇侠”外号时所说的话——“非儿,佛家称人世为劫,道家视之为尘,你生来不凡,一生多奇遇,为师仅愿你心不沾尘,顺遂此生!”

但鸳盟在心,他无法绝尘了!

离开天山之日,是他江湖历练的开端,亦是尘世成长的原始,如今的封剑非已然不是当日初出茅庐不识人世险恶的白衣少侠了……

封剑非一身本领地站在情劫关口,眼中只有冰儿一身赢弱的红!

每一剑挥去一个阻碍,他心里有股暴力的冷绝,亦是狂烈的情爱!绝尘剑挥卷阴风,伴随着万紫千红花雨,缤纷花海就此尘埋一场血腥。

封剑非转身奔回冰影身边,怀抱住神智已失的小女人,痛心疾首地斥责:“可恶的笨女人!我在飞瀑救了你的那一日,你已亲口把你的命许给我了,你敢给我死去看看!我绝饶不了你!”

他倾注全身的内力先封住她几条主血脉,不让剧毒攻心,马上进行逼毒,展开一场生与死的挣扎。

“冰儿,我为了你挥长剑、绝无尘、甘受情劫,你要给我一生的相守,你知不知道啊?你死了,我一定会疯狂追随你而去,你听到了没?”封剑非失控地凄厉狂喊。

冰影依然静默不应,封剑非贴着她冰冷的脸颊,哽咽地说道:“冰儿,我只有你,我只要你,你要给我醒来,我要抱着你一生一世啊……”

此恨此身非我愿,当日欢颜依稀仍同在,长偎入君怀!

恨事,别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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贪欢戮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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